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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审判序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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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哈伦·阿门,“布鲁克林的托马斯·杜威”,现在的审讯处处长,已经给纽伦堡带来令人生畏的名声。阿门在乎民生活中已经成功地起诉过恶名昭彰的杀人公司的主犯刘易斯·“莱帕克”·布卡尔特,公司杀人的目的是赚钱。但是,阿门的专长却用在揭露不法政客的一百多起贪污案子上。他进取心很强,很会生活,嗜酒如命、喜欢女色和演戏,他最喜欢的戏剧角色是迪斯特里克特·安东尼先生。他在早上刮胡子的时候,就灌下他的第一杯酒,而且,他整天都不停地喝酒。酒精几乎对阿门不起什么作用。一个同事戏嘲地称呼他为名副其实的床上骑士、杯中骑士和自我的骑士”。阿门还和性情温和些的罗伯特·斯托里向杰克逊争宠。
  阿门来到菩提树大街三十三号,讨论一件令人尴尬的伦理问题。审讯这些犯人,无异于地方检察官到牢房对被告进行审问和取证,以便在审判中对付他。为了应付这种微妙的局面,他们最终认定,由于这些人还没有被正式起诉,他们在法律上仍然还是战俘,而战俘是可以审讯的。当他们分手时,杰克逊问阿门能否在下次有趣的审讯开始时,带上他的儿子比尔。经验对一名初出茅芦的年轻律师是有益的。
  9月下旬的一个早上,阿门在比尔·杰克逊的陪同下走向司法大厦的审讯室五十五号房间,审问一名不引人注意但却有油水的人物。他们走进审讯室后,阿门命令美国卫兵将战俘作业队打发出去,他们仍在往天花板上涂抹最后几道泥灰。阿门翘起他的椅子,顶在墙上,点上一支香烟。一名卫兵带着这两位美国人已经见到过的,犯人们当中最不令人感兴趣的一个出现在审讯室。亚伯特·戈林是一名专业工程师,他比他的哥哥赫尔曼小一岁,他和他的哥哥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美军工作服就像一个衣服架上的衣服一样,吊在他那瘦骨嶙峋的身上。他的头顶光秃秃的,皮肤呈灰黄色。那天早晨,一位监狱医生在他的背上和脖颈上数出七十多粒粉刺,在他的颈子上面的一些粉刺已经被弄破了。
  亚伯特·戈林马上开始诉说对他的不公正的遭遇。他向来是反纳粹的。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天,他自愿向美国人投诚,而他们给他的回报是将他投入监狱。没有理由这么对待一位因帮助犹太人和称希特勒为罪犯而四次被盖世太保逮捕的人。阿门通过口译人员告诉亚伯特,他根本不在乎亚伯特对犹太人的态度,他要知道他哥哥赫尔曼的态度。
  小戈林说,那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他的哥哥不是一个深刻或始终如一的思想家。赫尔曼会被瞬间的怪念头所打动。譬如,不知上校注意到没有,赫尔曼曾经在“水晶之夜”后拯救过两位犹太老人的生命?在1923年,希特勒企图推翻巴伐利亚省政府的那次失败了的慕尼黑啤酒馆暴动中,赫尔曼伤得很重。一名警察射出的子弹飞掠过奥登广场,击中赫尔曼的腹股沟。冲锋队员将他抬到附近的一位犹太家具商人的妻子伊尔塞·巴尔林的家中。巴尔林太太和她的姊姊悉心地照料过这位年轻的纳粹分子,否则,赫尔曼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十五年后的1938年,当冲锋队员横冲直撞地打碎这家犹太人开设的商店橱窗后,赫尔曼派遣一名德国空军的副官找到这姊妹俩。亚伯特解释说,由于赫尔曼设法为她们搞到出境证件,她们才携带全部现金逃出德国。
