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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蓝色的山丘围绕着一小群正在火山熔岩层上追边而行的人,蕾莉靠在土著们为她扎成的轿型座位上,探身对抬着她的四名土著说:“拿掉他的塞布。”她指指山姆,再指指自己的嘴。土著以矛头指着山姆的脸要他停下来,拿掉她绑在他嘴上的布。 “山姆?” 他吐了几口唾液,怒视着她。 “你看我们正要到哪里去?”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读他们的心思。”他一边努力要在岩石上站好,一边对她发牢骚。仍然绑着的手使他行动不便,某种邪恶而奇怪的理由使她想笑。 “看清你的脚步要往哪里去呀,可别跌伤了。”她笑着对他说。 “我无法一边看清我的脚步,还要回答一些愚蠢的问题。”被雨水打湿的岩石令他不易平衡,当然两枝指着他的长矛也功不可没。可是,他也活该,谁叫他又说她的问题愚蠢! “怎么啦,山姆?今天不顺利吗?是不是……呃……”她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呃,我想起来了,你的枪在射程内不都是最准确的吗?” “我的枪够准确了。”他怒视着她,差点滑倒。 “你的麻烦还真多,不是吗?是你的头在痛吗?会不会是今天没人在家呀?”她忍住笑,很有礼貌的问。这真好玩。 “快走吧!” “来,曼莎,吃颗干果。”她给它一颗花生。 喀啦!喀啦!喀啦! 她像偷吃了金丝雀的猫般靠回轿椅上,看着山姆的肩膀因每一个喀啦声就瑟缩一下。 到了下午,他们在走过往下就让蕾莉不敢呼吸的陡峭山路之后,来到土著的村落。山姆似乎不怕高,但曼莎吃花生米的喀啦声,好像山顶也随之崩塌下来了。 他们抵达一道很深的峡谷,土著们放下轿子,扶她站起来。她转身,看见曼莎飞到对面的一棵树上。峡谷的对面是一座村落,有着许多离地六叹高以竹子和棕桐叶盖起来的房子,颜色、大小不一,有新有旧。 村子的中央有一些孩童在玩耍,妇女则有的在洗晒衣物,有的在编织篮子,有的在烹煮食物。一处用竹子围起来的地方养着一些小牛。 她的土著向导正在对他们的领袖说话。藉由手势和单音字沟通后,她认为他的名字应该是叫莫加。他也曾在给她肉吃时,又跳又画的说明那是火鸡的肉。他们彼此还挺能沟通的。 山姆也曾企图把土著拉到他那边去,幸好没有成功。但他的怒骂令她只好将他的嘴塞起来。 蕾莉看看那道架在深谷上的狭长竹桥,这道峡谷形成了村子的天然屏障。 “蕾莉。” 她转向叫她的莫加,他正指着竹桥点头,意思是要她走过去。竹编的桥面比登船板宽不了多少,峡谷间的风令它像摇篮一样晃荡不已。 她皱起眉头指着桥。“走过去?” 莫加精神饱满地笑着点头。 这桥看起来……很有挑战性。 “怎么啦,棒棒糖,害怕这区区一百呎的高度吗?”山姆故意停一下。“垂直的一百呎。” 她由桥上看入峡谷底部岩石磷峋的河流,她不要过桥! 山姆大笑起来,吹着口哨模仿物体凌空坠下的声音,最后是落水声:“啪!” 她恼怒地瞪他一眼,对这种恶心的幽默毫不欣赏。他回以咧嘴一笑,对她的反应是乐在其中。 一个星期之前,她是绝不会过桥的,她只会往地上一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可能,赖蕾莉再也不会等待全世界来拯救她——事关个人荣誉。 她以少许的勇气、更多的决心武装起自己,开始向竹桥走去。莫加拉住她的手肘阻止她,摇摇头并举起一根手指。她假设他是要她稍等,他指指她的靴子。她低头看看,他又指指他自己的光脚。噢,他是要她弃靴而行。 山姆的笑声让她咬紧了牙。她不理他,坐下来解开鞋带。她转头看见两名士著也解开山姆命令他坐下来脱靴,她突然想起游击小屋的事。 “等等!”她像弹簧般跳起来,跑到山姆身边抓住他的右靴用力拔。 “放手,蕾莉!”山姆挣扎着站起来,将她踢开,但是她抱着他的脚跌坐到地上。