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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时,中年的英国经纪人来叫我们,说午餐准备好了。“真受不了”,小林嘟囔着,“根本就不需要吃饭嘛!”小林的老朋友、奥地利金发女人用英语说,“来吃吧!因为你们要来,他昨天特意到罗亚尔去买葡萄酒,甚至今天早上到圣米歇尔去买群鱼。” 英国经纪人的名字叫乔斯顿·克鲁迪,头发稀少,肩膀狭窄,手指僵硬且粗糙,显得有些苍白,虽然留着胡子,但缺乏男人味道。据小林说,他是个无聊透顶的大富翁。乔斯顿以巴黎为据点,投资全世界的股票市场,只要能打电话和呼吸,那么每分钟他就可以赚到一万法郎。乔斯顿还是智商超过一百八十的人们组成的世界性俱乐部成员。他父亲在南英格兰一个贵族的玫瑰圆里做园艺师,他是次子,依靠聪明脑瓜发了财,甚至作为成功的英国犹太人上过《费加罗报》的经济版。我们走进有细长餐桌的大餐厅,一边看着宽阔的庭院和香谢丽舍大街,一边懒散地吃着午餐。 “注意不要吃得太多”,小林用日语低声提醒我,“吃得太他,在精神和肉体上都会失去性感。”小莱是用1962年造波尔多葡萄酒烹调的甜瓜、朝鲜蓟和羊肝,主菜是黄油炸群鱼。酒是乔斯顿特意从农家买来的1986年在罗亚尔白葡萄酒。为我们掌勺的是位年轻厨师,曾在布鲁塞尔二星级餐厅工作过。服侍进餐的是为圆圆胖胖,如同美味的北京烤鸭一样,只需剥掉皮涂上酱就可进口的黑女人。我想,如果我是摄影师,我会从进餐的画面拍起。俯视香谢丽舍大街的进餐是令人厌恶的。餐桌旁,性功能不全的中年富翁犹太股票经纪人和靠他养活的年轻金发美女吉儿。吉儿没有穿内衣,身上披着像是日本和服一样的衣物。摄影师过去是吉儿的情人,犹太人也知道这件事。拉芳丝脱掉黑色的鞋子,用脚趾头摩蹭我的腿肚子。我用舌尖剥出朝鲜蓟的果肉,放在羊肝上,然后塞进嘴里,那味道就像是几年来从未在又粗又硬状态下射精的犹太人小便时带有的精液味道。罗亚尔白葡萄酒和透过花边窗帘的阳光一道流入大家的喉咙里。犹太人混杂着英语和法语说个不停,但谁也没有去听。“可以到桌子底下去吗?”拉茧丝问道。犹太人刚说完“可以”,吉儿“噗妹”一声咬破了群鱼的鱼缥,于是,餐厅里的禁忌被打破了。拉芳丝翘起屁股钻到桌子下面,抓住我的裙角往上掀,我希望她将裙子掀得更高些,于是拿着仍插在粉红色蹲鱼脊背上的餐刀,慢慢站了起来。当蹲鱼从餐刀上掉到盘子里时,拉芳丝的嘴唇已经透过丝袜开始亲吻我的脚。小林抱着“尼康”照相机也钻到桌子下面,犹太人也不知从哪里拿来三十年前的八毫米摄像机,拍我和拉芳丝。看着远处的凯旋门,我脱下丝袜,将脚趾放进拉芳丝的嘴中,享受被吮吸的快感。 “你、对我、做、什么?” 午餐后,在带华盖的床上摆满了红色、黑色、白色或紫色的女内衣,大概有一百多个种类,当开始拍摄女同性恋的照片时,拉芳丝问我。 “没有做什么啊!”我回答说,“只是觉得你非常性感”。然后我对小林说,“将带华盖的床搬到阳台上去吧?”于是他以凯旋门为远景,拍下了我和拉芳丝臀部的特写镜头。乔斯顿公寓的阳台大得可以放下三张乒乓球桌,微风吹动着华盖上垂下来的花边床帘,连北京烤鸭似的黑人女仆也感叹其风景的美丽。乔斯顿拔掉用桃木做的粉红色酒塞,往酒杯里注满了香槟酒,然后为完全脱掉黑色内裤的我干杯,祈求上帝保佑我。拉芳丝被冷风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金黄色的阴毛也好像是被静电击中了一样,如同发芽般地伸展开来。看到它在初春的太阳下闪闪发光,是一件最美好的事情。我不断地对颤抖的拉芳丝说“没问题,你非常漂亮”,同时抚摸她的臀部和背部。我让小林拍一组我用舌头舔拉芳丝臀部的照片,那臀部有一层鸡皮疙瘩。拉芳丝趴着,从金黄色阴毛和粉红色阴户的空隙间可以看到凯旋门,这组镜头也拍了下来。我一点也不觉得冷,拉芳丝却在拍摄告一段落时,立刻里上了毛毯,喝了一杯洋梨白兰地后,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止。而我则因巴黎巴被我征服,全部神经均处于高喊胜利的兴奋状态。 “自由,” “我是自由的。” 我在心中说着,泪流个不停。找苦丝、小林、乔斯顿和吉儿看到哭起来的我,担心地跑到床边,你一句我一句地问,“你怎么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想我必须解释一下自己的情况,但通过小林和拉芳丝的翻译就太麻烦了,所以我使用纯白窗帘的摇曳、寒冷的风和金黄色的阳光,直接引起他们大脑的反映。自由是金属性的嘈杂声,你们注意过铬钢锅中水沸腾的样子吗?水先是静静地变大,慢慢地晃动,然后紧贴在泛着铬光泽的锅内侧形成水泡,这些水泡正是生命与金属的邂逅,就像远古生命存在于溶岩和风雨之间一样。或者是像不锈钢手术刀切开癌细胞的溃疡一样,这个世界上的惊险只能从那里产生。我曾在奇维果园的精神病院中,看到过地平线尽头的铁丝网以及化为废墟的天文台,那种情景与今天拉芳丝的金黄色明毛。臀部线条和凯旋门是似曾相识的东西,世界充满光芒,将自己的意识举得比自己更高,这样可以使我们不需要借助任何宗教和毒品去感觉那光芒…… 我并没有用语言说出上面的内容,而且用语言也无法传达。它是用近似铬钢锅沸腾的水泡那样的微型胶片在瞬间贴在所有人的身上,就像在信封上贴邮票一样。语言不过是信息的一部分。真正的信息如同古代知识人想到的乙醚那样,飘浮在大气之中。就像小时候将棉花糖揉成小块后进食一样,将信息乙醚揉成圆圆的小粒,揉成圆过的信息乙醚与揉成小块的棉花糖一样,都是粘粘糊糊的,容易贴在对方的身上。小林和拉芳丝经历过此类事情,所以不会有太大的惊奇,但乔斯顿、吉儿和黑人女仆就像初次看到鲸鱼的深山居民一样颤抖着。 我赤身裸体地俯视着巴黎。巴黎在我湿儒的大腿下,痴呆地在寒风中颤抖着。 乔斯顿大概想寻求更多的刺激吧,他决定邀请我们到他的里比埃拉别墅去玩。 小林好像有些怕我,而拉芳丝和吉儿则是崇拜我。虽然小林知道要去安提贝,但出发前的三天时间里,他没有在我的面前出现过。晚上我和拉芳丝一起吸食可卡因,和吉儿的比利时朋友玩耍。两个比利时人都是士兵,是法国外籍军团的士兵。褐色的制服发出阵阵硝烟和蛋白质烧焦的味道,也就是死亡的气味。巴黎夜晚的街头,外籍军团的士兵是无敌的。为什么这样说呢?拉芳丝在买可卡因时与流氓组织“健康天使”发生纠纷,为解决此事,吉儿为我们叫来了她的老朋友。听说两个士兵在十多岁时都过着嬉皮士的生活,而且曾和吉儿在阿姆斯特丹一起生活过。外籍军团士兵和“健康天使”们的决斗非常有趣。 在巴黎有一条称作圣多尼妓女街的偏僻小巷,在小巷的尽头,有一家像仓库一样的爱尔兰酒吧。有一天我们在那家酒吧喝酒聊天,当时有一个名叫西蒙的士兵做我们三个女人的保镖。酒吧里有十几个“健康天使”,穿着全世界流行的天使服装,喝着健力土啤酒在等我们。惹起麻烦的是拉芳丝,她订购了三万法郎零售价格的可卡因,却只付了两万法郎的钱。