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帕札尔一心只想着赶快开庭,正式还凯姆一个清白,并恢复他的职位。在这过程当中,他也要揪出警察总长的那个幽灵证人,然后将孟莫西以提供伪证之罪名起诉。他一起床都还来不及亲吻奈菲莉,她就要他喝下两大杯经铜器盛过的水;似有若无的伤风症状证明,帕札尔自从被监禁之后,淋巴的感染一直没有痊愈,抵抗力依然十分脆弱。
  帕札尔团图吞下早餐后,便飞也似地赶去上班。一到办公室他立刻被一大群书记官给团团围住,他们个个手中挥舞着一份份来自二十几个小村落、严词控诉的诉状。遭受指控的是一名皇家谷仓的管理员由于最近一次涨水量不足、他便拒绝将民生必需的油与谷物分送给受害的居民。这个小公务员搬出一条已废的法条作为借口、根本不管挨饿的老百姓的死活。
  这个案子外表看似单纯,又没有行政上的疏失。但门殿长老却在美锋的协助下,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解决。最后这个谷仓管理员被调为运河官,他所管辖的运河正流缀他拒绝发粮约村落。
  接着又有另一个棘手的案子,是果农和负责登记收获量的国库书记官之间的纠纷。为了避免冗长的程序。帕札尔便亲自前往果园视察,果农若有舞弊情形便加以制裁,倘若是受到税务机关的不实指控,则不予起诉。他同时也发现了,在个人营运与国家整体规划之间所维持的经济平衡,是一种不断翻新的奇迹。个人所扮演的角色是依照自己的欲望工作,然后在到达一定的程度时,开始收获辛劳的成果;而国家则必须保障灌溉顺畅。产业与人身的安全无虞,水荒时要有足够的存粮以供赈恤,并须考虑到其他各项整体利益。
  帕扎尔知道若不把时间拿捏好。自己—定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因此他将凯姆的案子押后到下一个礼拜。日期宣布之后,却遭到普塔赫神庙的—名祭司反对,因为那天是光之神何露斯与兄弟暴风之神塞托(一些草莎纸书上列有“凶日”、主要与神话中的事件有关)进行宇宙大战的日子,也是个不吉的凶日。最好不要出门,也不要出外旅行;当然了,孟莫西也会以此为借口而不出庭。
  帕札尔只有自己生着闷气,当另外—件牵涉到外商的海关案件递交上来的时候、他几乎想就此放弃了。一时气馁过后,他开始翻阅该案的文件、但不—会儿又将档案推下开来。他怎么能忘得了凯姆在城里各个阴暗角落里遍寻下着狒狒的沮丧呢?
  正当帕札尔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买努比亚红花,准备替勇士冲泡它最喜爱的花茶时(这是一种木荆属植物的花。时下仍有埃及人喝这种饮料),突然见到警察总长孟莫西向他走来。
  心里局促不安的孟莫西,说起话来特别显得矫揉造作:“我是受人蒙骗。其实我内心深处一直都相信你是清白的。”
  “可是你还是把我送到牢营去了。”
  “如果是你,难道你不会这样做吗?司法制度必须对法官尤其严厉,否则就会失去它的公信力。”
  “可是你这么做,却反而使司法蒙羞。”帕札尔毫不留情地指责。
  “这只不过是凑巧的一次罢了,亲爱的帕札尔法官。今天你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我们也都很为你高兴。我听说你想在门殿开庭审理凯姆那件不幸的案子。”
  “你的消息没有错,孟莫西。现在只要确定一个日期就行了,而且这次我不会再挑上凶日了。”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些不愉快的风波给忘了吗?”孟莫西讨好地说。
  “遗忘是歪曲司法的第一步。”帕札尔依然不假辞色,“门殿应该是我保护弱者不受强权欺压的地方,不是吗?”
  “你那个努比亚警察可不是弱者。”
  “可是你却是那个想要以不实罪名毁灭他的强权。”
  “接受和解吧,这样可以避免伤了和气。”
  “为什么?”
