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必须准备离开这里。”乔顿大步越过莎拉进入她的住处。“我无法预订到明天早晨十点以前飞往雪梨的班机,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暂时将你迁往我在弗尔蒙的套房。你的手提箱在哪里?我帮你整理行李。”他迅速移往她的卧室。“朱利安从纽约警察局溜走,很可能正往这里前进。”
  “我知道。”莎拉轻柔地说。
  他猛一旋转面对她。“哦?当地警局打电话给你了?”
  她点点头。“白莱士警官几小时前给我电话。我猜我不必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花钱请来的那些高效率侦探,对不对?好吧,我想反正没关系了。”她讽刺地笑笑。“白莱士警官非常礼貌地为吵醒我而道歉。不用说,电话挂断后我就无法继续睡觉。”
  “我看得出来。”他注视她苍白的脸色,发觉她眼睛下方有一抹暗紫的痕迹。他觉得心头的关切如此强烈,使喉间仿佛梗了一个硬块。“别担忧,我不会让你发生任何差错。”他转身走开。“你不必整理任何行李,稍晚我会派人把你的东西送过去。只要带些够你用到——”
  “不,乔顿。”
  他回头一瞥。“拜托,这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粗鲁地说。“我并不是建议你和我同居。好吧,我是要你搬过来住,但是没有性的意味。我只是想保护你,免得被切断喉咙。等他们抓到朱利安之后,你可以回到这里,然后我会跳过你替我设定的任何关卡。”
  “我不要你跳过任何关卡。”她的声音很低。“昨晚我说过,我信任你。”
  “那么你会跟我走喽?”
  “我不能。”她疲惫地说。“老天知道我愿意跟你走,但是不可能,至少现在不能。”
  他怀疑地注视她。“一定要马上走,你必须离开这里。留在这个地方无疑公开邀请朱利安上门。”
  “这正是我搬到这里的原因。”
  他僵住了。“你说什么”每个字的发音都清晰准确。“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警察到处找不到指控朱利安的新证据,但是他们知道一个最后的现场可供探索。“她往自己比了一下。“朱利安的心理状态显示,他很可能对我进行威胁。所以纽约警察及本地有关单位决定,如果没有其它解决办法时,就联合警力设法给他套上一个谋杀未遂的罪名。”
  “诱饵。”他呼吸无力。“我的上帝,你让他们利用你当作诱饵?”
  “我们只能想出这个方法将他赶出街坊邻居。他像一枚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再度杀人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她打了一个寒颤。“当我报导朱利安时,曾经仔细研究他,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物。”
  “而你准备在他爆炸时与他同归于尽?”
  “不会那样的。”她皱皱眉头。“白莱士警官非常精明能干,他向我保证——”
  “别和我说什么精明能干,”乔顿厉声岔断。“尤其是他们竟然让朱利安溜过他们的指间……”他戛然停住,霎时恍然大悟。“他们放他走的,这些白痴故意转身放他脱逃。”
  莎拉点点头。“他们认为这是最理想的心理时机。朱利安的挫折感已经高筑不下,而且——”
  “一切都十分合乎逻辑与睿智。”乔顿冲口而出。“你的白莱士警官一手策划的,对不对?如果朱利安真的来了,他们会设法在他谋杀你之前逮捕他,给他一个谋杀未遂的罪名。如果朱利安真的杀害了你,他会给他一个更大的控诉;不论哪种情况都是法律获胜,每个人都获得晋升。而且我猜测『世界报导』只会乐得获得独家头条新闻,不论谁活着来写这篇故事。”
  “并非如此,没人强迫我这么做,我完全是自愿同意的。”她扮个鬼脸。“如果萍妮与达文知道我卷入这种情况一定会气昏的。”
  “那么告诉警方你已经改变心意,告诉他们你不打算参加这场猫捉老鼠的小把戏。”他跨近一步。“告诉他们。”
  她摇摇头。“他杀了四个女人,乔顿,也许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人。我不能让他夺走另一条生命。”
  “这不是你的责任,是警察的,他们——”他突然止住不语。她的表情保持断然的坚决。“好吧,让他们利用你,但是不能采用这种方式。搬到我在弗尔蒙的套房,别让朱利安那么轻而易举,让我在那里保护你。”
  “使你也陷入危险?如果我这么做会一辈子活不安心,乔顿。”
  “你或许根本没有活的机会,如果——”他突然中断,企图克制自己,压抑心中逐渐升起的恐怖。“快停止这种该死的好勇争胜,让我帮助你。”
  “我不是好勇争胜,”她喃喃地说。“我怕得要命。我在法庭看他的脸,足足看了四个星期。他神志不清,乔顿。”
  他借着莎拉脆弱的时机立刻行动。“那么他或许不会做出警察按逻辑推断的行为。他们若不确定朱利安从哪条路一跃而出,又怎能保护你的安全?”
