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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和斯考特回到公寓时,罗茜·庄正在煮咖啡。 “怎么样?”罗茜从厨房里大声问。 “不怎么样,”凯特答道。 “并不是很糟,”斯考特说,一心想给凯特打气。 凯特用蓝眼睛异样地看向他,斯考特只好承认:“是不很妙。我一路走来时,一直想按照所有证词总结出个结果,我试着像委员会成员那样严厉,尤其是两个医生。依我的感觉,默特尤如桥牌中你抛出的一张迷惑牌,反正你知道这张牌赢不了。所以我依靠的是特拉斯科特和沃德。但沃德今天亮出了底牌。她肯定不在我们一边。这样就自动与特拉斯科特抵消了。由于默特和沃德反对我们,特拉斯科特便几乎无足轻重。为此我们的希望,凯特的希望取决于我怎样陈述才能改变沃德的看法。你们俩都是女人,都是医生,把你们想像为沃德。最能说服你们的是什么?” 罗茜先开头道:“怀孕检查。” 斯考特说:“沃德说凯特不该把检查结果当做定论。” “她没那样做,”罗茜争辩道。“她还吩咐做B超检查,可惜没人做。” “为此医生就束手待毙了吗?”斯考特一边在两个女人之间走来走去一边问。 “我没束手待毙!我还让做一次血清怀孕检查,”凯特说。“可那个化验时间很长。” “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做出诊断的方法?” “宫外孕很难看出来,”罗茜说。“加上病人否认性生活频繁,否认停经,还有怀孕化验呈阴性,仅有些怀疑的医生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是不是说多数医生在相同情况下都不可能做出诊断?”斯考特问。 “如果不是所有也是大多数,”罗茜说。“有时盆腔检查也无济于事。” 烦躁不安的斯考特自言自语道:“感觉不出来,化验也不是总能查出来。而且病人若说谎还能误导你。给我的印象是,与其说病人是医生的牺牲品,不如说医生成了病人的摆布对象。不过……”斯考特收住脚步,站在两个女人面前。“我第一次听说药品可能会麻痹克劳迪亚的疼痛,以致即使她流血过多而死也表现不出剧痛的症状时,心里就一直有个谜团。” “什么谜团?”凯特问。“你说的是对的。” “她在那儿呆了九个小时。药品的作用难道不会消失吗?”斯考特问两个女人。 “你的假设是她进入医院前服用了药品,”凯特说。 “她要是真服用了,只能在进入医院之前,”斯考特说。 “未必,”凯特反驳道。斯考特看向她时,她解释说:“有时他们带毒品进来。” “进入医院?” “噢,没错,”罗茜说。“我抓住过这样的人。凯特也遇到过。他们把毒品藏在口袋里、钱包里、胸罩、头发和鞋里。吸毒成瘾的人什么招术都想得出来。” “把你自己当克劳迪亚设想一下,”凯特对斯考特说。“她躲她母亲已经好几个月了,害怕地不敢给她打电话。因为她知道自己上了瘾,说不定还知道很严重。这样更增加了她对毒品的需求。后来她要去医院,拿不准别人还会不会给她药品。因此为了能支撑长久一点儿,离家时服用了超剂量的毒品。为了保险起见,身上还带了一些,一有机会就服用。对于误导医生所带来的危险,她一无所知。” “天哪,但愿医生也有办法指控病人行为不当,”斯考特说。他沉吟片刻:“等一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妈妈在场她怎能吸毒呢?”凯特说。“她妈妈即便看见她女儿吸毒,也绝不会作证。再说,至少有一次我、克罗宁和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同时都不在屋里。” “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看到你和沃尔特通电话的那次,”斯考特的话里不无一丝妒意。“不错,克劳迪亚很可能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服用了什么。” “正是这样!”罗茜颇为宽慰地松了口气。 斯考特说:“这可以是一个进行辩护的合乎情理的假设。但还有一个缺陷:我们还是不能证明她吸毒。不久前我认为里克的证词十分重要,现在看来更是如此了。没有他,我们休想说服沃德,一点门儿都没有。” 一提到里克·汤姆斯的名字,凯特回忆说:“克劳迪亚经常从不同的医生那里开十几种药方。比如巴比土酸盐等等……” “里克的确这么说过,”斯考特说。 “他还说:‘那就是她不让我送她去医院的原因,’”凯特说。 “我问他什么原因时,他说:‘如果他们发现——’” “‘……她吸毒,她怕我倒霉,’”凯特接上话碴。“就是这么回事。这不仅证明了她吸毒,还把一些药品带进了医院。” “否则里克在医院里会倒什么霉呢?我觉得我们的解释合情合理,”罗茜说。“你有证据了!” “还是不行,”斯考特说,“凯特和我不能作证。” “为什么?我们俩都听见里克的话了。”凯特说。 “这叫传闻证据,卡希尔是不会允许陈述的。即使他同意,委员会也会认为是我们俩编造出来的。正如他们现在肯定觉得根本不存在一个里克·汤姆斯。” 斯考特再度踱起步来。 罗茜颇为嗔怒地说:“律师们整天就干这个吗?阻挠人家陈述重要的证词?” “也许……也许我们用不着作证,”凯特说。 斯考特迷惑不解,罗茜立即悟了出来,脱口而出说:“处方!” “什么处方?”斯考特问。 “止痛剂、镇定剂、巴比土酸盐,凡是克劳迪亚服用的那些药医生只能以一式三份的方子开出来。” “一式三份的处方……”斯考特嗫嚅着。“那又怎么样?” “一份送往位于阿尔班尼的州卫生部,”凯特解释说,“这样州政府就能对那些滥开这类处方的医生进行监视。对想大量卖这种药品从而快速赚钱的药剂师也是一种约束。而更重要的是监视那些从一个医生跳到另一个医生满足吸毒癖的病人。他们从不同的医生处开药,以便不引起医生的怀疑。” “瘾君子的伎俩,”罗茜说。“他们知道怎么装出一些病症,说服医生给他们开止痛剂或镇定剂。” “这样看来,”斯考特试图凑成一张完整的图画,“倘若克劳迪亚是那样做的,而且里克也说她是那样,阿尔班尼就肯定有记录可查。让我使一下你们的电话!”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斯考特不断地给阿尔班尼的州卫生委员会打电话,凯特和罗茜则站在他一边,为他提供他所需要的医疗方面的情况。他先与电脑部通话,又被转到了法律部。尔后又转到另一个部门。每一次都要不厌其烦地解释自己是一个州听证会的被告人凯特·福莱斯特医生的律师。每次他的解释得到的答复都一样:“对不起,律师,我无权透露这些高度机密的材料。” 每次对方都劝他向权力机构的更高一级询问。他照吩咐去做,结果却依旧。索要的材料属保密性质,不能透露给外人。连律师都不行?律师也不行。 经过反复的询问,斯考特最终被接到了卫生部长办公室里。斯考特刚说了半截就被部长打断:“律师,用不着跟我讲那么详细,福莱斯特的事我很清楚。”他的话使斯考特心里陡地漾起一丝希望。 “部长,那你一定清楚这些材料对我的辩护是多么重要,”斯考特觉得自己已接近成功。 “噢,肯定会大有帮助的。不幸的是,你索要的信息是高度保密的,不能泄露。” “肯定会有什么办法——”斯考特试图力争。 但部长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律师,已过五点了。该下班了!” 未等斯考特答话,对方便挂断了电话。不用他开口,凯特和罗茜早已看出了他的出师不利。 “还有别的办法吗?”罗茜问。 “有,想想!”他说。“我需要时间想想。” 说罢,他道声再见便离开了。 直到凌晨四点钟,斯考特·凡·克里夫才思考完他的战略。他晓得,要想保住凯特的事业,在指定的最后辩论日到来之前,他的战略必须成功。 克莱伦斯·默特主席赶到州职业医疗行为委员会纽约市办公室时,一脸的愤懑和不高兴。他一跨进豪斯金斯的办公室就厉声问:“哪个倒霉鬼要召开这个会议?昨天我们说得清清楚楚:总结会之前休会两天。我已有安排,已订好了去佛罗里达的机票。” “凡·克里夫,”豪斯金斯忙着解释。 “他怎么了?” “他请求,不,是强烈要求今天开个会。” “这事克劳德知道吗?”默特问。 “我想还是看看凡·克里夫要搞什么名堂再说吧。” “卡希尔呢?” “他正从阿尔班尼赶来。应该一会儿就到。” “你觉得凡·克里夫又卖什么关子?” “鬼知道。可他在电话里口气很横。” “好吧,等会儿就清楚了,”默特自我安慰地说。 须臾,凯纹·卡希尔赶了来,由于一路从中央车站紧赶,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和克莱伦斯·默特一样,为参加这次临时会议而大为光火。他们三人坐了下来,等着斯考特·凡·克里夫的到来。 “先生们,”斯考特对他们说,“我有一个重要的请求,否则将会有损我当事人的利益。” 默特说:“我能猜出来。你想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找那个想像中的证人。” “我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委员会的合作。” “合作?”豪斯金斯警觉地问。“什么合作?” “我需要看一些材料,”斯考特郑重宣布。 “哦,不行!”豪斯金斯立即反对。“你以为我会把我们调查委员会的材料向你公开?想错了,先生。根本没门儿!” “我要的东西比那些重要,”斯考特反诘道。 默特看向豪斯金斯,豪斯金斯瞥了一眼卡希尔。年轻的卡希尔紧紧盯住斯考特,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豪斯金斯问:“什么重要的东西,凡·克里夫?” “我想让州卫生委员会给我看一些处方存档材料,是本州所有医生开给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处方。” “啊哈!”默特嘲讽地说:“我明白了!