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叛变


  6月13日,星期五

  “妈的,干什么都不容易。”邓普西从浴室的镜子里看着自己,他刮破了下巴,已经擦了四张手纸,伤口还在流血,一股缓慢的、分散的、鲜红的血。
  象是进入睡眠状态一样,他注视着,等待着血流停止。
  费尔波特也在流血,他所热爱的这个城市正慢慢地流着血,它的血液正在干涸。十二起谋杀。他必须阻止其人的活动,抢在对每个人,对他自已来说还不算太迟的时候。
  他以前从未想到过死亡,现在仍然不怕死。在他母亲的胳膊里摇晃的时候,妈妈就教育他不要害怕,要坚强。他想念他的父亲,希望父亲能够理解他。他恨透了他的继父,无法忍耐,一点感情都没有。奇怪……继父死时,他一点也不悲伤。这是一起事故,那个胖胖的势利小人被厨房炉子上的煤气给毒死了。他母亲哭喊着,但他没有。
  从这一天起他成了一个男子汉。他又一次在流血的伤口上轻轻地抹了一把。
  其人对着镜子注视着他的脸,他前额的皱纹加深了。自从他的计划开始实施以来,他第一次感到烦恼。这倒不是由于他干过什么错事,或由警方找麻烦引起的。不,计划是完美无缺的。是他脑子里那个疯狂的老头。他不停地喊着:
  “杀!”这喊声正使他走向疯狂。
  那个老东西不再呼喊了,他想把他推进幕后,推回到忘却状态。只有一次,他把它插进耳朵,或干脆塞进他的短上衣里。他伸手去取阿斯匹林瓶子……迅速地吞咽,比颓废派少女偷吃她们母亲的避孕药还快。
  这个老畜生是谁?其人仍然不能肯定。起先,他认为这就是撒旦本人。但是昨天,他瞅了一眼那个老头的脸。月光下,看上去他好象是在注视着自己。他仅仅能够看到他一边。脸上挂着胡子,不合时宜的胡子,蓄着雪白的头发,就象想象中的那样老头。这一定是该隐。是撒旦的父亲。该隐,谁指挥他去屠杀?
  难道这个老头正试图占领他的大脑?这可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他计划砍掉其他人的脑袋,他正在有条不紊、一步一步地实现自己的计划。
  是他制定的计划,他一点也不怀疑。现在,这个老东西突然来干扰他的计划。该隐是不满足的,他需要更多的屠杀。如果他这样做了,那就会成为该隐的计划,而不是他的计划。这个老家伙发疯了。他轻蔑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该隐对他进行折磨?他正处于无法解脱的境地,好象某人正拿着显微镜在透视他的灵魂。该隐正把他推离他的未来。
  “你是一个过时的人物,我是一个空前的英雄。”他对着灵魂深处大叫着。
  “杀,杀,杀!”这种声音回响着,越来越响,越来越嘶哑。
  “给我一个机会吧,老头,不要跟着我。我迷路了。”其人无助地环顾四围。“不要再杀了!出来,出来呀!你到底在什么地方?”他用一种单调的节奏说道。
  慢慢地,其人垂下了头,泪流满面,猛击着自己的脑袋。那个老头的声音从一边向另一边回荡。其人知道他不会赢了,他是该隐的门徒,该隐已经叫他去作他的赌注,去玩他的纸牌。这是这个玩牌的人从未遇到过的问题。
  其人抬起头,向镜子里面张望。他应该跟着光线走出来。什么光线?当然是该隐的光线。他的谋杀指示来自一个更高的命令。约翰说:“那些相信耶稣基督的人具有生命。”难道该隐不是亚当的第一个儿子?他点点头。一条直线。
  “问问,应该问一问。”他平静地说。
  该隐的声音停止了,静默也是震耳欲聋的。其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自己的感觉恢复了,疲劳浮现在眼底的黑圈里,他朝脸上撩了一些水。
  见鬼,这有什么区别?他曾在墓地为该隐值班。如果这个老头胡作非为,他们将一起飞向天空,他将坠入火海,并带着该隐同往,一直降到地狱里,以前该隐就在那里的。这个老头会为他带路,他将成为一个名人,成为空前绝后的伟大杀手,成为该隐的使徒。这些想法使他的脉搏加快。
  然后,他将在时光中作一次旅行,超出现在的太阳系。
  他将再生并恢复他的本相。但是下一次,他将具有自己的思维。其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作了个鬼脸。
  邓普西眨巴着眼睛苏醒过来。血已经不流了。他赶走了睡意,往脸上抹了一把凉水,然后揩干,感到舒服了一些。
  今天,他也许会走运一些。今天是13号,星期五,没有时间去信迷信了。这是抓住其人的最好日子,那个杀人魔王。他满怀重新获得的信心走出浴室。
  在旅馆套间内,朱迪正在吃早饭,皮特在读《时报》。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给皮特的杯子里也添了一些。他在报纸后面点头表示感谢。
  突然,她大吃一惊,她的手颤抖,咖啡滥了出来。
  我的上帝,有一个人掌握着钥匙,有一个人见过其人,可是却从未间过她,大家都忘了她。一个吓坏了的小女孩,她看见有人朝她爸爸的汽车扔手榴弹,杀死了她的玩具娃娃。
  是辛迪,她说了些什么?
  朱迪从餐桌边跳了起来,迅速冲到办公桌边,翻看她的笔记,最后抽出一张纸。她迅速地看着,又看了一遍,随后象晕了一样回到餐桌边坐下。
  皮特放下报纸,伸手握往她的手,“你正在想什么事情?”他直接了当地问道。
  她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皮特,当其人炸毁邓普西的汽车时,她的女儿……我的侄女……辛迪……在外面……看到了发生的事情。”
  邦德张开了嘴,“当然。”
  “她说了一句话:‘爸爸,爸爸,他杀死了我的玩具娃娃’。”
  朱迪停了一会儿,邦德盯着她的脸。“我们都认为辛迪是在对他爸爸讲话,假如她是对妈妈讲的呢?”
  “啊,我的天哪!”邦德说着,跳了起来。
  他们朝梅塞德斯汽车跑去,跑到停车场,朱迪突然停住,她想起布伦达昨天早上带着辛迪到纽约的娘家去了。
  驶至长岛海峡中间,其人独坐在警察汽艇上,静静地抽着蒂帕里洛。他能听到浮标的叮当响声和海鸟的叫唤。他猛吸一口,把烟蒂扔向一边,掏出他的双筒望远镜,核对地平线的方向。视力范围内没有其他船只。
  他迅速行动,从系索耳上解开一根索子,放开尼科尔斯的大西洋号,它将无目的地飘流,一直漂到被人发现的时候为止。
  其人最后看了一眼大西洋号。绑在桅杆顶上的是内德·尼科尔斯的死尸,他的双手被反绑在桅杆上,细小的涤纶管插在每一条腿的动脉里,船尾的舵手座位上洒满了鲜血,黑桃2钉在他头上的桅杆上,他的口袋里是另一封信,信上写着:

  “你们要求线索,
  还可赐给一些。
  无论多么危险,
  必杀52个。
  “第十三个现已完蛋,
  黑桃都已死亡。
  那一张红桃A,
  将送给可怜的内德。
  “今晚的杰克,
  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你们不会看见,
  然而非常了解。
  “为城里的其他几人。
  可把棺材备妥?
  一个机械师,一个职员,
  一个招待,一个护士。
  “一个医生,一个富翁,
  一个乞丐,一个小偷,
  你这个傻瓜警长,
  却是最后一个。
  “这些暗示并不可能,
  帮助你们发现其人。
  抓住我吧,抓住我吧,
  如果你们真要逞能……”

  其人的面部扭曲成一团邪恶的狞笑。在离开海岸驶向大海的途中,他花了一些时间,使尼科尔斯能够看到他的生命逐渐死亡。这个贪财奴,他那成百万美元现在对他没有多大用处了,不能跟他一起到地狱里去。
  朱迪与布伦达和辛迪的一次简短的谈话证实了她提出的最糟糕的设想。象所有的孩子一样,辛迪具有那种老实的优良品质。她看见爸爸把一个球滚进他的车底,接着什么东西给炸毁了,她的玩具娃娃也被烧坏了。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杀死她的玩具娃娃,这一直使她难过。
  听了辛迪的话,布伦达吓呆了,吉姆不可能是其人呀。
  朱迪搁下电话时,浑身颤抖着。对她的姐姐来说,这是一个毁灭性的时刻。然而发现事实真象最容易的办法还是从她自己孩子嘴里。
  当朱迪告诉皮特电话内容时,皮特用胳膊环抱着她。
  其人原来藏在邓普西的体内,谁能想到这一点呢?
  他们首先告诉格雷迪,然后告诉了贝利、法罗和赖斯。
  他们都惊呆了,不敢相信。格雷迪打电话给德林格,消息在警察中传开了。
  邓曾西的汽车停在警察码头上,他们都聚集到那里,两人一组,三人一群,等着那只警艇靠岸。他们等着邓普西,等着其人。
  透过紧咬的牙关,其人对尼科尔斯咆哮着最后道一声再见,然后打开汽艇的加速器,向前冲去。他的头脑是一只转动着的发动机。那个混蛋老头,他不再讨价还价了,也不满足,只是不停地喊着“杀!”不愿停止。他的命令无休无止,一遍又一遍。其人把双手捂在头上,眼泪顺着面颊直往下流。“杀,杀,杀。”已经没有什么可杀的了,这个老头究竟想要什么呢?他是这只船上唯一的一个人。
  他会杀死邓普西的,但这太快了。他不想干掉邓普西,他需要他。邓普西应该是最后一个牺牲者。
  该隐的声音在他的头脑里隆隆作响,逐渐增大。其人的双眼由于痛苦而暴突……不……先杀掉这个老头……杀死该隐。他疯狂地大笑。他思维的一部分与该隐扭结在一起,正在进行殊死的搏斗。
  远处,码头上有一群人。乡巴佬们!他们挡不住他。
  他伸手摘下邓普西肩上的手枪。现在他可以痛苦地看到该隐的脸,一幅古老的、永恒的面具,恐惧地看着他。该隐不再喊“杀”了,他正摇着他那蓬乱的头发,哀求道:“别,别,别这样。”
  该隐折磨他太久了。其人轻蔑地嘶喊着:“老家伙,今天是你去死的好日子。”
  透过邓普西张开的嘴,他把3.57毫米马格努姆手枪对准了老头。当他在板机上绷紧指头时,听见该隐开始尖声大叫。
  岸上的人们听见了枪声,互相对视。皮特·邦德用胳膊挽着朱迪,她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想着布伦达,充满了恐惧。
  一小时以后,他们一致认为,邓普西跟踪着其人,并杀死了他。这是唯一的出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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