他还来不及抓住她,已被土著用矛尖顶住胸口,动弹不得。 靴子离开了他的脚,她探手进去拿出他藏在里面的匕首。她以食指和拇指捏着它在手中晃。“你以为我忘记了,是不是?” 山姆气呼呼地怒瞪着她。“那是我们唯一能够逃离这儿的方法,你这愚蠢的——” 她以匕首指向他,警告道:“你敢说!”他的牙为之紧咬。“我们为什么要逃?你自己说他们把我当公主,我们如果要走,我会命令他们让我们离开。”她坐下来脱靴解袜。 “北方的这些部落,有的是猎头族。” 她猛然停住脱靴的动作,转头去看山姆是否在开玩笑。他很认真。 她看向莫加,那毫无帮助,她根本不知道猎头族该长什么样子。在这之前一直对她很好的土著们,笑着指向那座桥,她转而对山姆说:“我不相信你。” 他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也来不及了。” 她站起来,拍拍臀部不再理他,一名土著拿过她的靴子举步过桥,桥身因他的重量开始摇晃,但对他似乎毫无影响。他先把两只靴子绑在一起,挂在他刺了青的肩上,双手扶着亚麻绳编成的扶手,脚掌变曲包住竹片的曲线,如履平地般走了过去。 轮到她了。她吸一口气,踏上竹片,桥摆动了一下但还好。她谨慎地走到将近一半时,谷底一阵风吹了上来,整座桥像吊床般晃起来。蕾莉做出她最擅长的事——她开始尖叫。 叫声在峡谷间回荡,冲上了崖壁,直上云霄。土著们跳了起来,指着她喃喃低语又摇头晃脑。村民们纷纷跑出来看为什么整个天地都在尖叫,有人大叫是他们的神发怒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桥身摇晃振荡到她根本不能动弹,她的叫声从底下的峡谷反弹上来,好像一直在叫她:“看看下面呀!”但是她知道她不能看,一看她就会掉下去。 就在她认为自己即将被摇昏掉时,山姆来到她的身后。“不要往下看,向后靠在我的胸前,开始深呼吸。我不会让你跌下去的。” 她的头一碰到他的肩膀,平静之感席卷而来。“英雄”山姆再次前来拯救她了——虽然她一再的折磨他。 “将你的脚很慢很慢的往后伸,直到你踩到我的脚背上,听懂了吗?” “懂了。”她小声说着,已将左脚安稳地踩上他的。风再度使桥身摇晃,她好不容易才让右脚踩住他。他们开始摇晃。山姆在她耳边低语安慰地告诉她马上就会没事。她相信他。 “好,现在把你的手放到我的手上,握住我的手腕也可以,只要你觉得放心就好,我要让我们两人一起走过去,可以了吗?” 她点头。 他的脚步如此稳健,她几乎没有感觉到桥的摇晃。一直到踏上结实的土地她才敢吐出一口气来。 “山姆,谢谢你。”她转身搂住他的脖子,直到内心不再颤抖。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背部,安抚她,让她暂时栖息在他如天堂般的臂弯中。土著在四周低语,但她毫不在意,她只想要他的拥抱。 她终于退开来看住他,他的眼光搜寻着,似乎想确定她没事。亲吻他的需要突然如此强烈,她开始朝他的嘴移近。他的眼中出现相同的急切,低下头来。 一枝长矛突然刺人他们之间。莫加怒瞪着山姆,并生气地下着命令,大概是命令山姆放开她。他拨开在他们鼻尖前的长矛,咒骂着放开她。 一群土著女孩突然像孤儿围着圣诞树般,将山姆团团围住。她们发出各种不同的惊叹声,并伸出手来摸遍他的全身,好像想藉以确定他是否真实。 蕾莉不理会那些指着她烧焦的金发和抚着她的手的男人,惊骇地看着那些女孩偷笑、大笑着抚弄山姆。她真想抓住她们及腰的闪亮黑发,让她们一个个都变成光头。她举步甩掉一个想吻她左脚的土著,想去将山姆救下来,然而他的笑声使她要然而止。 她望着他得意的脸,决定他才是应该拔光头发的人。他伸臂搂住两个女孩——最漂亮的两个——并在她们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时,猛对她们微笑。他太喜欢这些女人为他疯狂了。 她懊恼得想吐口水,他却知道似的看向她。她啐了一口,他则状似无辜地耸耸肩。