吉儿向乔斯顿借了五千法郎,然后拜托西蒙来和对方协商。西蒙则认为既然已经付了两万法郎,那么问题也就解决了。 但是,“健康天使”的代表,一个胡须上沾着啤酒沫的家伙静静地说,如果不付剩下的一万法郎,那就将铁索塞进拉茧丝的屁股,然后围着圣杰尔曼广场绕一圈。并让我们看了一张照片,说以前就有一个人因赖账而被处于类似的刑罚。照片上是一个被剥掉背部皮肤的年轻女性尸体。 西蒙说,“拉芳丝是一个优秀的零售商,她的客户不断增加,所以一万法郎这种小钱就不应再要了。”他这么一说,只见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健康天使”头头从怀里掏出一付镀铝的铁索。一个光头“天使”拿起啤酒瓶从后面对着西蒙的头砸下来,随着“唆”的声响,西蒙身体一转,啤酒瓶砸在他的肩上,他跌坐在地上,但他仍以棒球中的下钩式投球方式将手刀刺向光头的喉咙。随着光头的倒地,酒吧里刀枪林立,但对方的头头喝住手下,然后用带有滑轮的长筒靴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光头,将他拖到酒0巴外面去了。 “只要杀死外籍军团的一个人,就是与整个军团作对”,那头头低声响咕说。他接着对西蒙说,“一个叫克利西的伙伴被阿拉伯人袭击了,只要替我们将阿拉伯人摆平,那么这一万法郎就免了。”于是西蒙说,“那些臭阿拉伯人算什么东西,我杀一、二百个臭阿拉伯人给你看看。”说完,头头与西蒙相互亲吻,事情就算了结了。我和吉儿,还有拉芳丝,在爱尔兰酒吧里与“健康天使”、外籍军团士兵以及他们的情妇、一直站在酒吧里的妓女,喝着健力士啤酒、吸食可卡因、相互接吻。此时,西蒙和他的朋友乔尼、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健康天使”头头、甚至光头表现得都非常优雅。拉芳丝和吉儿告诉他们找有特异功能,他们问是什么样的特异功能,吉儿说目前能确认的只是心灵感应,但毫无疑问,真知子是上帝的孩子。于是他们对我的态度发生变化。因为他们都是神秘主义者,对神的态度是既憎恨又敬畏。鼻骨折断、耳朵各剩半个的光头,瞳孔因伤痕而显得混浊不清,这时也凑了过来问我,怎样才能到天堂里去?怎样做才能不被上帝厌恶?我回答说,要到天堂里去只有杀人。我不是用法语回答的,而是将其意思直接传递给他的神经。结果不仅是光头,爱尔兰酒吧里的所有人都停止谈话看着我。我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一连几个小时地凝视着铬钢锅中水的沸腾,因为那种运动隐喻着诞生、成长与消亡。我既不使用语言,也不利用情景,而是用类似海像传递信号那样,首先将想传递给对方的东西变成长短不同的波形信息,就像铬钢锅产生水泡那样,将波形信息喷到对方的神经上。 我是将天堂、许可、杀人这三个词汇变成波形信息传递过去的,如果接受者感到非常恐怖,那么就会拒绝接受,也就无法理解我的意思。 接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发表了简短的演说。 “在当今世界上,还有一个价值观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当然,在那里杀人、犯罪和战争是美德。平行世界的居民支配当今世界,姑且不论所有的宗教家,价值与道德之间的差距成为唯一的资源,支撑着这个地球……。” 虽然是难以理解的内容,由于不是用语言传递的,所以大家在瞬间沉默下来。即使意思不明,但精神高涨,于是大家跪下吻我的手背,巴黎的“健康天使”们和外籍军团旧安哥拉第三特殊工作队都发誓对我忠诚。 从乔斯顿那里拿到飞机票,明天就飞往法国蔚蓝色海岸城市尼斯。当天晚上我在哈利兹酒吧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他就是“先生”。当时我与拉芳丝、吉儿,还有西蒙和缺耳光头在一起。西蒙问我怎样才能从战场上生还?我回答说:“自由自在,任其消失”,结果在我动身去里比埃拉之前,他就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我的身旁。至于缺耳的光头,只要是我的东西,即使是粪便和月经血,他都视为神圣的东西,甚至在左手腕上剩上了我的名字。 “先生”的不幸在于他发现我时,正好西蒙去打电话,而缺耳光头去了洗手间。“先生”和一个肤色黝黑。画着深蓝色眼影的丑日本女人在一起。两人在发现我之前,正在谈着必须尽快找到可以卖给阿拉伯人的日本女人,即使年龄在四十岁以上也可以。 “哦,是你啊?” “先生”以高兴与后悔相加的口气说,我没有回答。 “喂,就是这个女人。在酒馆里勾引我,然后又厚颜无耻地跟着我来到巴黎,一到巴黎却跑得无影无踪,这事我都给你说过了。” “先生”在哈利兹酒吧喝了好几杯正宗的血腥玛丽白兰地,已经醉了,但又急于在日本女人面前表现出对我的强硬姿态。 “真是个可恶的女人,喂,你知道吗?是我让你坐头等舱并带你到巴黎来的,男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带你到这儿来吧?” “有这种错误想法的人可多呢!” 丑日本女人也附和地说。他们因为周围没有懂日语的人而大声嚷着。 “什么,你也有这样的朋友啊?你大概也是那样的人吧!站在酒馆的柜台上,敞开大腿,等着勾引像我这样的男人吧!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要你把钱还给我,你来一下!” “先生”将手搭在我的肩上,用力拉我的手腕,痛得我呲牙裂嘴。我装作屈从的样子,站起来向外走去。 “混蛋!贱货!虽然不知道你在巴黎是怎样生活的,但不是看不起你,我看你顶多是在免税店、服装店或者是日本餐馆打打工,并靠吮吸外国人的白色大鸡巴生活吧!如果你再不识抬举,我就和东京联系,用推土机将你的父母兄弟姐妹全杀死。” 正当“先生”这么说、丑日本女人咯咯笑的时候,西蒙和缺耳光头已经绕到他们的背后。 “杀了他们”,我用日语对拉芳丝说。拉芳丝为西蒙翻译成法语,缺耳光头随即从长筒靴里拿出刀子,“先生”和丑日本女人几乎立刻倒下去。我们将他们塞进吉儿的车里,带到圣多尼的爱尔兰酒吧,剥光他们的衣服,将可卡因塞入他们的尿道、肛门和阴道里。日本丑女人被像牛一样强壮的“天使”们轮奸,“先生”则被西蒙用刀子阉割,手指甲被剥掉,这一过程自始至终用八毫米摄像机拍摄下来,然后把他们埋在枫丹白露的森林里。 对我来说,这是辉煌庆典的开始。 告别了流着泪的西蒙,我和拉芳丝、小林、吉儿飞离奥里尔机场,乔斯顿两天之后动身。吉儿在尼斯机场租了辆迈得斯三百型汽车。从马赛到意大利杰诺柏的蔚蓝海岸,是富翁们的避寒胜地。那里有高悬崖、中悬崖和低悬崖三条公路,我们走的是靠近海岸的低悬崖公路。一边看着蓝色的地中海,一边驾车飞驰。我没有忘记买地图。