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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候你的吩咐。” 他迅速地走出盥洗间,看见她正在桌子上摸索着什么。 没等她摸到那个已装好的旅行包,他一把便把它抢了过来。“你的包在我这里,”他说,“我把给罗莎的便条已写好了。” 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抓着她的胳膊。“现在,咱们去山洞,”他说。 10分钟后,他们来到了通往山洞前的斜坡,赫尔塔多的计划也最后决定了下来。 在斜坡的另一头,警察又设置了警戒线。他们只拦住那些带背包或箱子的朝圣者和游客。在通过警戒线时,检查着每一个背包和箱子。 穿过大街时,赫尔塔多对纳塔尔说:“我们不得不在这里排队,等候警察的检查。” “没有什么问题吧?”纳塔尔轻声地问道, “没向问题。”他回答说。 他希望如此。 他们俩慢慢向前移动着,逐渐靠近了那两位警察。已经到了他计划中应采取行动的时刻了。 他再次挽起纳塔尔的胳膊。“亲爱的,我暂时得离开一会儿,你不会介意吧?我忘记带香烟了——即使他们不愿意在上边抽烟——我觉得身上还是应该带上一盒。现在,你暂时拿着你的旅行包,我马上跑到街对面的咖啡厅去买一包香烟,在斜坡上我赶上你。”他把旅行包递给她,“还有十几步就是警察了。” “好吧,米凯尔。”她说着一把就抓住了旅行包的提手。 他立刻离开了她,退到了参观队伍的最后面。他确信已在警察的视线之外了。如果真出了什么差错,他简直不知道他能为她做些什么。但他感到一切都会顺利的,因为警察就像大多数当权者一样,也具有平常人的一些弱点。 他伸长脖子翘首观望着纳塔尔的身影,发现她正背着包,站在两名警察的面前。他看见她伸出手在身前摸索着,看是否已经走到了警察身旁。他看见两名警察上下打量着她,一会儿盯着她的旅行包,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她的脸。他发现其中一名警察眨了眨眼睛,清楚无误地表示他已知道她是个盲人,他又注意到另一位警察点头表示明白,伸出一只手扶住纳塔尔的肩头,一点都没检查就扶着她走进了警戒线。 赫尔塔多松了一口气,呼吸也开始平缓了。 几分钟后,他两手空空地来到了警察面前。他们打量了他一番,其中一人便挥挥手放他过去了。尽管他的鞋里有石块,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还是飞快地朝斜坡下冲去,冲到坡底时终于赶上了纳塔尔。 “我来了,”他对她说,伸手拿过旅行包。“一切都正常吧?” “谢谢你帮我提着包,”她说,“我没想到包这么沉。” “这是我的过失。”他快活地说,“我在里面塞了一架相机和一副望远镜。想拍一张照片和看一看远处的景色,纳塔尔,有一天你一定会自己欣赏到这些景色的。” “如果仁慈的圣母玛利亚注意到我的祈祷,”她有些犹豫地说,“不管怎样,你必须把你看到的告诉我。” “一定。”他许诺道。 现在,他心里暗自高兴,因为他已经把爆炸装置带了进来,离他的成功越来越近了。他领着纳塔尔向山洞走去,只见山洞前挤满了朝圣者。此处仍设有警察岗哨,但他可以从山洞旁的小路爬上去,安放炸药。不过,爬上山很容易,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炸药放到圣母玛利亚塑像的后面,将导线和雷管连接好却不大可能。他不得不在夜幕降临时再返回.最好是在午夜左右,那时朝圣者都已进入了梦乡,警察都已下岗。 他发现在他前面,正对着山洞的几排长凳的最后一排位子上的一个老妪站起身离开了,他急忙领着纳塔尔走到那个空位子前,让她坐好。 他告诉纳塔尔她坐的准确位置,并告诉了她这里离山洞的距离,“你就坐在这里祈祷吧,”他说,“我带着你的包,先去把蜡烛点上,然后再去泉边灌几瓶水。” “你真好,米凯尔。” “我这是为我所爱的人而做,”他温柔地说着,弯下身子吻了吻她露出笑意的嘴唇,“一会儿就回来,” 他慢慢地、轻易地就穿过了山洞前拥挤的人群一除了半山腰的洞穴外,没有人会留意别的事,要从人群中脱身可以说是太容易了,他不慌不忙地朝前走,欣赏着山上的绿叶,观赏着各种各样的植物,最后消失在一片小树丛中。 