  她用舌头润润嘴唇。“拜托,我已经够恐惧的,但我愿意这么做,乔顿。”
  “莎拉,该死,你不能……”他的声音遂渐消逝。没有用,不论他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心。“告诉我我可以做什么,告诉我如何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你帮不上忙,别插手,让警察处理。”她迎向他的眼光。“往后几天,我不希望你到这附近。”
  他瞪着莎拉,痛苦与恐慌像涨潮的海浪在他体内不断涌升。“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办得到。这简直是疯狂,莎拉。”
  “有时候生活就是如此,疯狂而惊恐……”她危颤颤地抽口气,挤出一脸笑意。“我想你现在该离开了,白莱士警官再过十五分钟会来这里讨论监视的问题。”
  “我要留下来和那个混蛋谈一谈。”
  “不行。”她断然地说。“你不准插手。这是我的事,由我负责处理。”
  “他妈的我会。我会!”当他看见莎拉脸上狐疑的表情霎时停住。从第一晚以来,她从没有用这种表情注视他。他小心翼翼培养出来的信任,正被自己推翻与摧毁,他在强迫她。这个危机为何来得这么快速?踏错一步很可能击垮他在两人之间建立的每一吋新关系。一个杀人犯使他的挫折感与恐惧攀升到一个新的顶点。他用粗哑的声音说:“莎拉,我不能接受,我不能忍受你遭遇伤害的恐怖念头。”
  “你必须忍受,”她非常平静地说。“和我一样。如果你想帮助我,就请你现在离开。”
  他站着凝视她许久,然后转身走向大门。“我确实想帮助你,也务必要帮助你。”他打开房门回头一瞥。“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比保存你的性命更重要,莎拉。”
  他用相当的力道关上门,反映他心中的骚乱。
  莎拉陷在长沙发里,两臂交抱胸前,搂住自己。乔顿离去后,她突然觉得寒冷、无依。天!她不想支开他,只想投入他的怀抱,让他紧紧拥抱、保护她,这股欲望几乎濒临爆发的边缘。她知道乔顿的肉体与心智都无比坚强,当她畏惧时能够倚靠他将是何等美好的事情。
  但是,如果倚靠他意味着使他陷入危险,她就绝对不能如此。乔顿受到伤害甚至比她单独面对朱利安更令她害怕。不,她绝对不能让乔顿留下抚慰她,即使她迫切需要他的抚慰。
  大门传来敲门声。白莱士警官,她茫然地想道,在她开门以前,必须先确认他的身分。他持有一把电梯的钥匙,但他吩咐过,除非她肯定门外是谁,否则切勿开门。她从沙发上起立,迅速穿过房间移向大门。
  “马兰尼又来过电话。”乔顿一走进套房,麦隆就通知他。“他说,他和纽约警察局里秘密联络人联系,发现监视朱利安的人员有点怪异,他们似乎故意支开我们的人,并且——”
  “放他脱逃。”乔顿替他说完,并跌坐在一张椅子里。“他还说些什么?”
  “你知道了?”
  “这是预先布置的圈套,”乔顿咬牙切齿地说。“以莎拉做为牺牲的羔羊。一头非常驯服的羔羊。”
  “怪不得你显得这么紧张。”
  “他们简直大错特错,低估整个情况。如果他们假装放走朱利安,就必定已在他身上安排一条尾巴。朱利安抵达旧金山没?”
