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机器人”


尤异

  夏令营的第一天,刚刚开过入营式,舅舅就来了。他和我们班主任,也是现在夏令营的指导老师--齐式跃是老同学。一见面舅舅就拍着齐老师的肩膀说:“老齐,求你件事,把我的儿子也带到夏令营去玩几天可以吗?”
  齐老师笑了笑说:“别开玩笑了,你家离这儿有500千米远,千里迢迢地送孩子来参加一个夏令营?再说我这夏令营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舅舅也笑了,说:“你不信?可他已经跟我来了,下午就把他送来行吗?”
  一听说表弟来了,我心里非常高兴,虽说我和他从未见过面,可妈妈总是说:“你这么笨,连你表弟的一半都不如!”
  为此我对他有点儿妒忌,也有点儿好奇,更主要的是:不管怎么说舅舅的孩子是我的表弟,是我的至亲,能与他见面,而且要在同一个夏令营里玩,这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见我一个劲儿地拍手,舅舅又对我说:“艾琳跟你一般高,希望你多多关照噢!”他说“多多关照”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日本电视剧里的动作,逗得跟前的同学都笑了。
  下午艾琳来了。他个头果然跟我一般高,长得文文静静,彬彬有礼,可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儿不大喜欢他。同学们也都说他太注重礼貌了。有礼貌当然是好,然而几乎近于做作和呆板了。也许我不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例如每当向他介绍一位同学的时候,他总是那么严肃认真地点点头,然后重复一下自己的名字:“我叫艾琳,愿意为您服务!”
  一个同学说:“看他呆头呆脑的,像个机器人!”
  又一个同学说:“他好像是专门为我们服务来的似的。”
  班里最小的王双喜更是顽皮,他拉起艾琳的手煞有介事地介绍这介绍那,甚至说:“那个写‘男’字的是男厕所;那个写‘女’字的是女厕所。你是男的,一定要上男厕所……”这分明是拿人当猴耍了。我气不过,可看着他向王双喜点头哈腰地答应着,我也实在感到窝囊,心里暗暗地埋怨着舅舅:“舅舅哇,舅舅!你看你是存心让我出洋相!”同时也不断埋怨妈妈太偏向:就凭艾琳这一脸傻相还值得您那么夸奖?
  这天晚上是防空演习,半夜三更,一声号音把大家从甜美的梦中惊醒。宿营地不准点灯,外面又刚刚下过雨,伸手不见五指。大家一边低声地传递着命令,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服。按照口令,各班在指定地点隐蔽起来并派出警卫哨。这哨兵之中恰巧有我和艾琳。
  7月,郊外的夜有些神秘,那雨后的蛙鸣和那温馨的潮湿的空气更增添了这种神秘的色彩,到处是黑黝黝的怪影。我们离开大家,孤单单地站在一棵树下,望着隐约迷离的远山,我心里有些发毛,好歹警报解除了,听见前面一片乱嚷嚷的声音,我跑步追上去,可艾琳却纹丝未动。我忍不住叫他:“警报解除了,你为什么还不走?”他却说:“警报是解除了,可我们没有接到撤离的命令啊!”
  “嗨,这还要什么命令?解除难道不就是命令吗?”我跺着脚说,可他还是非要接到命令不可。没办法我一个人走了,心想:留你一个人在这儿,看你还假装正经?谁知道我走出了1千米远还没见他追上来。我想:坏了,这家伙真是呆上了!我只好向班长汇报,班长也只好跑回去命令他离开才算完事。
  事后有人夸奖他组织观念强,也有人说他呆,缺乏应有的灵活性。我故意说他严肃认真,他却说:“其实我也知道警报解除了,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可我习惯于谁下了命令还应由谁来解除。”我心里大吃一惊:“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你是机器人?”
  回去,躺在帐篷里我半宿也没睡着。天亮了,我终于忍不住和几位要好的同学说了。他们一听也顿感神秘起来:“嗯,兴许是。要我说你舅舅千里迢迢地把他送来是定有原因,说不定就是想弄个机器人来蒙咱们呢!”
  “对,也许这是个什么试验。”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忽然我见艾琳走过来,便赶紧使个眼色,大家不响了,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一齐转向了艾琳,不知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他像是机器人。
  艾琳走过,王双喜说:“你别看机器人形象和人一样,可他没有心脏,肚子里也都是晶体管线路,是硬的而不是软的……”“对,我们今晚就去按按他的肚子。这个任务交给谁?”
