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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德手举火把走进冰冷阴暗的机舱。从舷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给机舱蒙上一层鬼魅般的色彩,连邦德也感到了一丝恐惧。大量的冰雪从机身的破裂处灌进来,堆积在乘员的座位上,穿舱而过的寒风发出凄厉的啸声。 几乎每个座位上都有一具僵尸。 邦德用火把照了照驾驶舱,发现驾驶员和副驾驶员均仆倒在座位上,死态令人恐惧。另一具尸体躺在驾驶舱和机舱的连接处,尸身上所穿的服装不同于机组人员。 “帮我把他翻过来。”邦德说。 两人一起用力将尸体翻了个个儿,以便能看清死者的面孔。尸体的半边脸已覆上一层冰,脖颈处有一个弹洞。 邦德认出此人是他在I站看到的照片上的人物之一,“这家伙是个劫机犯。” 昌德拉点点头说:“我看也是。” “快点,到后面看看。”邦德跨过尸体走进小小的机舱,首先数了数尸体的数量。 “这架飞机总共有12个乘客座位。机组人员由驾驶员、副驾驶员和一位服务员组成。”他指着一具坐在面对乘客的单独座椅上的女尸说,“她是那名服务员。据登记机上共有十名游客,应该有两个空位置才对,是不是?我数过了,尸体一共是9具。” “加上我们在四号营地附近发现的那具女尸,正好是10具。”昌德拉说。 “但是,算上李尔克和3名劫机者,总共应该是14人,连同驾驶舱的那名劫机者在内,我们一共才找到11具尸体,还有3个人哪儿去了?” “等一下,这儿有个人没坐在座椅上。”昌德拉用火把照着机舱后部说。这具尸体的着装与驾驶舱的那名劫机犯相似。 “这家伙也是劫机犯。”邦德验看之后说道,“好了,这说明有两个人失踪。我们看看李尔克在不在这些死者当中。” 两人各负责一侧,用火把挨个凑近死者的面孔。死者均为白人男女,各种年龄的都有,至少有三名死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前瞬间的恐怖表情被冻僵在脸上。 “他不在这儿!”邦德咬牙切齿地说,“妈的!” “别急,詹姆斯。”昌德拉说,“要是那名妇女在坠机时能活着走出飞机,也许李也会,还有另一名劫机者。他们不会走得太远,一定在附近。” “除非他们像那名妇女那样从山上滑落下去,否则他们一定隐藏在什么地方!” 昌德拉同意邦德的看法,“我们怎么办?” “只好在这儿附近继续找一找,我们到外面再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点踪迹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两人走出机舱,发现马奎斯和格拉斯正耐心地等在那里,鲍尔·巴克焦虑不安地站在一边,奥托·施伦克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怎么样?”马奎斯问。 “他不在这儿。”邦德平静地答道,“我们得在附近继续找一找,昌德拉和我来做这件事,你们可以开始救援工作了。” “不在这儿?你能肯定?”马奎斯有点吃惊地说。 “完全可以肯定。” “哦,天哪!”马奎斯说。他把拄在手里的拐杖掷向飞机,“太好啦。” “你为什么如此关心呢,罗兰德?”邦德问,“你于你的事,你已经把我带到这儿了。” “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圆满完成使命。我盼望第17号蒙皮经过你的努力重回英国。” 在这一刻,邦德怀疑马奎斯也许就是那名隐藏的联盟间谍。这可能吗?通常情况下,邦德的直觉是非常敏锐的,然而在这样的高度上,他的感觉和反应都变得麻木了。他现在怀疑所有的人,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他的怀疑对象。 “我们再去找找看。”邦德说完后走开了。 马奎斯也让自己镇定下来,把脸转向其他人,“好吧,让我们先把营地建立起来。” 第二大,五号营地建好了,其他一些队员也陆续抵达,救援工作正式开始。他们首先要把死难者的遗体从机舱内移到外面,然后再逐个运至四号营地,一次只能运送一具尸体。他们计划采用接力运输方式,在下面4个营地都布置相应人力,以便把死难者分路段运到大本营。运输队长在大本营预备了一些牦牛,用来把尸体运至达布莱宗,最后再用飞机运至加德满都。邦德心想,这是一项耗资巨大、费时费力、危险而又荒唐的工作。死难者的家属以及政府完全没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去做这种无聊的事,而应把死难者留在山上。如果这些人都还活着当然应该另当别论,问题是为这些死去的人值不值得去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件事充其量只是起到某种掩盖的作用。