他又继续向上爬了一截,直到山洞本身都被遮挡住了。他发现了大橡树后面他早先放过东西的凹坑,里面落满了尘土、树叶。他连忙放下纳塔尔的旅行包,跪在地上用双手清理这些杂物。当他清理完后,心里非常高兴,这个凹坑足够容纳下他的爆炸装置。 他从纳塔尔的旅行包中取出塑料瓶和蜡烛,又小心谨慎地将他那个装有爆炸装置的小包拿出来。他朝四周扫视了一下,看看是否有人碰巧跟着他,或者附近有没有另外的攀援者,看后他非常满意,这里就他独自一人,他立即着手他的工作,他先把爆药小包放在坑底,然后盖上一个购物包,接着将凹坑旁的杂士、落叶、枝条等一起埋上去,直到将购物包埋住,将所有的爆炸装置都盖得一点也看不见为止, 他直起身,又检查了一遍刚才的工作。凹坑填平后,表面上覆盖的那些落叶,看上去像是完全自然散落在上面的,没有一点人工痕迹。他又小心地将纳塔尔的那些蜡烛和塑料瓶一件件地放回到旅行包,然后用手拍掉衣服上的泥迹和青草,拎起旅行包,仔细抹平了脚印,便开始动身往下走,一路上他随时留意着每一个明显的标志,以便晚上他返回时能顺利地找到目标。 离开小山时,他确信几乎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就是有人看见他,也只是会对他如此热爱大自然和独特的锻炼方式有点儿好奇罢了,准备挤入山洞前拥挤的人群中时,他记起了手中的旅行包。他曾告诉纳塔尔,他去点蜡烛和装泉水,因此他朝浴室方向走去,看到附近有好几排燃烧正旺的蜡烛,他走上前去虔诚地点燃了纳塔尔带的那支蜡烛,并同其他蜡烛插在了一起。接着,他又同其他朝圣者一样.在一个泉水龙头前排好队,等着依次灌满各种各样的容器,终于,轮到他了,他拧开纳塔尔的那几个空塑料瓶盖,其中有几个瓶子外形很像圣母玛利亚。他一个一个地灌满那据说可以治病的泉水,再把盖子拧紧,然后把它们全都放进旅行包里。 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纳塔尔身旁,领着她回旅馆去吃午饭。 他在山洞前长长的队伍中穿行,心里急切想念着纳塔尔,他渴望着她那极富魅力的胴体,更为她的激情所倾倒,他觉得再也无法安心等待,只想立刻回宾馆房间,再来一次难以忘怀的做爱,他很想知道,他到底爱她多少,渴望与她建立怎样一种关系,难道她就是那个他时常幻想希望的能与自己共度余生的女人吗?让一个女人奉献给一位长年或者说是永远处于动荡不安中的男人,这可能吗?他不知道,或者不可能知道,她是否愿意将她的生命托付给一个前途渺茫的巴斯克革命者——一个职业地下工作者。唉,他自言自语,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他原以为她会同他离开时那样,戴着一副墨镜坐在长凳上默默地祈祷、沉思。相反,他发现她时,她正同一名妇女在交谈着,这个妇人依稀有点面熟,身材很高大,黑黑的头发梳成几个小发卷在脑后,正坐在纳塔尔的身旁, 看到她们俩,他感到有些疑惑,他向她们走近时,那妇人正滔滔不绝地说着,纳塔尔认真地听着。他等着那妇人讲完后,就立即靠近一些,用手抚摸着纳塔尔的肩头。 “纳塔尔,”他说,“我是米凯尔,我把瓶子全灌满了——” 纳塔尔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同时抓住了他的手。“米凯尔,你一定看到了这位同我亲近的人,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的罗莎·泽拉诺,我们家在罗马的朋友,也是在卢尔德照料我的人。” “是的,当然,”赫尔塔多说着,向罗莎微微鞠了个躬,友好地笑了笑。“就是我们给留条的那位吧,很高兴见到你,泽拉诺太太。” “我也很高兴,”罗莎说,“纳塔尔刚才还一直同我说着你——” “也不全是。”纳塔尔向赫尔塔多说,满脸飞红。 “——看来我得让位于你了,”罗莎最后说。 “我不想这样,”赫尔塔多说,“刚才我看见你们谈得正欢,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打搅你们。” “都是闲聊,”罗莎说,“我正给纳塔尔讲山洞旁放在壁龛里的圣母玛利亚雕像。”