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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迪诺对着庙宇石头地面上的干涸血迹沉思良久。“碎石瓦砾中没有阿马鲁的影子。”他语气平淡地说。 “我想不出他能跑多远?”迈尔斯·罗杰斯自言自语地道。上午11点时,他和香侬乘坐乔迪诺所驾驶的直升机到达这里。 “一定是他的佣兵朋友把他抬走了。”皮特推测道。 “知道像阿马鲁这样的虐待狂也许还活着,”罗杰斯说,“真叫人忧心忡忡。” 乔迪诺机械地耸耸肩。“尽管他在火箭弹的攻击中幸免一死,但也难逃因失血过多致死的命运。” 皮特转过身,望着正在指挥一队考古人员和一小队工人的香依。他们正在给从庙宇建筑上断裂下来的碎石块编号,为修复工作做准备。她好像在碎石堆中发现了什么,正弯腰仔细观察。“阿马鲁这种人不会轻易就死的,我不认为他已经死了。” “本来就不乐观的前景,”罗杰斯说,“被最近从利马传来的消息给弄得更糟了。” 皮特扬了扬眉毛。“没想到我们在安地斯山深处也能收听到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的广播节目。” “我们现在可以收听到了。一个小时前降落的那架直升机属于秘鲁新闻局。它运来了一批电视台记者和如小山般高的大堆设备。‘死亡之城’已经上了国际新闻。” “那么,他们报道了些什么?”乔迪诺追问道。 “军方和警方承认,他们没有抓到那些飞到峡谷里来的杀害我们的并运走文物的叛国佣兵。刑警们也没找到任何一个阿马鲁手下的盗墓贼。” 皮特对罗杰斯笑了笑。“这种报道对他们来说可不怎么光彩。” “为了挽回面子,政府方面正散布消息说,盗贼已经把文物抛入深山,然后躲人了巴西亚马逊河流域的森林之中。” “这绝不可能,”皮特说,“否则,美国海关为什么坚持让我们向他们提供一份被盗文物的清单呢?他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对。所以,被抢走的文物根本没有被扔到山里。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索尔波马查科的背后策划者不是那种落荒而逃的家伙。他们在军界的通风报信者把军方行动的每一步都提前通知了他们,从集结攻击部队,到出发去追捕他们,每秒钟的行动,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们甚至还掌握了运送攻击部队的飞行计划,因而安排了一条安全的路线以躲避军队。在把文物迅速装上飞机之后,他们飞到了位于某个简易机场或海港的预定集合地点。在那里,他们把被偷来的财宝装上喷射客机,或者是一艘货舱。我担心,秘鲁人再也见不到他们国家的珍贵历史遗产了。” “真是一段精彩而紧凑的剧情说明,”罗杰斯若有所思地说,“但是难道你忘了吗?在我们偷走那些坏蛋的一架备用直升机之后,他们就只剩下一架了?” “而且我们还把那架击落了。”乔迪诺补充说。 “我认为全部的真实状况也许是这样的,那个假扮米勒博士的家伙是这帮人的头头,他先找来一批二流杀手之后,接着又派来了两、三架重型运输直升机,也许是那种过去曾一度畅销世界各地的老式波音契诺克直升机。它们能够运载大约50名步兵或20吨货物。如此一来就有足够的佣兵可以留在地面上装运文物了。在我们从这里逃走到我们向秘鲁政府报警的这段期间,他们就足以从容地组织撤退,更何况秘鲁政府组织起一支飞行武装部队一向是不慌不忙的。” 罗杰斯怀着更深的敬意看着皮特。只有乔迪诺无动于哀。根据多年的经验,他知道皮特是那种罕见的人。这种人能在事情发生后对其冷眼旁观、并进行细微的分析。正如最伟大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可以在一种对没有数学头脑的人来说是不可理喻的层次上演算复杂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公式一样,皮特是在一种只能为世界上少数几个杰出的刑事警探所理解的演绎层次上进行思考的。