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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荡五气


  乙 批评和自我批评极可贵!
  甲 (没有好气地)啊!(突然而来)你弟弟呢?
  乙 我弟弟?
  甲 啊!我要批评批评他!
  乙 这可巧咧,我弟弟正要批评批评你呢!
  甲 批评我?
  乙 (还敬了一个)啊!昨天我弟弟看你去了。
  甲 我没错招待了他!
  乙 你?把我弟弟的鼻子都气歪了!
  甲 他的鼻子本来长的不正!
  乙 到了你家门口,我弟弟啪啪一拍门。小顺子出来了。
  甲 小顺子?哼!
  乙 我弟弟说:小顺子,你好啊?小顺子一翻白眼,冷冰冰地问:见谁?请登记!
  甲 小顺子?那是我家里的登记处长!
  乙 正说着,大嫂出来了。我弟弟说:大嫂,您好啊?老×在家吗?
  甲 大嫂?老×?哼!
  乙 大嫂也一翻白眼,冷冰冰地说:访问家长啊?得由我批准。
  甲 大嫂?那是副家长!
  乙 我弟弟真火儿啦!本来嘛,一家三口人,三个长:家长、副家长、处长,谁受得了!
  甲 你弟弟受不了,我还更受不了呢!我们副家长批准了他见我,他一进屋门就喊老×!
  乙 多年的朋友,不喊老×,难道喊家长?我弟弟又不是你家的人!
  甲 叫部长!
  乙 部长?您作了部长?没见政府发布命令啊!您不是还在东城饭店小卖部工作呢吗?您的工作既不比谁高,也不比谁低!
  甲 这不结啦!小卖部是一部不是?我负责任,是部长不是?
  连你带你弟弟,可以打听打听去,东城饭店里里外外,前后左右,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叫我部长,你买什么,我给拿什么。
  乙 多新鲜!
  甲 要是差三分两分的,没关系,部长不含糊,给垫上。不叫部长啊,你就是在柜台前面站三天三夜,我要理你才怪!部长有部长的气派!
  乙 这是什么作风啊!
  甲 你说你弟弟是我的老朋友了,好,不叫部长也行,自己人嘛!可是,为透着亲切,总得称呼我一声×老吧?
  乙 ×老?你多大岁数了?
  甲 二十九!
  乙 二十九岁?那么,我怎么称呼你爸爸呢?
  甲 老老!
  乙 没有这样的称呼!
  甲 有!京戏《青风亭》里,老头儿不是管老太太叫妈妈,老太太不是管老头儿叫老老吗?
  乙 原来典故出在这儿!
  甲 是呀!我打算明年,三十而立,就留下小黑胡子,等小顺子处长高小毕业,娶上小媳妇,我就跟副家长告老还乡,隐居山林,饮酒赋诗,以慰晚年矣!
  乙 那不太早点吗?
  甲 一点不早!我十岁的时候就想入山修道。
  乙 怎么没去呢?
  甲 家里说给我娶媳妇,我改变了计划。
  乙 这点出息!
  甲 出息?比你强点!论学问,不敢说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也幼读诗书,博闻强记,下笔万言,倚马可待!要不怎么东城饭店上自经理,下至勤杂,都对我敬如神明呢!
  乙 我看哪,你是骄傲自满,脱离群众,大家都躲着你!
  甲 你胡说八道!你到东城饭店问去,那里的男女干部遇有婚丧大事,谁不来跟我讨教?我一给他们出主意,搞计划,他们的事情才能办得有排场,合体统。是嘛,山珍海味咱吃过,绫罗绸缎咱穿过,花梨紫檀的桌椅咱摆过,珍珠玛瑙、周铜汉瓦咱见过!
  乙 地道的浪费专家。
  甲 你跟你弟弟一样不通!他也是这么说。我一着急,手扶藤椅要站起来,没留神,手上扎了一个刺,我马上喊:小顺子处长,打电话叫出租小汽车!
  乙 干什么呀?