她用指了指,“就在那,你不要遗漏了它。” 赫尔塔多凝视着远方,心中有点发虚,不敢承认他知道那个地方,而且比她俩更近地看过它,他更不敢承认他要让它永远毁灭的计划。“是的,”他说,“非常地吸引人。” “但是,伯纳德特并不这样认为,米凯尔。”纳塔尔又转过身去,伸手在空中寻找罗莎的胳膊,摸到后紧紧地抓住。“罗莎,告诉米凯尔塑像的事——他会很感兴趣的。” 罗莎没有拒绝,马上开始了第二次叙述这个故事。“从前,卢尔德的老乡曾在山洞紧邻的壁龛里放有一个圣母玛利亚的石膏小雕像。里昂的姐妹俩人,完全对山洞顶礼膜拜,想用一尊更大一点。更接近伯纳德特所见圣母显灵时的形象的塑像来代替这个石膏小雕像。她们委托里昂艺术学院著名的雕塑家约瑟夫·法比希来办理此事、法比希为此事专门来卢尔德找伯纳德特谈话,聆听她描绘当圣母显灵、声称是圣灵怀胎时的模样。伯纳德特描绘了当时所见到的一切。法比希后来写道,‘伯纳德特站了起来,那样纯洁无瑕,双手合拢,仰望天穹,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美妙动人的画面……不管是米洛德·费苏里,还是裴路儿诺,还是拉斐尔,都没有描绘过像这年轻女孩那样甜美、专注的神情,她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一半是根据伯纳德特的详尽描绘,一半是艺术家的大胆创新,法比希在一块大理石上雕刻出这尊大雕像。当佩拉玛尔神父在卢尔德收到这尊雕像时,他让伯纳德特前去观看,但是这个女孩一下子惊叫起来,‘不,根本不是这样!’” 纳塔尔很开心。“伯纳德特从来都不会撒谎的。” “伯纳德特没有隐瞒她的观点,”罗莎继续说道,“她认为塑像太高,模样太成熟,外表太花哨。她坚持说雕塑家只让圣母的双眼而不是整个头部仰望上苍。给人一种像是患了甲状腺肿大的感觉。尽管这样,在1863年4月4日还是举行了隆重的落成典礼,但没有让伯纳德特出席仪式,据说是因为怕那些好事者找她麻烦。其实,我怀疑是有意让她呆在一边,因为她太直率,说不定会当众捅出她对塑像的相反看法。” “非常的有趣,”赫尔塔多说,心里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问心有愧,“噢,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你,泽拉诺太太,同我们一起去吃吧?” “谢谢,”罗莎说,“我很荣幸。” “米凯尔,请先走一步,我想和罗莎单独呆一会儿,讨论一些私事,我们很快会赶上你的。” “好吧。”赫尔塔多说着起身离开了。 但是没走几步,他就听见纳塔尔和罗莎用英语在高声地交谈着,好像是有意让他听见似的。 纳塔尔说:“罗莎,他不错吧?我要从各个方面去了解他。你能不能——能否告诉我他看上去怎么样?” 罗莎回答说:“他如同罪犯一样丑陋,就好像戈雅画的魔鬼一样可怕,泡泡眼,扁鼻子,歪歪扭扭的牙齿,猩猩一样的体魄。” “我知道这不是真的,”纳塔尔笑着说,“你是在开玩笑,是吧?” “当然是开玩笑,亲爱的,他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样英俊、潇洒,他看上去像是一位艺术家——” “他是一个作家——”纳塔尔说。 “这我相信。他大约有五英尺十英寸高,不很粗犷但十分强健,面孔刚毅,有一双深情的黑眼睛,笔直挺拔的鼻子,饱满的双唇,坚决果断的下巴,还有一头剪得很短的深褐色头发,总之让人觉得他充满强烈的渴望,是那种知道追求、而只会全力以赴去取得成功的男人。” 听到这些,赫尔塔多轻轻地咕哝了一声“阿门”,然后便大踏步地朝斜坡走去。 对吉塞尔·杜普雷来说,这是一个悠闲自得的上午,因为到下午她才去给一个旅游团作导游,因此睡了一个大懒觉后,才决定穿上衣服,出去走走,买些零星杂物。 她在伯纳德特·苏比劳斯大街停了下来,买了一些化妆用品——眉笔,唇膏,润肤油等等——以支持她的最新决定,重新开始化妆打扮。然后,她又顺着格罗特大街来到一家皮革商店,看中了一个红色皮夹,决定把它买下来。正当她要去往肚子里装点东西时,突然想起了前天她带领的南特朝圣团在山洞前拍的那卷胶卷。由于多付了一点小费,照相馆保证她48小时之后便可以拿到照片。