  麦隆摇摇头。“他至少要四十八小时后才会到这里。他显然缺少盘缠,只能买巴士票从纽约到旧金山,是后天下午三点零五分的格里韩巴士。马兰尼说,他的人员会飞往圣路易,并从那一站登上朱利安搭乘的巴士。”
  四十八小时后朱利安就会抵达,乔顿暗自盘算。原先他还有些微希望,假设朱利安或许已决定放弃他的威胁,现在这个希望已经幻灭。
  “你打算怎么办?”麦隆悄悄地问。“你不能说服莎拉暂时离开这个城市吗?”
  “说服不了。”乔顿的手箝紧椅子的椅臂。“她说,她不能让朱利安留在街上。她甚至不让我留在那该死的仓库陪伴她或帮助她。”他用颤抖的手掩住双眼。“上帝,我怕极了。”
  “警察会保护她的,”麦隆说。“我想你只有信任他们。”
  乔顿的手重新落在椅子的椅臂上。“说起来很容易。如果他们用你的妻子做诱饵,你会愿意坐在边线观望吗?”
  麦隆迟疑片刻。“不。我猜我们两人的占有欲都太强,无法倚赖别人保护属于我们的东西。这必定是彭家的特性。”他停顿一会儿。“但是我们又能做什么?”
  “我确信自己无法坐视一切。”乔顿站起来往大门走去。“我要回莎拉的公寓,留在那里陪她,等到他们逮捕朱利安。”
  “你说过她不会让你留下来陪她。”
  “我会想出办法。”
  麦隆脸上掠过一丝了解。“小心点,乔顿,拜托别输掉你已经赢到的几回合。现在或许太早,不适合——”
  “难道你以为我不明白?”乔顿的表情忧戚。“我必须冒个险,我失去莎拉总比莎拉失去生命要好些。”
  “乔顿……”麦隆的话没说完。他还能说什么?如果站在乔顿的立场,他或许也会采取相同的作法。“如果我能帮得上忙,让我知道。”
  “你只要留在这里,万一马兰尼又有电话进来。如果有朱利安的任何消息,立刻和我联络。”
  “你回来之前我绝不离开。”麦隆犹豫片刻,接着说:“你一整晚都要在莎拉那里吗?”
  “是的。”乔顿咬紧嘴唇。“我会在莎拉那里。”
  “喏,接过其中一个袋子。我可不想压坏你的宝贝。”他往莎拉手中塞进一只杂货袋,并且大步越过她进入房内。“老天,雨下得真大,我的运气不错,这些袋子在超级市场的停车场上居然没裂开。它们湿得一塌糊涂。”
  当她在乔顿表明身分之后开门,并看见他站在门外时,喜悦之情不免雀跃于心。但她立刻遏制这份喜悦。“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告诉你——”
  “离开你。”乔顿回头给她一个开朗的笑容。“我会的,只要陷阱的弹簧准备弹开时。但是我相信白莱士警官已经告诉你,四十八小时内不必担心朱利安的出现。既然没有理由显示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我又何必单独吃晚餐?”他把两只袋子搁在厨房的流理台上。“不如我来参加你的行列。如果我们想去餐厅,很可能会被淹死。”
  他脱掉橄榄色的水手领羊毛衫,扔在一张厨房的凳子上。羊毛衣下的白衬衫也几乎完全湿透,像第二层皮肤一样,紧紧贴在他的身体上。她可以透过潮湿的衬衫,看见他胸前一片深色胸毛的暗影。突然间,她心头热辣辣地忆起那一片茸毛触及她赤裸的乳房时多么富有弹性。
  她逼迫自己从他胸前挪开视线,向上移到他的脸部。“我不以为这是个好主意。”
  “你总要吃东西。”他开始打开各式杂货袋。“当然,你可以派对街没有标志的汽车里的警员之一,到最近的牛肉馅饼大王买些馅饼。”他抬头微笑。黑色的头发蓬乱且微湿,未戴黑眼罩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就像一名淘气的海盗,热融融的温存感动了她。
  “现在,你不想吃一点这些好东西吗?”他在袋子里翻找,掏出两片玻璃纸包裹的牛排,以胜利的姿态高举它们。“我可曾告诉你,我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丛林厨师吗?我可以用各种花草和调味品做出令你终生难忘的美食。”
  “你会烹饪?”她好奇地关上门走向他。“不,你很清楚,你从来没告诉我。你知道我每一方面,而我实际上一点也不了解你。”她坐在早餐台前方的高脚凳上,热烈地盯着他。“你在澳洲内陆度过很长时间吗?”