经常让乔迪诺感到气愤的是,当他试图向皮特解释什么事情时,皮特那双迷人的绿眼睛却总是盯着远处某件看不见的物体。他知道,皮特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思考着某一个问题。 就在罗杰斯仔细揣摩皮特对这些事件的描绘,并试图从中挑出点毛病来时,这位来自海洋局的高个子男人把注意力转向了香依。 她正四肢着地趴在庙宇的地上,用一支软毛画笔轻轻地清扫着落在一件葬衣上的尘土和细小的碎瓦片。这是一件羊毛织物,上面用五颜六色的线绣着一只咧嘴大笑的猴子。这猴子露出丑陋的牙齿,四肢上盘着无数条蛇。 “这位衣着考究的查查波亚斯人穿的是什么?”他问。 “不对,这是印加人。”香侬没有转身看他,仍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 “他们的手艺不错。”皮特说。 “印加人及其祖先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染色工和织工。他们的纺织技术既复杂又耗费时间,是今天的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直到今天,他们的纺织技术依然是无与伦比的。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优秀的织工每寸用85根线,而早期秘鲁人每寸可以用到500根线。难怪西班牙人会把精美的印加织物误认为是丝绸。” “也许现在不是探讨艺术问题的时候,但我认为,如果你知道了我和艾尔已经完成了我们上次屋顶塌陷之前所看到的艺术品素描,应该会很高兴的。” “把它们交给奥蒂兹博士吧,他对被盗文物最感兴趣。” 说完后,她就又转身沉浸在自己的发掘工作中了。 一个小时之后,格恩发现皮特正站在奥蒂兹身旁,而奥蒂兹则正指挥着几个工人从一个好像是长着双冀的蛇头美洲虎巨型雕像上向下刮除覆盖的植物。雕像狰狞的嘴巴张得很大,露出一排可怕的弧形尖牙。它那庞大的身躯和双翼被雕刻成一个大墓穴的门面。墓穴惟一的入口就是那张咧开着的、足以爬进一个人的大嘴。从足尖到展开的双翼,这头石兽高达6米多。 “谁也不想在深夜时的一条黑巷中撞见这种东西。”格恩说。 奥蒂兹转过身,摆了摆手,表示问候。“这是到目前为止所发现最大的查查波亚斯雕塑。我估计它的建造年代大约是在公元1200年到1300年之间。” “它有名字吗?” “它叫死亡之神,”奥蒂兹说,“它是查查波亚斯人的一个神抵,是一种与冥界崇拜有关的保护性仪式的主神。它的模样有部分像美洲虎一部分像秃鹫;另一部分则像蛇。无论是谁惊扰了死者,它都会用尖牙狠狠地咬住他,把他拖进地球深处的黑暗世界中去。” “它一点也不好看。”格恩说。 “人们根本没打算让它好看。这种雕像的形态规格通常是根据死者的富有程度和地位高低而大小不一。大的可以像这个这么大,而小的则只有人的一个巴掌大。我想,我们在山谷中的任何坟墓中几乎都可以找到它。” “古代墨西哥人祟拜的神不也是蛇的一种吗?”格恩问。 “对,它叫作魁札尔科亚特尔,意为羽蛇。从公元前990年的奥尔梅克人开始,一直到西班牙征服期间的阿兹特克帝国,它一直是中美洲最重要的神抵。印加人也有蛇形雕塑,但一直没发现它们之间是否有直接的关联。” 一位工人示意奥蒂兹过去检查一下他从那尊大雕像旁挖出的一个小雕像,他便转身走开了。格思抓住皮特的胳膊,把他拉到一堵矮石墙旁坐了下来。 “美国大使馆的代表乘坐最后一架运送供给品的直升机从利马飞到这里,”他说,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扔给我们一袋从华盛顿传真来的文件。” “是耶格尔传真来的吗?”皮特焦急地问。 “是耶格尔和你的朋友珀尔马特。” “他们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了吗?” “你自己看吧,”格恩说,“那艘被海啸抛进丛林的大帆船上有一个幸存者,朱利安·珀尔马特找到了他的日记。” “这很好。” “还有更好的消息呢。那日记中提到一个装着绳结的玉石匣子。显然,那个匣子目前仍在大帆船的朽木之中。” 皮特的眼睛射出了灯塔般的亮光。