原来压根儿就没有里克·汤姆斯这么个人。不过是个烟幕弹,目的是想要处方!我的回答是不行!” 豪斯金斯亦幸灾乐祸,但也充满疑心,他在控制力方面稍胜默特一筹。他沉静地问:“凡·克里夫,你知不知道那些档案都是绝对机密的?州卫生委员会对它们的外传是禁止的?”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的合作,”斯考特说。 “别指望我!”默特说。 “也别指望我!”豪斯金斯说。“里克·汤姆斯的骗局失败了,你又想让我们去州委员会给你找那些玩艺儿?你以为我们都有病啊?” 对于他们的拒绝斯考特早有准备,于是搬出了法律条文。他撇下默特和豪斯金斯不管,把注意力集中在到目前为止一言未发的卡希尔身上。 “卡希尔,作为本次听证会的行政官员,法律方面的一切问题都应由你来裁决。” “是的,”凯纹·卡希尔谨慎地说,等待着斯考特下一个问题。 “那么请告诉我,在刑事案中,起诉方是不是必须把所有掌握的开脱罪责证据提供给辩护律师?” “当然,”卡希尔说,接着又得意地指出:“但你要的东西不在职业医疗行为委员会的掌握之中,所以对你的请求无能为力。” 默特和豪斯金斯边笑边点头,对卡希尔的说法表示支持。 “然而确实是在你的掌握之中,”斯考特反驳道。“这个委员会是州卫生部的下属单位。而我所要的材料就存放在卫生部。因此严格地说,它们在你的掌握之中。我要求你和我,卡希尔先生,去一趟阿尔班尼,看一眼那些记录。假如有我需要的,我要求复印下来,做最后辩论时陈述给委员会。” “听我说,凡·克里夫,”克莱伦斯·默特正要反驳,却被凯纹·卡希尔打断: “别急,都听我说!”卡希尔说。接着操着法官的口气道:“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十分严肃的法律问题。的确,刑事案中的起诉人必须向辩护律师提供他将在审判中使用的所有证据,包括开脱罪责的证据。” “说得对!”斯考特说。 “但是,”卡希尔指出,“本次听证会并不是刑事诉讼。” “当一个医生的职业受到威胁时,我觉得所说的那一条也同样适用,”斯考特说。“本次听证会的结果对被告的影响一点儿也不亚于刑事判决对被告的影响。” “不是刑事审判,不能透露材料,”卡希尔裁定道。“在相同的情况下,你找不到任何法官曾裁决必须透露这样机密的材料。” “肯定会有——”斯考特开口说。 “你要是能提供一个先例,我可以考虑。否则我就维持刚才的裁定。”为了不使自己显得极为武断,卡希尔又说:“当然啰,你要是能拿出这样的材料,我们允许它们做为证据陈述。我只能做到这份儿上了,凡·克里夫先生。” 斯考特没能说服他们,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克莱伦斯·默特问:“是真的吗?” “什么?”豪斯金斯说。 “他要是真能弄到那些材料,我们必须允许他陈述?” 卡希尔安慰他说:“我们用不着为此担心。他永远也得不到。不过我们最好想个巧妙的办法,让施托伊弗桑特先生知道今天我们又保护了他的利益。” 斯考特·凡·克里夫返回办公室,开始准备最后辩论的笔记。时间已近黄昏。由于事务所已禁止他吩咐秘书干活,只好用两个手指在一台尚未从他办公室搬走的小电脑上敲打草稿。他始终认为这种电子家伙是个奇迹,但却还未完全掌握它的功能。但至少它能替他改掉草稿上的一切错误。 他用键盘输入总结辩论中的单键句子和词,一次本不应该举办的听证会……由于体制上的不健全而惩罚医生是不公平的……在艰苦的条件下该医生表现得很出色……医生在不可思议的长时间工作和压力下造成体力疲乏却为此受到指责……所有人都知道任何一种检查都不能肯定准确无误,本案的医生却因化验本身的差错而被人谴责…… 他越频繁地往电脑里输入“医生”一词,就愈发觉得出现在绿色屏幕上的这个词很怪异。医生,医生。 见鬼,他想。分明是凯特·福莱斯特。凯特,不是医生。他的想法集中不起来,对个中原因他亦十分了解:因为单靠这些想法和句子是无法澄清对她的指控的。他只不过是在走过场而已。草稿的内容连他听起来都很空洞无物。这样的发言显然不能令要求极严的格莱迪斯·沃德医生感到信服。她实际对出错的化验结果颇不以为然。凯特长时间的连续工作,在极为繁忙的条件下为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治病,对此沃德亦未觉得有何特殊之处。甚至事实证明克劳迪亚以说谎的方式误导凯特也打动不了沃德。 问题的关键是通过谎言而迷惑了医生的宫外孕,谎言还掩盖了惟一一个能透露病人危险状况的症状:疼痛。 斯考特越是冷静地分析他的总结辩辞,越是明显地发现,只要不能证明克劳迪亚的吸毒癖,就经不住委员会中两位医生的审查。 为此,他把荧光屏上的笔迹全部删掉,又重新开始。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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