  阿门翘起的椅子轰然倒在地板上。他说,让犹太人存入保险公司十亿马克,以便支付所有那些被打碎的玻璃的难道不就是这个赫尔曼·戈林吗?亚伯特承认,就是赫尔曼,他是一个在许多方面都自相矛盾的人物。
  阿门朝比尔·杰克逊点点头,示意他接着审问。小杰克逊问,他曾经直接同赫尔曼讨论过犹太人的困难处境吗?亚伯特说,他的一个朋友从波兰回来后告诉他,犹太人就像牛一样被驱赶到驶往国外的火车上,他们被带到某处后,被机枪射死,连妇女和儿童也不放过。亚伯特给赫尔曼的信中报告过这件事。后来发生了什么?杰克逊想要知道。亚伯特说,他没有得到答复。他曾经询问过,他被告知,他的报告已被提交“适宜的部门”。杰克逊问,那是什么部门?亚伯特答道,希姆莱的党卫军。
  亚伯特注意到,揭发他的兄长或许对他自己有好处。但是,他恰恰不能这样做。盖世太保每次抓他后,都被赫尔曼保释出来。赫尔曼还为他在匈牙利斯柯达工厂寻到一份好工作。尽管赫尔曼认为.他的这位兄弟是家族的败类,但他还是善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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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哈伦·阿门冲进杰克逊尚未完工的办公室,告诉艾尔丝他必须立即见到头儿。艾尔丝坐在堆积如山的硬纸盒中的一个板条箱上,正用一台安德伍德打字机打字。然而,她本人身穿大多数平民审判人员所采用的没有官阶和肩章的制服,却显得干净利落。阿门为打断杰克逊的工作表示歉意,但是,他说他保证杰克逊会立即看他拿来的这封信。
  尽管信的手迹潦草难辨,英文又显得呆板做作,但是,杰克逊还是为信的内容所震撼。里宾特洛甫在信中写道,他准备为和他关押在一起的领导人的行为承担全部责任。如果里宾特洛甫准备为政权的罪行负责,那么,这些罪行本身就被认定为罪行了,起诉也就完成了一半。但是,里宾特洛甫提出一个条件。他写道,只有盟国取消审判,他才会承担责任。杰克逊告诉阿门,车到山前必有路。就在同时,他决定亲自审讯这名犯人。
  他们穿过一块难以通行的搭满了脚手架和锯木架的场地,走向审讯室的时候,阿门向杰克逊作了简要报告。自从里宾特洛甫被捕以来,他的行为异常,他给温斯顿·丘吉尔和安东尼·艾登写信,要求前往英国,解释英德两国人民之间的战争为什么是一个悲剧性的错误。他喋喋不休地噜苏,他希望召集有爵位的英国人,包括乔治六世国王和阿斯特贵族夫人为他做辩护证人。阿门提醒杰克逊,希特勒在他的最后遗嘱中摒弃了里宾特洛甫,把外交部长之职给了阿图尔·塞斯一英夸特。在经历了那次冲击和随后被传讯为战犯的打击后,里宾特洛甫的精神有些异常。杰克逊站在五十五号房前,振作精神,准备第一次同一个纳粹分子作面对面的交锋。
  杰克逊一进屋,里宾特洛甫就跳了起来。这位前外交部长穿着一件不成形的灰色上衣,一件没有系领带的磨破了的衬衫和一双没有鞋带的鞋子,他的举止使人联想起一条斗败的狗。两名美国人坐在审讯桌前,面对着里宾特洛甫。当阿门的一支香烟滚落到桌子下面时,这个德国人准备俯身拾起它,但是,他的身子在快要碰着香烟的时候停了下来。阿门捡起香烟,递给里宾特洛甫,杰克逊向他提出第一个问题后,他把香烟装进自己的夹克口袋里。
  杰克逊的烦躁是显而易见的,他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也嘶哑了。杰克逊说,他之所以来到这间屋子,是因为里宾特洛甫已经写道,他准备为他的伙伴们的行为承担责任。特别是,他要为哪些事情负责?杰克逊最终能得到直截了当的答复吗?里宾特洛甫继续发出含混不清的词语,如同刚才十五分钟那样,杰克逊说:“再来一遍,你想为侵略战争负责吗?被触怒的里宾特洛甫答道,当然不。破坏条约的责任呢?里宾特洛甫的回答听不清楚。“你能对射杀美国飞行员负责吗?”里宾特洛甫答道,不,他不想那么做。放逐奴役劳工呢?杰克逊又得到另一个令人糊涂的答复。虐待俄国战俘呢?杀害人质呢?毁灭利迪泽村庄呢?华沙的犹太人聚居地呢?集中营呢?里宾特洛甫悲哀地答道,不、不、不、不。
