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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利娜这位美妙动人的少女,她那既天真又隐秘的风韵,可说已把我引导到这种地步:她给我帮了几次忙都使我无法拒绝。一切不幸的人都是同病相怜的,他们有共同的语言,同样的慷慨心肠,尽管这是一贫如洗的慷慨,可是,他们的感情却是最丰富的,他们可以为别人牺牲时间,甚至牺牲自己。不知不觉之间,波利娜成了我房间的主人,真心要为我服务,而她母亲对此并不反对。我甚至看到过她母亲本人给我缝补衣服,当她这种善意的行为被我撞见时,她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尽管我心里不愿意,终于成了被她们保护的人,我只得接受她们给我的种种帮助。
  “要了解这种奇特的深厚感情,首先应该认识靠思想来生活的人那种对物质生活细节的出自本能的厌恶,他对工作的全神贯注,以及思想在他身上的绝对统治地位。当流利娜发觉我一连七、八个钟头没有吃东西,便轻手轻脚地把我的粗茶淡饭端进来,对于她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难道我能拒绝吗?她用女人的娇态和孩子的天真对我微笑,一面向我示意说,我不该看她。这简直是阿里埃尔①,象空气中的精灵那样溜进我的房里来,并且预先知道我的需要。
   
  ①阿里埃尔,莎士比亚的《暴风雨》中可爱的精灵。
   
  “一天晚上,波利娜以动人的天真神态向我讲述她的故事。她父亲是禁卫军的骠骑兵中队长,在大军强渡别列津纳河①时被哥萨克骑兵俘虏了;后来,拿破仑建议交换俘虏,想把他换回来,俄国当局徒然找遍西伯利亚也没找到他;据别的俘虏说,他已逃出俘虏营,打算去印度。从那时候起,我的房东戈丹太太,就一直得不到她丈夫的任何消息。一八一四年和一八一五年的惨剧②到来,她孤身一人,既无财源又无救济,为了养活女儿,她决定开一家连家具出租的旅店,而且始终盼着丈夫回来。戈丹太太最刺心的痛苦是让女儿波利娜失了学,波利娜原是博盖斯王妃③的教女,让她的皇室保护人所许下的美好前程落空,这怎么说得过去。
  “当戈丹太太把她这一番痛心疾首的隐衷告诉我时,用悲痛的声调说道:‘为使波利娜能进圣德尼④去受教育,要我把册封戈丹为帝国男爵的一纸诏书,连同我们维什诺封地的产权让给别人我都心甘情愿!’当时我突然一阵战栗,感动极了,为报答这两个女人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打定主意要帮助波利娜完成她的教育。这两个女人接受我的建议时流露的天真态度,和我提出建议时的率直神情,正好不相上下。从此我便有了消遣的时刻。这姑娘的资质极好,她学东西非常快,不消多少日子,她在钢琴方面就已比我高明。她已习惯于在我身边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思想,象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在阳光照耀下慢慢地舒展开;她让蕴藏在自己那颗正向人生开放的芳心中的千种柔情自然地流露出来。她聚精会神地愉快地倾听我的讲解,她那双含笑的温柔的黑眼睛常常望着我;她用娇柔悦耳的音调来温习她的功课,当我对她表示满意的时候,她就显露出孩子气的快乐。她的母亲对从小就很可爱的女儿,越长大越出脱得十全十美,未免一天比一天操心,总想让她避开一切包围着女孩儿的危险,如今看到她整天关在屋里读书,心里着实感到高兴。既然她只有我的钢琴可用,她便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来练习。
   
  ①别列津纳河是第聂伯河的支流,一八一二年拿破仑侵俄大军败退,沿途遭俄军追击,法军强渡这条河时牺牲惨重,此河亦因此著名。
  ②指拿破仑一八一四年被欧洲联军击败、宣布退位,以及一八一五年复位后再次退位的重大历史事件。
  ③这是指拿破仑的妹妹波利娜·波拿巴,她后来改嫁给意大利的卡米尔·博盖斯亲王。
  ④指法国著名的获荣誉勋位的圣德尼女子寄宿学校。这是指拿破仑的妹妹波利娜·波拿巴,她后来改嫁给意大利的卡米尔·博盖斯亲王。

   
  “当我回到家里,发现波利娜在我房间里,衣着极为朴素;可是,只要她有点轻微的动作,她婀娜的身材和最迷人的轮廓,便会从粗布的掩盖下显露出来。象童话《驴皮》①里的女主人公那样,她让人看出她穿在丑陋的鞋子里的是一双娇小可爱的脚。可是,这种美丽的宝藏,少女的财富,这一切美女的荣耀,对我来说,都已失去作用。我已下决心把波利娜当亲妹妹看待。要是我辜负了她母亲对我的信任,我就不会原谅自己;我把这位可爱的姑娘当一幅原来欣赏,当已死的情妇的肖像来怀念。总之,她是我的孩子,我的雕像。我是新的皮格马利翁②,我要把一位活泼、艳丽、能言善感的处女,变成一尊大理石的雕像;我对她很严厉,可是,我越对她摆出老师的威严,她就越显得温柔和顺从。如果我的品行和自我克制受到高贵感情的鼓舞,我也并不缺少检察官的理智。我不能设想没有思想上的纯洁会有钱财上的清廉。
   