因此,她绕路来到了那家照相馆,取出洗印出来的彩色照片,决定去旅游团下榻的那家旅馆在午饭后把照片分发给这个团的游客。于是,她把这一迭照片塞进她的手提包,又寻找饭馆去吃饭,她果断地决定这周剩余的时间都在多米尼克公寓吃午饭和晚饭,以便节约开支。 在冷冷清清的公寓狭小的厨房里,她先热开了一些土豆汤,接着便准备蛋丝沙拉,在面包上放上一些果酱。最后她坐下来,拿过一叠这几天的《费加罗报》,读读已过期的新闻,刚要开始看报纸,又想起了那一摞照片,她决定看看效果是否还好。说真的,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有名的摄影师,她从手提包里又摸出照片,把它放在桌子上,准备一边开始享用她自己做的沙拉,一边看一看这些照片。 旅游团的这些照片,看上去大多都是很做作,表情僵硬,不过效果还可以,焦距至少还比较清晰。她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到第九张时,她心里一惊,至少有三张照片上有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是一个孤独的老头,在阳光下正站在山洞附近,由于照片是快速连续拍摄,第一张照片是老人的衣服正扬起打在他的脸上,显然是此人刚洗完澡,一个有一点模糊像小鸟羽毛似的东西,从他衬衣前飞出来,第二张照片是这个人弯下腰去捡那个有点像是一只展开双翼的小鸟——不,不是一只小鸟,是胡须——他嘴唇上面的胡须,这么一来,这个人就不再陌生了,她认出了他。 他就是塞缪尔·塔利,她以前的顾客,纽约来的教授。 蓦地,她记起来了,那天她正为旅游团拍照时,她发现塔利正独目一人站在他们附近。当时她想开个玩奖,因此便移动像机,对着他调好焦距,一下子拍了三张自动快速照片,她拍这些照片纯粹是为了好玩,想为他记录下他访问山洞时的情景。山洞就在他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或许她有一个难以觉察的动机,就是用照片来取悦他,以便捞取额外的小费。要想去巴黎的那所翻译学校去读书,她还得含辛茹苦,加倍努力,仍然要把这些小费,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 然而,塔利的这三张照片却很古怪。 她停止了进餐,仔细回忆每张照片的来龙去脉。开始,她觉得照片上的画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隔了一会儿,她意识到照片有几分蹊跷。蹊跷就是那撮小胡子,塔利先生身上飞出来的小胡子,那很明显是假的,假的小胡子。她冥思苦想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塔利由于刚洗完澡,在水里浸泡过,假胡子便掉了下来,于是他躬下腰去找小胡子。然后再把它粘在上唇上。 真有趣。 不过,也很奇怪。以前她还认为他真有那么一撮毛绒绒的小胡子,但现在她清楚了,那是假的,是一种化妆品。 可是究竟是什么鬼神差使一个远在地球另一面的无足轻重的教授,来到异国他乡后,在默默无闻的情况下,还要化妆呢? 当然,除非他不想让人认出来,因而这样就永远不被人所知了。这么说,在卢尔德有人认识他,但他是不愿被人认出的游客了。 她的好奇心眼下真的在一分钟之内行程一英里——这是一句她喜欢的美国俗语——好奇心陡然大增。 为什么一个默默无闻的教授会担心在卢尔德被人认出来呢?或许他是为了避开也在这里的他以前的法国情人?或许是他从前挥霍欠下了某位卢尔德债主的钱?或者—— 或许他根本不是塞缪尔·塔利;或许他的名字和他的胡子一样,是个假的;或许他是其它一个什么人,一个重要的人物,一个因为某种原因不想与卢尔德有任何瓜葛的人物。 一位重要的人物? 吉塞尔把第二张和第三张照片扔在一旁,集中精力看着第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塔利没有戴胡子,这个老人的面部全都暴露无遗,看起来同他真实相貌不差一毫,吉塞尔将照片拿得更近一些,眯着双眼,直视着这个斯拉夫人的面容,世界上有着成千上万张大人物的面孔,而且她仅就熟悉那么几个,主要还是那些经常上报纸的文艺界人士和政治家们,然而这张特殊的照片上这个自称叫塔利的掉了假小胡子的老人长相,真有点面熟。 