  杰克逊问:“至少,你能为第三帝国的外交政策负责吗?”里宾特洛甫又迟疑了一下说,他不知道对外政策。杰克逊怀疑地翻了翻眼睛。“你真的想要我告诉我的同事,第三帝国的外交部长不知道外交政策是什么?”里宾特洛甫说:“对不起,我必须告诉您,元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的外交图谋。”
  杰克逊恼怒地大步跨进他的办公室,他告诉阿门,他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踏进审讯区。与里宾特洛甫进行的浪费时间的谈话使杰克逊确信,经由档案文件是给这些人定罪的最好的方式。当然,犯人们什么也不说才好。杰克逊的话让阿门为难。他原来指望这样的第一手经验可以使杰克逊觉得传讯证人的重要性。但是今天,阿门的主要竞争对手斯托里的档案材料却赢得了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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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卫们更愿意在牢房区的二层值勤,因为那里关押着不太重要的纳粹分子。他们在这里可以少受些安德勒斯上校讲究细节的束缚。10月5日,星期五,当威利·克鲁格在早晨6点半拿着洗脸盆出来的时候,负责该层最后四间牢房的下士正斜靠在楼梯间打磕睡。威利机械地笑了笑,朝他点点头,走了过去。几秒钟之后,威利放声叫了一声。被惊醒了的士兵跑了过来。
  安德勒斯上校接到值班长官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刮胡子。二十分钟内他就来到—一一O号牢房。安德勒斯查看着海因里希·希姆莱党卫军的首席保健医生列奥纳尔多·康蒂那肿胀、紫色的脸。康蒂因“安乐死医生”而闻名,他专长快速、无痛苦地为住在收容所的人。坐牢者,以及家庭老人注射致死的药剂。他不是一名重要的被告,但是,却是准备在以后进行审判的犯人。康蒂用一条毛巾做套索,毛巾的一端被绑在牢房窗户的铁条中央,然后,他蹬掉椅子。安德勒斯命令道:“割断毛巾,把他放下来。”
  安德勒斯告诫自己,关键是不要惊慌,想一想这桩灾难是怎么发生的,并且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但是,首先有必要将这件令人难堪的事件通报他的上司,在纽伦堡监狱的指挥官,伯顿·安德勒斯已经失掉了他的第一个犯人。
  卡尔登勃鲁纳满腹牢骚,因为他们奉命排成一列,从楼梯间下到地下室的淋浴室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用餐。下士守卫命令他们脱光衣服后面对着墙站着。一名军医来到淋浴室,他让犯人们“弯下身子,把屁股分开”。里宾特洛甫把命令翻译给其他犯人。医生走过去,检查他们的直肠,其他的美国士兵搜查他们的衣服,他们从一件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一颗钉子,从第二件衣服中握到一把破损的剃刀,从第三件衣服中找到一把小锉刀。检查结束后,犯人们排队走向操场,他们奉命坐在地上,相互间距不能少于三十英尺。过了几个小时后,基利手下的一群战俘工人来到C牢区,锯掉了所有牢房窗户上的铁条,将有洞隙的地方用泥灰厚厚地涂上,并用军方称为“赛璐玻璃”的东西把窗户遮盖上,只能看到一小块模糊不清的天空。犯人们回到牢房区后发现,他们被分到新的单人牢房。守卫警告犯人们,他们的椅子再也不能放在离任何一面墙不足四英尺的地方。这是上校的命令。