  ①《驴皮》是法国作家佩罗(1628—1703)《童话集》中的一篇作品。
  ②皮格马利翁,传说中的塞浦路斯国王,他爱上了自己雕刻的一尊叫做加拉特的女性雕像,便祈求美神维纳斯使它变成活人,他终于如愿以偿,后来便娶加拉特为妻。

   
  “欺骗一个女人或使她破产,我始终认为是一回事。爱上一个姑娘或让她来爱自己,就构成一种真正的契约关系,双方当然都应该严格遵守。我们可以随便抛弃一个卖淫妇,对一个委身给爱情的姑娘却不能这么做。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牺牲有多么大。我本可以娶波利娜的,但我认为这是种疯狂行为,这一来,难道不是存心要使一位温柔的处女遭受可怕的不幸吗?我的贫穷有它自私的论调,始终用它的铁手把我和这位可爱的姑娘分隔开来。说来惭愧,我该承认我不能设想在贫困中会有爱情存在。也许这就是我们叫做文明的一种人类病毒在我身上的病变吧;但是,一个女人,哪怕她具有美丽的海伦、荷马的该拉忒亚①的魅力,只要她身上稍露一点穷相,对我的感官就不会发生任何作用。啊!绮罗丛中的爱情万岁!它被最华丽的奢侈品装饰得美妙绝伦,也许它本身就是奢侈品。我喜欢在情欲冲动之下揉皱绮丽的服装,掐碎美艳的花朵,用狂暴的手去抚弄馨香的时髦发式。掩盖在挑花面纱底下热情的眼睛秋波一转,晶亮的眼光象火焰从枪口上冲破轻烟直射出来,给我带来奇妙的诱惑。我的爱情要求有丝质的软吊梯,让我在冬天的夜里静悄悄地攀登情人的闺房。
   
  ①荷马仅仅提及该拉忒亚的名字,真正详述其故事的,是奥维德的《变形记》。
   
  “满身盖着白雪,走进一间既芬芳又明亮,壁上裱糊着锦缎的房间,找到一位正在抖掉身上的白雪的美人,我说她抖掉身上的白雪,因为她身上裹着的轻纱,除了白雪之外,试问还能找到更恰当的比喻吗?透过那肉感的轻纱,隐约可见她身上的轮廓,而她正要从轻纱中脱身而出,有如绰约的仙子从云端出现,亲临其境的人该是多么快乐啊。再说,我还需要一种担惊受怕的幸福,一种胆大冒险的安全。总之,我愿意再见到这位神秘的美人,但她应是容光焕发的,有德行的,在大庭广众之中,人人崇敬,她穿戴华丽,满身珠宝,向全城发号施令,她的地位高贵,神态庄严,使任何人都不敢对她表示爱慕。在她的宫廷之中,她向我暗送秋波,这传情的眼神呀,揭穿了种种虚伪做作,这种媚眼呀,使我愿意牺牲世界和人类!
  “当然,如果我爱的是几尺丝绸花边,丝绒和细麻纱,理发师巧手梳成的发式,银烛、马车、头衔,或者玻璃匠、金银匠绘制的徽冠,一句话,是一切人造的女性装饰品,而不是女性本身,那才是天大的笑话;我曾嘲笑过自己,也曾规劝过自己,一切都是枉然。一个贵妇人和她迷人的微笑,她那娴雅的举止,她那端庄的仪态,都使我为之神往;当她在自己和世人之间设置障碍,她就会满足我的一切虚荣,这些虚荣可以说就是爱情的一半。越是别人都羡慕我的幸福,我就觉得这幸福更有滋味。她不做任何别的女人所做的事,出门不必走路,不必象别的女人那样生活,她穿着别的女人可望不可得的豪华服装,呼吸着只属于她的香气,这样我才觉得我的情妇更适合于我;她越是远离尘世,她在我眼里就越显得美丽,即使这爱情仍有世俗的味道。幸而在法国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皇后了,要不然,我准会爱上一位皇后!一个女人要有王妃的仪态,她就必须有钱。在我的种种怪诞的幻想面前,波利娜能算个什么角色呢?她能卖给我值得用性命做代价的欢乐之夜吗?她能卖给我那种能够使人丧失理智或把理智孤注一掷的爱情吗?很少有人会为了委身给我们的贫穷女子去牺牲性命!我从来摆脱不了这种感情也舍弃不了这些诗人的幻想。我生来就是追求这种可望不可即的爱情的,但偶然的机缘却让我有意外的收获。不知有多少次,我幻想给波利娜娇小的双脚穿上缎子的绣鞋,给她嫩柳般轻柔的玉体裹上纱质的长袍,给她的胸脯盖上轻飘的披纱,陪她踩着地毯从她家出来登上华丽的马车!我曾经是这样来爱她的。我赋予她原来并没有的骄傲,我剥夺了她的一切德行,她天真的娇态,她自然的魅力,她纯洁的微笑,以便把她浸进我们堕落的斯提克斯①河里,使她的心灵成为刀枪不入的东西,以便用我们的罪行把她打扮起来,使她变成我们沙龙中的奇妙玩偶,一个在清晨睡觉,到晚上华灯初上时又重新出现的纤弱女子。波利娜本是充满感情,清新鲜妍的少女,我却要她变成干瘦冰冷的人。在我最后的一些疯狂的日子里,波利娜在我的记忆中出现,就象我们回忆起童年的往事那样。不止一次,我一往情深地回忆起一些过去的甜蜜时刻;或是又看到这可爱的姑娘坐在我的书桌边,正在安详地、静静地、凝神地缝补东西,从天窗射进来的微弱的阳光落在她秀美的黑发上,反映出……的银光;或是听到了她清脆的青春的笑声,或是听到她音色圆润的歌喉,正在唱她自己随意编成的优美小曲。常常,我的波利娜在弹琴的时候情绪激昂,这时候,她的面孔就和卡洛·多尔西②想用来代表意大利的那个高贵的头像有惊人的相似。我的残忍的记忆,总要把这位姑娘作为一种内疚,一种道德的象征,让我透过我的放纵生活来回忆!话说回来,我们还是让这可怜的女孩子自己去听从命运的支配吧!不管她会遭到什么不幸,至少我可以让她躲过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就是说,避免把她拖到我的地狱里来。
   