她拿出所有的自尊与意志力,才能站在那里不冲出人群而去。不过,她倒也不能确定她想撕毁的到底是那些女人或是山姆那张得意的脸。 有人拍拍她的手臂,她以为是那些土著,心里决定也学山姆一样享受一下众人的崇拜。结果却是一个发白如棉花,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站在她身边,一双眼睛倒像小孩子般闪闪发亮。“我还没死呢!”她说。这妇人结实而矮壮,胸脯宽厚,身高只到蕾莉的肩膀。 “过来,小鸭鸭。”她以带着某种口音的英语说。 “你说英语!”她真想拥抱这个老妇人。 “不是很好,过来这里,鸭鸭,我可没有一整天的时间。”妇人转身朝村落而去。 蕾莉紧随妇人而行。“这是否表示,你不是猎头族?” “当然不是。”她扭头说。 “你是本地人吗?”蕾莉看见她有土著的五官,手臂和颈部也都有刺青。 “我丈夫来自伦敦,”一个很好的人,我的哈利,他是维多利亚皇冠号的水手。我在那边住过五年,后来他生热病死了,我才回来。” “我很难过。” 妇人像个陀螺般转过来,双手插在腰上。“为什么?你又没见过他,有啥好难过的?” 蕾莉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慢阔地解释。“我是说,如果我认识他,如今剩下你一个人我会很难过。”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十五个子女.三十八个孙子女,每一转身都有人拉我的衣服。” 蕾莉笑了,这才想起尚不知对方姓名。“我是赖蕾莉,你呢?” 那女人止住脚步慢慢转过来。“你叫赖蕾莉?” 她点头。 那女人的黑眼睛把她从头看到脚。“取个舞者的名字真不好,”她摇着头。“我是欧姑。” “我们要去哪里,欧姑?” “去见国王。” “啊!”蕾莉煞住脚步。“国王。” “当然,你以为这村子谁在管理,小牛呀?别担心,他只是另一个男人,肚子痛的时候也是要赶快跑到村外去蹲下来的。” 说到男人,蕾莉想起山姆。她转身刚好看到他被一群女孩拉走,她连忙转回来,不甘被他知道她在看他。 欧姑领她来到村子左边,一群土著正围圈而坐,许多孩童和妇女看到她都开始窃窃私语。一声击棍之声破空而起,土著们突然分开,露出一座前有石椅的三墙草屋。石椅上坐着一个显然是国王的土著男人。 他那被染红的牙齿咬着一只黑色的小烟斗,白色的烟正从那儿冉冉上升。一条黑色的长辫子垂在左肩上,全身都是刺青,四条由干果、水晶和琉璃串成的项链挂在脖子上,长辫上则系着红色的公鸡羽毛。他的旁边有一个男孩正用棕相扇替他扇凉,另一边则有两个手持长矛和弯刀的守卫。 她走近时,国王站了起来,阳光照得他腿上一件金属闪闪发光,那是一把看起来十分锋利的弯刀。他的手上拿着一个木制的红色小圆盘。他的手一挥,她吓了一跳,原来他是把圆盘丢出去.但那圆盘马上因为系在他手上的绳子似变魔术般的滚了回去。她抬起头,突然看见他拿下烟斗,居然塞进面颊上的一条裂缝里。蕾莉目瞪口呆地看见一缕白烟由那人黑黑的耳朵旁边冒出来。 欧姑推推她,示意她上前去。她深吸了一口气,举步前行。山姆不知何时也来到她身边,抢着要走在前面,蕾莉加快脚步,她才不要他先到。 她的赤脚踢到一块石头,害得她只好在山姆的笑声中跳过最后的几呎。她终于站到国王面前,虽然光着脚、穿着男人的衣服,而且头发烧焦了,但却尊严十足。她伸出手说:“很高兴见到您。” 国王看看她的手,伸出拿着圆盘的手。“溜溜球。”他说。 她皱起眉头重复他的话:“溜溜球。” “溜溜球。”他点点头,笑出满嘴奇怪的红牙齿。然后他看着她的脸,开始绕着她转,偶尔停下来拍拍她的头发、肩膀和臀部——那令她尖叫了一声。 “他们也许不是猎头族……只是食人族。”山姆牵动着嘴角低语。 就在这时,曼莎飞下来停在蕾莉的头上,再跳到她的肩上。“我是曼莎,我是八哥,山姆是屁蛋。” 土著们指着曼莎低语,神情惊愕。