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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凌晨一点二十分。斯考特·凡·克里夫累得疲惫不堪,他先是和凯特训练应付次日的作证,把她送进一辆车打发回家后,又花了个把小时的时间琢磨他的两名关键证人的出场顺序以及怎样提问和采取何种战略才能最大限度地打动委员会成员。一个律师的陈述实际不亚于一场戏剧的排练。 哪个证人会达到更大的戏剧性效果?他不停地思忖着。先让凯特作证,然后突如其来地推出里克·汤姆斯?还是先带出里克·汤姆斯,震住豪斯金斯、施托伊弗桑特和默特,并让委员会信服他所讲的一直是实话,从而使他们对随之而来的凯特的证词先有好感? 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一旦与她女儿同居的情人遭遇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因为里克不仅让他女儿怀了孕,从某种角度上讲还造成了她的死亡。斯考特暗想,两个人之间大打出手都不是不可能的事,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他都要有备无患。 他仍在权衡着用何种方式进行陈述最有效,不知不觉间竟徜徉到查尔斯街上。他觉得他的战略完全取决于能找到里克·汤姆斯。 他在九十七号前收住脚步,步入又小又黑的门廊,在门铃牌上找到兰古尔的名字。按照里克吩咐他的那样,他短暂地按了三下,停了片刻,又长长地按了一下。他等待着能让大门自动开启的蜂音器的响声,但没动静。 里克大概睡着了,斯考特想。他又按了一遍。三短,停,一长。还是没回音。斯考特有些担忧起来。他又按了遍门铃,仍没反应。斯考特·凡·克里夫感到额头沁出了汗珠。 他再度狠劲地按了一遍。依旧没动静。他额角的汗愈发冒得厉害。他再按,三短,一、二、三,停,最后的长铃他索性不再松手,倏然,蜂音器叫了起来。但叫声很短,他要不是及时从门缝里挤进去,怕是又被关在了门外。楼梯很黑,即使白天都需点灯,他快步拾阶而上。 他依稀觉到四楼有人倚在楼梯扶手上。他昂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刚刚披上一件破旧的睡衣,一副刚被从沉睡中吵醒的神情。她头发蓬乱,好奇地眨着眼睛,但目光中充满疑心。 “你是?”她问。 “我找4—1室的兰格尔,”斯考特说。 “什么事?”女人问。 此时斯考特已经走近,估摸她二十初头的样子。她的脸略显胖肿,不是酗酒就是吸毒,他暗忖。否则她本是一个漂亮的女子。他上到四层,站到她面前,后者伫立在半开着的门前,仿佛把守着屋子。 “我找马蒂·兰格尔,”斯考特说。 “干吗?” “里克·汤姆斯暂时和他同住,”斯考特说。 “我就是马蒂·兰格尔,”年轻女人说,“我是女的。” 斯考特一怔;他以为马蒂是个男人的名字。 “这么说里克跟你住一起,”斯考特说。“我早上十点要同他见面。我来得早了点,因为有点等不急了。” “你跟他有约会,”马蒂·兰格尔说。“可他已不在了。” “昨天下午我还跟他通过话。我们说好今天上午见面的。明天他得当证人,”斯考特说。 “他不在这儿,”马蒂·兰格尔说。 “他肯定在,”斯考特说。“这事太重要了,关系到一个医生的命运!” “对不起,他不在这儿,”她说,动了动身子想阻止斯考特走进房门。 “听我说,兰格尔女士,证人的心情我很了解。开庭之前都变得很紧张。其实没什么可怕的。让我安慰他。” 她不让步,斯考特佯装往右边走,引她阻拦他,他却迅速往左一闪,撞了她一下,几乎跨进室里。女人抗议说:“我说过,他不在这儿!” 他从她身旁挤进屋。里面很暗,拉着窗帘。犄角摆着一张乱兮兮的床。旁边有个小厨房,水池里堆满脏盘子。一张小木桌上空空的,围着三把普通直背椅,没有一把的样式是相配的。屋里弥漫着一股刚吸过不久的大麻的味道。 他张望四周,没有里克·汤姆斯的踪影。女人对他的擅自闯入颇为不悦,幸灾乐祸地说:“我跟你说过他不在这儿。” “你知道这对我的案子有多重要吗?危及到一个医生的生涯和生命。” “我说先生,别烦我。不是我的错。实际他欠着我五十块钱跑了。我简直傻透了,”她抱怨说。“压根儿就不该让他住进来。不过我挺可怜他的,尤其是克劳迪亚的事出来后。”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斯考特问。 她摇摇头,将黑头发朝脑后稍为梳理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解释?” “他走时我根本就不在,”她说。“听着,我没时间跟你争。我得睡觉了。” “再耽误你一会儿时间,这事太重要了。” 她无奈地耸耸肩。“好吧,坐吧。” 斯考特情愿站着。 “你最后和里克见面时,他说过些什么?” “没说过要离开,没有。” “有留言吗?有没有他要离开的线索?” “没有,”她答道。“我只知道……”她欲说还休,住了口。 “你只知道……”斯考特追问,“知道什么?” “昨天下午的电话是你打的,是不是?” “没错。” “我听见他说他准备见你。” “是的。” “后来在七点钟以前,他又接到另一个电话,”马蒂·兰格尔说。“好像那个人他认识……我说,我还是不说的好,省得惹麻烦。我可不想碰法律。” “我就是律师。无论你告诉我什么都会给你严格保密。说到做到。” 她权衡了一下他的保证,决定配合。“他说打电话的那人答应给他好货。” “好货?” “可卡因,就是特纯的那种,”她说。“我本人不用可卡因。对我味口的是墨西哥金。可里克见到可卡因就等于往他鼻子上拴上了环儿,牵着他爱上哪儿上哪儿。