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朵马格


  〔法〕拉辛原著 彭耀春改写
  希腊联军攻克特洛伊城一年以后,希腊英雄阿戛墨侬的儿子奥赖斯特作为希腊国的使臣来到爱比尔国布多城。
  在特洛伊战场上,希腊首领麦内拉斯将自己的女儿爱妙娜许给了为他家报仇的阿西乐儿子卑吕斯。战争结束后爱妙娜来卑吕斯统治的爱比尔国,可是,当卑吕斯见到他的特洛伊女俘——战死的厄克多的妻子昂朵马格以后,就为她的姿色所倾倒,他一再推迟与爱妙娜的婚期,却在自己的王宫里安置下昂朵马格与她的儿子阿斯佳纳。
  卑吕斯的爱情引起希腊人强烈的不满与怨恨,他们指责卑吕斯忘记了自己的血统与诺言,在他的宫廷里居然养育着希腊的敌人的后代。他们认为这孩子活着会引起巨大的后患与危险。于是希腊王公们召开会议,一致决定要从卑吕斯手里夺走阿斯佳纳,奥赖斯特就充任了希腊国的使臣。
  奥赖斯特来到爱比尔国还是为了爱情,他过去一直在追求爱妙娜,可爱妙娜总不理会他的殷勤,却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奥赖斯特觉得自己受了耻辱,他发誓再也不去看爱妙娜。当他听说卑吕斯正把王冠和爱心转移到别人身上,他的爱情火花又燃烧起来,使他不惧怕任何艰险,自告奋勇地作了希腊的使臣。他表面上是为了厄克多的儿子阿斯佳纳,而内心里是要获得爱妙娜。他决心要感动爱妙娜,把她带走,不然就死在她的面前。
  奥赖斯特一走进卑吕斯的王宫就遇上了老朋友比拉德。他向比拉德打听卑吕斯在宫中的情况,是否爱上爱妙娜?是否会把爱妙娜还给他?比拉德告诉奥赖斯特,卑吕斯每天都在想尽办法去感动或者威吓他的女俘虏,他把她的儿子藏起来,威吓说要杀他的头,逼得她痛哭流涕又劝慰她。可是那位狠心肠的寡妇至今还是拿仇恨来回敬他的爱情,于是卑吕斯又一次次地回到爱妙娜身边,向爱妙娜呈献暧昧的誓愿。因此,谁都不能保证一颗如此不能自主的心究竟会怎样。奥赖斯特又问起爱妙娜的情况。比拉德说:“爱妙娜至少在表面上对于她情人的冷热无常并不关心,相信他不久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但我看见她暗中流泪,哭泣她所受的侮辱,她老是准备离开卑吕斯,却始终停留下来,有时候她还呼喊奥赖斯特来救她。”
  听说爱妙娜曾呼喊过自己,奥赖斯特恨不得马上见到爱妙娜。比拉德提醒他:“阁下,先完成你的使命吧!告诉国王,全希腊人都发誓要除掉厄克多的儿子。你看,他来了!”
  奥赖斯特作为希腊使臣与卑吕斯会谈,他对卑吕斯说:“全体希腊人赞叹你在特洛伊的战功,你的勇猛显示出你无愧于阿西乐的儿子。但是希腊人却痛心地看到你在做阿西乐绝不会做的事,你被一种不祥的怜悯所感动,竟保留下这场战争的遗孽。”奥赖斯特告诫卑吕斯:“阁下,你忘了厄克多是什么样的人?饱受创伤的希腊人对他记忆犹新,全希腊没有一个家庭不向他追讨血债,谁知道将来有一天他的儿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或许将来他会领着舰队冲进我们的海港,如同他父亲做过的那样。陛下呀!你要提防养在你怀里的是一条毒蛇。”
  奥赖斯特要求卑吕斯满足全希腊的愿望:“除掉这个敌人吧!”
  卑吕斯拒绝奥赖斯特的要求:“我认为希腊人是过于惊忧了,谁相信一个民族在多少次胜利之后,竟然去图谋一个小孩子的生命?再说,在特洛伊烟火冲天的城下,满身染血的战胜者分配胜利品时,命运——大家都遵从它的判断的命运,使昂朵马格同她的儿子落在我的手里,难道不是只有我才有权支配他们?我可曾对别人的俘虏者提出过要求?”