邦德暗自庆幸自己担负的是另一使命,尽管他担心自己很可能难以完成这项使命。 三天过去了,邦德和昌德拉始终没有发现李尔克和那名劫机者的任何足迹。 在7900米的高空,人体的变化十分显著。邦德感到自己的行动越来越迟缓,就像穿着潜水衣在水下活动一般。他现在身穿厚厚的防寒服,把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身背后是一个氧气瓶,一条输氧管直通口鼻以维持呼吸。邦德担心,队里携带的氧气将维持不了几天了。队员们发现,即便是戴着氧气面罩,每工作几秒钟也不得不停下来呼吸一阵子。 邦德通过巴克的便携式计算机向伦敦发了一份电报,报告李的尸体不在飞机上。特纳根据M的指示回电邦德,要求他继续寻找,直到马奎斯完成救援工作。如果届时仍未找到,也只好随队下山了。邦德从密码电报的字里行间体会到M沮丧的心情,他抱怨自己使她情绪低落。 电报中没有透露海伦娜的消息。 邦德满腹心事地走出帐篷,去找他的搭档。 “他妈的,昌德拉。”邦德说,“要是你从坠落的飞机里爬出来,来到这片高原上,你会向哪里走呢?” “我当然要寻找下山的道路……哦,走那边。”他指着南面稍缓一些的山坡说。 “我们刚来时已到那边找过了,对不对?” “也许我们应该再去找一找。下去还有一些冰隙我们没有很好地搜索过,说不定他们会落进其中的一道冰隙里。” “你说得对。前两天我们走到那边时曾发现那里的冰不大坚实,所以他们有可能落进一道冰隙并冻死在里面。”邦德说。 “这种事并不多见。”昌德拉说,“但在情理之中。让我们再找找看。” 邦德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我们还没有搜查高原的东侧,先到那边看看。但愿能早点找到那具可恶的尸体,我们也好早一点下山。怎么样?” 两人蹚着积雪,脚步蹒跚地朝东面走去,这时移动电话里传来了马奎斯的呼叫声。 “该死。”邦德说,“走吧,看看他要干什么?” 两人掉转身朝营部的帐篷走去,所有队员都已集中到那里,马奎斯已开始讲话。 “……也包括我们在下面几个营地雇用的人员在内。牦牛现已抵达大本营,我们无法运送更多的尸体了。哦,你们来了,邦德。我刚讲到我们在这儿的时间要缩短,正和大家商讨在离开之前还能运下去多少尸体。” “为什么要缩短时间?出什么事了吗?” “风暴就要来了。”巴克说,“几分钟前我刚收到天气预报,有两个风暴接踵而来,将在今夜抵达。” “是很强的风暴吗?” “非常强,是暴风雪。一个将在今夜抵达,另一个将在明天抵达。” “好了。”马奎斯说,“这是两个很强的风暴,我们要么躲进帐篷待上几个小时,要么就下山。” “我还不能走。”邦德说,“我刚刚进入状态,有很多情况还没有搞清。我们的帐篷能经受住暴风,我要等到两个风暴过后继续开展工作。”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然而,我必须为全体队员提供自由选择的机会。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应在风暴到来之前下到三号营地,或者至少要下到四号营地,这样第二天便可下到大本营。不过要记住,风暴过后你们还得回到山上来,这样我们才能完成任务。” “剩下的尸体还有多少?”莱奥德问。 “不算今天,我们预计还得两天时间才能把尸体清理完毕。以目前的速度,我们每天只能把3具尸体送到山下,现在还剩下6具尸体。” “你下山吗?”麦吉问。 “我留在山上。”马奎斯答道。 “我也留下。”霍普·肯德尔说。 “不,你不能留下。”他说。 “瞧,我为什么不——” “我不想与你争论——” “我就是要留下!”她倔强地说。 马奎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很好,还有谁要留下?我想,到山下可以少遭一点罪。当风暴来临时,我们只好待在帐篷里,但我无法保证风暴过后你们都还活着。” 队员们一一表态,大部分队员都要求下山,只有核心队员决定留在山上,他们是马奎斯、邦德、昌德拉、霍普、巴克、莱奥德、格拉斯、巴洛、施伦克和三名夏尔巴人。选择下山的人都表示将在两天后回到山上,其中有些人只打算下到三号营地暂时避一避,而不是下到大本营。 邦德心想,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名隐藏的联盟特工应该是留下来的人当中的一个。 下山的队员离开后不到一小时,风渐渐大了起来。 正当邦德在高原的东端继续搜寻失踪人员可能留下的痕迹时,他身上的移动电话响了。邦德费力地从防寒服中掏出电话,打开接听开关。 “詹姆斯,我想我找到他了!”是昌德拉的声音。 “你在哪儿?” “以前我曾告诉过你的地方,是一道冰隙。快过来看看。” 这片高原的面积很大,邦德膛着积雪走到那里需一个小时,“好的,我现在就过去。标明你的位置,一小时后在上面等我。” 当邦德赶到那儿时,已是下午3点多钟。