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 现在没有了小胡子,上唇全裸露,更显示出他那斯拉夫人的典型五官。在上唇上还有一个肉疣。一个斯拉夫人的面孔放在一个自称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俄文教授、俄国后裔的老人脸上,也许是另外的某个人。不过—— 吉塞尔眼睛一亮,为什么不是S国人,真正的S国人呢? 她像是被闪电击了一下,猛地一惊,认出了他。 以前她曾见过这个人,或见过与他长得酷似的人,是亲眼见过他,在报纸上也见过。她在记忆中苦苦搜寻,想起了在联合国的那段日子。是的,她曾在联合国见过长着肉疣的那张脸。她的情人,查里斯·萨拉特曾带她参加过联合国的招待会,在那里,她曾十分敬畏地在近处见过这位伟大的人物。而且,就在前天的《费加罗报》的头版上,她再次见到过他的尊容。 她的手在一大摞旧报纸里飞快地翻动。在前天的头版上,就有着他的肖像,格外引人注目,就是他,这个正被考虑接替患重病的S国总理一职的三名候选人之一,他的头像正放在报上的头版之中,他的模样同她在山洞前拍的彩色照片上那人的模样可以说是不差分毫。 谢尔盖·季霍诺夫——S国的外交部长。 这不可能,决不可能。不过,也有可能,也许是千真万确。 她迅速地把在巴黎报纸上的照片同她在山洞玩耍时拍的照片逐一进行对比。 绝对没错,只能是一个人,是同一个人,这戴假胡子的塞缪尔·塔利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尔盖·季霍诺夫。 上帝,耶稣,如果这是真的。 此刻,她大脑中智慧聪颖、逻辑推导的那部分一下子飞速旋转,勾绘出了几种可能的轮廓,最后选中了一个符合逻辑的可能性。 这位S国领导职务的继承人生病了,而且医生没给他多少痊愈的希望,但是他正接近S国权力的顶峰,因此,他便开始急病乱投医,正巧在过去的几周里,卢尔德圣母显灵一事是世界各大报刊的头条新闻,绝望中,看到此消息,便决定前来卢尔德。但是,作为世界最大一个无神论国家的首脑,他不敢让人知道他正沉醉于诸如到天主教最著名的圣地寻求圣母玛利亚赐福之类的荒唐愚昧的活动中。因此,他便使用了假名,再改头换面来到这里。 吉塞尔向后坐直身子,为她辉煌的发现全身战栗不已。 如果的确如此。 那么,这发现就有着重要的价值,但是这必须是确凿无疑、毫无破绽、有着有力的事实根据,现在她仅有的证据就是在山洞附近快速拍下的那张塔利——季霍诺夫的清晰照片。而照片上的他,同她在联合国招待会上曾凑近看见过的那位S国外交部长的形象很相像,不过记忆有时会出差错,也不准确,然而,在报上的他的肖像,虽然能看得出面容,但由于是极其简单的报刊复制品,也不完全清晰。 她需要什么样的额外证据呢? 只需要一样,一张季霍诺夫的比报上照片更为清晰的照片。除了她在山洞附近拍的这张照片外,她还需要一张他真正的洗印照片。 还有一样,就是要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塔利这个名子是假的,就如同他的小胡子一样,这姓名也是为了改头换面的需要而伪造的,如果能够证实,这个塔利不是真正的塔利,再加上一张季霍诺夫的照片,表明季霍诺夫就是她在山洞拍的那个塔利先生,那么一切都水落石出,她就能够揭露出这个不惜任何代价要防止别人揭露的人了。这样,她就可以攀上一个大人物,这将是她青年时代最重大的突破了。 但是首先必须要确凿证据。 吉塞尔开始考虑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实际是分二步进行的行动计划。一会儿,她的脑海中就完全清楚该如何行动了。 首先,必须找到S国外交部长季霍诺夫的一张更为真实的照片,一旦找到了,她便开始第二步行动。这第一步,即找到一张更为清晰真实的照片,显然只能从某个照相代理商或某家报社照片档案中找到。可这并非易事,因为卢尔德没有照片代理商,本地报社由于太小,资料有限,不可能保留诸如S国外交部部长之类的照片档案材料。只有大城市,诸如马赛、里昂、巴黎等的报社才可能有这种档案。