迈得斯三百朝着蒙的卡罗前进,乔斯顿的别墅就在摩纳哥附近的圣杰卡普费尔。 卡普或者是凯布,在法语里是海角的意思。在到达圣杰卡普费尔的乔斯顿别墅之前,车子从最靠近海岸的低悬崖道路进入小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向下延伸,大海却向我们逼来。途中有一座陈旧的教堂,小林在教堂前面停下了。 “是地中海。” 小林说道。 “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科西嘉岛。科西嘉是拿破仑出生的地方哩。” 我一会儿看看陈旧教堂正门上雕刻的圆形神面像,一会儿看看蔚蓝色的地中海,它们都对我说“欢迎光临,欢迎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面对着已经破烂不堪的神面像低声自语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距离和场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这早在奇维果园附近的那家精神病院中已经决定了。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比起景色来,空气的不同更能控制五官。我超过自己的极眼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未知的空气就像剥蚕豆一样,通过眼球和喉咙,将神经剥得又干燥又疼痛。“可以到教堂里面去吗?”我问拉芳丝和吉儿。 “这里、现在、已经、不是、教堂了。” 拉芳丝说,但我还是爬上瓦砾山,钻过铁丝网。教堂的墙壁好像用烂荞麦面条涂的一样,腐朽得摇摇欲坠。我从墙壁中间穿过去,进入教堂内部。正如拉芳丝所说,里面只有杂草和鲜苔,没有留下任何上帝代言人的痕迹。条状的光线从屋顶和墙壁间的缝隙中射进来。在太阳光线能够照到的地方,杂草长着细细的茎和娇嫩的叶,其他裸露的地面和瓦砾上则是绿色的鲜苔。我抓起一把鲜苔闻了闻它的味道,有一种淡淡的海水味。看着条状光线,意志渐渐萌发。那是祈祷的意志。我想屈膝跪下,因担心刚买的棉布裤被弄脏,于是用‘飞车族”群坐在自动贩卖机前的姿势,盘腿坐在大大小小的条状光线之间,双手合十祈祷。 愿以往曾在此地的神灵今日仍能安眠, 愿以往被供奉于此的神灵仍能庇护众生, 愿破坏与邪恶的意志不再覆盖此地。 最后,我低声说“谢谢”。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能忘记感谢的心情。我感谢的是自己能够在这里做祈祷。 别墅在蛇头形的海呷顶端。因为是突进海里的呷角,所以在修路、种植草木、盖房子之前,需要首先凿去岩石。据说最初在这个呷角上建造白色宅坏的是位意大利商人,在其之后的所有者分别是俄罗斯的流亡贵族、美国的电影导演。科威特的王室成员,八年前才被乔斯顿买下来。 穿过铁门,两侧种植着花草、弯成弧形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楼房前面。盛开的鲜花似乎在记忆中的某处,但实际上从未见过这种花。吉儿告诉我,“那是含羞草”。吉儿穿着丝质紧身短裙和乳头若隐若现的薄布质衬衫。“那棵橄榄树的旁边是紫丁香”,拉芳丝解释说,她的两颊已被南欧的太阳晒得红扑扑的。拉芳丝穿着露肚脐的短条纹T恤衫。如果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那么连肚脐也会被晒红吧。在楼门前有五个人等候着,他们是看守房子的老夫妇、厨师和两名仆人。浅白石建造的三层建筑物一共有九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阳台和浴室。 从阳台上望去,可以看到带喷水池的小广场、防风松林。从呷角上延伸出去的有垛口的了望台,还有葫芦形的游泳池和系着摩托艇的栈桥。 餐厅在一楼尽头的屋外阳台上,阳台用透明玻璃封着。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我们先跳到游泳池里洗了洗身上的汗水,然后在游泳衣上缠条浴巾坐到桌子旁。我们喝着极品白兰地和白葡萄酒中的极品普罗旺斯白葡萄酒,吃的是盐渍橄榄、醋渍青椒、紫菜细面条、西红柿煮兔内脏、红芜青沙拉、盐烤炉鱼等。一边吃着,一边眺望着向尼斯和蒙的卡罗开去的游艇群。吃午餐时,拉芳丝他们谈论的话题始终是这个别墅是多么豪华啦、坎依马迪奈斯厨师的宴席是多么正统啦、摩纳哥这个城市是怎样起源的啦、对穷人是多么冷淡啦,等等。 但在上淡黄色冰激淋时,吉儿将“先生”被埋在枫丹白露的事泄漏出来。她是用法语说的,而且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所以我没有听见。拉茧丝急忙用食指堵住她的嘴,但小林已经听到,并用日语说“杀人了?”,情急之下,紫菜卡在他的喉咙里,像是要咳出来的样子,这时我才知道吉儿泄漏了秘密。拉芳丝向小林解释说,真知子受到威胁,那样做也是不得已的。小林则发怒地对拉芳丝喊道,“我不是告诉过你,绝对不要与‘健康天使’来往的吗!”“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行动”,拉芳丝冷淡地反驳小林。吉儿回到房间去了,我也离开餐桌,穿过庭院,走到游泳池旁,坐在帆布睡椅上。松枝遮蔽着强烈的阳光,干燥的风吹来,迷迷糊糊想打吨,这时小林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你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句日语很可笑,所以笑出声来。 “为什么笑?” “就是觉得好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好笑。” 小林坐在旁边的帆布睡椅上。 “吉儿和拉芳丝不是正经人,不要受她们的影响。” “不是正经人?什么意思?” “你大概什么都不懂吧?在欧洲仍然存在着看不出来的阶级之分,拉芳丝是最上面的阶级,而吉儿是最下面的阶级。因为吉儿有葡萄牙吉普赛血统,而拉茧丝是贵族的女儿,她家在波尔多拥有好几座城堡。因此,两个人同时堕落了,互相剥夺对方的道德观念。我说的话你明白吗?” “有点明白。” “贵族和吉普赛人,他们的道德观念是最迟钝的。和这些人比起来,科西嘉人、西西里人或者阿拉伯人,都是非常遵守规矩的正经人。” “你想说些什么?” “尽管如此,在你出现以前,她们既不会伤人,也不会使用暴力,就更不用说杀人了。自从与你认识后,拉芳丝有点变了。” “你害怕了?” “看到别人发生变化是可怕的,看到自己非常要好的人变成陌生人,自己也会变得不近情理的。” 我没有回答。我懂小林说的话。