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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县令与侠客


  又是一个下午,太阳已经西斜。尽管天色已晚,武帝仍要东方朔、卫青、公孙敖,一起到上林苑出猎。
  东方朔正与太史令司马谈的儿子司马迁在一起。这个年轻人佩服东方朔的才华,就让他父亲写了一封推荐信,来向东方朔讨教。东方朔也不客气,就和他在上林苑中的工地上聊了起来。司马迁的学问不那么深,可对历史人物的见解却多有独到之处,这令东方朔大为赏识。一听说皇上要去射猎,司马迁就要告辞。可东方朔觉得意犹未尽,就劝他留下来见见皇上,也许皇上高兴,会同意他一同前往。
  司马迁当然乐意,可在一旁却冒出一个人来,嘴蹶得好高。这便是年纪只有十五岁的霍去病。
  “干爹,你答应我多少回了,要向皇上奏明,带我去打猎,可今天这位哥哥都能去,怎么就不带我?”
  东方朔见他那个样子,也就发了恻隐之心。不过,他怕霍去病莽撞,故意地说:“你看这个哥哥,人家比你也就大两三岁,文质彬彬的,哪像你,就知道冲啊,杀的。”
  “我也和这位哥哥一样,决不闯祸。”霍去病下了保证。
  司马迁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说:“东方大人,恐有不便,我还是告辞吧。”
  “不必,不必。皇上今天肯定高兴,你们两个都去,准没问题。只是,你会骑马吗?”东方朔问。
  司马迁看到霍去病身边有一匹枣红马,便一跃而上。那马是霍去病的,见身上不是主人,忙将两个前蹄立了起来,昂首长嘶。霍去病恐怕它伤着司马迁,忙上前喝住。可司马迁一点也不害怕,牢牢地贴在马身上。
  “好!能骑上这匹马,就说明你的骑术不错。皇上肯定会喜欢你!”东方朔赞许地说。
  正在此时,武帝骑着一赤红马,与卫青、公孙敖、杨得意一道,驰出了建章宫。见东方朔身边还有两个少年,武帝便停了下来。
  “东方爱卿,那个瘦高的孩子是谁?”武帝手指司马迁问。
  “皇上,这是太史公的儿子司马迁,他的骑术也不错呢!”东方朔答道。
  “那就陪朕一起,出去溜溜!还有这个小崽子,早就听说你有两下子,今天我可要看看噢!”武帝用马鞭指着霍去病说。
  霍去病高兴地跳了起来,一跳便上了马。“皇上,您就先看看小的马术吧!”说完,他将一只手按在马背上,竟将全身倒立起来,那马飞跑,可霍去病蜻蜓一样,稳稳倒立。
  “好!好!”武帝叫起好来。
  “快坐下,别逞能!”卫青大叫道。
  霍去病一个鹞子翻身,钻到了马下,一只手稳稳地抓住马鞍,另一只手却从地下拣起一块石头来,对准远处的一棵有鸟窝的大树,投了过去。不偏不倚,石头正击中那个鸟窝,鸟窝掉了下来,鸟蛋摔到了地上。
  “看你,那也是生命!”卫青愤怒地说。
  “好啦,好啦,卫爱卿,去病这小儿,将来是块大材料。鸟窝都不忍,还忍心杀匈奴么?”武帝称赞着说。
  皇上如此为霍去病开脱,卫青当然也就不多说了,但他心里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只要不与人为害,所有性命都不该妄杀。
  东方朔又弄来一匹白马,让司马迁骑上,他自己骑着那匹花马,跟在武帝之后,和卫青的大白马并道而驰。公孙敖和杨得意都是黑马,离得稍远一些。而杨得意的一群狗,却跑在最前头。霍去病和司马迁呢,分别跟在东方朔和卫青的身后。在他们后边,还有几匹身上有货架的马,是用来驮猎物的。
  武帝对霍去病刚才的骑术很是赞赏。他回过头来,看看这个小伙子,心中有种莫名的酸楚。他想,为什么卫子夫还不生个儿子呢?要是她生个儿子,肯定和她姐姐生的这小子一个模样!想到这儿,他便说:“去病,今天朕要看你的本领,行吗?”