如果她能同这些报社中的一家取得联系——噢,这时,她知道该怎样走出这关键的一步了。 她有一个好朋友,米歇尔·德玛里奥特,卢尔德教会新闻局主任,也许她可以为她助一臂之力, 吉塞尔看了一眼表,显然要去新闻中心同德玛里奥特谈谈此事,再返回来带她的旅游团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对,她不必亲自去,打个电话去就足够了。想到这里,她一下子推开已吃了一半的沙拉,起身朝客厅走去,一眼就发现了那本红白相间的电话号码簿,那上面列有卢尔德和塔布的所有电话号码,找到卢尔德教会新闻局的号码后,她便坐在电话机旁,开始拨号。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米歇尔·德玛里奥特在吗?”吉塞尔问道。 “她刚刚出去吃午饭。我给你找找她。” “那就劳驾您。请告诉她是吉塞尔·杜普雷来的电话。” 吉塞尔一直听着电话,一会儿就听到米歇尔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心中一阵轻松。 “你好,米歇尔,我是吉塞尔。我不想耽搁你吃午饭,不过我需要你帮个忙。” “没问题,什么事?” “我需要几张S国外交部部长的照片。你一定知道,就是谢尔盖·季霍诺夫的照片,我急需,越快越好。” “要那个干什么?” “因为——因为我在联合国时——还记得吗?——同他见过面,有一家小刊物让我写一篇有关他的短文,但没有照片他们不要,因此,我想知道,你是否有一些新闻界的朋友,今明两天要来卢尔德,如果有,你是否可请他们带几张季霍诺夫的照片来?你能想起会有什么人来吗?” 米歇尔搁下电话,大约30秒后又拿起了话筒。 “我刚才查了一下记录。你的运气不错,有个人今晚从巴黎来,是《巴黎竞赛画报》的摄影记者,来这里观察,设计版面,顺便拍几张看见圣母玛利亚人的照片,如果确实有人看见的话。我可以与《巴黎竞赛画报》通话,说不定能找到他,如果能找到他,你是要张季霍诺夫的照片吗?” “从他们的存档中要一张清晰、有光泽、面部特写的照片,我付钱,如果能找到两张更好。能给我打回电话来吗?我的号码是……”她读出了多米尼克公寓的电话, “好吧,吉塞尔,我立即就同巴黎联系。如果五分钟后,还没有消息,我电话通知。你如果他可以把照片给你带来,我就不通知你了。你知道他今晚到这里,那么今晚八点钟左右,你就来教会新闻中心取,怎么样?” “太棒了,宝贝,米歇尔,真该对你千恩万谢!” 她挂上电话,心想:千恩万谢,千恩万谢,如果这是真的,只有上帝才会知道它的真正价值。 她坐在电话机旁,心里七上八下,希望电话机就这样保持沉默。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五分钟过去了。六分钟,七分钟,十分钟过去了,电话铃没有响。 这就意味着她的朋友已经同《巴黎竞赛画报》联系上了,也就意味着今天晚上季霍诺夫的照片就会到她手上了。 第一步迈得不错。 就要看第二步了。先要查实塔利是不是真的哥伦比亚大学语言系的塞缪尔·塔利教授。吉塞尔心里非常清楚如何去查证,她的美国老朋友罗伊·齐姆博格就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她瞥了一眼壁炉钟,现在已经来不及与纽约通话了。最好,等她下班后再联系。再说,在纽约时间这么早把人家惊醒,会吓人家一跳。最好是在今夜晚些时候联系。可以在半夜时分,也就是纽约时间早晨六点时同他通话,到那时,她已经看到《巴黎竞赛画报》送来的照片了,而且也已确认S国外长的照片同她在山洞碰巧拍下的是否同属一个人,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卢尔德终究要发生奇迹了,这是一个完全属于她本人的奇迹。 也许今晚她就会得到飞向联合国的机票和通行证。她并不认为这是讹诈。她认为这只是人的一次好运,她交上这次好运是当之无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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