我们促使他人发生变化。这种状况与分子或原子的化学反应基本相同,或者也可以同磁场作用相比较。任何人都是其他人的催化剂。小林说拉芳丝和吉儿以我为催化剂而发生变化。但是,如果没有变化的可能性,那么,不管给多少催化剂也不会发生变化。简而言之,我是没有责任的……。我这么想着,突然脑子里浮现出以前在高中学过的一个化学反应实验,也就是在氧化钠中添人一种催化剂后就可以抽出水。这时,小林已经穿过庭院向别墅方向走去,就像一个营养不良的老年尸体走向谁也不知道的坟墓。我用右手食指对准他的脊背,心情也变得像旧电影《猎人》中具有残忍面孔的主人公那样,发出“砰”的射击声。不仅是拉芳丝,甚至连我也变了。但我没有用催化剂,当然也没有灵魂的媒介。乔埃尔并不是灵魂的媒介,是我的意志本身。所以,就我的情况来看,发生变化的不是我,而是环境。 环境。 “再变化吧!”我对着眼前的地中海说道。 再变化吧! 风暴, 暴风雨, 大洪水, 火灾, 瘟疫, 战争。 晚餐和午餐一样,在同一个餐厅里。先吃鹿肉生火腿,喝基尔酒,香棋是克鲁格牌的,汤是龙虾浓汤,主菜是法国松露红酒烧小牛肉。拉芳丝和吉儿嚷着说,吸食可.卡因后,所有的菜都变得很难吃,唯有生牡蛎。生火腿和龙虾浓汤例外。穿着圆点和方格花纹服装进餐时,那对老夫妇一身十足的管家打扮出现了,男的是黑西装,女的是芥本色联衣裙,好像在二十年时间里一直是这种打扮。他们告诉我,这个餐厅最好的菜肴是黄昏时的风景。小林和白天完全不同,煤煤不休地说起来没完,“摩纳哥对面有一个叫圣雷蒙的城镇,日本人非常喜欢那儿的音乐节。以前那个音乐节的头等奖歌曲是流行歌曲的第一名,例如鲍比呼罗的《滴落在脸颊上的泪人吉瑞奥拉·卡艾迪的《雨》、多明尼哥·摩得纽的《波拉雷》等,当时这些获奖歌曲几乎可以和美国的摇滚乐相提并论,你大概不知道它们之间的不同吧!你也不知道意大利面条和汉堡包的不同!”或者是因为管家打扮的缘故吧,管家老夫妇所说之事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但绝对没有错。我一边吃着表面烤得酥脆、里面仍然鲜红的小牛肉,一边为黄昏的景色所吸引。“你在看什么?”吉儿用英语问我,我回答说, “NIGHT,夜色。” “欣赏夜色,” “欣赏夜色,” “欣赏夜色。” 拉芳丝、吉儿和小林分别用法语、英语。日语说了一遍。然后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夜色。当法国松露红酒烧制的小牛肉通过食道时,夜色仍然逗留在染成桔黄色的海平面那边隐藏着。但是,在橄榄树叶的无力摇曳中,却能感到它的存在。当革菱冰激淋在舌尖上打颤时,夜色就像爬上沉入黑暗的海面一样,登上了海呷的顶端。它的出现方式不同于其他的东西,例如雨或雪等水物质的出现方式,例如春或复等季节的出现方式,例如彩虹和枝叶间阳光等棱镜光的出现方式。如果将早晨、中午、夜晚加以区分的话,那么可以说只有夜晚是有生命的,根据就是那种出现方式。早晨是存在的,却没有生命,中午只有语言,甚至都不存在,但夜晚是有生命的,至少在这片法国的蔚蓝色海洋中。打开1982年造夏特·马尔高的瓶塞,拉芳丝十分高兴地说,“这是我爷爷的酒哩!”在一边吃着科特乳酪,一边品酒时,夜色已经慢慢地展开它的翅膀,四处散发着紫丁香和含羞草的芬芳,所有的东西都相互传靠着、拥抱着。 “夜色是有生命的”,我们用日语、法语和英语低声说着。 晚餐后,除了小林,我们三人要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摩纳哥赌场。眺望着成群的渡轮和劳斯莱斯穿过沉重的夜色慌幕,置身于因钞票而放大瞳孔的人群之间,突然听到有人对我说话。但不是用语言在耳边低声细语,而是对我的神经发送信号,如同我用一种波长向他人发送信号一样。开始时我以为是乔埃尔,但很快发现不是他。乔埃尔是用语言说话,而那“声音”却不是,所以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理解他的第一句话。信号以某种波长搅乱了我的记忆海洋,之后用比针尖还要细的东西,就像指示正确位置的激光手术刀那样的东西,刺激记忆的沉睡点。沉睡点受到刺激,就会立刻出现强制性的影像。所以,我不想做出任何答复,只是接受信号。 “我是亡灵。” 那个信号告诉我。 “你可以叫我幽灵,但我并不在死亡世界里, 因为没有死亡世界, 我存在于赌场隔壁的蒙的卡罗芭蕾舞团舞台后的镶板和灰泥之间, 几乎在芭蕾舞团创建的同时,我就被抹杀了, 在摩纳哥公国诞生之前,我经过很长的路程才来到这儿, 拿破仑一世从最初的流放地登上这块土地时,先头部队就是我们家族, 我们家族从开天辟地时代起,就一直做向导工作, 最初是用宇宙线让高蛋白分子诞生在这个星球上, 将鱼类中适应性较弱者引导上陆的也是我们家族, 我们家族与性别、国籍等无关,是由向导这一概念形成的, 我们能够变成所有生物的形状,所有生物细胞的形状,所有新陈代谢物质的形状。 七十八年以来,我一直向聚集在这个赌场的人们发送信号二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 停下脚步接受信号的只有你, 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我摇摇头。后来我听拉芳丝和吉儿说,在我听到那“声音”期间,我一直将手放在轮盘桌上,没有看任何地方,眼也不眨一下,甚至连睫毛也没有动,呼吸也好像停止了。吉儿担心地摇摇我,当轮盘转动的声音带来现实感时,亡灵的“声音”才消失,但最后的信号还能听得到。当吉儿摇晃我时,我在瞬间做了一个不愉快的梦。我不知道是不是叫做梦,因为只是某种情景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是在枫丹白露森林中,可以感觉到只有种植着许多常绿树木的森林才能发出的潮湿氧气。在一个洞穴中,“先生”和丑日本女人正在精疲力尽地挣扎着。所谓精疲力尽地挣扎,是指肉体虽然沾满血迹地死去,但细胞中尚有东西在蠕动。或许那是“先生”被切断的阴茎痕迹,那个地方滑溜溜的,从扁平无穴的椭圆形部位突然出现了经血,被阉掉阴茎的痕迹就是这个样子。当潮湿的碎片散落此处时,精疲力尽的挣扎就开始了。就像从远处看到几万条虫子在蠕动一样,也好像在显微镜里看到细菌分解胺基酸的情形那样,就是那样的蠕动。那种蠕动的整体,也就是细菌的流动,想将我拉入其中。好像是在要求我去舔“先生”那滑溜溜的阴茎痕迹,上面沾满了碎片、细菌和鲜血。我的头被按着,脸被迫靠近阴茎的痕迹,靠近没有洞穴、生理期的部位。当我的脸即将被吸进精疲力尽的挣扎时,我的视线又回到原来的赌场。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拉茧丝和吉儿说着,让我从轮盘桌上站起来,带我到酒吧去,并让我喝了一些烈性酒。