  霍去病自然高兴。“皇上放心,干爹早就说啦,要比,就跟我舅舅比,我要超过他!”
  东方朔接过话来:“好小子,有志气!不过,你的箭法可没人教过,今天,要跟皇上学学噢?”
  霍去病伶俐的很,“孩儿十八般武艺都学了,其中就是箭术未精。如皇上能教孩儿一二,孩儿就敢和飞将军李广争一高低!”
  武帝心里想,这小子心气也太高啦。不过,男儿就该有志向嘛。想到这儿,于是他抽出弓来,又摸出一只雕翎箭,说道:“好吧,朕露两手给你看看。纵马!”
  众人纵横驰骋,赶出几只黄羊和野兔。
  武帝拈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一只黄羊。
  众人齐声叫好。武帝示意霍去病来射。霍去病略作瞄准,一箭既出,黄羊也应声倒地。
  早有两只狗,冲过去,将黄羊叨了过来。
  武帝甚为高兴,与众人趋马前奔。
  不一会儿,野兔、黄羊等堆满了马背。
  红日西沉,天色渐晚。
  卫青是个谨慎的人,他不想让武帝再走远了,就说:“皇上,今天所获甚多,天色也晚了,回去歇息吧。”
  武帝最爱射杀黑熊,没有黑熊,有只野猪也行。可天色渐晚,黑熊和野猪早已吃饱,找地方歇息了,哪里还发现得了?
  武帝只觉得没有尽兴,就说:“没关系,我们今天走远点吧。”
  公孙敖说:“皇上,前面就是卫青将军与微臣演练兵勇的地方,要不要再去看看?”
  武帝兴致全不在此。“不,朕还要和去病他们练练手。卫青,公孙敖,你们就去让兵勇收阵吧,朕改日再看。东方爱卿,我们几个再跑上一阵子,看看能不能赶起只黑熊来!”说完,再度纵马狂奔。
  卫青看一眼公孙敖,相对摇了摇头,无奈地走去调停兵勇。
  霍去病也猛加一鞭,紧随武帝向前冲去。
  东方朔无奈,向司马迁使了个眼色,二人一齐跟了上去。
  杨得意骑的马,有一根绳子和驮猎物的马连着,跑得不快,就大叫道:“等等我!”
  连他的狗,也不等他,一齐向前冲去。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四人马乏人困,夜幕正在降临。
  突然,有一批人马,约三十人,手举火把,渐渐从四面包围上来。
  来人是杜县的县令,名叫张丰梁。他原为长安县令,两年前才调往杜县任职。这杜县也是长安的近郊,同为京畿要地,防卫甚为严密。加之这张县令的儿子张汤,是个闲不住的。整天四处查访,要把杜县治理成京畿的首善之区,所以就和他的老爹一道,巡查来了。那张汤已年近二十,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张丰粱看到有四、五个人被他们围住,就上前喝道:“好一批大胆毛贼,居然敢趁黑夜之际,到我杜县来大肆骚扰。快给我拿下!”
  他手下的兵勇,一起哄叫起来,先上来夺了杨得意身后马上的猎物。
  杨得意愤怒了:“何人大胆,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吗?没看到这是……”
  武帝挥了挥手,将他止住。武帝觉得下面这场戏,可能比打到野猪还好玩。他朝司马迁努努嘴,意思是让他前面应付一下。
  司马迁跃马上前,说道:“我们是打猎的,一时兴起,现不知到了何处,敢问你们是……?”
  张汤抢先说话:“这是京畿要地杜县。这是县令张大人。我们得知有人在此胡作非为,弄坏了本县老百姓的庄稼,特来捉拿!”
  武帝见这个年轻人出语不凡,便问道:“噢?你是什么人?”
  张汤振振有词:“我是本县法曹,专门惩治无法无天之徒的!”
  暮色之下,东方朔见到这小子面熟。对方右眼的眉间的一颗大痣,唤起了他的回忆。“噢!这不是张汤小哥吗?得意,你忘了吗,那一年,我们在长安县城看到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正在那儿给一拨死老鼠下判决书呢?今天你开始拿治老鼠的方法来治人了?”