  王双喜说:“那当然是艾琳的表哥了!”
  就这样任务落到了我身上,我盘算好了:今晚我装做给艾琳盖被子的样子,顺便按按他的肚子,是真是假总得弄个明白才是。要知道现今已是公元2100年,在这个创造性的年代里,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能发生。然而,我的行动还没开始,当天下午又出了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
  这天下午开演讲会,不知艾琳是对此不感兴趣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他的表情始终很淡漠,一点儿也不为讲演所激动,中间休息的时候大家议论纷纷,他却一个人走到小山岗上去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不好了,有人掉下山崖了!”
  大家闻声都拼命跑过去,艾琳也慢慢吞吞地跟来了。原来是另一个班的一位女同学,因追捕蝴蝶不小心从小山崖上跌下去了。她已经被人救上来,可是一条腿却跌断了,血不停地往外流。大家都吓坏了,连班长都不知所措了,还是齐老师赶来临时给她止了血,用担架抬上汽车风驰电掣般地朝医院驶去。
  所有的人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可艾琳却无动于衷,他始终悠然自得地摆弄着一根柳树的枝条。我气愤地骂他是冷血动物。他却说:“这种事是难免的,修理一下不就成了?”
  “修理一下?”对人也能用这样的词语?我愕然了,不由得脱口而出:“简直是个机器人!”
  就这样,“机器人”这名字就在夏令营里叫开了。但谁也说不清是因为他太无情而被叫作“机器人”的,还是他本人就是个机器人,这一点只有靠我们的侦察计划的实现来完成了。可惜的是一连两个晚上我都没有机会下手,因我睡得太死了,一觉睡到天亮,醒也没有醒过。
  夏令营的第四天是集体参观科学宫。我们刚刚走完两个展览馆,大家在电子计算机室玩得正高兴,忽然艾琳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急切地跑过去。我一摆手,几个同学同我一起悄悄地跟在了他后边,只见他一头扎进了智能机器人室。
  我们扒在门缝往里看着,见他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手舞足蹈,简直有些得意忘形的样子。他见了机器人就像见了老朋友那样,显得那样亲切、那样热情,他一个一个地拥抱它们,同它们握手,我真怀疑:那些方头方脑的家伙也真能理解他的热情吗?
  忽然,一个庞然大物向他一步一步地走来了,那家伙的腿就跟象腿一样粗壮,每走一步地面都有些颤动。它迈着坚定的脚步,一下又一下地逼近了艾琳。
  我们紧张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可是就在他们相距不到1米远的时候,那双粗壮的腿突然停下了。他们四目相对,好像在用目光交流着什么信息。艾琳做了一个手势,那巨大的机器人又伸出双臂把他轻轻地举过头顶,艾琳兴高采烈地欢呼着。
  展览室里的管理人员被惊动了,急匆匆地赶来。我们也看得有些呆了,觉得这是我们看到艾琳的一个最富有“人情味儿”的表现。我们忍不装呼啦”一下也拥了进去,谁知所有的机器人都突然地停止了一切动作,木然地呆立在那里。
  艾琳被那巨大的机器人高高地擎着,不住地喊:“出去!
  快出去!”我们茫然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管理员走过来说:“展览室的机器人都有保护装置,以防发生意外事故。
  刚才你们乱成一团,大嚷大叫,噪音超过了120分贝,它们便自动闭锁了。现在请大家安静一点,按照顺序进行参观。”
  管理员又开动了机器人,大家井井有条地循序而进。艾琳从机器巨人身上跳下来,充当我们的解说员。我们参观了作曲家机器人、作家机器人、画家机器人、歌唱家机器人,欣赏它们作曲、写小说、绘画和歌唱,大家都觉得开了眼界。
  中午的时候,展览馆决定招待我们一餐简单的饭菜,而且特别声明是由机器人厨师制做的,一听这话大家都雀跃地欢呼起来,因为都想知道机器人做的饭菜究竟怎么样?有的人说一定好吃;有的认为不一定。谁都没有什么根据,只能打赌。
  过一会儿开饭了,每人分到一碗米饭、一块点心、一盘菜和一碗汤。这时我发现艾琳不见了,我正在惊异的时候他回来了,原来是从厨房里弄回来一些精盐和酱油。他手里举着这两样东西大声说:“喂,谁若嫌菜淡,这儿有盐!”我一
  尝,那米饭和点心都做得呱呱叫,可是那菜和汤果然有点儿淡。我很奇怪,便问艾琳是怎么知道这菜会嫌淡的?
