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踏上南美洲


  “我猜想,这条河应该在这个位置上。”洪保德把一幅巨大的南美洲地图铺开在写字台上,他在位于帕里马山地与内格罗河之间的一片纵横交错的水网中,连上了一条红色的虚线。
  这就是洪保德不久后将去探险的地区,这条位于南美洲莽莽丛林中的未知的河道,名字叫作——卡西基亚雷河。
  年轻的法国植物学家邦普朗,正和洪保德一起坐在库马纳小镇这间阳光充足的大木板房子里,窗外,不时有好奇的孩子探头来张望一下,当他们看到屋里两个衣着新奇的年轻人时,便发出一声滑稽的尖叫声,“哗”地一下跑散了。
  这是1799年的7月23日,洪保德和邦普朗经过长达半年的艰苦旅行,到达南美洲委内瑞拉库马纳的小镇上的第7天。
  这个位于加勒比海岸边的小镇子,当它那有着笔直秀丽的棕榈树的海岸一出现,洪保德和邦普朗的心情就再也难以平静。随着大船渐渐靠向海岸,成片的火烈鸟像粉红色的云彩一般飞向天空,红嘴白羽的岩鸥在高高的崖岸上此起彼落,发出嘹亮的呼叫。远处隐在热带树丛里的土著人的怪模样的小木棚,就像童话中森林小精灵住的地方。那些在欧洲内地绝对不可能看到的翠绿的雨林,使两个对大自然有着狂热爱好的青年以为自己到了天堂:“看这里!看那里!多么美啊!这就是居住着上帝的地方吗?”两个青年科学家的心中飞出一声快乐的欢呼。
  粉红色的火烈鸟、油绿的热带树林、蓝宝石一样的天空、喷溅在海岸上发出雷般轰鸣的雪白的浪花,交织成一幅色彩斑斓的南美洲画卷。黑皮肤上涂着闪闪发亮的椰子油的土著人涌向大船边,用洪保德听不懂的土语向船上的人大声地打招呼,亲热地给每一个踏上这片炎热国土的远方客人戴上芬芳的鲜花花环。南美洲那独特的风情瞬间包容了两个寻求理想的青年。当码头上的土著人把洪保德的42个装有仪器的木箱和一批装有生活用品的皮箱运往岸上时,他们一直坐在码头的石崖上,陶醉地看着这美丽的景色。天边升起了一片热烈而绚丽的晚霞,笑鸥和美洲鹬大声地喧哗着从二人头顶飞掠而过,牛小白鹭在滩涂上悠闲地散步,景色那么和平安宁,洪保德刚刚经历过的那场可怕的航行突然变得遥远而模糊,此时的洪保德和邦普朗平静得就像他们身后那秀挺的棕榈树。洪保德慢慢擦去眼中的泪水,缓慢而深情地说:“从少年时代起,我就常常幻想着去欧洲人很少涉足的遥远的国家去旅行,那些有着奇花异草和千奇百怪事物的热带地区让我多少次流下了热泪。我相信世界上有一块地方,是我灵魂向往的故土,现在,这片土地已经展现在我的眼前。”
  洪保德和邦普朗的到来给这个只有1.8万人口的小镇带来了不小的震动。在那个年代,绝少有欧洲人能踏上这片远隔着大西洋的土地,欧洲对这些人来说远在另一个世界。当天在洪保德、邦普朗经过的小街上,镇上的妇女们都涌出门来,看着这两位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青年。妇女们大声地议论着洪保德和邦普朗的衣着,他们那白色的亚麻布衬衣、有条纹的背心和带扣子的皮鞋,在妇女中引起了不小的惊讶。当他们走过一家的前廊时,那家大胆的姑娘竟突然跑了出来摸了摸洪保德的衬衫。她想要知道洪保德的衬衫是不是用棉布做的,因为它看上去那么细致柔软滑爽,而镇上的人们大多都穿着粗陋的麻织品。这一大胆的举动着实吓了洪保德一大跳,街上围观的人们发出善意的笑声。
  库马纳的居民是很友好的,尽管他们皮肤黝黑,头发蓬乱,身上还发出一股不清洁的气味,但他们热心地为两位青年搬运行李,把镇子上最好的房子租给洪保德他们居住,在洪保德和邦普朗到达的当晚,镇上的土著居民主动把水果和烤好的鱼肉送给他们吃,并一再声明是不要钱的。
  来到库马纳的第一个下午在忙碌和新奇中悄然而过,天边的彩霞渐渐退去,月亮仿佛从海底升了起来。洪保德和邦普朗打量着众人七手八脚清扫出来的木屋,宽敞舒适宁静。木屋宽大的窗台,正对着一条小小的河湾,银亮的小河流过镇子时,在屋前盘绕出一片开阔的草地。此时,随着月亮越升越高,河边成排的椰子树、棕榈树、面包树、红豆树在海风的鼓动下发出阵阵喧哗。月光下的大海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撒满碎银的镜子,银光闪耀中不时跳出不安分的鱼儿来。
  洪保德和邦普朗喝着当地醇香的果酒,吃完那由热带水果和新鲜烤鱼组成的令人难忘的晚餐,忽听到有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从小镇的各个方向传来:“咚——咚!啪——!咚——咚!啪——!”随着响声,他们看到很多地方火光闪闪,流萤一般正朝这里汇集。“啊!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洪保德的整个心都沉浸在新奇的快乐中,眼前的新鲜事已经使他目不暇接。洪保德拉着自己的同伴跑出屋去,他们看到了一幅终生难忘的场面:
  在无边的星光下,许许多多库马纳镇上的青年男女正手举火把朝这里涌来,他们要为来自异乡的两个勇敢的青年开一个簧火晚会!
  那咚咚地响着的,正是当地人的一种乐器——手鼓,它是用鳄鱼皮制成的,敲起来声音清越高亢,别有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随着激烈的手鼓声越来越近,星星点点的火把汇集成一个明亮的大光环,洪保德看到,数百名土著青年聚集在河滩上的光环下,跳起了热情奔放的舞蹈!
  这是一场多么迷人的晚会呀!光看那些热情而装束奇异的男女青年,就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小伙子头上插着各种鸟羽,脖子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贝壳,有的还戴着自己猎取的猛兽的头骨。那些身材迷人的女孩子,穿着长及脚踝的棕榈叶长裙,舞动起来好像一株株秀丽的棕榈树,系在她们脚踝上的铜铃叮叮咚咚,敲碎了一片美妙的夜色。
  “啊!啊!呐嗨嗨依!”响亮的欢呼声,和着海岸上惊心动魄的涛声,形成了多么火爆动人的场景。
  还有那么多的女孩子把芬芳的鲜花花环挂在洪保德和邦普朗的脖子上,把他俩压得弯下了腰。“咚啦啦!啦——!”几个美丽的女孩围着洪保德和邦普朗,一面快速地抖动着树叶裙,一面向他俩伸出双手。在这热气腾腾的气氛中,洪保德和邦普朗虽然都不会跳舞,但他们不由自主地加入到人群中,和这些热情的青年跳了大半夜。
  欢快的舞蹈,悠扬的歌声,一直持续到天色微明。在响彻夜空的歌声里,小镇花香果香浮动,水光星光摇曳,海水默默地退向远方。
  在库马纳的第一夜里,洪保德和邦普朗的梦中,一直响着手鼓声和土著青年粗犷的歌声。
  正是在这个如诗如画的夜晚,洪保德认识了一个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他就是专门驾驶独木舟的印第安瓜亚基尔人皮罗。关于卡内基亚雷河的传说,就是从皮罗那里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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