  将康蒂的尸体送到基地医院的方案得到指挥部的认可,并将宣布他被送到医院后死亡,死因不得而知。一份标有“板机密”字样的,真实反映他的死因的报告被迅速、秘密地送回第三军团在海德堡的司令部。几天过去了,新闻媒体没有调查此事,监狱的工作人员开始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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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吉利海峡的汹涌波涛使皇家空军的“安森号”运输机上下颠簸得像一只风筝。埃利斯·琼斯医生观察到他的病人的病情后,将一只桶塞到各道夫·赫斯正在呕吐的下巴下。赫斯觉得在一架飞机上患病很难为情。就在五年前,他还是一名技术精湛的飞行员,曾经在战时驾机做出过一件被轰动的事情。
  赫斯在1940年就已经是德国到元首,第二号纳粹首脑,他是希特勒用亲近的字眼“你味称呼的为数不多的纳粹元老之一。那年8月,赫斯在慕尼黑大学的老师,年迈的卡尔·豪斯霍费尔教授拜访过他,博士的具有新意的思想影响过年轻的鲁道夫。教授是教授地缘政治学的,他认为盎格鲁一撒克逊人和日耳曼人血统优秀,他们命中注定要统治世界。作为一名学生,赫斯深深地汲取了教授的学识。他们之间很知己,赫斯常常用“卡尔叔叔”称呼豪斯霍费尔。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用罢赫斯提供的素餐后,豪斯霍费尔建议他们到格伦瓦尔德走走。教授说,他心情不太好,德国和英国兵戎相见。有远亲关系的两个民族之间的战争没有任何意义。当德国同俄国发生战争时,因为德国不可避免地将要面对一场地缘政治灾难。英国将带来西方美国的势力,德国还将面对集结在东方的布尔什维克,祖国将会毁灭在这两股势力之下。不管怎样,德国必须要同英国修好。豪斯霍费尔有一个主意。他的儿子奥尔布雷克特也在柏林政治学院任教授,他和汉密尔顿公爵有私交,而公爵又和丘吉尔和乔治国王有联系。豪斯霍费尔建议,他的儿子通过一位他在中立国葡萄牙结识的妇女给公爵写一封信,并提议奥尔布雷克特和汉密尔顿在里斯本会面。教授问,赫斯,你认为这个主意好吗?赫斯说他在1936年的柏林奥林匹克运动会上也同公爵有过一面之交。由于他们共同感兴趣的飞行之故,他曾邀请过这个英国人到他家中吃饭。赫斯认为,卡尔叔叔的意见棒极了。
  信是在1940年9月23日发出的。公爵获悉了这封信的内容,但是,情况并不像豪斯霍费尔和赫斯所希望的那样。该信已被英国新闻检查人员截获。德国人同一位目前在英国皇家空军服现役的英国贵族发生此类通信,这引起英国情报部门的怀疑。汉密尔顿就该信和他与奥尔布雷克特的关系受到严密的盘问。
  几个星期过去了,小豪斯霍费尔没有得到任何反应,鲁道夫·赫斯开始不能摆脱在他头脑中扎根的迷思。赫斯承认,他正在被比他狡猾得多的玩家挤出元首的核心集团。一次,他在元首的接待室里等了很久,他向希姆莱的一个副官费利克斯·克斯顿抱怨过对他的冷落。他告诉克斯顿,他决心做某个惊人之举,为他的一生留下“一个伟绩”。
  赫斯对飞行有极强烈的嗜好。1934年他就赢得环楚格峰的一一比赛。但是,希特勒对他的这个副手冒着生命危险获取一项荒谬可笑的奖品大为恼怒,他命令赫斯停止飞行。但是,赫斯偷偷地劝说航空工程师威利·梅塞施密特让他驾驶在奥格斯堡军工厂生产的,以梅塞施密特命名的ME-108和ME—109战斗机。然后,他又劝说梅塞施密特让他试飞尚未公开的ME-110战斗机。一天早上,赫斯用过一杯咖啡后同工程师打了一个赌,赫斯说他不用给飞机额外加两副燃料箱也能灵活操纵它。梅塞施密特接受了挑战。一架ME—110战斗机经过整装后,赫斯准备尝试他的“伟大行动”。
  1940年12月,他来到奥格斯堡机场,决心路上他的孤独的远征之途。为了不让人知道他所从事的使命,他对任何人保密,甚至连他的秘书也不例外,赫斯携带一份用普通字体抄写的和平计划。但是,天气不允许他飞上天。事实上,他是在1941年1月飞上天的,但是由于飞机的一个副翼出了毛病,他返回了基地。后来,他又做了第三次尝试,恶劣的天气又一次使他无功而返。