  他笑一下说:“我吃得多了。当然有这个体会。”
  我追问:“你吃得多了?在哪儿吃得多了?”
  他岔过去说:“机器人没有味觉,所以做菜不会放盐,只能做得淡一些。这样嫌淡的人可以自己加盐,如果做咸了,那可就没办法了。这叫‘宁淡勿咸’,是机器人厨师的一条原则。”
  我听得目瞪口呆,心想:“他怎么就那么了解机器人呢?”
  回到营地,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发开了议论,大家都觉得艾琳有些奇怪:他对机器人的感情比对人深;他对机器人的了解比对人多……王双喜嚷着说:“依我看,他就是一个机器人!”我连忙向他使眼色他才不响了。
  这天傍晚,刚刚吃过饭,艾琳和大家一起散完了步,然后回帐篷躺下休息。我向王双喜使了下眼色,他立刻跑出去找齐老师。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不好了,有人肚子疼了!”惹得许多同学跟着他一起跑,离得很远就听他断断续续地大声喊:“不好了!齐老师,是艾琳突然肚子疼了,在帐篷里疼得乱嚷乱滚……”我一边听一边笑,真佩服他的表演才能,这家伙装得语无伦次的,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奇怪的是艾琳并没有反应,我回头一看:好哇,原来他这么快就进入梦乡了。大约是齐老师快走近我们的帐篷了,预先等在外面的一个同学便喊:“哎,齐老师来了,齐老师来了!”帐篷里的另一位同学听到这个信号,便大嚷大叫,煞有介事地喊起疼了,为了更好地进入角色,一边嚷还一边抱着肚子在地上滚。
  艾琳被惊醒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他弄明白,那位嚷疼的同学突然扑到他身上,同时顺手用湿手巾淋了他一脸水。当齐老师踏进帐篷,他正在那里叫:“艾琳!你醒醒!艾琳,你醒醒!你醒醒哇!”我也连忙对齐老师说:“不好了,艾琳疼得昏过去了!”
  艾琳这时突然挣扎起身:“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我没病!谁说我有病了?”
  他越挣扎我们越是按得紧。我们一齐喊着:“齐老师别听他的,他疼糊涂了,快送医院吧!”
  见这情景,齐老师忙说:“快,送医院!”话音没落,王双喜进来嚷着:“汽车已经来了!”
  “这个鬼精灵!”我心中暗喜,原来他去叫汽车了。
  我们不容艾琳分辩,七手八脚地把他塞进越野汽车,接着我们和齐老师也跳上去。门一关,汽垫越野车便飞驰而去,只两三分钟便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艾琳还是嚷着、挣扎着说没病,我们按着他向大夫七嘴八舌地介绍“病情”。大夫开始检查了,艾琳知道再挣扎也没用,只好服从大夫东听听西按按,开始摇起头来:“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啊!”他像在自言自语:“腹平软,肝不大,心音纯正……”怎么?他的肚子是软的?他还有肝、有心脏?我们几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大失所望。
  这时大夫断然地说:“就现在的检查看,他没什么毛病!”
  我赶快接上去说:“刚才他可疼得不轻,不过现在可能是好了!”
  齐老师说:“是啊,刚才疼得不轻。不过,病来得急好得快,这也是常有的事。那么我们走吧!”听这话我们几个忍不住偷偷地笑起来,不料让艾琳看到了,他火冒三丈地骂:“还笑呢,纯粹是捉弄人!”
  大夫也笑了:“捉弄人是不太好的,不过现在是夏季,饮食卫生还是应该注意一些。”我们一边点头称是,一边走出了医院。当然,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免不了挨齐老师一顿狠狠的批评。
  第二天,整整一个上午艾琳没搭理我,我主动找上他,歉意地说:“艾琳,实在对不起!其实,嘻嘻……”我忍不住又笑起来。
  “你笑什么?”艾琳恼怒地问。
  “其实,嘻嘻,我们怀疑你是机器人!”
  艾琳恍然大悟,他也笑了:“怎么样?不是吧?”
  “那当然,验明正身,证明你也是血肉之躯嘛!”我连忙赔着笑脸说。可谁知他却又突然冒出来一句:“那也不保准!”
  说完还向我诡秘地眨眼睛。我心里又是一个折儿:怎么?难道他……我又起了疑心。
  夏令营的第二周,舅舅来了。我赶紧迎上去,问:“舅舅,您怎么又来了?坐什么来的?这么快!”
