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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从驾驶舱走出来时,天已黑了。 凯政放下手中正在读的书,这是在机舱后面的一个书架上找到的,杰克书架上的书种类繁多,她花了一些时间看地图,研究他们的飞行路线,然后才拿起这本很受欢迎的英文小说。 杰克是在躲避她?她应该感到轻松才是,但她反而感到生气。他怎么可以留下她独自一人在此呢?她倒很想到驾驶舱参观参观,从挡风玻璃鸟瞰下面的世界。 看在老天的份上,她好象第一次飞行似的,怎么还想起他的邀请呢?应该生气才对,柯胡安将她从温哥华带来,就好象……好象……好象她应该属于他似的。 她一直提醒自己要生他的气,所以当他出现时,她放下书,尽量强迫自己不要对他微笑。在记忆中,她从未恨过他,现在看他靠在门边,她是多么想对他微笑,以求他的响应。 他说:“再过20分钟,我们就要降落在墨卡利市了。” “我以为我们迷失在高空里了。”她曾经朝窗外看过,发现他们飞在云上,只有月亮孤独地挂在云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琳娜,”他缓缓地向前移动,“你是否可以答应,我们降落后,你不会试着逃跑?” 要是能说谎就好了,但她就是不能,她注意到他在把她骗上飞机时,始终没有对她说谎,她只是等她上了飞机,才告诉她目的地,她几乎歇斯底里地认为,他想使这次的诱拐行动变得更道德一点。 “假如有机会的话,我会逃走。” 他点头,好象早已料到这个答案,他越过她,打开那扇放着大床的房门。 “进去!”他指着门内,脸上毫无表情。 “你要把我锁在里面吗?”她咽口气,她早已是他的囚犯了,但现在更糟,她要被锁在一个房间里,她低语道:“要是我答应不逃跑,你会相信我吗?” “你如果骗我,我一定会知道的。”他的眼睛锁住她的双眼,他太了解她了,他低声地问:“要我强迫你进去吗?” 她开始幻想他抱着她走向床边,此刻他俩都沉浸在回忆里…… 她站起来,甩开回忆,“我会和你奋战到底的。” “你认为你会赢吗?”他温柔地问。 她想象他的手会握着她,想控制住她、占有她,而她会挣扎地想跑开,他会将她拉近靠着他,然后她会臣服地看着他。 “我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去见你父亲。”她将手放进口袋里,并与自己的想象力奋战。 他耸耸肩:“他见过你穿牛仔裤的样子了。” “什么时候?”他们住在农场时,她父亲一直坚持要她穿裙子,只有在出外打猎时才可以穿牛仔裤,因为当时他们是在做客。 “在电视上。” “族里并没有电视,你是说你已经——” “琳娜,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到处都是电视。” 她皱着眉,怀疑还有什么改变了。有一件事没变,14年前杰克认为她不属于农场,而现在他正带着她回族里去,她身上穿着牛仔裤而不是秘鲁的高级服装,他是不是要向他父亲证明,她不属于族里。 “他什么时候从电视上看到的?” “上个月。” “但我没有——” “那是一部谈奥卡沙考古的纪录片。” “哦。”是在卫星电视上回放的节目,“那就是他想再见到我的理由吗?因为他在电视上看到了我?” “或许吧。” “我真倒霉,尤其是碰上你这种习惯绑架别人的家伙,”她倒抽一口气,“你要将我锁在那个房间里吗?” “除非你答应我,会乖乖地待在这儿。” “乖乖地?我——去你的!你必须——我不会自愿去的!”她颤抖着,想在离地面万英尺的高空逃走是不可能的。而他又如此强壮,一定轻而易举就能制住她,将她锁到房间;更要命的是,只要她一抵抗,他的手必定会抱着她,而肌肤的接触,会唤起对过去所有狂乱回忆。 他正像个敌人一般研究着她,她转身后退了一步,紧闭双眼,迅即又睁开,这时看见他走向前,用手指着房间。她心想:是自己走进去,还是被他抱进去呢? 她缓缓地走进卧房,经过床边,然后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她强烈地感觉到,他就在她身后。 “你还在等什么?”她挖苦地说:“将我锁起来啊。” “把你的护照交给我。” 她转身向他,面无表情地说:“在我袋子外面的口袋里。” “谢谢,琳娜。” “不必,我别无选择,”她将双手在背后握紧,“你打算如何解释?为什么我不能出来到外面?我是否……成了你的……所谓的情妇?”当说出那个字时,她感到脸在微微地发烫。 他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会儿,她没听清楚。她可看到他眼露凶光,她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重提往事的,尤其是在她这么脆弱又容易受伤的时候。 