  1941年4月27日,希特勒向他的核心集团宣布,他决定在8个星期之内入侵苏联。赫斯听到这一消息后处于惊慌和兴奋的混乱状况。卡尔叔叔的噩梦成真,德国卷入一场两条战线的战争。赫斯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在德国进攻俄国之前赶到汉密尔顿公爵那里,劝说英国不要参战。5月10日,一个寂静的星期六下午,赫斯驱车来到奥格斯堡机场,他穿着一件德国空军飞行制服,这样,他就不会在英国被当成一名间谍对待。除了他的副官卡尔海茨·平兹克和豪斯霍费尔教授以外,他不敢把他的想法透露给任何人。然而,赫斯仍然有把握地认为希特勒会赞同他的这项使命。元首同意豪斯霍费尔的观点,即德英两国间的敌意没有任何意义。希特勒只是由于英国没有领悟这个道理而感到不快。
  赫斯在梅塞施密特军工厂把备用燃料箱注满,起动ME—110战斗机。地交给平兹克一封信,让他亲手送到元首手中。他在信中阐明了他想促成美德两国和平的意图。赫斯还说,如果他的冒险计划失败,“你依然可能推卸一切责任,只要说我精神失常就可以了”。下午5点45分,赫斯驾机起飞,他将面对九百英里可怕的夜间飞行,大部分行程是在北海上空。他的目的地是格拉斯哥以南三十英里的敦加韦尔山,汉密尔顿公爵祖先居住过的地方。
  五小时后,赫斯接近了目标。他对于飞机能不被击落而安全着陆表示怀疑,因此,他在二万英尺高空就做了平生第一次跳伞。一个名叫戴维·麦克莱思的苏格兰庄稼汉在一片麦地里发现赫斯正试图挣脱降落伞。这个苏格兰人靠近时,赫斯冲他龇牙一笑,然后用英语说:“我给汉密尔顿公爵带来一个重要消息。”他后来总爱夸口说他降落的地点离目的地只有十三英尺。事实上,他降落的地点很可能离敦加韦尔山有三十英里远。但是,这仍不失为一次非凡的飞行。
  希特勒在看完赫斯的信后惊呆了,他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是的,同英国讲和。但是,纳粹第三号领导人却未经宣布,从天而降至敌阵?没有人会认真看待这种蠢事。希特勒在等待了二天之后,仍然不清楚赫斯是否已经抵达英国,他决定接受部下的劝告。5月12日,希特勒发表一项声明,声明说:“纳粹党员鲁道夫·赫斯未经授权,从奥格斯堡驾机起飞,至今未归。从他留下来的一封信看,很遗憾,他精神错乱,思路异常,他恐怕已成为幻觉的一个牺牲品。
  至此,赫斯的疯狂赌博看来正在成功。他在飞到英国的当天早上,确实同汉密尔顿公爵进行了一次谈话,但不是在敦加韦尔山,而是在一座英军军营里。赫斯说,德国的胜利是不可避免的,他指望公爵会说服他的党的高级成员同德国谈判讲和。
  随后,汉密尔顿接到指示,向首相作简要报告。丘吉尔待在牛津附近的迪奇利园林,它是一处得天独厚的幽静所在,这座18世纪的宅邸属于丘吉尔富有的朋友罗纳德·特里。公爵抵达时,会见延后了,因为首相在看电影《马克斯兄弟西行记》。后来,丘吉尔仔细盘问汉密尔顿,一直到凌晨两点钟,这才基本上证实他们的天上来客确是鲁道夫·赫斯。
  结果,赫斯受到级别越来越高的英国官员的审问,内政大臣西蒙爵士是审讯池的最高级官员。他的运气从此开始走下坡路。他的德国不干涉大英帝国,以换取德国统治欧洲的建议,在英国看来非常滑稽可笑。他的英国不久就会被击败,因此忽视这些宽宏的条件只能使美国处于极度危险的假定,激怒了好斗的丘吉尔、更糟的是,会见过鲁道夫·赫斯的人很快就确信,他精神错乱。此后,丘吉尔命令要和其他高级战俘一样对待赫斯。在后来的五年中,赫斯一直置身于战争之外。在希特勒入侵一个又一个国家,驱使成千上万的人到德国当劳工,以及用煤气室毒死人的同时,赫斯频繁地穿梭在英国的监狱和军医院之间,在人们眼里,他大概是一个介乎怪人和狂人之间的人。