所以这人打电话来,答应给他上等可卡因。” “于是他就为此而走了,”斯考特说。 “没错,为可卡因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马蒂·兰格尔说。“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我去上班前。第四街有个小意大利餐馆,我在那儿端盘子。” “他有没有说过什么,能让你猜出他的去向?” “没有,一走了之,就这样,”她说。 “你知道那个打电话的人是谁吗?” “他提过名字,可我没在意,”她说。“我自己的麻烦事还一大堆呢。” 斯考特沮丧地点点头。他辩护的半个武器,最重要的一半,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溜掉了。如今不仅只剩下了一个证人,他自己的职业信誉也危在旦夕。到时豪斯金斯激他把里克·汤姆斯带出来,里克岂不真成了他想像中的人物?此刻他不免后悔,实在不该提里克·汤姆斯的名字,甚至说及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是个瘾君子。 “他什么也没说?” “没说,”马蒂·兰格尔说。她的口气分明是想送客,以便她能就寝。 斯考特走到楼层,正要往下迈脚,女人的门又开了。 “哦,他的确说过一件事……”她说。 “什么事?” “好像是拿回他的东西。”她说。“我没太仔细听。” “拿回他的东西……”斯考特沉吟着。“是他们清理克劳迪亚住处时他丢的东西吗?” “他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你认识克劳迪亚吗?”斯考特问。 “有点。” “只是有点认识?”斯考特问。 “比那还深一点,干吗?你想说什么?”她又变得警觉起来。 “她吸毒吗?”斯考特问。 “看怎么说。” “看什么怎么说?” “有的人吸着玩,有的人动真的。我是说,比如里克,整天就知道吸毒,”马蒂·兰格尔说。 “克劳迪亚呢?”斯考特问。 “这事看来你不懂,”她说。“否则你就该知道,只要一个吸,另一个也准吸。这儿的门道就是这样。” “告诉我,兰格尔女士,你要是能成就一件重要的事,帮着一个年轻女医生为自己辩护,击败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拯救她的未来的话,你愿不愿意作证,把跟我说的话说出来?” “这个,”她表示拒绝的摇摇头。“我可不跟法律找麻烦,不是那种人。” “这跟法律无关,是在一个委员会前作证,一个不公开的听证会。” “对不起,”她说。“我说,我得睡会儿了。” 斯考特说:“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照这张名片跟我联系。但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 “现在我就能告诉你,不行。我真不该跟里克和他的女友搅在一起。谁乐意去摸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的老虎屁股?” “要是里克回来的话——”斯考特说。 “他回不来了,”女人打断他。 “你怎么能肯定?” “给他打电话那人的声音就不对头。谁要是想干掉里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 “他要多少纯可卡因就给他多少,”斯考特说。 “比那还糟,”马蒂·兰格尔解释说。“最大限度满足他可卡因的需要,你让他干什么他都能干,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被人扔到医院急诊科的大门口。不是昏迷不醒就是服毒过量死亡。” “兰格尔女士,你觉得他的失踪与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有关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 “手持法律文件到克劳迪亚住处的人是施托伊弗桑特手下的。他们清理了住处,还拿走了里克的东西。” “施托伊弗桑特为什么要那样做?”年轻女人问。 “为了不让她个人拥有的东西暴露给传媒,从而引起尴尬,”斯考特说。“要是打电话的人答应把里克的东西还给他,恐怕就跟施托伊弗桑特有关。” 斯考特此刻已清楚地意识到,他只剩下一个重要的证人了,即凯特。 但怎么跟她解释呢? 他俩见面后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里克怎么样?” 斯考特尽量言简意赅、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真相。 凯特惊讶地几乎透不过气来。“什么……这说明什么——我是说,它会影响……噢,斯考特!” 她浑身颤栗起来。他伸出胳膊搂住她,希望在这样不利的消息面前给予她勇气和支持。 “其实他是特别渴望报复施托伊弗桑特的,”斯考特说。 “要是你像我似地见过那么多吸毒的人,”凯特说,“你就会明白毒瘾可以让人放弃报仇、工作、家庭和所有的一切。” “看来施托伊弗桑特也谙知这个道理,”斯考特说。 “里克可是我们辩词中的关键一环,”凯特说。 “现在不是了,吹了,”斯考特说,焦急地试图重新审视他已缩小范围的选择。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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