也许是因为亡灵的信号和不愉快的梦,连我的牙齿都咯咯咯嘈地发出声响,颤抖着。不说出来心里不好受,所以我不是用心灵感应,而是用非常拙劣的英语不停地向她们解释亡灵、不愉快的梦,直到她们听明白为止。 “那么,亡灵最后对你说了些什么?”拉芳丝问道,我回答说, “停下脚步接受信号的只有你,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因为你是我们家族的成员。” “家族成员?”拉芳丝不停地说着。亡灵对我说话时,我几乎处于被捆绑状态,但却毫无困难地理解“家族成员”这句话的含义。但在恢复正常状态并向拉芳丝解释这件事时,我却觉得“家族成员”这句话非常可笑。实际上,当我听到拉芳丝用日语说“家族成员”时,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家族?是野牛家族吗?” 拉芳丝再次问我,她似乎看过关于野牛家族的书或者电影什么的。 “野牛家族?”我嘟囔着大声笑起来。那幽灵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在回别墅的出租车里,我还是一想起这件事就要笑,但左腿上起的鸡皮疙瘩却迟迟没有消失。 当天夜里,左腿上的鸡皮疙瘩似乎冻结了一样,恐怖从那儿向全身蔓延,那蔓延的感觉就像一大群蚂蚁从身体的某个部位陆续爬满全身一样,我无法控制自己,先是从拉芳丝那儿要了三片精神安定剂,咬碎后用1943年产的阿尔莫尼克白兰地冲了下去。说起来有点可笑,这种精神安定剂是拉芳丝经常当作春药使用的。所以,当我服了通常药量的三倍后,从身体的洞穴中开始流出分泌物,春情蠢动。以前曾读过一本书,说是有一种叫做哈努曼·兰格尔的斗篷狒狒,当狒狒群中产生新的头领时,新头领就将前任头领和母狒狒所生的小狒狒全部杀死。看到子女惨死的母狒狒会因此发情,而和新头领交情。现在我就像那母狒狒一样。亡灵的话对我的冲击更使情欲增加了数倍,连从小就十分好色的拉芳丝都对我束手无策,我自己也无法应付。虽然知道自己在发情,但自己想做什么,需要别人做什么,我却完全不清楚。服下的安定剂,其药效在两个小时后达到极限,我几乎全身痉挛,完全失去自我。与其说是发情的女人,不如说是因为分娩带来的阵痛而拼命挣扎的女人更合适些。拉芳丝为远远避开小林,只让吉儿到她的房间去。当时我已经失去记忆,但我好像曾激烈地需要小林。我脱掉所有的衣服,一边抓挠着身体,一边抱住小林,但自己也不知道是想亲吻,还是想拥抱,抑或是想性交。我身体中所有的性意识随着血液的流动而到处流动,从握手到亲吻,从吞鸦片到性虐待,甚至出现死囚犯的恍惚。在这成千上万种姿势中,究竟采用哪一种方式好呢?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被带到拉芳丝房间的床上后,情况就更加严重了。所谓情况严重,并不是手脚乱打乱踢,或者是想破坏东西,或者是又哭又叫。据拉芳丝和吉儿说,我好像是一边冒汗,一边用力地相互磨擦自己的手脚。拉芳丝和吉儿想尽了各种方法,并尝试了各种能做的事情,对付已经完全没有自制力的发情女性。两人为使我安定下来,让我喝酒、吸食可卡因、喝咖啡、吸食大麻,一边说着不用担心,一边紧紧地抱住我,念祷告词、抚摸头发、唱摇篮曲、吻我的脸颊、额头、眼皮、嘴唇、耳朵、肩膀、胸部、乳房等所有的部位。她们不断擦拭我冒出来的汗水,有时将我包在毛毯里保持体温,用热毛巾里头,或者敷冷毛巾,将我放进浴缸,然后冲冷水,但我仍然叫着“抱抱我。抱抱我”,所以她们也使用了电动按摩器。虽然用毛巾一擦再擦,我的汗水还是不断冒出来,但不像桑拿浴或蒸汽浴那样,汗水是形成水珠后从皮肤上滚落下来的,而是像在完全干燥的地方喷雾一样,身体的水分不是从汗腺渗出,而是大气中所含水分轻轻地贴在肌体上,不知不觉之间小汗珠就附在皮肤表面了。 “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汗水。” 后来拉芳丝这样说。 “真知子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所以我们就帮你擦汗。那汗水就像附在汗毛上的雾珠一样,擦拭前我和吉儿都说漂亮,欣赏了好一会儿。而且各个部位汗水的温度也不一样,有的地方是热的,有的地方是冷的,例如肩膀附近的汗水就很热,积聚在腋下的汗水就很冷。不管怎么擦,你一直在冒汗,所以我和吉儿给你一些可卡因,后来我们也不再用毛巾擦拭了,而是用舌头舔。即使在手腕内侧,汗水的温度也不一样,舌头滑过后,那种温度的差异是非常性感的,所以我们也变得奇怪起来。吉儿将那种感觉比作海上滑板运动,在有暗礁的南方岛屿,乘着风力滑板,海水颜色的变化非常漂亮,你知道吗?因为海底有岩石啦、砂子啦、珊瑚啦、海藻啦等等,它们使海水的颜色发生不同的变化。用舌头舔真知子身上的汗水,吉儿就有那种感觉。” 我的汗水不仅温度有所不同,似乎气味也有各种类型,当然,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我和吉儿都兴奋起来后,你还是一个劲地喊着‘抱抱我、抱抱我’,在对你又舔又摸的过程中,我们也想做些更刺激的事。‘你到底想怎样呢?’我们在你耳边问,你虽然能感觉到,却怎么也达不到高潮,结果我和吉儿用手指和电动按摩器一次又一次地刺激你,直到我们精疲力尽。在昏睡之前又看了看你,你还是很痛苦地扭曲着身子。你那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是不是像我们常说的那样,有一种全身爬满了小虫的酥痒感吗?” 我回答拉芳丝说,“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个答案一半真实一半虚假。用语言说明可比较困难,我通过扭动身体,希望别人对我做些什么,自己也想做些什么。我想象各种各样的性行为,并且想同时采用所有的姿势。现在能想起来的是,我想把什么东西塞入体内。阴茎,而且是所有人种的,所有年龄的,所有尺寸的阴茎,嘴巴、阴道、肛门都想要。一个具体男人的阴茎难以满足,我同时想要矮个子、健美先生、外籍军团士兵、“健康天使”、医生、小孩、体力劳动者、贵族的阴茎。那些影像,也就是各种阴茎和阴茎主人的影像忽明忽暗时,我又想要手指和舌头,接着我想要体液。同时想要唾液、汗水、精液和其他排泄物,甚至自己的体液也要回流似地强烈需要那些东西。当体液回流、我身体涌现出被冲洗的感觉时,产生了排泄的欲望。想将自己身体中的所有东西都排泄出去,奇妙的是,我甚至想射精。像男人那样,把着自己身体上突出的东西射出精液。但我并没有失去意识,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女人,只是持着想象中的阴茎。我一直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射精的,所以我没有模仿男人手淫自慰,即使扭曲身体万分痛苦时,我也不想自慰。