  杨得意也想起来了:“没错,是这小子,又跟你爹到杜县来捉老鼠了?”
  张汤好象也认出了他们,但他的口风丝毫不松。“不管是老鼠,还是人,只要犯了法,本法曹就要把他捉拿归案!”
  武帝正色地说:“好啊,本庄主今天要看看,你这个小法曹如何将我们捉拿归案。去病哪。”
  武帝口中称自己是庄主,东方朔等当然明白。只是霍去病还没有反应。东方朔瞅了他一眼,“去病,庄主叫你哪!”
  霍去病忙说:“小的在!”
  武帝对张汤说:“你们不是要捉拿本庄主吗?这是跟我们出来的小孩子,你们先捉到他,就算有本事!”
  霍去病高兴是叫了声:“来吧!”他跃马上前,挥拳对张汤而去。张汤急忙后退,退到兵勇身后。
  霍去病乐了:“哈哈哈哈!跑什么,有种的上来呀?”
  张汤却说:“我是法官,不和你交手!你们,”他指了指几名兵勇,“上,先把这小毛贼拿下!”
  一名大个子兵勇纵马上前。他根本没把这个毛孩子放在眼里,所以也未动用武器。二马交错,两人都伸出一只手来抓对方。
  不料霍去病手一伸,便将那汉子提下了马,扔在地上。
  张县令大惊,指挥身边的兵勇们。“都给我上!”五名兵勇跃马向前,而且都掏出了兵器。
  霍去病振作精神,与五名兵勇对阵。剑光刀影下,愈战愈勇,把三个兵勇挑于马下。其余的两个渐渐后退。
  张汤却大怒。“你们这些兵勇,白白吃皇上的官粮!难道拿不下一个小毛贼?全给我上,团团围住,敢后退一步者,斩!”
  武帝听了他的话,又看看张汤其人,不禁微微点头。众兵勇团团而上,围住霍去病。霍去病全无惧色,越战越勇。东方朔拔剑欲出,被武帝止住。霍去病继续战斗,又将五人挑落马下。
  武帝大为高兴,连声叫好。
  突然,又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五六匹马从一边杀过来。为首一人,短小精悍,手持一把大刀。
  张汤大叫:“郭大侠,你怎么来了?”
  众人也都一惊,原来这人就是威名远扬的京畿大侠郭解!武帝也曾听说过此人,行侠仗义,颇有名声,不过今天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大能耐。
  那郭解端坐马上,冷冷地说:“什么人,敢在本人的地盘上斗殴?”
  武帝吃了一惊,这是你的地盘?
  张汤却变了一副笑脸。“原来是京畿郭大侠。这是杜县县令张大人,在此捉拿案犯,大侠快来帮忙!”
  郭解却不搭理他:“案犯?就这么个孩子,也是案犯?”
  张汤当然要辩解:“正是!他们在皇上的上林苑附近狩猎,还骚扰杜县的百姓,庄稼被他们弄坏了许多。大侠既然来了,何不助官府一臂之力?”
  “我不管什么官府,什么案犯,你们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小孩子,就是以强凌弱,本大侠决不袖手旁观,得治治你们!”不料那郭解竟如此说话。
  张汤不干了,“郭大侠,难道你不帮官府,要帮毛贼吗?”
  郭解反唇相讥:“我看你官府的人,倒有点像毛贼呢。”
  众人哈哈大笑。
  张汤有些恼怒。“好啊,都说杜县有位京畿大侠,无法无天。如今在本县的地盘上,在县令面前,你就敢为非作歹?”
  郭解笑了笑:“我郭解不管你官多大,就是皇上老爷子在此,我也要讲个公道。你们以多欺少,以强凌弱,本大侠管定了!”
  张汤叫道:“那好,先把这个无法无天的郭解拿下!”
  兵勇们向后退去。有个胆大的,向张汤说道:“张公子,求求您啦,我们就是一百人,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和他打呀!”
  张汤大喝一声:“废物!官府养你们有什么用!”
  那兵勇说:“不是没用,这大侠太厉害,得罪他,我们全家都别活了!”
  “混蛋,你就不怕官府让你不活吗?”