“德雷克绳结。” “看来,这个神话确有其事。”格恩爽朗地笑起来。 “耶格尔呢?”皮特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问。 “他用电脑分析了现有的资料之后,绘制出了一张坐标图,把大帆船的所在位置限定在10平方公里之内。” “这比我预想的要小得多。” “我敢说,我们找到大帆船和玉石匣子的希望提高了50%。” “应该是30%,”皮特说,拿起了珀尔马特提供的一份有关圣母号结构、装备和所运货物的已知资料。“除了大概已经被汹涌的海啸卷走的4个铁锚之外,船上的其它铁器磁性都太弱,若距离稍远一点,就无法用磁力计探测到。” “一具EG&GG——八一三G磁力计能从相当远的距离探测出一块很小的铁质物。” “你看出了我的心思。弗兰克·史都华的深水号上就有这么一具。” “我们需要一架直升机牵引着感应器飞过那片热带雨林的上空。”格恩说。 “那可就是你的事了,”皮特对他说,“你在厄瓜多尔有认识的人吗?” 格恩想了一会,双唇一弯,笑了起来。“真巧,厄瓜多尔国家石油公司的总经理还欠着我们海洋局的人情呢,是我们帮他们在瓜亚基尔海湾找到了储量丰富的天然气资源。” “既然他们欠我们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应该能借给我们一架飞机吧。” “可以这么说。” “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从他们那里把飞机借来?” 格恩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那只性能可靠的老式蒂麦克斯牌表。“给我20分钟去联系一下。然后,我将通知史都华,我们要顺路去取那具磁力计。随后,我会和耶格尔联系,再核对一下他所提供的资料。” 皮特迷惑不解地盯着他。“华盛顿离这儿可不近啊,你要用狼烟或折射镜召开电话会议吗?” 格恩把手伸进口袋中,掏出一件看上去像手提式小电话的东西。“这是摩托罗拉公司所生产的数字型无线电话,你可以用它跟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取得联系。” “我很熟悉这种电话,”皮特说,“它是借由增强信号的卫星网路来传达讯息的。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格恩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的废墟扫了一眼。“闭上你的嘴。我只是暂时从秘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那里借用一下而已。” 皮特凝视着他这位戴着眼镜的矮个子朋友,又是钦佩,又是惊奇。一向爱面子的格恩竟然钻出了他的学究外壳,干了一件小偷的勾当,这真是难得。“你干得太好了,鲁迪。我才不在乎那些名流闲话专栏会怎样就这件事议论你呢。” 从文物和财宝方面来讲,那些掠夺者仅仅是碰了一下‘死亡之城’的表层。他们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庙宇附近的一些皇族墓穴上,而由于皮特的闯入,他们还没来得及对周围的大多数墓穴进行大规模发掘,许多墓穴中埋着查查波亚斯联邦高级官员的遗体。奥蒂兹和他的考古队还发现了八座似乎从未被人动过的贵族墓室。当奥蒂兹看到这些皇族的棺木仍原封未动时,简直高兴死了。 “若想要对这个山谷进行全面的发掘,可能需要10年、也许20年的时间。”晚饭后,奥蒂兹在已成习惯的饭后闲谈中说,“仅就古文物的数量上看,在美洲的任何考古发现都无法与这个地方相提并论。我们必须慢慢来,哪怕是一粒种子或项链上的一颗珠子也不能忽略。我们什么也不能放过,因为这是一个重新认识查查波亚斯文化的绝好机会。” “你已经做好了工作计划,”皮特说,“我只希望在把这些查查波亚斯珍贵文物运往你们国家博物馆的途中,没有一件会被人偷走。” “从这儿到利马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这点我很放心。”