  “因为很可能会牵扯出一些人……这些大人物不想丢这个脸。”
  “如果他们是清白的,有什么好怕?”
  “他们怕的是谣言、传闻、恶意的中伤……”
  “在门殿里这一切都会澄清的。盂莫西,你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至此孟莫西的态度忽然转为强硬:“我可是个有绝对影响力的执法人。你想跟我作对,就大错特错了。”
  帕札尔却也不甘示弱:“我要知道指控凯姆谋杀布拉尼的目击证人是谁。”
  “是我编造出来的。”
  “不可能。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你是不会这么说的。我认为作这种伪证有残害人命之嫌,必须负担刑责。我是非开庭不可,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揭发你在幕后操纵的事实,还可以让我当着凯姆的面讯问你那个证人。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会告诉你的。”
  “他的地位有这么高吗?”
  “我向他保证过我不会透露的。他可是冒了很大的危险,所以才坚持不出面。”
  “拒绝协助调查,你应该知道会遭受什么惩罚。”帕札尔带点威胁地说。
  “你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堂堂的警察总长!不是普通老百姓。”
  “而我却是门殿长老。”
  这时。脑袋瓜子转成暗红色、声音也变得尖锐的孟莫西才惊觉,他所面对的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力求廉正的乡下小法官了、而是正不疾不徐朝着既定目标前进的孟斐斯市大法官。“我要考虑。”
  “明天早上我在办公室等你。你务必要把那个作伪证的人的姓名告诉我。”

         ★        ★        ★

  虽然为门殿长老所举办的贺宴办得非常成功,然而戴尼斯却已经把这个让他声名更为响亮的盛会抛诸脑后了。现在他只顾着安抚气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好友喀达希。牙医来回地跟着方步,还不时把几缨因过于激动而散落的自发拨正。他的手因为充血还是红红的,鼻子上的青筋也像随时都可爆裂。
  他们两个躲在休闲庭园最隐秘之处,以防隔墙有耳。后来加入他们的化学家谢奇。也特地又巡视了一下,以确定四下的确无人。这个留着小胡子的矮小化学家坐在一棵棕搁枣椰树下,他一面为喀达希的激动感到遗憾,一面却也和他一样忧心。
  “你的计策根本没用!”喀达希埋怨戴尼斯道。
  “说要利用孟莫西来指控凯姆,以便平息帕札尔的怒火,这是我们三人都同意的啊。”
  “结果却彻底失败了!我的手抖得太厉害,已经无法执业了。你却还不让我使用神铣。当初我会参与这个阴谋计划,也是因为你承诺会让我官运亨通。”
  “没错,我说过你会先取代奈巴蒙成为御医长,然后还会爬上更高的层级。”戴尼斯信心十足地说。
  “现在美梦都成了泡影了。”
  “当然没有。”
  “你别忘了帕札尔已经是门殿长老,他将要开庭为凯姆洗刷冤屈,而且要逼目击证人,也就是我,出面说明。”喀达希说得十分气恼。
  “孟莫西不会招出你的名字。”
  “我可不像你这么有把握。”
  “他努力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子、如果他背叛我们。就等于是自毁前程了。”
  谢奇听了戴尼斯的话,也点点头表示同意。喀达希在友人的劝慰下,这才宽了心地喝了一杯啤酒。戴尼斯因为在宴会上吃得太饱了,正用手轻轻地抚摩着圆滚滚的肚皮。他有点无奈地说:
  “这个警察总长太无能了。我们得势之后,就除掉他吧。”
  “欲速则不达。”谢奇用一种几乎细不可闻却相当坚定的声音说,“亚舍将军一直在暗中活动,而我的成绩也不差。不久,我们就能拥有最精良的武器,也将控制国内主要的兵工厂。现在,我们绝对不能现身。柏札尔一直以为喀达希想从我这边偷取神铁,所以我们是处于敌对状态。但他并不知道我们真正的关系,只要我们谨慎一点,他也不可能发现。多亏了戴尼斯放出的风声,使他以为军方主要的目的是制造坚固的武器。我们要让他继续相信这一点。”
  “他会这么天真吗?”喀达希不放心地问。
  “这不是天真。这么大规模的计划一定会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想想,还有什么比制造出一把可以摧毁头盔、甲胃与盾牌而丝毫无损的剑更重要的呢?一旦有了这种无坚不摧的剑,亚舍将军便可能谋反夺权了。这就是我们要灌注给帕札尔的想法。”
  “这其中也把你牵连在内了。”
  “我只是个化学专家,当然要听令行事,不会负什么责任的。”
  “我还是很担心。”喀达希又开始踱起步子来了,“打从他一开始妨碍我们的计划,我们就错估了他。到了今天,他竟当上门殿长老了!”