  ①斯提克斯河,古希腊传说中的冥何。传说人的身体如在此河水中浸过一次,就可刀枪不入。
  ②卡洛·多尔西(1616—1686),意大利画家。

   
  “直到去年冬天,我的生活一向是平静的、勤奋的,这方面我尽量只给你轻描淡写一番。一八二九年十二月初我遇见了拉斯蒂涅,尽管我当时衣衫褴褛,他还是同我挽着胳膊,用真正兄弟般的关切态度问起我的境况。我被他的友好态度所吸引,便简单地把我的生活和我的愿望都告诉了他;他不禁大笑起来,把我看成天才,同时也看成傻瓜。他谈话之间那种浮夸劲儿,他丰富的社交经验,他由于处世有方而安享的豪华生活,对我来说,都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拉斯蒂涅说我会死在救济院,象白痴一样默默无闻,自己给自己送殡,把自己扔进穷鬼的万人坑。他同我谈起江湖骗术。他兴致勃勃,神态非常动人地给我指出所有天才人物都是些江湖铜子。他向我声称,如果我仍要一个人住在绳商街,我就会缺少一种感官,却多了一种死因。据他看来,我应该参加社交活动,让大家习惯于用我的贵族头衔称呼我,并由我本人除掉先生这个谦虚的称呼,因为它对一个伟人来说,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很不相称。
  “‘傻瓜们把这种行径叫做搞阴谋,’他嚷着说,‘有德行的人把这种行为斥之为浪费生命;我们看问题可不要停留在人本身,而要问行动的结果。你呀,你在认真工作吗?要是的话,那你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我嘛,我什么都行,却没一样内行,我懒得象一只大龙虾!可是,我事事获得成功。我到处出头露面,我到处乱挤,别人就给我让位置;我自吹自擂,别人也就相信;我到处负债,别人就替我还账!亲爱的朋友,挥金如土,是种政治手段。一个忙于挥霍自己财产的人的生活,往往变成一种投机;他的朋友,他的玩乐,他的保护人,他的知识都成了他投下的资本。一个商人肯拿一百万来冒险吗?二十年来,他废寝忘餐,更谈不上玩乐,他小心翼翼地运用他的百万资财,使这笔财产在整个欧洲原来滚去;后来自己觉得无聊,他便对人类创造的一切精灵鬼怪都着了魔,终于有朝一日,被人进行破产清理,就象我亲眼见到的那样,往往使他不剩一个铜子,不留一点荣名,不存一个朋友。而那挥金如土的家伙,他活着就是为了享受,他及时行乐,让他的马儿为他四处奔驰。万一他失掉资本,他还有机会被任命为总税务官,找到有钱有势的女人结婚,当一位大臣的部属,做一位大使的随员。他还有朋友,还有名望,并且始终有钱。懂得社会的诀窍,他就能运用自如,为自己谋取利益。这种思想体系合不合乎逻辑,或者你认为我不过是个疯子?这难道不是从每天在世上演出的喜剧中得出的教训吗?目前,你的大作已经完成,’他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你很有才干,可惜你现在才达到我的出发点。目前,该为你自己的成功去奋斗了,这样才更可靠。你该去和各种派系结成联盟,努力争取吹拍专家替你吹嘘。我吗,我愿为你的成功尽一半力量,我将是给你的皇冠镶上钻石的珠宝商……作为开始,明天晚上你得到这里来。我要把你领到一个全巴黎都去的地方,那是我们的巴黎,也就是漂亮人物、百万富翁、名人、以及那些谈论黄金时雄辩滔滔如克利索斯通①般人物的巴黎。当这些人物接受了一本书,这本书就会风行一时;如果它真是本好书,就等于他们无意中给了它一张天才的证明书。如果你是聪明人,亲爱的孩子,就应该懂得生财之道,由你自己来使你的《意志论》获得成功。明天晚上你将会见到漂亮的馥多拉伯爵夫人,她是位时髦女人。’
   