  他低头瞧瞧手中的牛排。“相当长。我们并不是经常住在半月湾。”他剥掉玻璃纸,打开烤箱的电源。“我十三岁时,亚德雷特北方两百哩处才建了一个车站。我们几乎没靠土地贴补家用,爸爸和我带观光客进入内陆沙漠,欣赏『大地的荣耀』,藉以赚些外快。”他扮个鬼脸。“老天!我真痛恨那份差事,我想做的只是留在彭德乐的家园,在澳大利亚最棒的土地上建筑我们的车站。”
  乔顿从来没透露过童年时期的点点滴滴,她几乎不敢开口,唯恐他会停止,再度规避与她共享他的一切。“彭德乐是你们的车站名称?”
  乔顿点点头,一面继续拿出各种杂货。“我父亲说,当我们使彭德乐尽善尽美时,总有一天我们的名字会从国家的这一端传到另一端。他爱极了那座车站。”
  “你也一样。”她盯着乔顿的脸轻声地说。
  一阵突来的苦涩渗入他的嘴唇。“噢,是的,我爱它,甚至比我父亲更爱它。我们在彭德乐吃饭、睡觉、呼吸。”他捏扁掏空的纸袋,扔进橱柜旁边的垃圾筒。“我们之中谁也无法去想其它的事情。”
  兴奋带给她些微的悸动。她已经多么接近成功,他在过去几分钟内透露的往事,比在他们整个婚姻期间透露得更多。如果她有耐心,乔顿必然会把他的心钥交给她,让她了解他。“麦隆也住在彭德乐吗?”
  “最艰苦的那几年没有。那段时光结束后我父亲才娶了他的母亲。”他抬起头问道:“放牛排的网架在哪里?”
  “在橱柜里。”她指指水槽下方的门。“麦隆是你异父异母的弟弟?你们以前怎么从没告诉我?”
  “那不重要。麦隆和我亲密的程度与同胞手足没什么两样,而且我父亲只是认养他。”
  重要。他告诉她的每一件事都是重要的启示,它们铲除她无法了解乔顿的各种阻碍与神秘。“你什么时候搬到半月湾?”
  “我们何不稍后再谈?”他蹲下寻找烤肉架时,回头露出一个令人意外的淘气笑容。“为了维护我的声誉,我必须专心为你烤一片你从未吃过的上好牛排。”他往橱柜里搜寻。“我没有看到烤肉架,你确定它在这里吗?噢,找到了。”他拉出烤肉架,以轻快的动作站起来。
  潮湿的牛仔裤紧贴在他强壮的大腿上,她突然担心地注意到这个事实。他穿著潮湿的衣裤站在那里或许会感冒。“你该庆幸自己没染上肺炎的时候,何必担心那些牛排呢?”她把乔顿进门时塞给她的纸袋放在早餐台上,滑下高脚凳。“我会负责把牛排放在烤肉架上,你去浴室拿毛巾擦干身体,并用我的吹风机吹干头发,然后在壁炉里生个火,烘干衣服上的水分。”
  “我没有湿到那个程度,等我——”
  “去!”她坚决地说,同时走到橱柜后面接过他手中的烤肉架。“现在就去!”
  微微的笑容扯开他的嘴唇。“遵命,夫人。”他转身走向浴室。“但是,你一意孤行不顾我的浅见,就不会知道你错过了多好的烹调技术与经验。”他回头瞥一眼并一本正经地眨眨右眼。“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诡计吗?”