  “下一个风暴将会为我们扫除这个障碍。”戴尼斯预言道。
  “每过一天就对我们更为有利。”谢奇也提醒着说,“法老的权力就像是风化的岩石一样,正一天天削弱。”
  他们三人密商之际,却全然没有发现这些话早就一字不漏地传到第四者的耳中了。
  在一棵棕搁树梢,狒狒警察“杀手”正以通红的双眼瞪着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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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诺法夫人被美锋的门户之见与姚斗的态度激怒之后,自然不会不予以反击。她将孟斐斯市最富裕的五十个家族的事业负责人请到家里来,让他们了解目前的情况。这些人的老板和他们本身也都身兼了不少的荣誉职位,不仅不用做事,还可以获知一些机密资料,并与行政高层的主管保持特殊的关系。然而在美锋雷历风行地整顿之下,他们的职务都——被撤销了。其实,埃及有史以来便很排斥让这种暴发户独揽大权,因为他们就像沙地中的毒蛇一样危险。
  妮诺法的一番慷慨陈词获得众人一致的认同。他们一定要找一个人为他们讨回公道:也就是门殿长老,帕札尔。于是隔天一早,由妮诺法与十名代表贵族出面的代表团,便前往请求门殿长老开庭审理。大伙儿的手都没空着,他们在大法官的脚下摆放丁香脂罐、华丽的布和一个装满了珠宝的小盒子。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你收下。”最年长的一人说道。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接受。”
  那名地位尊贸的老者一听,怒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贿赂之嫌。”
  “我们绝无此意。请你看在我们的薄面上,就收下吧。”
  “请你们把礼物带回去,送给值得嘉勉的仆人吧。”
  妮诺法夫人见情势不对,自觉有必要帮腔:“门殿长老,我们希望阶级制度与传统价值能受到尊重。”
  “我也跟你们有同样的想法。”
  听了这句话,戴尼斯优雅的妻子便热切地说:“美锋在缺乏充分的理由的情形下,撤销了我国库督察的荣誉职位,并打算使孟斐斯许多颇负名望的家族成员也蒙受同样的羞辱。他不但破坏了传统,还抨击自古以来就存在的特权。我们坚持要求你出面制止这项迫害行动。”
  帕札尔于是念了一段律法的章节:“身为法官者,对待富人与平民须一视同仁。不可注意华丽服饰,亦不可蔑视那些因家贫而衣着简朴者。不可接受富人的馈赠,亦不可以富人为虑而使贫者蒙其害。只要法官判决时,心中只以法令为依据,如此国家之根基必当稳固。”
  这段训试是众所周知的。但仍引起了在场人士的疑虑。
  “你念这一段的用意是什么?”妮诺法问道。
  “这是表示一切情形我都知道,是我同意美锋这么做的。你们的‘特权’其实历史并不长。也不过是从拉美西斯登基初期才开始的。”
  “你这是在批评国王喽?”
  “他是希望激励你们这些贵族多尽一点责任,而不是要你们仗着头衔谋利。首相大人也没有反对美锋的整顿计划啊。最初的成果的确很令人欣慰。”
  “莫非你想让贵族变穷?”