他急转身,然后离开,将她紧紧地关在门的这一边。她听见锁门的声音,然后是渐远的脚步声…… 她有股想打他一巴掌的冲动。真想剥开他的面具,看看他真实的感情。他曾经在漆黑的小木屋里悄悄地走向她,他的声音和碰触里流露着愤怒,但瞬间都转变为强烈的欲望,然后空气中充满了危险的兴奋,那带给凯淇无限欢愉。这么多年过去,她仍然常回到这痛苦的梦魔,然后猛醒,回到这现实的世界。 她跌坐在床上,瞪着自己正在颤抖的双手,并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闭起又热又干的双眼…… 过去这几年来她一直处于恶梦之中,总是回忆起年轻时惨痛的经验。人年轻时总是意气风发,她一再告诉自己,过去那些狂野的感觉都是青春期荷尔蒙不协调所致。只要年岁渐长,那些年少轻狂也都会过去的。 她现在已经32岁了,但仍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抚摸杰克,他是柯胡安族长了,不再是她从前熟悉的朋友,她不该再叫他的英文名字,那会给她一种错觉。只要他看她一眼,她就会浑然忘我,忘了所有的承诺和誓言,忘了他曾带她偏离了她的目标;但,这些,都不会再发生了! 飞机正在下降,往窗外看去是个万家灯火的城市,她心想那一定是墨卡利城。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和自由,掌握在外面那个人的手里,她心里就涌起一种不悦的感觉! 她感到飞机正在降落,随后她就听到机轮摩擦跑道的声音。飞机最后停了下来,她往外看,只看到跑道上的灯光,她一定在航站大厦的另一边。 她一直相信自己是个独立的女性,是自己命运的主人,不会服侍任何男人,而现在无助地被关在这里,好象她的独立只是个幻觉而已,或许那是女人的弱点,尤其是和男人对抗时,她一定会输的。 她绝不能让他这样对她,一个理智的美国人绝不会以绑架别人来满足他父亲的心血来潮。杰克难逃这个罪名,她一定要想办法逃离他! 飞机会停下来加油3次,两次在墨西哥,一次在巴拿马。至少会有一位官员想核对一下护照上的照片与本人是否符合吧?也许就是在这里。 凯淇看见一个男人从机尾绕了过来,他是某种技工,但他没有穿制服,或许他是为飞机加油的人。 她举起双手向他挥动,想引起他的注意,但他并没有抬头;她又将灯打开,希望那墨西哥人能看到,但他已经走了。她不死心地转身瞪着门,听到一个声音,是梯子放下来的声音吗? 凯淇穿过卧室,身子紧靠着门,专心地听着门外的声音。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也许是杰克命令机长避开航站大厦的。他的生命中少有惊奇,因为凡事都谨慎小心地计划,然后才行事。14年前在小木屋里发生的事,也是他早计划好的吗?他那样做是为了阻止她嫁入他的家族吗? 她几乎可以肯定,她听见的是飞机机舱门打开的声音,她一手抓住门把,然后闭上眼。杰克一定会生气的,非常生气!她为什么在乎?如果逃跑成功,她将不会再见到他。她紧抓住门把,试着摇门以便发出一些声音引起注意,没想到一用力扭转,门把竟然动了。 她猛然地睁大眼,门把竟然动了!她抓住那光滑、冰冷的金属再转了一下,听见门锁打开的声响,她向后退,门也缓缓打开了。 杰克正和一个穿棕色制服的人坐在一起,桌上排满了文件,那男人背对着她,而杰克正僵硬地面对她,他眼光瞄向她,并说着她的名字,那官员转身,然后他俩同时站起身来,那墨西哥官员说:“夫人,你好。” “你好,”她立即回答。 那官员示意她坐下,她随即坐在他对面,她的护照就在桌上,她坐下后,官员拿起她的护照,看了一下照片就合了起来。 杰克什么都没说,她可感到他紧张地等待着她的行动,他会如何阻止她呢?墨西哥官员再次微笑并说:“旅途顺利吗,夫人?” 现在是逃走的机会了,她得告诉他,非常不舒服,必须待在一间安静的房间里,或者去医院。这时,杰克起身走到门边,双眼注视着外面。凯棋说:“很好,先生,谢谢你。”杰克的头忽地转了过来,她知道他正看着她。 墨西哥官员确定一切妥当后,整理好桌上的护照,站起身,微笑,又握握杰克的手,然后向凯淇躬个身,并且很仰慕地对她微笑说再见,最后扫了机舱一眼,就离开了。 她说:“他上飞机来只是好奇地想看看机舱的布置而已,并不是为文件而来。” “我想你是对的,”他一只手滑进外套口袋里,“你应该和他一起离开的,琳娜。” “我知道,”她突然觉得很累,“我本想告诉他找病了,晕机或者盲肠炎。” 他眼里尽是笑,但嘴上并没有笑意。“而不是我绑架你?” “没错。” “你为什么不逃跑?” 凯淇低头看着桌上的护照。“他为什么叫我夫人?”她说。 “我告诉他,我们结婚了。” “哦。”为了保护她的名声吧?这在美国没什么,但在拉丁美洲,双重标准仍是很盛行的。