  “诡计?”她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满脸狐疑。
  他正经地点点头。“我聘了一名飞机驾驶员在云间撒下干冰,然后引起一场人造雨,让你居于进退两难的处境。我并不真的会烤可口细嫩的牛排,”他打开浴室门。“我对袋鼠肉比较拿手。”
  他关上门后,笑容依旧挂在莎拉的嘴角上。她摇摇头,转身把烤肉架放在烤箱下方。她从来没见过乔顿的举止如此顽皮、轻松和愉快。她很高兴自己决定让他留下来晚餐。但是,是她自己的决定呢?还是她在乔顿的个性浪涛下随波逐流?她突然忧虑地皱起眉头。她不喜欢违逆自己的愿望随波逐流,这个念头挑起许多以前乔顿摆布她的不悦回忆。
  然而这个决定并不真正违逆她的本意。她渴望了解更多有关乔顿的过去。他已经不再用以往的态度对待她,他的表现很友善,甚至很体贴。不属于刻意的安排或肉体的反应。不,她对乔顿的动机过于谨慎,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希望使她宽慰。他不愿她独自承担恐惧与疑虑。
  她开始在牛排上涂调味品。从她听到朱利安离开纽约的消息后,心情从来没比现在更轻松、更充满希望。
  “告诉我有关彭德乐的一切。”莎拉往柔软的沙发中蜷缩得更深,同时如梦似幻地凝视火堆的深处。“你说它和半月湾不同?”
  乔顿摇摇头,然后端起杯子靠近唇边。“白天,夜里,那里没有一件事是轻松的。土地硬而贫瘠。”他凝望红宝石般的酒。“住在那里的人也一样。”他突然把杯子放在身旁的小茶几上,站起来走到壁炉前。“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他抓起火钳,轻快敲打木块,让火星飞扬。“在内地沙漠中日子很平淡。”
  然而莎拉心中认为,乔顿在彭德乐一定发生过非常重要的事情。突然缠绕他的紧张,明显地传递某些讯息,正是她不遗余力追寻的。她已开始可以揣测他的心思,她满足地发觉,他不再是令她又着迷又畏惧的谜样人物。上个星期,他曾显露脆弱的一面,深深打动她的内心,而他强劲有力的一面却从不曾如此。“你母亲去世时,你几岁?”
  他正在搅动木块,动作一时停在半空中。“十二岁。”接着他挺直身体,放回火钳,然后转身对她微笑。“再来一杯酒如何?”
  话题显然被封闭了,莎拉失望地发觉。反正今晚她已知道不少,绝对不能性急。“我不想,两杯是我的限度。”她把杯子放在小茶几上。“谢谢你,乔顿。”
  “谢什么?晚餐是你煮的。”
  她摇摇头,说道:“谢谢你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来到这里,也谢谢你帮我度过难熬的时光。”
  “没有我你也一样办得到。”他踱回她身旁,屈膝跪在沙护旁边,故意装出澳洲人的慢腔调。“你是一位坚强的少妇,我的妻。”
  “你以前也说过,不过有时候我不觉得自己十分坚强。”眼前就是这种情形,莎拉暗自想着。她对自己肉体上的柔弱极度敏感;她的皮肤会瘀伤、留疤痕;她的生命力可能在一瞬间破灭。
  “听我说,”乔顿的声音温柔,目光却带着催眠的魔力凝聚在她身上。“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想到什么?夏天。你使我想起彭德乐的夏天。柔和的早晨,炎热的下午与——”他的食指轻触她的脸颊。“不可思议的夜晚。”
  她的皮肤不可能为了这么轻的触摸而悸动,莎拉茫茫然地想,一定是她的想象。他的手指接着慢慢下移,由脸颊到唇角,令她喘不过气。她突然觉得嘴唇肿胀,乳头也像即将盛开的坚实蓓蕾,抵着她柔软的针织T恤。
  “夏天带来种种不同的心境,但是每一种心境之下,永远都是温暖与力量。当我有机会认识你时,发觉你正与我的想象相同。”他的手指继续沿着莎拉的颈子下移到喉窝,她的脉搏在他指尖下跃动。她的胸部紧缩,乳房上下急遽起伏。“你像阳光温暖了我。”他的头缓缓低垂,直到嘴唇在她唇上徘徊。“像热力燃烧了我。”