  甲 你听着!我又喊:副家长,给医院打电话,挂急诊号,照X光,打盘尼西林!
  乙 穷折腾什么呀?
  甲 有公费医疗嘛,不利用对不起国家!
  乙 嘿!
  甲 你猜怎么着?你弟弟从针线笸箩里拿起一个针来,划了根洋火,烧了烧针尖。
  乙 消毒!
  甲 然后,揪过我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刺拨出来了!
  乙 不拨出来,等什么呢?
  甲 然后,又给抹了点红药水,硬说没事了!
  乙 可不是没事了,还要干什么呢?
  甲 还要干什么?你看看(伸手)!
  乙 这不是完全好了吗?
  甲 好啦?外面长上了,里边也许毒气归心,一命呜呼!你弟弟得给我偿命!
  乙 没有那么严重!
  甲 那是你说!你记得我大哥怎么死的?
  乙 怎么死的?
  甲 不是叫鸭子踹死的吗?
  乙 鸭子?
  甲 啊!大鸭子,(用手比)这么大的大鸭子,有七斤多重!
  乙 八斤多重也踹不死人!
  甲 啊,是八斤多重!八斤十二两!
  乙 八斤十二两也不行!
  甲 还有大嫂呢!那天,端着这么大的(用手比,大概有茶碗大小)一个小盆儿,去洗东西。
  乙 那么小的小盆?
  甲 啊!再大一点她就端不动!
  乙 那么小的小盆洗什么呢?
  甲 洗口罩儿呀。刚走到屋门口,来了个苍蝇:——啪,正撞在大嫂子脑门子上,死啦!
  乙 苍蝇死啦?
  甲 大嫂!
  乙 大嫂?嘿,你们家里的人可真长得够糟的!
  甲 大苍蝇啊!
  乙 多么大也撞不死人!
  甲 大绿豆蝇!
  乙 绿豆蝇也不行!
  甲 你弟弟也这么说。他的话可多了去啦!
  乙 他都说什么来着?
  甲 他说呀:(注意:在这段以前,千万别说出官气、暮气……等等,留着在这里说)我们家里家外,大大小小,架子十足,酸而且臭,这叫官气!
  乙 官气,一点不错!
  甲 他还说:我自称×老,还要留胡子,告老还乡,不想跃进,光想进棺材,叫作暮气!
  乙 你自己想想吧,那还不是暮气?
  甲 他又说,我处处讲排场,耍体面,驴粪球气外面光,专讲铺张浪费,不知克勤克俭,叫作阔气!
  乙 一点不错,是阔气!
  甲 我有学问,有经验,不甘居人下,总想与众不同,一步登天,他反倒说这是傲气!
  乙 是傲气,你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豆儿大的本事,倒有长江大桥那么大的架子!
  甲 最后,他说:我大哥牺牲在鸭掌底下,大嫂叫苍蝇撞死,连我手上扎刺要照X光,都是娇气!
  乙 不是娇气是什么呢?你呀,老×!
  甲 ×老!
  乙 你呀,五行缺火,没有一点热气;五音不正,专会乱弹琴;给你工作,你是五花八门,光说不练;争起福利,你是五路进攻,势在必得;在工作岗位上,你是五日京兆,这山看着那山高;给你点好吃好喝,你就五体投地,有奶的便是娘;你的傲气冲天,五官挪位,满脸跑眉毛;你乱讲排场,五光十色,成天无事忙;你五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不作五虎上将,专盼五子登科;终年每日,你摇摇摆摆,如入五里雾中;人家跃进,你专跃退,人家比干劲,你专比排场,真乃五气俱全,带着五块社会主义的绊脚石!你要是还不马上痛改前非,力争上游,一定会五毒齐发,不堪设想矣!
  甲 喝,哪儿来的这么多的五啊?还有没有?
  乙 还有一个!
  甲 也说出来吧!
  乙 你呀是不折不扣的二百五!
  载一九五八年《北京文艺》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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