莫加对国王说话,山姆则低头对蕾莉说:“他们大概要把那只鸟加进来煮,增加风味,它的确够咸了。” “他们不是食人族,欧姑告诉我了,你只是喜欢吓我。” “她是族人吗?” 蕾莉点头,给了曼莎一颗花生。 “而你居然相信她?”山姆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怒视他一眼。国王已经绕完一圈,现在站在他们面前对着村民说话。她什么也听不懂,只听见山姆低声咒骂,国王突然将她抱离地上,一会儿才放下她。欧姑马上来到她身边。 “怎么回事?”蕾莉在村民的叫声中问。 “国王刚刚收你为他的女儿,他称呼你是‘黄金公主’。” “我?”她惊讶地指着自己,然后看到山姆的表情,忍不住咧嘴而笑。“我是一个公主,”她的鼻子又高了一点。“皇室贵族,而非桌上大餐。” “也许是皇室大餐,”他哼道,不慎地凑到了她的面前。“哇!”他退开。“这可恶的鸟差点咬了我。” 她不理会山姆,反倒犒赏曼莎。“来,曼莎,吃花生——不要吃山姆。” 喀啦!喀啦!喀啦! 山姆憎恨地转过身去,她看看她的新父亲,一个土著女孩正在跟他说话。她拉长了耳朵,想猜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来!”欧姑扯住蕾莉的手臂,转身离开人群。 “山姆会怎么样?” 欧站停下来看着她,两人再看向山姆。一群女孩子又围住他傻笑、摸弄,那个最高的女孩将一个花圈套到他的脖子上,他笑得像个傻瓜。 蕾莉真想将他拉开,但是山姆的行为实在与她无关,她昂起下已转身走开。欧姑则一直看着她,这女人的审视令她有些不安。她突然觉得欧姑似乎能读出她的所有心思。 山姆看着蕾莉随那老妇人离去。黄金公主,这下子他们真有大麻烦了。他早就知道这些人不是猎头族,但因为以前的那些西班牙人,他们对外国人也并不友善。他们对蕾莉似乎还不错,但只有女人喜欢他。那个莫加正在跟国王不知说些什么,山姆觉得他们的眼光和脸色似乎对他不利。 他看向蕾莉的方向,他们被分开了,而这样并不好,他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黄金公主,他揉着下巴念着这个名词。这个部落很迷信,他应该可以加以利用。他的手摸向衬衫的口袋,百宝袋还在。这可能正是救命的东西,他拍拍口袋,一个完美的计划出笼了。 蕾莉随欧始爬上一道竹梯,来到围在一座小屋四周的前廊。低矮的屋檐上挂着许多放了芒果、木瓜、香蕉和干果的篮子。 欧姑推开竹门,蕾莉跟着进去,对眼前所见大吃一惊。阴暗的屋内点着一盏椭圆准的贝壳灯,欧始一盏一盏点燃了五个贝壳,屋内马上亮如白昼,蕾莉转身看着这些她绝想不到会在一座土著草屋内发现的东西。 维多利亚式的杂物挂满竹编的墙壁,大如欧始的铜壶插着孔雀羽毛,警卫般守在门口。巨大的英国橡木桌沿墙而立,三面镜前摆着许多银质餐具,每一件都是亮闪闪的。 她的身边是一组玫瑰木的厚垫沙发,大理石台面的矮桌上有彩绘的灯,一座铺着枣红垂穗桌巾的方桌上摆了起码二十个时钟。蕾莉走过去看那些样式各个不同的钟,钟面上的时间也都不一样。突然有个钟开始敲打,并演奏出“绿袖子”那首民谣。这个钟停了之后,另一个开始演奏“魂断蓝桥”。 “这些东西真是奇妙。”蕾莉说道。 欧姑笑着来到她身边,一个钟停一个钟起,她们站在那儿看着所有的钟表演完毕后,欧姑才拉着蕾莉的手走过一张大床来到一座彩绘屏风之前。她将屏风招起,蕾莉看到了这几个星期以来最奇妙的东西。 “浴缸!”蕾莉转向老妇人,准备开始祈求。她太渴望洗个澡了。 “你要像个呆子般站在那里,还是要脱下这一身可怕的衣服?” 蕾莉只花二十秒钟就脱光了衣服,然后花了两个小时泡澡,半个小时穿上欧姑给她的土著服饰,五秒钟发现山姆即将被处死。 ------------------ 由aginn校对,由世纪童话录入。转载时请保留此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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