  1945年10月9日,他还是被押到纽伦堡,作为一名主要战犯站在审判席上。他确实可以以阴谋犯罪集团的罪行受审,因为他是盟国检察官认为的犯罪阴谋小集团中的一名早期、高级的成员。但是,赫斯的真正罪行是反对苏联。通过其在英国的间谍,当时为英国广播公司工作的金·菲尔比,苏联人民内务委员会已经在赫斯到达苏格兰四天之中就掌握了他所负使命的详情。六个星期之后,德国人侵苏联,俄国人再也不用怀疑了。他们相信,赫斯没有唐吉河德式的冲动那样的行为。很明显,他是希特勒的一项计划的执行者,这项计划是避免与英国发生冲突,以使德国可以同俄国人打一场一条战线的战争。当盟国开始讨论主要战犯名单时,俄国人坚持要将赫斯送上法庭。英国愿意把赫斯送上国际军事法庭,借以消除有人对他们企图排挤俄国盟友的怀疑。
  后来传出了一种说法,说赫斯是英国情报部门引诱到英国来的。根据这种说法,在截获奥尔布雷克特·豪斯霍费尔致汉密尔顿的第一封信后,军事情报五处伪造了汉密尔顿和赫斯之间的通信。然而,在传说中的伪信发出之前,赫斯已经毫无结果地做了三次飞往英国的尝试,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引诱赫斯到苏格兰,因为赫斯急于要飞到那里去。
  听说他将要受审后,赫斯把他最后被捕时采取的态度演练了许多次。在英国,在承认他的使命失败以后,赫斯决定,他必须保护元首。如果希特勒已经说过赫斯发疯的话,那么,赫斯就应使这个谎言变得可信。另外,他必须想办法不泄漏对敌人有利的德国国家机密。最后,他还要创造条件争取被遣返。他判断,他的最好的谋略就是自称患了健忘症。赫斯的伪装使他在英国过得还不错。盟国怎么能够审判一个在纽伦堡回忆不起任何事情的人呢?更不用说给他定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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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初的一天,杰克逊法官和多诺万将军在纽伦堡大饭店的一间客房里共同进餐,战略情报局局长已将这间客房当作他回到纽伦堡的下榻之所。杰克逊对多诺万说他很气愤。当初,他就催促过弗朗西斯·比德尔尽快到欧洲来。而比德尔却选择了舒舒服服的旅行,乘坐“伊莉莎白皇后号”,做了战争以来的首批横跨大西洋的民间航行。现在,这看起来好像是比德尔想设法使自己成为法庭庭长似的。多诺万说,那根本行不通。美国人已经支配了纽伦堡审判,他们已经在他们的占领区内选择了审判地点,并且提供了大多数的被告,而且很显然,杰克逊将作为首席检察官。他们必须给法庭带来更多的国际色彩。比德尔必须改变初衷,两个人取得一致意见。
  搭乘改变用途的兰开斯特轰炸机的这两个人,实在是太不相似了,他们是英国政府为审判战犯选择的法官和候补法官。这两人当中心情不好的是候补法官诺曼·伯基特爵士,他在被耀升为法官之前,就已经是英国最著名的审判律师了。当拉德克利芙·霍尔被指控用淫秽的语言描写里斯本的故事《孤独的源泉》后,伯基特曾为她进行辩护。当华丽斯·辛普森要和她的丈夫离婚,进而能够嫁给爱德华八世时,她找到了伯基特。伯基特的一个顾客在他的房间里被人找到时,房间里有一具被人谋杀的尸体,已经腐烂了好几个星期;经伯基特努力,这个顾客被宣告无罪。一名同事把现年六十二岁的这位诺曼·伯基特爵士形容为“一个丑陋得无以复加的人”。怕基特爵士身高六英尺三英寸,长着一头凌乱的红色头发,面颊瘦长尖削,牙齿像“一行横七竖八排列的木栅栏”,看上去他身上的各个部位就好像是从不同的人身上取下来装配成的。他还具有出色的智慧和活泼可爱的天性。
  英国大法官起先要求伯基特出任英国驻纽伦堡的首席法官。三天过后,大法官打来电话,给他带来最不幸的消息。外交部坚持由上议院执掌司法的议员担任这个职务。大法官问伯基特是否愿意担任候补法官之职?伯基特落入圈套了。答应接受另一个职务后又拒绝它,会让人觉得没有爱国之心。他同意了,但他在那天晚上的日记中写道:“我不想记下落到我头上的极度痛苦的秘密:仅仅由于外交部荒唐的泡上欺下,本来已经是正式成员,却被要求成为候补者了!”