  ①克利索斯通(340—407),又称“金口约翰”,东罗马帝国时代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以雄辩著称,后世因而喻有口才的人为克利索斯通。
   
  “‘我倒从未听说过……’
  “‘你简直是一个南非的土人,’拉斯蒂涅笑着说,‘连馥多拉都不知道,真是笑话!她是一位拥有差不多八万法郎年收入的待嫁女子,她不要任何人,也可说任何人也不要她!这属于一种女性难题。她是个半俄国人的巴黎女子,半巴黎人的俄国女子!是一位在自己家里刊行不出版的浪漫主义作品的人,也是巴黎最漂亮、最有风韵的女人!你甚至比不上一个南非土人,你是介乎动物和土人之间的野兽……再见,明天见。’
  “他不等我回答,转身就不见了,他不让一个有理性的人有机会拒绝别人介绍他和馥多莪相识。该怎样来说明一个有魅力的名字呢?馥多拉这个名字,就象一种我们想设法和它妥?的坏思想那样缠着我。有个声音对我说:‘你就要到馥多画家里去啦。’尽管我拚命和这个声音争辩,向它叫嚷,说它在说谎,它却只用馥多拉这个名字,就足以粉碎我的一切论证。
  “可是,这个名字,这个女人,难道不就是我的一切欲望的象征和我的生活目标吗?姓名能唤起社会上的赞美诗篇,能给巴黎上流社会的欢宴和虚荣增加光彩。女人,还有我曾经为之癫狂的一切情欲,同时出现在我眼前。但是,这也许既不是女人,也不是什么名字,而是我的一切恶习在我心中抬头来重新引诱我。伯爵夫人馥多拉既富有,又没有情人,她拒绝了巴黎的种种诱惑,难道这不正是我的希望和我的幻想的化身吗?我自己创造了一个女人,我在心中描绘出她的形象,我在思念她。夜里我睡不着觉,我成了她的情人,我在短短的几小时内度过了整整一生,恋爱的一生,我在这种生活里尝到了既热烈又丰富多采的无上乐趣。第二天,我不能忍受长久等待黑夜来临的痛苦,我去租来一本小说,便整天泡在书本里,使我既不可能想到别的事,也无法计算时间。
  “当我在看小说时,馥多拉的名字在我耳朵里嗡嗡作响,象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让你听到它,却不会打扰你。幸而我还保存有一件相当讲究的黑上衣和一件白背心;其次,在我的全部财产中,我还剩下约莫三十法郎,是我以前故意乱放在我的衣物里和抽屉里的,目的是要在五个法郎的银币和我的癖好之间设置障碍,以及为了在我房间里漫无边际地找钱时能有意外的发现。在我穿衣的时候,我便在无数的乱纸堆中寻找我的宝藏。我手头的拮据情况,从以下的事实你就可以想象得到:为了购置手套,雇用马车,你猜这要花费我多少财富?它们耗掉了我整月的面包钱。唉!我们为了满足嗜好,从来不少花钱,却在真正有用的东西和必需品的价格上讨价还价。我们满不在乎地往舞女身上撒金子,却对一个全家饿着肚子等他领钱回去养家的佣工斤斤计较。许多人穿价值一百法郎的上衣,手杖圆头还镶有钻石,却只吃二十五个铜子一顿的晚餐!我们为了满足虚荣心带来的快乐,似乎从来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拉斯蒂涅没有失约;看见我变了样子,不禁微笑了,并且同我开玩笑;但是,在去伯爵夫人家里时,一路上给了我许多好意的劝告,教我对她应该采取什么态度;他向我描绘了她的吝啬、傲慢和多疑;然而,那是种豪奢的吝啬,平易的傲慢,和好心肠的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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