  使人燃烧的是他,莎拉默默想着。从他身体放射出来的热力渗入她的血液,渗入她每一束肌肉,渗入她的骨中。她开始融化。“乔顿……”
  “嘘……”他的手掌覆盖她的右乳房。“我要感受你为我剧跳的心。”他低下头,贴在她的左乳房上。“我还要听它。”他温柔而有节奏地挤捏她的右乳房,并用拇指挑逗地轻拨坚挺的乳头。她的心脏跳动得那么剧烈,彷佛就要跃出胸腔。
  “我爱这样,”乔顿喃喃低语。“靠近你、抚摸你。你充满阳光与生命。”他的唇寸寸地移动,并用温热的舌头压住她的乳头。她一阵颤栗,薄薄的针织绵料即使存在也没有造成任何差异。“莎拉,我压抑得好痛苦。”
  她也一样。两胯之间的空虚已迫切颤抖地充满渴望,令人受不了。她推开乔顿,从头顶脱掉T恤,露出乳房。他凝神地注视,嘴唇流露浓浓的性感。
  不一会儿,他的嘴已落在她裸露的乳房上,用力地吸吮;他的手不断地上下抚摸,牙齿与舌尖则一再地咬含。呻吟自她喉咙深处逸出,她的脊骨不由自主地拱起,手指抓住他浓密的头发。“乔顿,我一定得——”他用牙齿轻扯她的乳头,力量恰好带来明确的快感而不疼痛。“乔顿,现在!”
  “还没到时候。”他灵巧的手指转眼移到她牛仔裤的拉链,嘴唇同时移向她另一侧乳房。“我要让你觉得这事美妙无穷,心上人。你必定要达到高潮的时候才能接纳我。”他向下滑掉她的牛仔裤与内裤。“我不希望弄痛你。”他的手指已滑入她的大腿之间,来回地寻找他的目标。“我不能忍受你有任何疼痛的感觉,莎拉。”
  她现在已经在忍受渴望的痛楚,莎拉无限迫切地想着。他的拇指继续回转施力。她的颈子向后弯曲,抵着沙发的椅背,双唇张开,极力呼吸更多空气进入她空虚的肺部。
  “再过一会儿,我的爱。”他轻轻地说,手指突然滑入。“这就对了,润滑滑的,抓紧我。”另一只手指也滑入她柔滑温暖的深处。她已被充满,然而她需要……乔顿知道她需要什么,乔顿向来知道。
  “可以了。”乔顿的气息粗重,两颊覆上一片红潮,胸部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地起伏。“天呀,我希望已经可以了,我无法再多等片刻。”他用颤栗的手解开衬衫的扣子,目光始终不离莎拉的脸蛋。“告诉我你需要我,莎拉。我必须听到你说。”
  他应该早已明白,莎拉朦胧地想着。她赤裸裸地躺在他前面,她的身体已完全吻合他一手编织的欲望蛊惑之歌的曲调,她的乳房饱满鲜熟,正等候他的嘴与舌莅临。
  “告诉我。”他温柔地催促,同时剥掉衬衫扔到一旁。他胸前一片三角形的黑色胸毛,看来柔软有弹性。她突然倾身向前,上半身抵着他起伏波动。“我要你。”她低声呢喃。“我要你。”
  那一片深色的茸毛触及她敏感的乳头,带来与她记忆中相同的挑起情欲的摩擦力。她的指甲兴奋地陷入他的肩膀。“我好想念你,乔顿。”
  他用双臂环绕她,手心往下托起她的臀部。
  “噢,莎拉,我的内心是多么空虚。”他的声音在她的发丝之间暗哑不清。“我的身体从来没有停止思念你的痛苦,但是,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他沙哑的笑声里有一抹绝望。“虽然目前它已变成极大的部分,并且一分一秒地愈变愈大。”他推开她,快速拉开牛仔裤的拉链。“你不久就会知道的,爱人。”
  “让我帮你。”
  “不,”他断然地说,同时站起来。“别碰我,时间隔得太久了。”他迅速脱衣。“留在原处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他的唇痛苦地扭曲。“尽管对目前而言,这无疑是种折磨。”
  她完全了解乔顿的意思。现在,他也已经赤裸,火光使他修长、肌肉纠结的身躯发出古铜色的光泽。他是多么完美的性感与阳刚,当她顺着他胸前深浓的鬈毛,向下移动目光,越过他平坦的小腹时,觉得自己的腹肌彷佛绷得好紧。