  “陛下,你知道得很清楚昂朵马格用了怎样的计谋?当时从那个寡妇怀里夺走了一个假的阿斯佳纳,把他送到厄克多的独子应该去受刑的刑场,希腊人是要在儿子身上惩罚父亲。”奥赖斯特申辩说。
  “但是现在,让我继续保留残忍,不顾心头的怜悯把自己浸在一个小孩子的血泊里,那就办不到。”卑吕斯的话没有半点余地,他吩咐奥赖斯特去见见爱妙娜,然后就可以回希腊复命了。
  奥赖斯特走后,昂朵马格来到王宫,请求卑吕斯允许她看望儿子。卑吕斯告诉昂朵马格:阿戛墨侬的儿子代表希腊人前来要求处死阿斯佳纳,他拒绝了他们,因而受到希腊人的怨恨、威胁和压迫,但他并不顾惜,“即使他们穿洋过海,用千万只兵船来要你的儿子,即使血流成河,或者我的宫室化为灰烬,我也毫不犹豫地用我的生命去保卫他的性命。我为你打仗,你能不能接受一个崇拜你的心呢?”
  昂朵马格回答卑吕斯:“陛下,你要使一个这样壮丽这样侠义的行为,被人当作是一个恋爱之心的冲动吗?我是俘虏,我对自己都生厌,你真能希望昂朵马格爱你吗?”
  卑吕斯不满这样的回答:“夫人,你只须告诉我一声有希望,我就把你的儿子还给你,我就代做他的父亲,并亲自教他替特洛伊复仇,在比希腊人攻取它更短的时间内,重造它的城廓来保你儿子登基!”
  昂朵马格并没有为卑吕斯的宏图打动,她只求卑吕斯将她们母子放逐,她劝告卑吕斯不要向她提出要求,“还是回到爱妙娜那里去吧。”
  卑吕斯恼怒了,他告诉昂朵马格:“我的爱情发展得太猛烈了,决不会平淡地停止,假如不是猛烈的爱,必定是疯狂的恨。母亲对我的蔑视,将要她的儿子来报答。我不愿意牺牲了我的光荣只是去救没有心肝的人。”他让昂朵马格去看儿子,“夫人,拥抱你儿子的时候,请你想着救他吧!”
  爱妙娜对于奥赖斯特的来访感到难堪,她担心奥赖斯特会取笑自己:“当初鄙视我,如今也被人抛弃了,现在该轮到她学着忍受被轻视的痛苦了吧!”爱妙娜知道假如卑吕斯坚持拖延婚期,假如卑吕斯不同意处死特洛伊人,她的父亲和全体希腊人就要命令她回去。爱妙娜怨恨卑吕斯,她想离开爱比尔就让他那女俘在他身上施展权威吧,但转念又想到“假如负心人回心转意,假如他又到我的脚边来求宽恕呢?假如爱神能使他处在我的权威之下……”她又不甘心这样离开了,爱妙娜想到“我已经从那个孩子身上引起了希腊人的愤怒,我要他们再来向她要那个母亲,要使这女人失掉他,或者叫他把这女人杀掉”。她对女友克来欧娜说:“不管卑吕斯怎么样,爱妙娜是多情的。奥赖斯特至少懂得爱,好吧,叫他来吧。”
  奥赖斯特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到爱妙娜的面前说:“奥赖斯特命里注定要不断地崇拜爱妙娜的美丽。”他告诉爱妙娜:他曾不断地发誓永不再来见她,但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在违背自己的誓言。他在痛苦中寻求解脱,如果爱妙娜再一次表示她向来所表示的拒绝,那么他只有去死。
  爱妙娜提醒奥赖斯特:“阁下,请想想希腊委托给你的是更重要的任务。他们向你要的是奥赖斯特的血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卸掉了你所负担的责任?”