  “不,我只想重新树立贵族真正的威望、让他们成为人民的典范。”
  刚正不阿的巴吉,野心勃勃的美锋,满腹理想的帕札尔:妮诺法一想到这二人的联手,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幸好老首相很快就要退休了,性如豺狼一般的美锋也会让他们的努力付诸流水。而廉正的帕札尔法官则迟早会屈服于诱惑之下的。她开门见山地问:“别再满口律法训诫了,你到底帮谁?”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你要知道,凡是想要有成就的人,都需要我们的支持。”
  “那么我就当个例外好了。”
  “你不会成功的。”妮诺法恨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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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佩妮真是需索无度。她虽然没有豹子那狂热的激情,然而无论在做爱的姿势或爱抚的情境上,却都展现出超强的想象力。为了不让她失望,苏提便得配合着她无尽的幻想,甚至还要超越她。塔佩妮对这个年轻人有着很深的爱意,并为他保留了无限的柔情蜜意。棕发、矮小却个性激烈的她是接吻的个中高手,偶尔温柔细腻,偶尔则激动猛烈。
  幸而塔佩妮公事繁忙,因此苏提梗能够趁着一些空档,向豹子证明自己对她仍是热情不减。
  塔佩妮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正在整理缠腰布的苏提说:“你不但长得帅,还猛烈得像匹种马。”
  “用‘跳跃的羚羊’来形容你倒很适合。”
  “我对诗情画意没兴趣,倒是你的男性雄风让我倾倒。”塔佩妮笑着说。
  “那是因为你懂得用诱人的姿态把它激发出来。不过,我们好像把我最初来访的目的忘了。”
  “你是说贝壳针?”
  “正是。”
  “这是很美、很罕见、很珍贵的东西,只有有一定身份而且是纺织界的高手才能使用。”
  “你知道是哪些人吗?”
  “当然知道。”
  “能告诉我吗?”
  “他们全都是女人,都是我竞争的对手……你的要求未免太过分了。”
  苏提就怕她这么回答,便问道:“我怎么样才能吸引任你呢?”
  “其实你就是我想要的男人。一到晚上,尤其夜深人静时,我就好想你,而每次我都必须以自慰的方式来解相思之劳。这种痛苦叫我怎能忍受呢。”
  “我可以偶尔去陪你过夜。”
  “我要你每晚都在。”
  苏提心中一惊!“你是想……”
  “结婚啊,亲爱的。”
  塔佩妮果然语出惊人,苏提不禁为难地说:“我心里对婚姻有点排斥。”
  “你必须离开其他的情妇,你要搬到我家里来,每天在家等我,随时满足我最狂热的需求。”
  “其实比这些要求更痛苦的事多着呢。”
  “好,那下星期我们就正式宣布。”
  苏提没有反对他会想出法子逃避这个婚姻监牢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使用贝壳针的人了吧?”
  塔佩妮娇媚地问:“你是答应了?”
  “一言为定。”
  “这个消息真的这么重要?”
  苏提对她—再地吊胃口感到气恼,便拗着性子说:“对我是很重要。不过你要是不想说……”
  她紧抓着苏提的手臂不放、哀求道:“别生气嘛。”
  “你这是在折磨我。”
  “我只是开个玩笑。这种针,大部分的贵妇都因为手会抖而无法使得好。使用这种女红器具,手必须又巧又稳。我知道的也只有三个人办得到,其中又以前任运河总督的夫人手艺最高明。”
  “她现在在哪里?”
  “她已经八十岁了,住在南方边界附近的爱利芬丁岛上。”
  苏提撇嘴笑了笑,又问:“其他两个呢?”
  “第二个是谷仓总管的遗孀,她虽然长得瘦小,可是力气惊人。不过她两年前摔断了胳臂,所以……”
  “那第三个呢?”“第三个是她最得意的门生,虽然家财万贯,可是大部分的衣服都还是自己亲手缝制。她就是妮诺法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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