  “但是就会没事的。”他随着她的目光安详地说。“你已经随时等着我。”他跪在她前方的地板上,分开并滑入她的双腿。他的手指探索、挑逗,排除了任何怀疑的阴影,证实他自己的判断。“莎拉……”他用脸颊摩擦她的乳房,微现的胡髭刷着她柔嫩的肌肤,以另一种方式挑起她的亢奋。“让我拥有你,我一定要拥有你。”
  他把她朝下拉往地板,用自己的身体榇垫她落下的身躯,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肌肤相亲。她全身窜动热辣如螫的电流,当他有力地挺入她时,带来一股更强、更巨大的电击。
  那么饱满,甘美的饱满。她无法动弹,也不必动作,乔顿以狂野的原始活力,提起、摩擦、挺入,同时带动了他们两人。
  一波波肉体的快感流窜全身,她咬紧牙没尖声喊叫。尽管她努力忍着却抑制不住低沉的热情呻吟。
  乔顿朝上对她微笑,他的嘴唇即使在极度的快乐中仍显得出奇的温柔。“你可知道?过去几个月里有多少次我以为听到你发出的这种微弱的呻吟而从酣睡中惊醒?”他用浓浓的蜜意问道。他将两人同时翻转,等她躺在下方时,再用强壮的两臂支撑自己的体重。他继续深入,一面注视她的脸孔,捕捉她表情中每一丝变化。“醒来之后就无法继续成眠,因为我好想要你,想得五脏六腑绞痛不堪。”
  当他更用力挺入时,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关心地蹙着眉头。“太用力了?”
  “不。”她开始配合他的动作节奏。“我还要!”
  他吻她的嘴唇,伸入舌头,臀部起伏,热力不断累积。她听见低沉的呻吟,不过弄不清是乔顿的或自己的。是谁的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合一。继续挺入,继续燃烧,继续接触。
  她可以听见乔顿在她上方急促的呼吸声,他挺入的力量不断上升,直到她虚弱、融化。
  他的脸部在极力控制及等待中绷得紧紧地。但是他不必再等多久,因为紧张太强、步调太烈。随着一股白热的狂喜,这份紧张的压力遽然爆发而纡解。
  “莎拉,”乔顿松弛地呼吸。“我担心……”他温柔而甜蜜地吻她。“我没把握自己是否能够坚持,我想要你想得太久了。”
  听来真怪异。在她记忆中,乔顿从来不曾表示疑虑,尤其在性爱的领域里,他是不容置疑的能手,然而眼前的是一个崭新的乔顿,有他柔弱的一面,而且较开放……较可爱,她昏昏欲睡地想着。“美极了!”
  “是的,美极了。”他亲吻她,要她一同转身侧卧。“既然已经突破限制,下一次会更美。”他站起来并朝下伸手拉她起立。“来,我们先去冲个澡,然后我要看你打开一份备受忽视的礼物。”他朝那个晚餐前被莎拉搁在早餐台上且忘得一干二净的杂货纸袋颔首。“我想应该有人教你一些礼貌,彭太太。”
  “礼物?我不要任何礼物,我说过——”
  “嘘。”乔顿的手臂滑过她的腰部搂着,簇拥她走向浴室。“是非常特殊的礼物,你不会为了接受它们而于心不安。我保证,甜心。”
  “但是我……”她没说完,并放弃这场战争,此刻她太快乐而不想争执,等他们洗过澡再来担心他这种爱赠奢华礼物的嗜好。“我们得轮流洗,我的浴室间只有邮票大小。”
  “我吹头发时就已经注意到。”他顽皮地闪动清澈的蓝眼说。“可是我们绝对不必轮流洗,”他的手从莎拉的腰部上滑,用掌心拢住她一侧的乳房。“我喜欢享受一次美好温暖的淋浴。”
  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我们势必要叠罗汉。”
  “我正希望如此,亲爱的。”他打开浴室的玻璃门。“那正是我心中热切期待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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