  “公主,卑吕斯的拒绝以足够使我卸掉责任,他遣我回国。而且自愿担任厄克多儿子的保护人。”
  “负义的人!”爱妙娜愤恨地骂道。
  “公主,回到希腊来吧!”奥赖斯特见爱妙娜恼怒了,便抓紧时机鼓动她,“别再眷念那个负心人了,用你的眼光鼓舞起一切人的心,使我们的愤恨化成一个万众一心的进攻。”
  爱妙娜对奥赖斯特说她是遵从父亲的命令来到爱比尔,除非是父亲或是卑吕斯解除了她的义务,她才能离开。爱妙娜要求奥赖斯特去找卑吕斯:“你去叫他在特洛伊女人与我之间作一抉择,或者是把那个孩子交给你,或者是叫我走。假如他同意我走,我就跟你回去。”
  奥赖斯特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好运,他相信,只要他向卑吕斯开口,这事就可以成功。想到他竟能从爱比尔夺回自己的恋人,他欣喜万分,心里不停地在祈祷:爱神啊,请你把卑吕斯的眼睛蒙上,千万不要让他看出爱妙娜的美丽,他决定立刻就去找卑吕斯,没想到卑吕斯却找上门来:“阁下,我正在找你。刚才我的感情有一点过激,我承认,从我离开了你,我已感到你所说的理由十分正确。你的话使我想到了希腊,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我自己。我以前是变成了叛逆,竟想去复兴特洛伊,使阿西乐的功绩和我所做的事业都遭到捐弃。我不再责备希腊公正的愤怒,回头就把你所要的牺牲品交付给你。”
  面对这一转变奥赖斯特强作镇静地回答:“陛下采用这样谨慎而严厉的判断,等于用一个不幸儿童的血来换取和平。”卑吕斯接下来的话则使奥赖斯特目瞪口呆:“是的,阁下,但我还要更进一层保证和平。爱妙娜是永久和平的保证,我明天就同她结婚。就请你代表希腊和爱妙娜的父亲,在这个美妙的场合做我们的主婚人。”
  卑吕斯的老师费尼克斯为卑吕斯的转变而庆贺,“啊!陛下,我又认出你的本来面目了。公正的愤怒把你引回了希腊,同时也把你还了给你自己。你已不是那卑鄙爱情的傀儡了,你是卑吕斯了,你是阿西乐的儿子了,你把特洛伊又第二次征服!”
  卑吕斯的转变是由昂朵马格的无情所激发的。卑吕斯知道昂朵马格爱子心切,就希望因为自己救了她的儿子而使昂朵马格不再恨他,顺从他的意愿。卑吕斯吩咐昂朵马格去看望儿子以后,他也悄悄跟在后面,去看她们母子拥抱的结果。他指望能看到昂朵马格因此心软意转,没料到昂朵马格一面流着泪吻儿子,一面不停地说:“这是厄克多,这就是他的眼睛,他的嘴,这是他的勇敢,这是你,我亲爱的丈夫,我吻你!”昂朵马格一遍遍呼喊厄克多的名字,激怒了在一旁窥视的卑吕斯,他愤怒地对费尼克斯说:“这个无情的女人,我把她的儿子,我的灵魂,我的国家,都给了她,而我在她负义的心里所赢得的不只是一个虐待者吗?不!我已经发过誓,我要报仇.我现在要冷眼看着她来跪在我面前。”
  卑吕斯的突变使得奥赖斯特极为震惊和激怒。奥赖斯特以为是因为他的到来,他对爱妙娜的爱情,才使卑吕斯开始重视爱妙娜。本来事情已经成功,爱妙娜已经被他所感动,她的心辗转在恋爱与怨愤之间,只等一个拒绝就可以许身于他。可是卑吕斯却在最后的时刻把爱妙娜从自己手里夺去,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命运。发誓要把爱妙娜抢走。他的朋友比拉德帮助他筹划,准备好了兵船,只等夜幕降临,就从一条暗道把爱妙娜领上兵船。
  爱妙娜为她的婚礼即将举行而欣喜,“既然现在他要娶我,那就是他爱我。”她对奥赖斯特说只有服从命运才是光荣,她又向女友克来欧娜夸耀卑吕斯的战功、英勇和忠实,就在这时,昂朵马格哭泣着来求她:“公主,厄克多的寡妇跪在你脚下悲啼。公主,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们女人对儿子的爱能达到什么地步。我们留下的只有这一个孩子,可人们还要从我们手里夺去!当年特洛伊人发怒要危害你母亲时,我曾叫我的厄克多做她的保护者。我能够使尼克多做到的,你现在也能使卑吕斯做到。请容许我把儿子藏到一个荒岛上吧,人们可以相信我的用心,我的儿子从我这里只能学会哭啼。”
  爱妙娜不愿意让她的情敌败坏自己的兴致,她轻蔑地回答:“我体会你的痛苦,不过我不能违背父亲的旨意。你的眼睛长久地统始了卑吕斯的心,那么你去找他吧。”
  无可奈何的昂朵马格只得去求卑吕斯:“陛下,你要想怎么办?既然你要想把我的儿子交出去,那么就把她母亲也交出去吧。”
  卑吕斯不理睬她的哀求,“我本来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但你并没有求我,现在晚了,我已经答应人了。”
