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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在鸡场与那些斗鸡为伍是显得如此的奇怪和孤零,这使得鸡仔乔治极为纳闷在他过来帮明珂之前的那至少二十五年当中,他是如何过活的。“当主人买下我时,”那个老人曾告诉过他,“鸡群正渐渐在成长。他一再告诉我说要再买个助手来帮我,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后来我发现或许鸡是比人更好的伙伴。”虽然乔治觉得自己爱鸡的程度也和其他人一样,但对他而言,鸡永远无法取代人的地位。但他告诉自己,他所需要的是有人来帮他忙,而不是来陪他作伴。 就他而言,维吉尔似乎仍是最佳的人选。这会使得所有的事都能够在家中进行,而他也能够像当初明珂伯伯训练他一样来训练维吉尔。可是既然他不是很急着想对玛蒂达和济茜交涉此事,于是他极力地想着几个他在斗鸡场的熟人,而且能够说服主人把他们买过来的斗鸡训练师。可是他知道任何一个真正的斗鸡主人绝不会为了钱而把他的训练师卖掉,特别是卖给像主人这样的强劲敌手。因此他开始考虑那些次级赛的黑人斗鸡师,但他们中间大半以上的人也和他一样是斗鸡主人淘汰鸡的训练师。而其他大部分的人,就像他们的斗鸡一样,不是三流痞子就是一些靠不住的人。此外,还有许多次级赛斗鸡师的自由黑人,他们相当不错,而且也可依日或星期、月份甚至年度来供人雇用。但他相当清楚,即使是北卡罗来纳最好的自由黑人训练师,主人也不会容许他们到他的地方来。因此乔治别无选择!有天晚上,他终于慎重地回家提此事: “女人,在我话还未说完之前,不要插嘴告诉我说你不赞成。等到下次主人要我和他旅行到某处时,他自然而然会说‘去把你那最大的儿子找来!’而一旦这件事发生后,维吉尔就注定得跟那些鸡相守,除非主人没有如此说,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事。届时,你跟我谁也不能吭声——”他示意玛蒂达不要打岔,“等等,我不要你回嘴!我正试着想让你了解这孩子现在不得不去帮忙。假如我提携他,他只要在我必须离家时过去喂喂那些鸡,帮我训练它们做运动就可以,其余一整年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可以和你待在田里。”一看到玛蒂达死硬的表情,他就耸耸肩地说:“好吧,我就留给你和主人去决定吧!” “让我不舒服的是你说话的样子好像维吉尔已经长大成人似的。”玛蒂达说,“你难道不知道那孩子才六岁吗?他只有你当初被拖离这儿时的一半岁数。”她停了一下又说:“但是我知道他现在已六岁,应该开始工作了。因此我想除了你说的那件事外,他别无可做。但每当我一想起那些鸡如何把你抢走的时候,我就一肚子气!” “你的口气好像是那些鸡把我摆到大海那边去!” “本来就是,你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外头流浪不在家。” “流浪不在家!现在是谁正坐在这里与你说话?是谁这个月每天都待在这里?” “也许这个月是,但谁又能预测过后你又会去哪里呢?” “假如你是指斗鸡季节,我会在主人要我去的地方。假如你是说现在,等到我一吃完这餐就走。我可不要干坐在这里,让那些野兽跑来把鸡吃掉,否则这下我就会被卖掉,真的永远一去不回了!” “哦!你终于承认他也会把你卖掉了吧!” “我相信他会卖掉夫人——假如她害他的鸡被吃掉的话!” “你看,”她说,“每次我们一提到维吉尔就大吵,所以,我们不要再说下去了,好吗?” “我一开始就不想跟你争论,是你要吵的!” “好了,乔治,我不吵了。”玛蒂达边说边把仍在冒气的饭菜端上桌,“赶快吃你的晚餐,吃完就立刻回去,我明天早上就把维吉尔送过去。要是你现在就想立刻带他过去,我这就去他奶奶那边把他带回来。” “不用了,明天就可以了。” 可是不到一星期的光景,鸡仔乔治就了解到他这个长子对他自孩童以来一直感到神魂颠倒的斗鸡全然兴趣缺缺。无论他是不是六岁,乔治万万没想到维吉尔在完成一项被指派的工作后,不是四处游荡溜达就是独自一人玩耍,或是果坐在某处,什么也不做,等到乔治火冒三丈地大吼:“别光坐在那里!你认为这是什么?这儿养的是斗鸡,不是猪,你懂吗?”这时他才会吓得跳起来。然后维吉尔会把新工作做完,可是做完后他又会旧疾复发——乔治经常用眼角观察——不是再度呆坐下来就是又溜去玩。一股怒气冲上胸口的他忆起他还是个孩童时,经常利用仅剩的些许自由时间雀跃地围在幼鸡和成鸡周围欣赏它们,并拔草抓蚱蜢喂它们。他觉得无比的兴奋。 虽然明珂伯伯的训练方式一直很沉着而且很有效率——一个命令,一个警觉性的静默,然后再一个命令——但乔治决定要对维吉尔试试另一种方式,希望他会开窍。他得跟他谈谈。 “你在那边都做什么?” “没有,爸爸。” “嗯,你和弟弟们处得好吗?挂心你妈妈和奶奶吗?” “是的。” “我想她们都给你吃最好的东西,是吧?” “是的。” “你最喜欢吃什么?” “妈妈做的任何菜。” 