  众兵勇一齐下马,跪倒在地,口中齐叫:“大人饶命,大侠饶命,我们要活命,不想打啊。”
  武帝心想,今天倒是看着了新鲜事。居然有人不怕官府,官府的人还怕他。他向东方朔努努嘴,“去,上去问问。”
  东方朔拍马上前:“都起来,都起来!今天咱们有缘相会,我们老爷想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郭解问道:“先说说,你们是些什么人?”
  东方朔双拳一拱:“这是我们庄主;那位小孩,是我的干儿子。”
  郭解趁着月光,看了武帝一眼。“你们庄主?长安方园几百里,没有我不认识的庄主。你们到底是谁?还有你自己,叫甚名谁?”
  东方朔拍了拍自己的剑:“本人是东方一剑,久仰京畿大侠郭大人威名,今天有幸相会。多谢您仗义执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郭解犹豫了。“东方一剑?是东方第一剑?还是东方一剑?”
  东方朔当仁不让:“本人不敢妄称东方第一剑,如果大侠都您取不走我手中的剑,当然,我就是东方第一剑喽?!”
  郭解点点头:“好!那我就来成全你,让你成为东方第二剑!”说完,他纵马向前,与东方朔刀剑相对。
  二人在马上,斗起刀剑之法。二十余回合,不为胜负。渐渐地,东方朔有所不支。突然他变化招数,只见其剑法诡谲,滑稽好玩,每每向郭解要害刺去,剑到跟前时却又转变剑锋。郭解也大大称奇,与之又斗二十余合。
  霍去病有点沉不住气,叫道:“干爹!你劳累一天,而他是以逸待劳,这样不公平!”
  郭解说:“那好!你小子也上吧,这样就算公平啦!”
  霍去病跃马上前,与东方朔共战郭解。郭解从容应对,一个对俩,全无弱势。武帝在一旁观战,对三人都十分欣赏。每见一个好的招法,他都点头,暗暗称道。
  杨得意小声地说:“陛下,今天我们可都大开眼界啦。”
  武帝点点头:“是啊,有这些奇才,我大汉要是不能称雄于世,那朕也就枉有天下了!”
  杨得意仍是小声地说:“陛下,我们得回宫啊!不然,明天早朝可就没人啦!”
  武帝也小声回答:“不急。哎,好象你和东方朔见过那个小法曹?”
  “可不是,那小子,自小就狠着哪……”
  话没说完,只听一阵叫喊,又有几百名官兵到来,将这里团团围住。原来,张汤趁东方朔与郭解对阵之际,不知从哪儿又搬来了援兵。
  杨得意说:“陛下,那小子搬兵来啦。”
  武帝点点头,心想,这张汤也够快的。
  郭解与东方朔等三人打得正在兴头上,全然不顾什么援兵。
  张汤却大叫:“好啦,都别打啦!在这儿逞什么英雄?全部给我到县衙去,不然,我可要不客气啦!”
  郭解跳到一旁,说“你小子真是扫我的兴。好,东方一剑,今天就算我赢不了你。”
  东方朔气喘吁吁:“那你承认我是东方第一剑啦?”
  郭解无奈地说:“就算你是,行了吧!我们暂且打住,看我要这个不知深浅的小狗官好看。来人!”
  他的几位随从答道:“郭爷,小的们在!”
  郭解手一挥,说道:“你们几个,从这小子带来的人堆里打他个五出六进,敢吗?”
  众随从乐了,“这有何难?只要郭爷吩咐,他们就没命啦!”
  张汤却着急了:“好啊,你们这是反抗官府,是犯上作乱!可是要被诛灭九族的!”
  郭解边笑边说:“你小子再不识相,我先诛了你的九族!”
  官兵们见郭解的人要杀过来,纷纷后退。
  郭解笑了。正当他的随从要冲入官兵之中时,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原来是卫青、公孙敖等人带御林军三千,持火把而来。
  杜县的官兵很识相,让出一条道来。此时东方已经发白。
  卫青急忙冲过来,到武帝身边,翻身落马。“皇上!臣等半夜未见皇上归来,恐陛下迷路,特来接驾!”