昌德拉浑身上下粘满了雪,远远望去活像一头北极熊。风刮得更猛了,天空彤云密布,暴风雪就要来了。 昌德拉带他绕过一道冰隙来到另一道冰隙的边缘,冰隙的一端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冰桥。在冰隙下面约50米处,有两具尸体挤在冰的夹缝里。 “昌德拉,我本该吻你,可我找不到你的脸在哪儿。”邦德说,“我们需要一些人来帮助才能把他们搞上来。” 邦德打电话给马奎斯和莱奥德,等他们赶来时天已开始下雪。寒风呼啸,气温骤然下降至零下80℃。邦德把尸体指给他们看,马奎斯说:“最好等明天第一个风暴过后再把他们搞上来。鲍尔告诉我,在两个风暴之间将会有10到12小时的好天气。” “我现在就要下去。”邦德说,“我们至少还有一小时时间,帮着昌德拉拽住我的系绳。” “你简直疯了,邦德。好吧,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一样好奇。” 邦德花了45分钟才下到尸体的所在位置。几个人在冰隙上面架起了Z形滑轮系统,通过该系统上的两个滑轮,他们可以节省三分之一的力气。事实表明,在镜面般光滑的冰面上,利用滑轮吊运沉重物体实在是一种较为稳妥的方法。 邦德用背部紧靠着冰隙的一侧冰壁,以双脚蹬着另一侧冰壁,一寸一寸地向下挪动,终于降至尸体的上方。他先用冰镐刨开周围的覆冰,使尸体与冰壁完全脱离,然后把尸体翻转过来。这是第三名劫机者的尸体。另一具尸体在下面5英尺处。当邦德向下面更窄的空间移动时,昌德拉又向下释放了一截绳索。下到第二具尸体的上方后,邦德重又以冰镐刨开尸体头部和肩部的覆冰,惟有这样才能把尸体吊上去。 “风刮得更猛了,邦德。”马奎斯冲着电话说,“你最好快点上来。” “我就要完了。”邦德说,“再过5分钟。” 他终于撕开了冻在死者头部的毯子,使其面部暴露出来。死者正是李尔克。 “好啦,我找到他了。”邦德冲着电话说,“我用绳索套紧尸体。”由于李已经死亡,邦德用不着担心绳索会勒疼他。邦德把绳索胡乱地缠绕在尸体的肩部和上肢,最后打了一个结。 当李的尸体被吊上冰隙的边缘时,风暴有如万马奔腾般席卷而来。马奎斯、昌德拉和莱奥德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尸体勉强拉上来。把邦德拉上来要容易得多,因为邦德可以借助脚上的铁钉在冰壁上向上“行走”。 “赶快回帐篷!”马奎斯大喊道。但他的喊声被风的啸声完全淹没了。 他们把李的尸体扔到一个塑料雪橇上,然后四个人拉着雪橇,顶风冒雪向营地走去。狂风卷着暴雪无情地向他们袭来,天地一片混沌,几乎辨不清方向。邦德把他们带进自己的帐篷,李的尸体被放置在一个睡袋上。邦德向霍普·肯德尔要了一些锋利的手术器械,她不知道邦德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留在这里。”他对另几个人说,“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帐篷吧。昌德拉,把电话随时放在手边。” 马奎斯点点头,和其他人一同退出了帐篷。邦德放下门帘,但外面呼啸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使他难以静下心来。他并不想一个人伴着一具死尸度过漫漫长夜,可他又惟恐把尸体单独留在帐篷里会给联盟的特工以可乘之机。 尸体被冻得硬邦邦的。邦德燃起拜布勒式吊炉,给帐篷带来了一丝暖意。他取出一盒标准剂量的化学制热剂放在尸体的胸部点燃,以便使死者身上盔甲一样的衣服尽快融化。 十分钟后,衣服上的冰融化了。邦德剥去李的衬衣,露出了他的胸膛。尸体的皮肤冰冷而坚硬,邦德细心地检查他的前胸,终于找到了植人起搏器的部位。那里完好无损。现在,邦德惟有耐心等待尸体解冻。 帐篷外,暴风雪仍在肆虐。为了打发时间,邦德拿起雪铲走出帐篷,用了一刻钟来清除帐篷外的积雪。对登山者而言,风暴过后发现自已被埋葬在积雪里是常有的事。这时,如果手边没有雪铲之类的工具将很难摆脱困境。 邦德回到帐篷,又看了看尸体的表皮。现在它有点像橡胶一样,尽管还没有完全解冻,但已经发软可以割开了。 他从霍普的手术器械中找出一把解剖刀,小心翼翼地切割起搏器的皮囊部位。皮肤很韧,刀子割在上面仿佛割的是皮革。轮廓割好后,他用一把钳子夹住一角向外拉,露出了略微发蓝的粉红色肌肉组织和一个镀金的起搏器。 邦德松了口气。他摘下氧气面罩,仔细观看起搏器。他终于得到它了!它在他的掌握之中!邦德一手拿着起搏器,一手拿起电话,准备呼叫昌德拉。拨完号码正要讲话时,他的后脑勺遭到了重重的一击。顿时,他感到天旋地转,两眼一片漆黑。 邦德倒在李的残缺不全的尸体上,失去了知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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