紧紧抱住小林时,当时也是赤身裸体,但对小林也没有任何具体的要求。我靠在小林身上,两手环抱在他身后,但也是仅此而已,因为我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小林。 身体想接受什么东西,接着又想排泄什么东西,其后,不,木是其后,一切都是同时的想象,我需要皮肤的刺激。我的眼睛还记得,拉芳丝和吉儿用舌头舔我,但皮肤却没有任何感觉。看到拉芳丝和吉儿粉红色的舌头轻轻滑过皮肤时,我想用针扎我的皮肤。实际上,我也曾请求拉芳丝那样做,但拉芳丝觉得我的要求是不正常的,所以对我说,‘服关系,我会让你舒服的”,就只用了手指和舌头。我被粘粘糊糊的东西覆盖着,我知道那些使我身体轮廓模糊的新液是发情的产物,所以希望皮肤上有更强烈的刺激。我想要细针、别针或注射器之类的尖东西刺我的耳朵、乳头、面颊。我还想了许多许多事情。希望被剥夺目由,被关在黑暗中。想要涂满别人的、特别是那些最被人看不起的人的排泄物。我也想将身体剁碎,最后让别人把我的肉吃掉。然而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是不可能发生,而是即使那样发生了也不可能抑制发情。发情不是用阴茎或别针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因为那是不能调和或解决的事情。涂满身体的新着物,模糊身体轮廓的东西,虽说那是发情的产物,但简单说来,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是时间。 时间。 有方向的时间流动, 那流动的、间隔。 想象在没有任何人、没有生物、没有有机物的行星。在那里只有温度。即使没有大气,也有温度。从诞生前的行星,到已经死亡的行星,没有氧气、光和运动,但只有温度。 开始之前,终止之后, 温度。 在这样的世界里,在时间发生的瞬间,就有发情的故事。因此,发情的历史比我们本身还要长。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还没有入睡。 拉芳丝她们不再担心了,但第二天夜里,我独自一人去会见亡灵。虽然只睡了一两个小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但我准备集中精力与亡灵对话,所以一走进赌场,眼中再也没有周围的客人、兜售商、墙壁、天花板的华丽装满或者其他的东西。大概其他人也一定知道我见过亡灵吧!我也知道自己身上散发着像强大磁力的东西。动身前吉儿帮我化妆,当她碰到我的太阳穴时,突然说出“灵气”这个词。赌场的最里面,一群日本人和阿拉伯俗人正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用一张一万法郎的筹码进行赌博,我穿着从吉儿那里借来的黑色绸缎连衣裙,决定先将乔埃尔叫出来,事先准备与亡灵的谈话。乔埃尔就像忠实的狗一样,立刻出现在我的身体中。因为来得太快了,所以我有些吃惊。就在乔埃尔出现的同时,有人轻轻地拍打我的肩膀。是一个茫然站在桌子旁、既不玩轮赌也不玩二十一点的中年意大利男子,他误认为我是日本妓女。我回头看他的同时,将发情的欲望,也就是对时间流动间隔的恐怖印象紧紧拼贴起来,然后传递到他视神经的底部。意大利人的身体在瞬间颤抖起来,他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像打开莱卡照相机的光圈镜头一样,“啪”的一声张大了瞳孔,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后退,口中念念有词,在朋友的搀扶下慢慢走出了赌场。今天一整夜,他都会像白痴猩猩那样,一边发出呻吟声一边自慰。 “对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木应该那样做”,乔埃尔说。 “因为对他人传递电波,那电波也一定会反射到自己身上的。” “我知道了,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但是,在与乔埃尔谈话时,我发觉他的声音与以往不太一样。我想,乔埃尔可能生气了吧,因为我对一个陌生的意大利人做那种事。我离开桌子去看轮赌。我也换了一些筹码,装出对赌博很有兴趣的样子。这样的话,至少不会有人再突然拍我的肩膀了吧? “乔埃尔,我已经反省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妓女,所以你不要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乔埃尔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不能生你的气,因为我是你的意志。” “是吗?对了,我是来见住在这儿的亡灵的。” “我知道啊。” “怎么了,你担心什么?是不是不见面的好?” “不是这样的,我对亡灵一无所知,我对这件事无法提出任何建议,我的建议都是一些非常日常性的,例如像旅游向导之类的。” “可是你是意志啊,还有,旅游向导是怎么回事?” “意志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是诱劝你去旅行,成为你旅行的动力,只能做这样的事情。告诉你怎样住宿,怎样交朋友,怎样订机票,怎样与出租车司机会话。因为意志不过是知识的变形而已。” 我正在和乔埃尔交谈时,亡灵用昨天晚上的方式向我传递信息,也就是用指示正确位置的激光,控制记忆中的沉睡点。“等一下”,我让乔埃尔消失后才去接受那信号。 “今天晚上什么也不能谈,明天晚上在蒙的卡罗芭蕾舞学校校园里举行欢迎雷尼尔大公的晚会,我当然不会被邀请,但如果你去那里的话,我们就在那里交谈吧!” 信息就这么多,而且在说完后立刻结束了。或许是昨天的发情培养出来的耐性吧,我没有颤抖也没有感到寒冷。摇摇晃晃是因睡眠不足造成的,而不是与亡灵接触的结果。 “我暂时不会见你了。” 我突然听到乔埃尔的声音,似乎非常悲伤的声音。 “为什么?” “因为你再也不需要意志的结晶了,如果没有必要,我就会消失。” “你不是我的一部分吗?” “当然。” “那怎么会消失?” “所以,会消失。” “那我会寂寞的。” “还会再见面。” “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当你再次需要意志的时候,但是……。” “那是……’, “虽然不知道那是在什么情况下,…” “真奇怪,与自己的一部分离别时,心情就像是和自己喜欢的男人离别一样。” “因为那是同一件事啊!” “好像说我爱你一样。” 