  取代地的人正坐在兰开斯特轰炸机的通道上。两人按照英国礼仪互致最低限度的问候之后,就再也不说一句话了。在杰弗里·劳伦斯爵士身上看不到诺曼·伯基特具有的勃勃活力。他安稳地坐着,手里翻动着《养牛者》的季刊。从这位矮胖的、秃顶发亮的匹克威克式的人物身上流露出一丝沉稳。杰弗里爵士身上的翼领衬衣和黑色西服使他好像是从另一个时代里来的人。他现任英国上诉法院院长,这一职务差不多是继承来的。他的父亲曾是英格兰最高法院院长。
  伯基特看不上劳伦斯的法律天赋。然而,劳伦斯将要在纽伦堡担任举足轻重的职务,而伯基特只是他的陪衬。
  10月13日,来自四国的法官们第一次汇聚在柏林,作为对俄国人的示好。然而,一俟他们选出一名首席法官,他们就得前往纽伦堡。对于弗朗西斯·比德尔来说,他希望当选国际军事法庭庭长,以满足他的个人欲望。他已经被解除了美国司法部长之职,将近六十岁了,纽伦堡很可能是他的最后机会。如果他能主持这场审判,他的名字肯定会获得某种不朽。比德尔家族的人不习惯于像杜鲁门开除比德尔那样被人傲慢地抛弃。比德尔身上带有两种贵族的血统,即弗吉尼亚的伦道夫家族和费城的比德尔家族。他是在他的双亲周游各国时在巴黎降生的,他从小就能说流利的法语。作为格罗顿的一名新来的少年,比德尔评价六年级学生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是“一个伟大而陌生的神,他的杰出加深了我的腼腆”。在以后的岁月中,罗斯福总统把他的格罗顿伙伴调到普通人的“新政”部门。最后,罗斯福任命比德尔为司法部长,接替杰克逊之职。
  在横渡大西洋的“伊莉莎白皇后号”轮船上,比德尔带着他的首席助手,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的赫伯特·韦克斯勒教授,他一直怀疑伯奈斯的计划以及审判本身的合法性。比德尔希望他的妻子不久就能前往欧洲。轮船行驶在大西洋上,比德尔和他的工作人员没完没了地苦思冥想法官们将要面对的最令人烦恼的问题,就像纽伦堡宪章的起草者们面对要求制定一项追溯既往的法律时所经受的煎熬那样。在伦敦确定程序和惩罚,是在被指控的罪行之后制定出来的,这一点无法否认。在航行的最后一夜,比德尔简单地宣称,宪章没有为向其权威性挑战提供任何口实。他必须支持它,否则就得在开始新职之前辞职。弗朗西斯·比德尔不想失去他最重要的机会。
  四强盟国管制委员会负责管理占领下的德国,该委员会为在柏林的法官和候补法官举办了一场鸡尾酒会。罗伯特·杰克逊从纽伦堡飞抵柏林,但并不是为了参加这场联谊活动。酒会过半,他把比德尔叫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杰克逊问比德尔,为什么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抵达德国?比德尔承认他有意选择轮船,而不是飞机。但是,他解释,他和他的工作人员在“伊莉莎白皇后号”轮船上干得很卖力,他们没有浪费时间。
  杰克逊说,他明白英国人准备支持比德尔做法庭庭长。这没有用。杰克逊说,法国人在战时的作用太小,不能被任命为法庭庭长。苏联审判侵略者的权利已经动摇,美国人又过于包揽一切了。比德尔必须明确地承认这一切。杰克逊继续说道,比德尔必须要做的是劝说法国人转而支持一个英国人选。杰克逊接着说,他已经同马克斯韦尔一法伊夫说过了,马克斯韦尔一法伊夫爵士设法说服杰弗里·劳伦斯爵士接受法庭庭长之职。这正好有必需的三票——英国、美国和法国。比德尔深深地失望了,但是,他接受了杰克逊的说法。第二天,杰弗里·劳伦斯爵士当选为国际军事法庭庭长,他的当选更加触痛了他的候补人诺曼·伯基特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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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哈伦·阿门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新来的犯人。鲁道夫·赫斯坐在审讯室里,面对着阿门,他看上去很像一个精神病患者。阿门仔细端详着赫斯的没有线条的嘴唇,他那瘦骨嶙峋的脑袋上,皮绷得紧紧的。由于面带病容,使他的下巴内缩,前额倾斜,但是,突出的眉毛和深陷的眼睛使赫斯的目光益加显得烦躁不安。监狱精神病医生凯利少校告诉阿门,赫斯自称得了健忘症,阿门就抓住时机审问赫斯。阿门曾经在放纵暴饮的日子里,把成百个说谎者、健忘者和贪赃枉法的地方官盯得局促不安。
  他身子倾斜得这么近,以至于赫斯都能闻到阿门早上喝酒后呼出的酒气。“你什么时候有失去记忆力的念头的?你什么时候觉得这是一个巧妙的方法?”美国人用他最擅长的拖垮证人的方式向赫斯提出一连串问题。
  赫斯答道:“你说我用失去记忆的好办法来欺骗你,这是你的想象。”
  阿门说:“如果你不记得你的罪行,那会使我们觉得更难以对付,不是吗?你是什么时候策划大屠杀的。”
  赫斯反驳道:“我从未做过那种事。”
  阿门补充道:“是证人们这么说的。”
  赫斯冲他龇牙一笑:“难道你们会指望我相信,由于我想不起一些事情,就会使你们的证人更可靠吗?”