  众人一听是眼前是皇上,吓得面面相觑。
  张丰粱毕竟是县令,他连忙跪到地下,连连磕头。“皇上,陛下!小臣该死!小臣不知陛下驾到,出言不逊,冲撞了圣驾,小臣死罪!”
  杨得意幸灾乐祸地说:“我早就说了,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尤其是这小子,狂到你姥姥家去啦……”
  武帝再次挥手,止住杨得意的话。他问道:“杜县县令,你叫什么名字?”
  张丰粱边磕头边说:“启奏陛下,小臣姓张,叫张丰粱。”
  杨得意一旁说:“丰梁,还丰肉哪。”
  武帝指了指那个早陪着县令跪下的年轻人说:“那个小法曹,是什么人?”
  “启奏陛下,他叫张汤,是小臣的儿子。”
  东方朔插话了:“陛下,这爷儿俩,一个是多多的粮食,另一个有汤,在一起可是一道美餐啊!从昨晚到现在,我们可没吃东西啦。”
  武帝被他说得哈哈大笑。
  张丰粱听到这里,忙叫道:“陛下饶命,饶命!犬子张汤,年少气盛,冲撞了陛下,请陛下开恩。”
  此时张汤跪在地下,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皇帝,但面上毫无惧意。
  武帝觉得好奇。他叫道:“张汤!”
  张汤小心翼翼地说:“微臣在。”声音很沉稳,一点都不像他父亲那样,颤抖着。
  武帝问:“你知罪吗?”
  张汤从容回答:“微臣骚扰圣驾,有罪。可是微臣不知圣驾在此,不知者不为过,况且微臣为了京畿治安,保护京城,似也无罪。”
  武帝暗暗称奇,心中说,说得好!他又问:“你深更半夜的,怎么知道朕等数人,在此打猎?”
  张汤来了精神:“启秉陛下,微臣负责一县治安,决不敢有半点懈怠,除了有兵勇巡逻以外,终日派人扮作百姓,了解各方情况,快速向本法曹报告。只要有人进入本县,本法曹都会知道。”
  武帝眼睛一亮,面露喜色,自言自语地说:“好!没料到,在小小的杜县,竟会出现这种吏治人才。”
  杨得意向东方朔靠了靠,小声说:“糟糕!皇上这回要用这小子了。”
  东方朔也小声地回他一句:“长安的大臣们,将要变成一拨一拨的死老鼠喽!”
  武帝听他两个说笑,也不理会。他向县令道:“张丰粱!”
  又是颤抖的声音:“臣……在。”
  武帝说:“你为官一方,不知如何治理百姓,全靠儿子帮你张罗事情,自己首鼠两端,冲撞圣驾,知罪吗?”
  张丰粱还是磕头:“小臣知罪。小臣知罪。”
  “念你生性懦弱,免你一死。快快收拾行装,朕赏你良田百亩,回家耕种去吧!”
  “小臣……谢……谢主隆恩。”
  “不过,你这儿子,朕可带走啦!”
  张丰粱马上又磕头:“皇上……饶……饶命!小的就……这一个儿……儿子,从小就……由着他胡……胡来,小人教子……无方,恳请……陛下饶过犬……犬子吧!
  武帝这回生气了:“胡说!你以为朕要杀他?朕要用他!他比你,可是强过百倍啊,朕要让他在廷尉府磨练磨练,朕的吏治,将来说不定要靠他呢!”
  张丰粱这才停止颤抖,不过他的头磕得更快:“小的知道了,小的谢皇上大恩大德。”
  张汤也跟着叩了三个首:“微臣谢陛下知遇之恩,来日定当以死相报!”
  东方朔听到这儿,对杨得意说:“不吉利,不吉利。刚被封官就说死,不吉利。”
  武帝四周环视一下:“还有那位郭大侠呢?”
  郭解早已下马,但未跪下。“草民郭解在。”
  武帝问道:“你知罪吗?”
  郭解说:“草民郭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无意之间,为皇上解围,不曾有功,但也不知有罪。”
  武帝大声说:“大胆!你聚众一方,对抗官府,还能说不知何罪?”
