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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回 张方妙计开磨盘 黄天怪着难道姑


  且说病太岁张方一口要通天和尚磕头认师,通天和尚红着脸给张方磕了仨头。张方一瞪眼道:“我又不是死人,你怎么磕三个头?得磕四个!”通天和尚无奈,重新跪倒又磕了一个头。他从地上站起来,对张方道:“张方,咱有言在先,你可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练的!”张方嘿嘿一笑,道:“这玩艺儿可太难练了,起五更爬半夜,得拿出拉屎的劲儿来!不过,我看你人品不错,我就传授给你吧!”张方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个小瓶来。他把瓶盖儿打开,往手上倒了点白色的药末,然后又把瓶子揣了起来。他又让和尚提来一桶水,张方把药沫放入水中,用手来回搅动,等搅匀了,他又命小和尚们抬来了一个磨盘,他就用桶里的水洗这磨盘。洗完了,他又让小和尚们过来搬这磨盘,小和尚们一搬,磨盘断为八块。
  通天和尚不明白,就问张方:“张方,你这是——”“噢,我用的化石粉。不用武功,用这玩艺儿就能化石为粉啊!”通天和尚一听此言,不由得火往上撞,心说:好哇,你这个臭小子,弄了半天你是在糊弄我!想到这儿,通天和尚就要找张方出气。可张方已踪迹皆无。这下可把大伙儿给乐坏了。贝勒爷把张方叫到面前,问道:“张方,你这药是从哪儿弄来的?”张方把得药的经过一说,众人全乐了。
  怎么回事呢?原来,张方在福州的时候,上街去闲逛,逛来逛去,他发现十字路口围着一伙儿人。张方好奇,他从人丛外往里头一瞅,原来是个练把式的。这卖艺的人有五十多岁,穿的破破烂烂。这人专练“隔豆击石”,张方看迷了。等人家练完了,往店房走,张方就跟在了此人的身后。那人回到店房,把门关好,在屋里偷偷数钱。张方捅破窗户纸,往里头一瞅,心说:好小子,一看你这个模样,就知你没什么绝艺!想到这儿,张方一脚把门踹开,进屋抓住那人便道:“你犯案了!”那人差点儿没被吓死,声音颤抖道:“朋友,我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我犯什么罪了?”
  张方一瞪眼,道:“什么!你还敢犟嘴?!方才你欺骗民财!”“我怎能欺骗呢?”“你练的那‘隔豆击石’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你要不说,我就把你扭送到官府!”那人一听,吓得“扑通!”就坐在了地上。稍镇静一下,那人又道:“我说这位大哥,我这可不是欺骗民财呀!我用的是一种药粉,叫化石粉,不管多么坚硬的石头,只要一抹上这种药,它就得坏!”
  张方听罢,心中暗喜,他又厉声道:“把药拿出来!弄了半天你连点真功夫都没有!”“嗯——”“拿!”“哎,哎!”那人真让张方给唬住了,他伸手把药拿了出来,交给了张方。“还有多少?全都交出来!”“没有了。就这一瓶!”张方把药瓶掂了掂,道:“好了,归我啦!”“哎哟,大哥,您可得给我留碗饭呀!”“不行,不能让这种骗人的东西存在!”说到这儿,张方从兜里掏出一个老钱,扔给了那人。
  张方讲完了得药的经过,众人乐得眉开眼笑。单表通天和尚,气得两眼发直:“阿弥陀佛!张方啊!你可报透了!你他妈的是我的耷拉孙儿!小子,你给我出来,否则我就到人丛之中去抓你!”通天和尚像头疯驴似地,扑进人群之中,就要抓张方,张方吓得躲在了童林的身后。童林伸胳膊阻拦道:“且慢,大师父,你这是何必呢?重阳会讲的是当场献艺。你怎么跑到人群中来抓人?”“怎么的,他欺骗我!”“哈哈!”童林一乐,又道:“你乐意让他骗,你要不乐意,他能骗得了你吗?在场这么多人,怎么别人不拜他为师,就你拜他为师呢?这证明你有一颗贪心。这事不怪别人,只能怪你自己!”