  “陛下,请你宽恕我由于过往的幸运所造成的高傲性情。你知道,如果不是你,昂朵马格永不会去吻一个主人的膝盖。”绝望的昂朵马格继续哀求,“既然命运把我们流放在这里,我们能在你的法律之下就是不幸中的大幸。我相信你是宽宏大量的,如果不把我们亲切关连的骨肉分散,我情愿在我替你的遗骸建立的坟墓那里,终结我的恨同我的罪。”
  昂朵马格的话渐渐消解了卑吕斯的怒气,他的心重新被爱情所支配。他叫老师走开,独自郑重地对昂朵马格说:“夫人,我现在还能把你所哀哭的儿子还给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请你救他,也救你自己。我知道我为你割断的会是些什么样的盟誓,我知道我将要引起怎样的怨恨爆发到我身上,我遣回爱妙娜,我在她额上不是加上我的王冠,而是一个永久的羞辱。我领你到给她预备好了婚礼的神庙中去,我替你戴上为她预备下的王冠。夫人,这可不是一个可轻视的贡献了,我对你说清楚:你必须选择:或者是死亡或者是统治,我不能再等待了。请你想一想吧。”
  卑吕斯的最后通牒将昂朵马格推到了极度痛苦的境地,她的心像要被这个残酷的选择所撕裂。昂朵马格不能忘记自己的丈夫战死后被耻辱地拖在希腊人的战车后面,不能忘记特洛伊城失陷的那悲惨的一夜,她无法无视自己的仇恨而嫁给特洛伊的战胜者,但是她爱自己的儿子,她要保护他,不能看着他去死。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当厄克多勇敢地去找阿西乐之前,他知道此去凶险多迕,厄克多要来儿子,抱在怀里,对在一旁哭泣的昂朵马格说:“亲爱的妻,我不知道命运将给我的武功一个什么结果,我给你留下我的儿子做我忠心的物证,假如他失了我,我希望他在你身上找到我。假如我们这幸福婚姻的回忆对你是宝贵的,你可以做给儿子看,你爱他的父亲到了什么地步。”昂朵马格悲愤地问自己:“我能眼看着流洒这宝贵的血吗?我能让他的祖先在他的身上绝后吗?”她明白自己处在两难的境地,她不能背叛自己的祖先与丈夫,又不能不保护自己的儿子,她痛哭做一个母亲要受多大的罪呀!
  从丈夫的坟上回来,昂朵马格答应了卑吕斯的要求,她请求赛菲则陪她去看看儿子。
  昂朵马格对赛菲则吐露了自己的心思:“亲爱的赛菲则,你想,昂朵马格竟会这么不贞,会对她的丈夫负心吗?但是厄克多的儿子要遭害,我应当救儿子。卑吕斯同我结了婚就会宣誓做他的保护人,这就够了。我知道卑吕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性情暴烈但心地诚实,他将来做的必定能超过他所允许的。我去到祭坛上接受他的誓言,使他同我的儿子结上永久的关连。但我这双手就要了却我不贞的残生。这样,在救了我的贞洁的同时,使我偿还了我们负于卑吕斯的、所负于我儿子的、我丈夫的、和我自己的义务。这就是我爱情的纯洁妙计,是我丈夫亲自命令我去做的。”昂朵马格还请求赛菲则在她死后照顾她的儿子,“今后你要为厄克多的儿子活着,教导我的儿子,使他知道特洛伊的英雄和他父亲的品质,有时也跟他说说他的母亲,为了这一骨血,我牺牲了我的血,我的恨和我的爱。”
  对于卑吕斯与昂朵马格结婚的消息,爱妙娜出人意外的沉默,她看着卑吕斯忙着布置神庙里的婚礼,看着卑吕斯把皇后的冕同刚才给她的誓言都献给了昂朵马格,她一言不发,过去她是会怒形于色的,而这一次面对残酷的打击,她不祥的安静使得周围人都感到害怕。
  爱妙娜吩咐克来欧娜叫来奥赖斯特:“阁下,我要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爱妙娜对奥赖斯特说:“你替我报仇,我就相信你。”
  “好吧。”奥赖斯特正盼望这一时刻,“公主,让我们再一次使希腊起火,你站在你母亲爱兰娜女皇的地位,我站在阿戛墨侬的地位,让这个国家重遭特洛伊的灾祸,使大家说起我们就如说起我们的祖先一样。我们走吧,我全准备好了。”
  “不,我们留在这里。我不能把这种耻辱带到那么老远,到别处去等待一个天长日久的报仇。假如你愿意替我报仇,那你就马上行动,到庙里去干掉卑吕斯。”
  “公主,我们能不能用别的办法呢?”奥赖斯特有些担心,“你知道他是一个在位的国王……”
  “我把他判决了,这对你还不够吧?打倒一个暴君的代价是爱妙娜,这对你还不够吗?”爱妙娜怒气冲天,她不允奥赖斯特迟疑。
  “那好,今天晚上我就去杀他。”
  “今天白天他就要娶昂朵马格,你还等什么?卑吕斯已经把头颅献给你了,他走向神庙,没有卫队,没有防备,只要你把带来的希腊士兵和我的随从武装起来,卑吕斯就不能逃脱!”