乔埃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离开赌场,走下巴黎饭店前的坡道,朝蒙的卡罗游艇码头走去。当然我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往前走。没有风,没有其他人影,只有夜色深深地呼吸着。海水的味道传来,我坐在庞大游艇群前的长椅上。连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虽然在哭泣,但没有变得感伤。我想这可能是因为被夜色笼罩的缘故吧。如果夜色是有生命力的,那么我真想与夜色谈话。亡灵是什么模样呢?我想象着。在月光下,如同楼房一样的白色游艇在波浪上摇晃着。我想,亡灵会不会出人意料地长得像游艇一样呢? 英国籍犹太人、吉儿的资助者、股票经纪人、也是别墅主人的乔斯顿比我们晚三天到达这里。乔斯顿一边解释他是因为阿根廷银矿股票上市的事才晚到的,一边吩咐仆人搬运行李,然后走进起居室。当时吉儿、拉芳丝和我正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 “怎么回事?好像大家都累了。” 从乔斯顿身体中发出这样的电波,“我是为寻求更为刺激的非道德行为才开放这别墅,而且连我都是特地从巴黎赶来的,看到你们这种样子,真让人失望”。小林一个人开着租来的车子到圣雷蒙去吃意大利面条,因为摩纳哥东面就是意大利。小林想离我远远的。吉儿和拉芳丝是神秘主义者,本质上也是随欲望而生存的人,因而对我非常照顾,但发生在我身上的、连自己也难控制的事情后,她们也疲倦了。“昨天晚上既没有搞同性恋也没有自慰”,吉儿说完后,拉芳丝补充似地接着说,“这还是初潮后的第一次呢!”拉芳丝又说道,“因为吸了过量的可卡因,还服了安定剂,喝了不少酒,脑袋就像塞满了沉重的积雨云一样,而且连续四、五个小时舔真知子的身体,下巴都累垮了,甚至觉得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说到口交,我曾对一个加勒比海男人的阳具,准确地讲,是对牙买加和波兰混血儿的阳具连续干了三小时,但阳具的前端像税膜一样滑溜溜的,所以舌头不会那么干涩。人的皮肤有多粗糙,我是最清楚的,真知子是以米为主食的亚洲人,所以皮肤还算光滑,如果是西方人,尤其是年过四十的女人,我想我们的舌头肯定变成了像马口铁鞋拔子那样的东西”。这些话是在乔斯顿来到之前说的,当乔斯顿进人起居室时,我们三人都倚靠在藤椅上打液,闭口无言。从窗户中看到的地中海是蓝蓝的晴空,但起居室里的空气却因三个女人的沉重呼吸而凝固了。或许还有另外一些气味,即吉儿腋下的酸甜味,以及从拉芳丝全身和我的所有毛孔中散发出男人所没有的气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就像什么东西渐渐变酸或者腐烂一样的气味,也好像是在熟透的水果上撒上石灰粉时所产生的气味那样。似乎乔斯顿也被起居室的这种气氛所笼罩,只说了声“好像大家都累了”后就不再开口说话。吉儿依然没有戴胸罩,只穿着件T恤衫,从雪白的大腿隙间可以看到黑色的阴毛,拉芳丝以紫色长衬裙代替了便服,我也只里了一件浴袍。当时,管家夫妇告诉我们,“乔斯顿先生来了”,就看到乔斯顿微笑着走了进来。我们一副懒洋洋的神态,连招呼也没有打。乔斯顿吻了一下躺在藤椅上的吉儿的额头,但那时的吉儿已处在半睡状态。然后乔斯顿不知所措地茫然坐在另外一把藤椅上,那坐的姿势就像身体散了架一样。就像将吉儿的资助者、英国籍犹太人、别墅主人、股票经纪人、扶轮社会员、美国运通公司金卡持有人这些职务、权利、身份割得七零八落一样,然后将那些拼图无意识地堆成金字塔型般地坐在藤椅上。大概他具有一种被禁锢在深海中的心情。当他断绝念头似地站起来时,我对他说, “我想参加蒙的卡罗芭蕾舞学校的晚会。” 睡了两个小时左右的午觉后,我们开始为参加歌剧节和晚会做准备。开着窗户,让凉爽的海风吹进房间,从而使午睡非常舒适。在午睡时我做了数不清的梦。梦以我的自传形式表现出来,从进入小学到乏味的日常生活、到无聊的汽车公司工作、在新宿小巷里卖淫、召唤秘密俱乐部的女人进行变态性行为、成为“僵尸”的“先生”登场、与乔埃尔见面、接着遇到幽灵,无论是多么优秀的剧作家,都无法如此巧妙地编写出这样精彩的浓缩故事。梦的画面非常昏暗,而且对比度强烈,就像刚开始使用色彩时鲁基诺·维斯康提的电影。身体在休息、精神却兴奋的我,醒来后立即抱住睡在旁边的拉芳丝,相互拥抱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真有点奇怪”, 拉芳丝说道。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并不是因为午睡醒来立即拥抱是奇怪的,而是觉得自己渐渐变得单薄,而且还以此为乐,因而觉得奇怪。我想这与乔埃尔的分离是没有关系的,当自己变得单薄、身体轮廓因此变得模糊、并和拉芳丝的皮肤相互摩擦时,自己与拉芳丝的区别消失了,而且自己的意识也几乎消失。 自我意识? 也就是自己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以及自己与他人的明显区别、自己在想什么。在那家可以看到奇维果园对面被封闭的天文台的精神病医院里,我曾问过医生有关自我意识的事,他回答说:“我们平常是有意识地生活的,其中包括对外界事物的对象意识和对自己本身的自我意识,缺一不可,否则意识就会崩溃。自我意识大致可分为四种,按照嘉巴斯的分类,其中一种叫主动意识,也就是我们本身产生的意识,例如知觉、思考、感情、意志等等,如果这种主动意识出现故障,就会产生分裂症。”某位医生就认为我的情况是主动意识出现障碍,按照这位医生的理论,自我可分为三类,即作为身体的自我、作为精神的自我以及作为社会性存在的自我等,这三个方面都可以产生分裂症。也就是说,作为身体的自我一旦出现障碍,就会产生自己仅在此处的感觉,严重时甚至连自己的体重都感觉不到;而作为精神的自我出现障碍时,就会机械般地感觉自己的事情,会觉得所有的自我行动都不是自己做的,仿佛完全丧失了感情;作为社会性存在的自我出现故障时,会失去对外界认识的现实感,一切都被看做是非现实的,陷入既没有远近感也没有清晰度的状态。这位医生严肃地对我说:“你所患的分裂症三方面的原因都有。另外,自我意识还分为与外界区别的自我意识、被统一的自我意识和被同化的自我意识三种,如果它们分别出现故障的话,就会产生分裂症、强迫症和妄想症 说完这些话后,医生眯缝着眼凝视奇维果园的远处。“但是,将自我意识分类,例如主动意识中作为社会性存在的自我弱体化时,即使想强化它,也没有具体的方法。因为患有精神疾病的人,都是想躲避到疾病中去,所以想让他们从那里逃脱出来是不可能的……。” 