  张方躲在童林身后道:“对呀,我师叔说得太对啦!我是逼着你给我磕头来,还是按着你给我磕头来?不是你自己趴下磕的头吗?”“阿弥陀佛,小兔崽子!”通天和尚边骂边抡掌朝张方打去。这下可就激怒了混元子韩希韩老剑客。韩希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呢!他一看通天和尚蛮不讲理,伸手要打人。韩老剑客一个箭步抢上前来,一把抓住了通天和尚的衣领道:“秃驴,你太不讲理了!你真要比试掌法吗?来来来,老朽陪你!”通天和尚一看是韩希,更气坏了,俩人跳进梅花圈就战在了一处。
  通天和尚的功夫是不错,但他不会活用。两个人打到三十几个回合,韩希一转身来到通天和尚的背后,一掌把通天和尚打了个狗吃屎,把两个门牙都碰掉了。通天和尚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扎进人群之中。通天和尚这一败,可激怒了他二师兄黄天黄恩祥。就见黄天大吼一声,跳出人群,手指韩希道:“老匹夫,你甭拿我兄弟开玩笑!洒家在此!”说完他飞身形跳进了梅花圈。
  这黄天,一张西瓜皮脸,两道朱砂眉飞通两鬓,花白胡须散满前胸,周身上下穿一身虎皮色的短靠,腰里系着板带,显得干净利落。再看黄天,不容分说,探掌便打,跟韩希就战在了一处。韩希的能耐是不小,但他绝不是黄天的对手。俩人打到四十几个回合,韩希让黄天一掌打出去几丈远,差点没吐出血来。韩希一头扎进人丛之中不见了。
  单表黄天,冲周围众人嘿嘿一笑道:“诸位,方才那和尚是我师弟,刚才被我打下去那老头儿也不含糊!你们哪位不服,请上吧,咱们比一比掌法!”他在里边发威这工夫,从山坡上过来辆车。赶车的老板二十多岁,长得十分精神,大檐宽边草帽,一身蓝布裤褂,挽着白袖面。青腿带,青缎子鞋,手里握着杆大鞭子。再看这车,青骡子拉套,大白马驾辕,还有两头小毛驴拉着边套,显得非常华贵。车上还搭着个小棚,棚上有青纱窗,里边还挂着五色的窗帘。里头坐着个什么人?谁也不知道。
  等车来到人群外边时,车老板赶紧把车煞住。他伸着脖子往人群里边看了看,然后又跟车棚子里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再看棚帘一掀,从里边跳出一个年轻女子。这女子长得可真不错呀!青水脸,尖下颏儿,挺宽个脑门儿,一身灰色道装,腰系丝绦,背后背一把宝剑,手拿拂尘。她来到人群后边,呼啦!把拂尘一晃,探身躯往里观看,看罢一笑。众人回头一看,都不认识,谁也没敢多说什么。
  单表黄天黄恩祥,站在梅花圈中口出狂言:“诸位,我们海外三怪全来参加这次盛会。我们哥儿仨站在高处往下一看,没人!只不过一个童林罢了。就拿刚才那丑鬼张方来说,他会个什么呀?只会胡说八道。真叫人可发一笑!哪个敢下场来跟我比划比划?哪个敢?怎么啦,成千上万的人,真是卖不了的书——该穿起来了!哈哈哈!”他在这儿一卖狂,可激怒了刚来的这女子。就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翻,用拂尘一指黄天,道:“这东西,可恶!应当把他的牙全掰了!三儿啊!”“在!”三儿就是赶车那小伙子,应道:“老剑客,什么事?”“看守车辆,我到里边教训教训他!”“老剑客,但能容人,且容人。您一路可伤了不少人了!这人虽然是狂了些,但看他这般年纪,您把他的上牙掰了就行了,把下牙给他留下吧!”
  再看这女子,把手中拂尘摇三摇,晃三晃,迈步走进梅花圈。她来到黄天的面前道:“孽障!你叫什么名字?”黄天一听,大大不悦!心说:我都八十多岁的人了,你怎么能叫我孽障呢?你年纪轻轻的,竟敢在我的面前摆架子!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道:“我说丫头,要问我,黄天黄恩祥!”“噢,海外三怪都来了,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今天我就是为收拾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而来的!”