  受到指使和激励的奥赖斯特刚走,卑吕斯就接踵而来,他用自信坦然的目光看着爱妙娜,向她承认自己的负心,承认“昂朵马格从我身上取走了她所憎恨的心,我们彼此牵引着,我们将要跪向祭坛,情不自禁地宣誓一个永久的爱情。”他甘愿因此受到爱妙娜的责骂。
  卑吕斯平静的口吻更加激怒了爱妙娜,她责问卑吕斯:“为什么找来一个希腊公主又要为厄克多的寡妇加冕?为什么为希腊牺牲特洛伊后,又为厄克多的儿子牺牲希腊?这一切都出于一个始终能自主的心,出于一个绝对不做自己诺言奴隶的英雄。你去吧,你去找昂朵马格吧,去对她宣誓你曾经对我宣誓过的忠心吧,你在渎犯诸神的圣灵的尊严的时候,可要提防在那里碰见爱妙娜!”
  激愤的爱妙娜赶走了卑吕斯,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定,她要去报仇,可又不能扑灭宽恕卑吕斯的念头。
  卑吕斯在爱比尔百姓的欢呼声中,身穿礼服,带着昂朵马格走向祭坛。他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他看见了奥赖斯特站在路旁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昂朵马格面无表情,没有爱也没有恨,没有欢喜也没有怨叹。卑吕斯从簇拥的人群中走上祭坛,亲手举起王冠戴在昂朵马格的头上,他庄重地发誓:
  “我给你我的王冠同我的誓心。昂朵马格,请你统治爱比尔,并且统治我。我发誓把做父亲的情谊给你的儿子。我请诸神做证,我对他母亲立誓。我宣言凡是他的仇敌也都是我的,我现在承认他是特洛伊人的皇帝。”
  卑吕斯的誓言引起爱比尔人一片欢呼,人们向他和昂朵马格抛来鲜花。可这几句话激起了混入神庙里的希腊人的狂怒,他们拔出剑来一拥而上,围住卑吕斯一阵乱刺,卑吕斯刚抬手挡住第一把剑,第二把剑已经刺进他的背部,接着是第三把剑……满身是血的卑吕斯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祭台前面,待奥赖斯特冲上前来,卑吕斯已经断气了。神庙里一片慌乱。人们拥挤着、惊叫着四处逃散,奥赖斯特穿过拥挤的人群赶来向公主报告:“卑吕斯在祭坛前完结了他背义负心的性命。”
  “他死了?奸邪的人,你做了什么?你用什么样的疯狂,斩断了一个何等壮美的生命?”爱妙娜发狂似的叫了起来。
  “神哪!你刚才没有在这里命令我杀死他吗?”奥赖斯特惊愕得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你该听从一个神经错乱的情人吗?难道你没有看出我激动的心时时刻刻都在否认我的嘴吗?即使我当时要你这样做,难道你也该服从吗?残忍的人,是你把不幸带到了爱比尔,我厌恶你!你走吧,希腊怎么会生出像你这样的怪物?”爱妙娜冲出王宫,她跑到到神庙,正遇上爱比尔的士兵抬着卑吕斯的尸体走出来,看见了卑吕斯的血爱妙娜更加激动了,她发狂似地推开众人,卧在卑吕斯的身上,眼睛望着天空,将短剑刺进自己的胸膛,倒了下去。
  卑吕斯的死震动了爱比尔国,人们把昂朵马格认作王后,在她的指挥下纷纷拿起武器,追赶杀害卑吕斯的希腊人。当比拉德找到奥赖斯特,要他赶紧上船逃跑时,奥赖斯特已经神经错乱,他在混乱的幻觉中失去了知觉。
  【说明】
  拉辛(1639——1699),法国最有代表性的古典主义悲剧作家,25岁时投身于巴黎戏剧活动,1667年他的悲剧《昂朵马格》上演成功,夺走了高乃依在法国剧坛的煊赫宝座,30岁时被接受为法兰西学院院士,并取得贵族爵位。
  拉辛一生共写了11部悲剧和一部喜剧,着重揭露君主专制政体日趋衰落时期封建统治阶级的黑暗与罪恶,他的剧本大多取材于古希腊和罗马的作品,体现了古典主义以这些文学为典范的原则。他的剧作善于刻画人物心理,特别善于塑造妇女形象,戏剧结构严谨朴实,能自如地运用古典主义的创作原则而不受其限制,艺术上有相当的成就,对以后的欧洲戏剧影响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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