  舅舅乐呵呵地说:“又到这边出差了呗!反正坐飞机还不到1个小时。”
  我说:“您这么几天就来两趟,一定是有什么事!”
  舅舅仍旧笑着:“没什么事,只是顺便再看看艾琳。”他旋即又问,“艾琳好吗?你们大家没欺侮他吧?”
  我想起上医院的那件事,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他挺有礼貌的,大家也都对他挺好,只是……”“只是什么?”舅舅追问。
  “只是他有些古怪!”
  “古怪?”舅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时引来了不少同学好奇地瞅着我们。舅舅没有理睬,只是一个劲儿地问我:“你能说说他究竟什么地方古怪吗?”
  我摸了摸脑袋又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准,反正他跟正常人有点儿不一样!”
  “嗯?”这下舅舅陷入沉思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说:“你最好还是能告诉我,他跟正常人有哪些不一样。”
  我又想了想,最后没有把握地猜测道:“好像是神经吧?”
  “不对。不是神经!”王双喜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这小机灵鬼插嘴说,“依我看他神经正常,理念很强,这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可是我觉得有点儿太那个了!”他用手比划了半天也没说清楚“那个”是什么。
  这时舅舅明白了,他接过去说:“是太理智了,以致大家对他不太欢喜了是吗?”
  “对!对!”他也恍然大悟,“他多了理智,反而好像缺了一点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是普通人的感情,是吗?”
  “太好了!”又一个同学拍起手来,大声说:“我早就觉得他……他……他像一个冷血动物!”说完他又觉得失言,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连忙向舅舅说了那天有同学滚下山坡的事,我说:“他当时几乎无动于衷,还说修理修理就好了。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好说修理修理呢?”
  “那若是机器人呢?”舅舅开起了玩笑。
  “是啊,我们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可是我们检验结果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还有心脏呢?”王双喜接过去说,于是大家都乐了。
  舅舅狡黠地眨眨眼睛:“用什么方法检验呢?该不是硬说人家有病吧?”说得我们几个人脸全红了。
  舅舅说:“你们齐老师全告诉我了。其实我认为你们没有错,有错的应该是我,我没有把实话告诉你们。”
  “怎么?艾琳是机器人?”大家又敏感起来。
  “那怎么会?他也是血肉之躯嘛。”立即有人反对。
  舅舅说:“当然和我们是一样的。”
  “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舅舅说:“不用猜了,我可以向你们公开这个秘密,他虽然不是机器人,但他是一个‘人造人’。”
  “什么?‘人造人’?”大家惊异起来,“只听说过有人造皮革、人造蘑菇、人造肉,没听说过还有人造人……”“那--艾琳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呢?”终于有人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舅舅点燃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你们都是父母生的,所以都是天然人,也是正常人。”
  “那--艾琳是试管婴儿吗?”王双喜反应快,连忙插嘴。
  “不,”舅舅摇摇头,“试管婴儿也是天然人,他也有父亲和母亲,可我们的艾琳……”“他没有父母?”有人插嘴。
  “是的。”舅舅说,“你们听说过单细胞繁殖吧?这也叫做单性繁殖。就是从人身上取一个细胞,经过科学处理使细胞分裂增殖,最后直至发展成一个人。
  “这个人因为只是由一个人的细胞发展来的,因此,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他只具备一个人的特点,也就是说他无论从相貌、体魄直至气质都同原来那人一模一样。因此有人又把这叫做人体的复制。艾琳正是用这种办法产生的一个人,因此是人造人。由于他是用我儿子艾琳的一个细胞繁殖成的,所以他跟艾琳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因为是我的儿子的细胞长成的,所以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也叫他艾琳……”我们听得目瞪口呆,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问:“那--两个艾琳不是弄混了吗?一喊都答应,那么到底是要叫哪一个呢?”