这男孩似乎连点最基本的想象力都没有。于是他得试试不同的策略。 “让我听听你讲你曾祖父的故事,就像你上次讲的一样。” 维吉尔很服从地照做了,但表情却很木然。乔治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但站在一旁沉思了一会儿的男孩问道:“爸爸,你见过我曾祖父吗?” “没有,我不曾。”他又点燃一丝希望地回答,“我和你一样都是从你济茜奶奶那里得知他的事。” “她以前经常和他驾车出游!” “是啊!那是她爸爸。就像将来有一天你也会告诉你的小孩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和你爸爸一起照料鸡群。” 这似乎让维吉尔很困惑,于是他沉寂了。 这样徒劳无功地努力了几次后,乔治终于很不情愿地放弃了,只得把希望寄托在阿瑟福德、小乔治和小汤姆身上。他没向任何人提及过他对维吉尔的希望,只是很颓丧地决定只让这孩子做做简单的兼职职务,而不想白费力气把他训练成一个他心目中永远的专门助手。 因此,当鸡仔乔治认为维吉尔对于每天固定三次喂养并加水给那些鸡圈内幼鸡和成鸡的工作已驾轻就熟后,他送他回玛蒂达那里去,开始与他们在田里干活——这工作似乎相当适合这男孩。虽然鸡仔乔治从没向玛蒂达、济茜或其他人吐露过他的感觉,但他一直对田里的工作感到很不屑和鄙视。他所看到的只不过是烈日下无止尽地挥锄头、拖着棉花袋、摘掉那些多得除不完的烟草虫、打玉米茎做饲料,四季就这样永不终止地循环。 他暗自窃笑地忆起明珂伯伯说过:“要是让我在一块上等的玉米田或棉花田以及一只优良的斗鸡中做选择,我每次铁定都会挑那只鸡!”即使光去想斗鸡大赛被宣布开幕时的情景,就令人心花怒放。无论是在树林内,开阔的牧牛地,或是哪家农庄的谷仓后面,空气会凝聚一股斗鸡主人带着斗鸡进场时非赢即亡的腾腾杀气! 在这年夏天淡季里,斗鸡开始蜕会旧羽毛时,平时只有一些例行的工作可做,而鸡仔乔治已渐渐习惯。除了对鸡以外——特别是那些一直为明珂伯伯宠爱的老鸡仔,他不想有任何人在他附近与他讲话。 “你这斜眼的魔鬼,为何没有告诉我他病得那么重!”有天下午,他告诉了那只老鸡仔!它昂起了头,好像知道有人在训话,然后又回复啄食、拨土。“你听见我在对你说话吗?’矫治既亲切又粗鲁地说,“你一定早已知道他病得相当严重!”有好一会儿,他让自己的眼睛懒散地盯着那只正在寻食的斗鸡,“好吧,我想你大概知道他已走了,我很怀疑你是否和我一样惦念他。”可是那只只管继续啄食且拨土的老鸡仔似乎谁也不想。最后,鸡仔乔治对它丢了块石块,痛得它咯咯地叫着逃开。 乔治思索着:大约再过一年,这只老鸡仔就有可能追随明珂的脚步到那些斗鸡师和斗鸡们死后所往的地方。他想着主人的第一只斗鸡——四十多年前,他以一张二十五分的彩券赢来并从此为他开启生涯的斗鸡——是如何终了的。它最后被铁距刺死了?还是像寿终正寝的老鸡仔一样光荣地死去?他以前为何没问过明珂伯伯这件事呢?他一定要记得去问主人。四十年前了!主人曾告诉他说当他赢得那只鸡时,他才十七岁。这样一算,主人现在该有五十六七岁了——大约比乔治大三十岁。一想到主人和他如何拥有奴隶的一生和鸡群,他发现自己开始沉思做个自由人有何感受?那一定不是很好,否则李主人和其他大部分的白人不会这么讨厌自由黑人。可是当他又忆起在格林斯伯勒有个曾卖给他白色廉价威士忌的自由黑人妇女告诉他说:“像我们这样的自由黑人,可以向你们在农庄里的黑奴证明并不是黑人就是意味着要当奴隶,但你的主人永远不愿让你们想到这点。”在乔治长时间孤寂地待在鸡场的期间,他终于开始想着这问题。他决定找几个当他和主人到城里去经常看到但总是视而不见的自由黑人谈谈。 沿着裂开的篱墙边走着,边喂并添水给那些幼鸡和成鸡时,鸡仔乔治很喜欢看那些成鸡血气方刚地对他乱咯叫,好像是在预演它们将在斗鸡场内表现的凶残。同时,他发现自己想了许多有关“为人所属”的情形。 有天下午,他定期巡视那些正在鸡场里茁壮长大的鸡仔时,他决定要完美地模仿斗鸡挑战时的咯叫来自我娱乐。在过去,几乎每一次这叫声都会立刻引来一只狂怒的攻击者气愤地大叫回应,并一路引领巡视以探出它刚刚听到的人侵敌人。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可是当那只灿烂耀眼的斗鸡从树丛里跳出来回应他的叫声时,它站在原地爆炸般地用翅膀拍打身子大约半分钟后才用它的咯叫声划破这秋天午后的寂静。明亮的阳光照着它那珍珠光芒的羽毛,而且从闪闪发亮的双眼到套着鸡距的强壮双脚样样都是孔武有力又狰狞。身上的每一盎司,每一尺寸都象征着勇敢、饱满和自由,看得鸡仔乔治离开时发誓说这只斗鸡绝不可抓来受训或修剪羽毛。它一定要留在那里与那些母鸡厮守——不被打扰而且“自由”! ------------------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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