自己变得单薄……,当我用手指抚摸拉芳丝那好像是涂了黄油的细腻皮肤时,拉芳丝颤动着睫毛睁开眼皮,用灰色的眼睛盯着我,低声嘟囔着“上帝之子”,然后用她那柔软且结实的嘴唇摩蹭我的乳头,此时我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体与世界之间的界线,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拉芳丝与地中海是美丽的,是令人愉快的,还有炎热天气下的奇维果园 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那样的事情。 我也不是为了解那样的事情而存在,但我能谈一些恐怖的事情,知道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不是从其他人的书籍或者演讲中来的,而是自己具有的,所以恐怖不是太强烈。 “真知子、蓝色的、礼服,吉儿、粉红色的、礼服。” 拉芳丝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衣服借给我。我们彼此笑着,接触对方的身体,相互调笑对方,穿上欣赏芭蕾的衣服。此时,乔斯顿带着“这个别墅是我的,你们如此快乐也是因为有我”的笑容出现了。吉儿冷冷地说,“我们正在换衣服,请你出去”。乔斯顿以复杂的表情看了我们一会儿,似乎明白了无论怎样做也难以加入其中的现实,便整了一下他那粗俗的。英国式样的燕尾服蝶形领结,然后快快地走出了房间。“他好像总也不明白似的,”吉儿对拉芳丝说。 “什么?” “刚才大家决定午睡时,他爬到我的床上,要求做爱,我觉得那也太木自然了,就拒绝了他。但他好像怎么也不理解的样子。似乎他觉得他是我全部生活的资助者,因而具有自由使用我身体的权力。” “可是,那是不同的。” “我已经告诉他那是不同的。我对他说,如果你想自由地使用我的身体,那么你应去找其他更像妓女的女人。如果你不只是对我的身体感兴趣,而且也尊重我的精神和人格,并为此付出金钱,就不要在不自然的时候要求做爱。委婉地告诉他,他是明白的,但他好像不理解现在这种情况,也就是我们这样裸着身子,互相亲吻嬉戏。他觉得为我们创造这种环境的是他自己,他是别墅主人,我们相识时的巴黎住宅也是他的,支付从巴黎到尼斯机票钱的也是他,即使我们的芭蕾舞票和晚会邀请券也都是他搞到的,但为什么不能参加我们的调情游戏呢?这一点我不想告诉他,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支付金钱和接受金钱的人,他们分别以此为快乐。” 吉儿还不到二十五岁,但小腹已经有些松懈。拉芳丝虽然有雀斑,但全身肌肉没有丝毫松懈的迹象,这大概就是小林所说的吉普赛人和贵族之间的不同吧!小林没有回来,因而那辆租赁车也用不上了,所以乔斯顿叫了一辆灰色的加长型轿车。太棒了,我们都高兴地露出欢喜的笑容,感觉就像哈里姆的国王一样。 芭蕾舞的曲目是胡桃夹子,拉芳丝特别喜欢孩子们的表演,吉儿则批评现场气氛和芭蕾舞本身太做作,乔斯顿认为森林精灵的服装不用绿色、而是以白色为基调,这种设计是创造性的。我是第一次欣赏芭蕾。摩纳哥虽说是个袖珍国家,但与国王在同一个空间、为同一目的坐在一起也是第一次。 刚开始时我非常紧张,一直胆怯地看着天花板上巨大的雕刻画。半圆形的天花板中央绘着圣母,周围是神话中的动物、人和天使。由于基本色调是金黄色的,所以看久了会令人眼晕。 美丽的东西可以培养自我意识。 晚会在旧街区摩纳哥山腰的蒙的卡罗芭蕾舞学校校院内举行。晚会的开始时间是在晚上十一点,已经卸下芭蕾舞戏装的孩子们并排站在芭蕾舞学校大门口,迎接出席晚会的客人。从芭蕾舞学校门口可以俯瞰摩纳哥港口。学校位于很陡的斜坡上,校园如梯田般被分成五段,由石造的台阶相联。当我们穿过大门走在梯形的校园时,不禁为其美丽异常的景色所震撼。由于夜色而看不太清楚,但周围可能有小森林,以防止赌场和街头喧哗的侵扰。晚会会场周围是柔和的夜色。照明有桌上的蜡烛、台阶两边的火把,还有照着各种形状花坛的灯光。灯光只对着花卉,而且是从下往上照射,所以使色彩缤纷的素衣草、含羞草、玫瑰等花卉轮廓分明地浮现出来。但与白昼阳光下看到的花卉不同,没有生气勃勃的现实感,好像把带有湿润光泽的花卉毛毯铺在地上一样。沿着台阶并排的火把大概是从中世纪承续下来的,飞散的桔红色火花,使地面的红土更为显眼夺目。红土上的人影神秘地摇曳着。单单是注视着具有生命力的红黑景色,我的心情就不由得激动起来。桌子上小蜡烛发出的光线更映现出小小的幸福世界,这个世界被具有湿润光泽的花坛薰衣草和红色地面上的黑色人影所环绕。我们的桌子是在从下往上数的第二层庭园里,靠近中央。我们走下被火把照耀的台阶,其间无论是乔斯顿,还是吉儿或拉芳丝,都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大家都被这儿的美丽景色所征服。 我们坐下后,从巴黎饭店来的志愿服务生为我们斟上香槟酒,等到所有的人都就坐时,雷尼尔大公和史蒂芬尼公主在芭蕾舞学校校长的引导下出现在晚会现场,并在掌声的漩涡中坐在皇室的桌子旁。 乔斯顿说了声“去取菜吧!”,我们提着礼服的下摆走到庭园中央的自助餐桌子前,就像站在巨大的舞台上。菜肴有意大利风格的小莱和青菜浓汤、韩国蓟沙拉、白色鱼肉派和鹿肉排、烤牛肉,还有像宝石一样的甜点心。自助餐桌周围挤满了盛装的人群,混乱中我和拉芳丝她们走散了。我出了很多汗,身体有点冷。当我穿过花坛走近森林时,就听到幽灵的声音,“请等一下”。幽灵站在巨大的橄榄树旁,面貌看不太清楚,但留着长长的胡子,庞大的身躯就像希腊神话中的半人半兽神。 “请到这边来。虽然没有人能看到我,但如果被人发现你和我在一起,对你就不好了。” 他说话的方式跟我们在赌场交谈时一样,与我不出声地向他人传递信息也一样。用这种类似能够正确定位的激光的东西,刺激记忆和信息的沉睡点,影像就会立刻出现。 “有关我的事情那天晚上已经说过了,今天晚上就听听你的事吧!” 传递一些什么样的信息才好呢?我决定找出午睡时做的梦,因为那梦是归纳得很好的自传。我将手上的餐具放在草地上,闭上眼睛,努力挖掘埋在脑子里的梦。是梦呢?还是印象?或是强烈的影像?首先出现的是奇维果园,然后是埋在枫丹白露森林的、满是泥泞的“先生”的阴茎。那些影像一度分解,变成又细又长的线状物,作为波长向幽灵传递。当我正在想是否已经传递到时,幽灵笑了。 “原来如此。” 说后他又笑了。然后幽灵向我跨进一步,从晚会会场射过来的灯光使他的身体稍微浮现出来一点,因而知道他裸着身子。虽然仍然看不清楚他身体的整个模样,也不清楚身上的毛是否浓厚,但可以看到身体中间隆隆勃起的阴茎,所以我知道他没有穿衣物。 “我说过我们是因为向导这一概念才形成的事吧?” 幽灵一边缓慢地招着阴茎一边问道,我点点头。 ------------------ 图书在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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