  阿门接着说:“你说你记不起你妻子的名字,但是,英国人告诉我们你一直给她写信。你说这是什么健忘症?”
  赫斯接着答:“啊,是的,我收到过她的信,所以,我从信封上按下她的名字。在审判中,我将为我免受惩处而战斗,我拥有的唯一武器是我的头脑和记忆。你认为我会心甘情愿地抛弃它们吗?”
  阿门评价道,这个人就像一只落入圈套的老鼠一样狡猾。但是,这天下午他策划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它可以证实赫斯是否是在伪装。
  午饭后,赫斯被押回五十五号房间,同他的老师卡尔·豪斯霍费尔博士和赫尔曼·戈林见面。戈林像是见到一个久违的伙伴那样微笑着说:“鲁道夫,你认识我,”他说着就跨步向前,一把握住赫斯的手,直到一名守卫将他猛然推回到座位上后才松开。赫斯睁着迷茫的眼睛,他呆滞地说:“你是谁?”戈林说:“我们共事多年!听着,赫斯,我是德国空军总司令。你背着我驾驶我的一架飞机飞到英国,你记得吗?”赫斯答道:“不记得。”戈林提醒他在德意志帝国国会值得纪念的那一天,希特勒宣布戈林做他的接班人,赫斯做戈林的接班人,他肯定不会忘记那一天。
  赫斯说:“我失去记忆了,这很可怕。”
  阿门朝豪斯霍费尔博士点头示意。老人看着赫斯,眼中噙着泪水。他用亲昵的字眼“你”称呼赫斯。他说,他带来了赫斯家的消息。“我见过你的妻子和你的小儿子,他现在七岁了,你知道。”赫斯只是轻轻地咕呓了一句:“我记不起来。”豪斯霍费尔接着说:“小男孩现在长大了,他是一个极好的小大人。”赫斯的眼睛盯在地板上。豪斯霍费尔接着说,他的儿子奥尔布雷克特,就是首先给汉密尔顿公爵写信的奥尔布雷克特死了。豪斯霍费尔解释道:“奥尔布雷克特因为知道一些七·二0事件的主谋而被捕。”赫斯使劲摇了摇头。他既记不得什么奥尔布雷克特,也记不起现在正站在他面前,跟他相处二十二年的老师。
  阿门宣布会面结束后,戈林站起身,嘴里嘟唤着说:“他疯了。”
  对赫斯进行审问的同时,安德勒斯上校把凯利医生叫到他的办公室。医生发现安德勒斯正在用草图为即将在法庭上执行任务的卫兵设计全套的服饰:白色的头盔,白色的网状皮带,白色的手套,白色的绑腿,以及一条白色的警棍,衬托着他们草绿色的制服。凯利告诉安德勒斯,看起来很醒目。安德勒斯想要知道,精神病医生该怎样对付赫斯?凯利说,入侵波兰使赫斯受到震动。安德勒斯打断了他:“事实表明,他心目中的那个精神之父不是神,而是一个残暴和……”他不想听任何心理学术语。凯利觉得赫斯目前的心理状态如何?他疯了吗?凯利说,他是两可的精神病病态。
  安德勒斯直截了当地宣布,赫斯在装病,他是一个骗子、冒牌货。上校想要知道,如果这家伙失去记忆,他怎么还记得如何讲英语呢?他让凯利同赫斯做一笔交易。上校说,如果赫斯同意为其他人作证,那么,凯利就同意不揭露他的欺诈行为,而且,赫斯将被作为一个失去记忆者和发疯者从轻处置。“否则,告诉他你会揭发他。”凯利作了一个含糊的答复,同一个说谎者讨论这些事情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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