  舅舅又笑了:“有这种情况。不过这位人造人艾琳不经常住在家里,而是住在我们研究所里,由机器人照顾他的生活,按程序安排他的学习……”“噢,怪不得他那么像机器人呢!”我们恍然大悟了。
  “对了!你们观察得很仔细,因为他是在机器人堆里长大的,所以他的行为逻辑很像机器人,思维严密,理性强,也正如你们说的缺乏人的感情。”
  舅舅挨个地看了我们一遍,突然又问:“你们看过《九十
  四个小希特勒》吗?这是一本科学幻想小说,情节都是编造出来的,是假的。然而,它的科学道理却是正确的。
  “从《九十四个小希特勒》的故事来看,那时人们已经认识到后天的环境对人的成长的重要作用。故事中的那九十四
  个小希特勒都是法西斯分子用希特勒的单细胞繁殖成的,他们企图制造出九十四个希特勒战争狂人。
  “然而,他们终因没有得到希特勒当时成长的后天环境,虽然面貌酷似,但却成不了希特勒那样的狂人。可我就没有注意这一点,当时若是读过这本书就好了,就不会把艾琳放在机器人的环境中去培养教育了!”
  “怎么?您没有读过《九十四个小希特勒》?”王双喜好奇地问。
  “是的。我当时对科学幻想小说存在着很深的偏见,以为它们都是在胡说八道。最近我才意识到读点科学幻想小说是有好处的,它可以丰富我们的想象,有时还可以启迪我们的智慧哩!譬如我当时要读过《九十四个小希特勒》就一定会注意艾琳成长的环境。现在看来,他在机器人的教育下,一
  切按计划来,成长是很快的。不要以为他跟你们一样都是14岁。他个头是不矮,你们该学的课程他也都学过了,可他今年才刚刚4岁半。也就是说我们在四年半里用营养素使他发育成了14岁的身体,并由机器人对他进行了14岁少年应受到的教育。
  “可是我觉得我们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就在于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缺乏人所应有的感情,或按大人们的话来说,是缺乏人性。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没有这个是不行的,所以……”“所以就把艾琳送到我们这里来了,是吗?”
  对于我这尖刻的话舅舅并没介意,他只是说:“我今天向大家讲清楚艾琳的来历,也在于希望大家多多帮助他。既然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就有责任让他像个真正的人一样生活下去。”
  正说着齐老师走过来了,他身边还走着两个孩子,大家不看犹可,一看都瞠目结舌:那是一模一样的两个艾琳!
  齐老师把两个艾琳拽到自己身前对大家说:“事情显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现在两个艾琳都来了,就在你们面前。我们现在就做一个有趣的智力测验,看看谁能分辨出这两位艾琳,啊,不不!应该说是……”舅舅在一旁笑了:“其实说是真假艾琳也没什么,这不过是为了区别,就像艾琳A、艾琳B一样,只要他们两人没什么想法,便可以理解成为是一种代号……”没等舅舅说完大家就嚷成了一片,齐老师挥了挥手让大家静下来,一个一个地讲,却又谁也说不准了。两个艾琳站在那里一声不响,只是笑眯眯的。我仔细看了看,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个头一般高,肥瘦也相同。服装也一样,比双胞胎还像。心里暗叫:真是神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请他们说说话看!”我也忽然恍然大悟:对呀!听听他们的声音一样不一样。同我们住了几天的那个艾琳的声音我们是熟悉的。
  舅舅瞅了瞅两个艾琳,笑眯眯地说:“那就说句话吧。”
  “说什么呢?”一个艾琳问。
  “是呀,说什么呢?”另一个艾琳问。
  天哪,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了。齐老师与舅舅交换了一下眼色说:“这样吧,我们先到那边休息休息,你们在这里好好研究一下,看看究竟有没有办法分出这两位艾琳。”
  王双喜嘟哝着:“《西游记》里有真假孙悟空,我们现在似乎又有真假艾琳。这两个艾琳恐怕到如来佛那里也分不清了。”
  我说:“慢来,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大家忽地一下都凑过来。
  “真艾琳没参加我们的夏令营,这些天发生了些什么事他当然不会知道,我们就问这些,答不上的就是真艾琳!”
  “对,好极了!”大家高兴地嚷起来。
  “怎么样?想出办法来了吧?”听到欢呼声齐老师大声地问,同时把两个艾琳又都领到我们面前。
  王双喜抢着说:“现在我问一个问题,你们俩保管有一个人答不出来。我问:昨天中午我们吃的什么饭?”
  “大米饭,土豆炖小鸡”一个艾琳回答。另一个也马上接过去:“对,是大米饭,土豆炖小鸡!”
  “这样不行,得把他们分开才是!”一个同学嚷起来,我们大家也都意识到必须把他们两人隔离开才行。于是我和王双喜一人领一个,让两个艾琳离得远远的,并让他们小点儿声回答,只要跟前的人能听到就行了。然后由一个同学大声地提出问题。
  他问:“前天下午我们夏令营里搞了什么活动?”