  郭解辩解道:“皇上!草民世代居住京郊,从不为非作歹,只是草民生性联直,爱抱不平。最恨恃强凌弱之人,刚才见官府以众欺寡,所以才出手相救,申张正义。”
  武帝有些生气了。“好个申张正义,这么说,官府也不在你的眼里!朕今天已经看到,要是官府做了你们不满的事,你就要反抗官府喽?”
  郭解直着头说:“草民上秉天意,下解民意。不符天意和民意者,草民一概不容。”
  武帝问道:“官府都由你来不容,还要朕做什么?早晚你都是反贼!给我拿下!”
  东方朔翻身下马,拉住武帝的缰绳。“陛下!臣以为郭大侠所说,和陛下所言,正是一个意思啊。”
  武帝不解地说:“什么?他和朕是一个意思?”
  东方朔说:“可不是吗!臣听郭大侠说,他上秉天意,下解民意。不符天意和民意者,一概不容。和陛下所言,正是一个意思啊。”
  武帝问:“哪里是一个意思?”
  东方朔慢慢地说:“陛下,他上秉天意,您是天子,天意就是您的意思。下解民意,就是老百姓的心里话。陛下一代明主,从来都是天意和民意归为一统的。如今有人愿在陛下按您的意志和百姓的心意办事,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
  武帝幡然醒悟:“唔……”面色略有改变。
  东方朔接着说:“微臣所知,原是耳闻。今日见到郭大侠,方知其所作所为,真有千古义侠风范。司马子长,你过来!”边说,边将司马迁拉下马来。
  “陛下,微臣对郭大侠的了解,大都是听司马迁所说。这司马迁是今日太史公司马谈之子,不单精通历史,对今天的游侠也十分熟悉,陛下不妨一问。
  ”
  武帝被东方朔引到这个道上,当然就要问了。“司马迁,你对这等游侠之事还有所了解?说来与朕听听!”
  司马迁微微施礼,说道:“陛下,微臣帮助我父搜集史料,曾经游历名山大川,听说民间有不少侠义之士。而京畿郭解,实为天下游侠中罕见之人。”
  武帝:“噢?”
  司马迁继续说道:“郭解有一个姐姐,只有一个独生子。这独子骄生惯养,不务正业,一日与人斗殴,将人杀死。他自仗舅舅是郭大侠,不到官府自首,反到躲起来了。郭大侠得知此事,将其外甥亲自捉拿归案,为那人偿命方为完事。”
  武帝一怔:“噢?张汤,果有此事?”
  张汤如实回答:“确有其事。”
  司马迁接着说:“微臣还知道,他……”
  武帝挥了挥手,“不用说啦。郭解确实为人中豪杰。朕命你为待诏公车,为朕奔走,不知何如?”
  不料郭解并不谢恩,反而说:“启秉皇上,草民深谢陛下恕罪。不过小人久居草野,生性不能与官场相融,况且家有八十老母,需草民侍候。恳请皇上让草民仍在京郊,草莽间自求活路。若陛下用得着草民之时,草民自当效力。”
  武帝大声道:“你敢抗旨?”
  东方朔见皇上要生气,就劝说道:“陛下,罗卜白菜,各有所爱。他是林中飞的鹰。不是笼中养的鸟。你要把他养到笼子中,说不定就会急死闷死的。再说,象我东方朔这样,笼中的鹦鹉,已够您烦的了。哪一天,您想要这只鹰的时候,臣就替您领回来,不就是了吗?”武帝听了这话,觉得也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突然,他脸一拉,“不行!郭解,朕命你回家安顿老母,一个月内,到御林军来报到,不然,以抗旨论罪!”东方朔:“陛下,这——”武帝不容他再说话:“东方朔,卫青,我命你二人督办此事。一个月后,郭解不能到京履任,我拿你二人是问!”说完,勒马就回。卫青和公孙敖不敢怠慢,忙带三千兵马护驾而去。张汤却不管他的老爹还在地下跪着,自己跟着皇上的大队人马走了。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郭解头也不回,带着随从,也走了。东方朔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看着郭解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不是霍去病拉他一把,他还不知道回马去追赶皇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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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自大唐中文 || http://dtbook.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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