奥蒂兹回答说,“不过,从我们博物馆被盗走的文物倒是和从原先的墓地里被盗走的几乎一样多。” “难道你们没有严格的安全措施来保护你们国家的珍贵文物吗?”罗杰斯问。 “当然有。但职业的艺术品盗贼非常精明,他们常常仿制出足以乱真的赝品来调换真品。往往使人在几个月后,有时甚至是几年后,才能发现真相。” “就在3个星期之前,”香侬说,“危地马拉的国家文物博物馆报告说,一批价值800万美元的前哥伦市时期的马雅工艺品被偷走了。那些盗贼乔装成警卫,在展览馆的开放时间里把那些珍贵文物给搬走了,那时竟没有任何人想到要去盘问他们一下。” “令我感到最有趣的是,”奥蒂兹面无表情地说,“北京一家博物馆的45件公元前12世纪商朝酒杯被盗案。那些盗贼小心冀翼地拆开玻璃展示橱窗,并把剩下的物品重新摆放好,造成一种什么也没遗失的假象。3个月之后,馆长发现有些展览品不见了,才意识到它们已经被偷走了。” 格恩举起自己的眼镜,检查镜片上有没有污点。“以前我从来没想到,艺术品窃盗案会如此地猖獗。” 奥蒂兹点点头,“在秘鲁,主要的艺术品与古董收藏处被盗的案子就像银行抢案一样地普遍。更让人感到悲哀的是,这些盗贼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为了索取赎金,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绑架一位收藏家,而赎金当然就是他的艺术收藏品了。他们通常会先把收藏家杀死,然后再去抢劫他的家。” “你们很幸运,那些强盗走时只抢走了‘死亡之城’艺术宝库中的一小部分艺术珍品。”皮特说。 “的确是很幸运。但可悲的是,那些艺术珍品已经被运出国了。” “华克罗斯竟然一直都没发现这座城市,这真是个奇迹。”香侬说,故意躲避着皮特的目光。 “死亡之城’坐落在这个偏僻的山谷里,离这儿最近的村庄也在90公里之外,”奥蒂兹回答说,。想到这个地方来,尤其是徒步,对人来说是一种严峻的考验。当地的土著根本不愿在丛林中艰苦跋涉78天,去寻找一个他们认为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城市。当年,宾厄姆(编注:HiramBingham,1875—1956,耶鲁大学教授)在一座高山顶上发现了马丘比丘古城遗址时,当地的居民中还从未有人去过那儿呢。尽管这阻止不了那些贼胆包天的盗墓人,但大多数查查波亚斯人的后裔仍然相信,有一个凶神守卫着东面这片躺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废墟,而这凶神就长得和我们今天下午所发现的那些石兽一样。他们宁死也不敢走近这片废墟。” 香侬点点头。“许多人仍然坚信,任何发现并进入‘死亡之城’的人都将变成石头。” “噢,对了,”乔迪诺咕映道,“不就是‘谁动我的尸骨谁就遭殃’那种老传说吗?” “既然我们谁也没感到关节麻木僵硬,”奥蒂兹快活地说,“我想那些经常出没于这片废墟的凶神恶鬼大概已经丧失魔力了。” “它们没让阿马鲁和他手下的强盗吃苦头,真是太遗憾了。”皮特说。 罗杰斯走到香侬身后,占有性地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我知道,你们明天上午就要和我们告别了。” 香侬面露惊讶,但并未试图拿开罗杰斯的手。“这是真的吗?”她说,看了看皮特,“你们就要走了?” 格恩抢在皮特之前做了回答。“对,我们将飞回船上,然后再进入厄瓜多尔。” “你们是要到厄瓜多尔寻找我们在深水号上谈论过的那艘大帆船吧?”香侬问。 “你能想出一个更确切的地点吗?” “为什么是厄瓜多尔?”她追问道。 “艾尔喜欢那儿的气候。”皮特边说边用手拍拍乔迪诺的后背。 乔迪诺点了点头。“我听说那儿的姑娘既漂亮又性感。” 香侬用好奇的目光盯着皮特。“你呢?” “我吗?”皮特天真地嘟嚷道,“我是去那儿钓鱼的。” ------------------ 文学殿堂 疯马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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