  黄天一乐,又道:“你是谁呀?你能不能报个名姓?”这女子嘿嘿一笑,道:“且慢,我有名有姓,但不能跟你说。为什么呢?因为你长了一张臭嘴,我怕你臭嚼了我的名姓!等我把你的牙掰下去了再说!”“哎哟,我长这么大岁数还没掉过一颗牙呢!你掰一掰,让我看看!着掌吧!”说着话他朝那女子劈面就是一掌。那女子一闪身,黄天一掌击空,这女子把拂尘插到身后,挽了挽袖子,就跟黄天战在了一处,也就过了五六个回合,就听黄天惨叫一声,闪退一旁。怎么回事?他被那女子给掰掉了一颗门牙。
  俩人打了十几个回合,那女子一晃手,“啪!”又掰下黄天的一颗门牙。众人不断喝彩。再看黄天,满嘴是血,狼狈不堪。心说:这女子可不好惹啊!看来我硬打是打不过她的。哎,干脆,我给她来个特殊的吧!想到这儿,他嘿嘿一乐道:“喂,你先停一停,我真服你啦!你别走,我练手绝艺给你看看。你要能练得上来,今天我就彻底服气!我马上就回海外去,往后永不出头!”那女子一乐,道:“是吗?如此说来,你就练一练你的绝艺,让我观看观看!”“你稍候!来呀,给我准备!”他这么一说,手下人就懂吗?懂。因为他们早就布置好了。
  时间不长,就看几十个小和尚赶进来一辆牛车,上头拉着六十四根梅花桩。这桩子都有杯口粗细,笔管条直,上面都刷着油漆,一头尖,一头圆。再看这些小和尚们,进来之后,一起蹲在地上扒拉土。干什么呢?他们得弄出六十四个坑。那位说六十四个坑,现刨来得及吗?别担心,人家早就刨好了。不用的时候,用浮土埋上;用的时候,再把浮土扒拉开,所以,时间不长,六十四个坑就全刨好了。小和尚把这六十四个桩子全埋进坑里,又用木夯砸结实了。怎么叫梅花桩呢?八根木桩为一组,六十四根桩子为八组。八八六十四根桩子,正好组成一个梅花形。这还不算,稍过片刻,这些小和尚们又抬来两个大木箱子。那位说里头装的是什么呢?全是尖刀。这些尖刀长都有二尺五寸,锋芒利刃。每把尖刀的后边,都有一个大砣。小和尚们把这些尖刀都埋在了梅花桩的空隙之间,一个个寒光闪闪,刀尖朝上。
  黄天一看准备好了,大步来到那女子的近前,道:“高人,刚才你练的那几手可太阔气啦!我十分佩服!既然如此,咱也不要泛泛地打,每人都来几手绝艺!你看见没,这叫梅花桩,又叫梅花阵。你要有能耐,咱就到上边去打!怎么样?”说话之间,黄天坐在地上,把腿带解开,把裤腿儿往上挽了挽,又将鞋袜脱掉,露出两只大脚丫子来。他周身上下收拾了个紧衬利落,一扭身,“噌!”就蹦上了梅花桩。他用大脚指头尖儿点在桩尖儿上。他能站稳当吗?当然不能,他得不住地来回倒步,从这桩子蹦到那个桩子上,身子摇摇摆摆,两只胳膊平伸起来,为的是保持平衡。他边倒步边说:“喂,高人,上来吧!这回就看你的啦!”
  单说这女子,她可是个了不起的剑客呀,她的功夫太高了!可有一样,她练不了这种功夫,为什么呢?因为她是个女人,那时的女人都缠足。虽然她的脚已放开了,但跟一般人的脚不一样,如果光着脚丫子上木桩上,观之不雅啊!就是会练这种功夫,她也不能练。所以这女子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她知道黄天是故意刁难自己,她微微一笑道:“黄天,我服你了,我认栽!但是,你可不是凭功夫把我打栽的,你是用这种东西把我吓栽的!你明知我没法练这种功夫,又故意刁难于我,这笔账咱先记下,一会儿再算!”女子说完转身就走。
  张方一看,心说:怎么能叫她走了呢?说什么我也得把她留住!想到这儿,他挤出人群,跑到车前。这时那女子已上了车,就见张方隔着棚帘施礼道:“哎,这位大姐,您留步哇!”车老板一看来人了,赶紧挑帘道:“老侠客,有人找您!”那女子往外一探身,问道:“你是谁呀?”“我叫病太岁张方,我老师叫欧阳修!”“啊!怎么,欧阳老侠客是你师父?”“哎,是呀!”“那你就磕头叫我师姑吧!”“啊!”张方闻听就是一愣!心说:这位是吹牛呢,还是真的?我没听师父说过这么个人呀!他又一看,这女子长得十分正气,不像个开玩笑的人。张方心说:磕头就磕头吧,反正也不吃亏!想到这儿,他嘿嘿一笑,道:“师姑,请上受小侄一拜!”说完他磕了四个头。这女子笑着把张方搀起来,道:“张方,免礼!”张方又看了看这女子,问道:“师站啊,我也给您磕了头了,敢问您老人家尊姓大名?”“哈哈哈!张方,不必多问!早晚你自然会清楚的!”张方一看对方不肯报名姓,心说:也罢!我得先把她留住:“我说师姑,您可不能走啊,您瞅这儿有多热闹!您先别走,您就在旁边看看热闹。等我回去把黄天那小子给揍完了,您再下场献艺!今儿个,咱爷俩就包打这重阳会啦!您看如何?”“好!既然如此,我就不走了!孩子,你真能上梅花桩吗?”“能!”“好,今天你师始我也要开开眼!”“您等着,我马上就去揍那王八羔子!”说完张方就回归本队。
  那位说他敢上吗?上个屁!他哪会呀?!再看张方,两只眼睛不住地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心说:说什么我也得找个能上梅花桩的!他边想边看,忽然发现了一个人。心说: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他要上梅花桩,准保能赢!
  欲知此人是谁,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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