“他一定看到了我在护照上的名字是——” “他要是问的话,我会告诉他,我俩刚结婚,你还没拿到新的护照。”他耸耸肩,“但他没有问。”当然没有啦,谁敢质问柯胡安族长呢? 他向前跨两步,缩短了他俩的距离:“琳娜,你为何不和他一起离开?” “我不知道。” 他用拇指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很绅土地抬起她的下巴,使她的双眼迎向他的眼:“别说谎,琳娜,别骗我。” 她感到脸发烫,他看得到她脑中的回忆吗?那些一直索绕在她脑中的还想…… “你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逃走?” “你要我逃走吗?” 他的双眼变得更黑了:“也许吧。” “你并没有锁门。”她双手抱着他的腰,而他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她无意识地紧抱住他,沙哑地说:“我留下来是因为你没有锁门。” 他遗憾似地说:“我知道我应该锁的。” “但你做不到。”他知道他吓坏她了,所以他做不到。 她放开手,正巧这时机长走进来,向他们弯了弯身,收起了梯子。她听见门上锁的声音,飞机已加满油,他们准备离开墨西哥了。杰克手指着卧房说:“琳娜,去睡会儿吧!还要飞很久。” “还很久。”她重复着,“墨西哥城、巴拿马,然后利马,最后才是族里的农场。” 他点头道:“我们将把飞机留在利马。艾玛会加入我们,再一同换小飞机回到农场。” “你姑妈为什么会和我们同路?” “你知道原因的,因为你必须有个奶妈随从。” 她大笑道:“我又不是个孩子。” “你是个未婚妇女,在秘鲁,没有一个未婚妇女会和一个单身男子一同旅行的,除非他是她的丈夫。”他狡猾地笑笑:“我怀疑你会认为艾玛是个麻烦,你以前可不是如此的。” “一个奶妈。”她深吸一口气,“有许多事在你的国家是禁止的,但你并不是一直遵守那些规则的,不是吗?杰克。你不应该带我回去,这没有什么好处。” 他摊手做了个非常无奈的手势。 一切都已太晚了,几分钟之前,她大可选择离开的,但她留了下来,现在是她自己抉择做一名俘虏了。在他们抵达墨西哥城时,凯淇尚未睡着,这次她的窗户是面对明亮的航站大厦,她闭上眼,并转头避开灯光。 接着抵达巴拿马,她躺在床上,她的双眼在黑暗中睁开着,警觉地倾听门外的声音,杰克和机长是否轮流休息呢?过了会儿,她又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现在是谁在驾驶呢?太阳很快又会升起,在这4万英尺的高空,看日出是什么感觉呢? 此刻,竟想和杰克一同欣赏日出?她真是疯了! 她应该保护自己,在未来的一星期里,她一定要克制自己。艾玛过去一直对她很友善,但有点疏远,现在应该有所改变了吧!至于杰克的父亲更是可能会不喜欢她,尤其是在她做了那件事之后。他之所以想见她,一定是认为他身为父辈,有责任照顾她。她也许只有面对狄加时,才不会感到尴尬。 凯淇在他们从巴拿马起飞时就起床了,胡安早就将她的袋子放在房间里,她打开袋子找到化妆包,随后梳洗了一番,并换上那套蓝色的套装,心想,还好她不必穿着牛仔裤见杰克的父亲。 她坐下并拿出记事本,写了封短信给史汪博士,为失约之举致歉。她另写了封信给迈克,这个暑假_他是她的个人助理,他仍是研究生,她托付他去洗那些在皇后夏绿蒂岛的照片,并且告诉他,她一星期后就回去。她给他们两人的理由是家里有紧急事故,天知道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她办完这些事后,杰克敲门:“我想你一定醒了,你想要杯咖啡吗?” “非常想!” 他微笑着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今天早晨真漂亮。”她因脸红而转过身。“跟我来,我倒咖啡给你。” 他们坐在机舱内一同喝着咖啡,并欣赏日出,在他们的正下方是北美洲延伸到南美洲的交界。她温柔地问:“在前面的是不是哥伦比亚?” “在那里,”她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在那山脉之后的是赤道。” “安第斯山脉。”假如她抬起手,就能碰到他的脸了,她摸了摸前额的头发,不安地说:“你也许不相信我,但我过去一直想念着安第斯山脉,我希望他凝视她:“你希望什么?” “我……没什么。”他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但他也没再表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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