  我连忙问身边的那个艾琳:“你说前天下午搞了什么活动?”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搞读书报告会,有三个人作了读书报告。”
  我心想这个是假艾琳了,谁知当我高声问王双喜那个艾琳是否答对了时,我清楚地看到他也点了点头。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结果都是一样,同学们可都傻了,谁也闹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舅舅正坐在那边草地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这时慢悠悠地站起来,一边挥手一边对我们大家说:“请大家不必费心了,这样的问题难不倒他们。因为……因为……”不知为什么舅舅忽然变得踌躇起来,他“因为”了半天才说,“因为另一个艾琳身上带了一个微型摄象机。”
  我嚷起来:“羞!羞!舅舅是克格勃!”还有同学也嚷起来:“舅舅搞特务活动!”
  大家吵吵嚷嚷闹成一片,齐老师连忙制止:“大家不要吵了,现在继续回答谁能分辩出两个艾琳?”
  同学们不吵了,又凑到一起低声地研究起这个问题来。王双喜忽然一拍脑袋:“哎,对了!”
  “对了什么?”大家惊奇地问。
  王双喜突然诡秘地笑了一笑,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小声点儿!”然后轻声地说,“你们想想在齐老师来之前我们说什么来着?”
  “听艾琳父亲讲人造人的事儿。”
  “不对!”王双喜摇了摇头。
  “说有个艾琳实际上只有四岁半?”
  王双喜又摇摇头:“咳--也不对!”
  “那--”
  “你们大家想想我们说这个艾琳缺少了什么?”王双喜又提示道。
  这下我想起来了,赶忙脱口而出:“他缺乏人的感情!”
  “对了!”王双喜满意了,“因为他是在机器人环境中长大的,所以缺乏人的感情,我们叫他‘冷血动物’,所以艾琳的父亲把他送到我们这儿来了,所以……”“还所以个什么?你还有完没完了?”有人不耐烦了,“你就说该怎么试验吧!”
  我说:“还重复上次女生跌伤那件事。”
  “不行。”王双喜的头摇得像个拨郎鼓,“他已经有了一次经验了,这次未必管用。”
  “那么……”我们大家都沉吟起来。
  王双喜一摆手,大家把头都俯下来,只见他用极轻微的声音说了些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听清。他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瞅着那边的两个艾琳,那模样诡秘极了。
  “你要干什么?”我有些生气了,刚要这样问,他突然挺直腰杆向那边冲去,一边跑一这喊:“不要动,左边那个是假艾琳!”
  大家莫名其妙,而舅舅却一个劲儿地赞许说:“对!对!
  你猜得完全正确!”
  我们让王双喜说说他是怎么分辨出来的,他说:“这很简单,真艾琳具有正常人的心理:好奇、多疑,而另一个艾琳却没有。我正是故意引起真艾琳的好奇心和多疑心,使他一
  个劲地注视着我,才找出他的……”“噢,原来是这么简单!”大家不由得心悦诚服。
  经过一段夏令营的生活,这个艾琳也变得蛮有人情味了,分手的那天他还恋恋不舍地流下了眼泪。我忽然想起这个艾琳也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便说:“舅舅,他也是一个真正的人,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舅舅说:“那当然。我看现在就起一个吧?嗯,叫什么好呢?”舅舅朝这个艾琳问。
  “我喜欢艾琳这个名字。”他表现出了他的天真劲儿。
  舅舅笑了,拍着他的肩头说:“那怎么行?你总不该把别人的名字夺过去呀。更何况这一来艾琳的户口、学籍卡片等等都得更名,这可是费事的事情!”
  “那我的户口,我的学籍卡片呢?”
  这位艾琳如此一问,舅舅倒无言可对了,因为他无法告诉他:他没有户口,更没有义务教育的学籍卡片。因为这样就得说明他跟别人不一样,就会刺激他的自尊心。舅舅只好把话岔开去,说:“算了,等回到家查查字典再取个好名字吧!”
  不久,舅舅和这个艾琳都回到了家,这位艾琳寄来一封信,是他代表自己和舅舅写来的。信上说:“这个艾琳已取名叫艾莉,这是因为琳和莉的音有些相近,为此艾莉还颇满意。
  只是艾莉报户口和上学的事还颇麻烦……”唉,真想不到艾莉还会有这么多麻烦,但愿他能顺利得到解决,而我又多么希望再见到艾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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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露荷风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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