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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当天,爸妈很高兴的到学校去拍照,不过校园内却一点快乐的气氛也没有。四处挂满标语,痛斥地球军队的蛮横行为,哀悼反战学生的伤死奔逃。午餐之后,爸妈先回家去。我脱下学士服,独自在校园中游荡。活了二十几年,从未希望自己能对世界有什么贡献,只要快快乐乐过日子就很满意了。但是一周之前,和祥哥看到的画面太令人震惊了。久处太平世界的我们,从不知人类与野兽可以这样相似。不!应该说人类居然可以比野兽还残暴。一群手无寸铁、和我们一样向往明日无限前程的年轻人,在铁蹄之下,连痛苦哀嚎的机会都没有。机动部队的刽子手,挥舞着钢铁肢体,使用最原始的冲击力量,迅速搏杀脆弱的生命。没有枪声、炮声,连惊慌与绝望的哭喊都稀稀落落。我任由厨房的开水烧干,和祥哥紧握双拳,在监视器前伫立到天亮。几天后,逃离现场的记者才断断续续的传回一些消息。屠杀学生的是一支秘密成立的精英部队,不知道由何人指挥。使用的武器是从未见过的“动力甲胄”,外观与“爆炸物处理小组”的防爆衣相似,但是行动更敏捷,也更有力量。在攻击广场上示威的学生后,这一支神秘的部队也攻入联合大厦,夺取地球政府的控制权。至于当晚在联合大厦广场上到底有多少学生遇难,没有人知道。一方面是军队接管地球政府,封锁大部份的消息管道;另一方面,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任谁也无法去辨认那些人来不及逃出。 踱步到活动中心旁的草地,那里搭起了一个简单的小讲台,一群学生正拿着扩音器,大声数落地球军的暴行。我看了一眼,默默从旁边走过。老实说,我是有一点点不喜欢时常在学校里大小声的这一群。总觉得他们说的多,做的少。像这一次的事件,在这里喊破喉咙,让记者有新闻可以炒,对于地球上的人却一点帮助也没有。 正要离开时,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住我:“农!” 回头在人群中看到了小洁,正站在一块签满名字的大白布前面。心里不太愿意,但还是走了过去。这时候也注意到台上声嘶力竭的,正是小洁的男友程伟。走近小洁,看她学士服尚未脱下,就拼命的拉来往的人去签署谴责地球军暴行的公开信。如果现在我们还在交往的话,一定舍不得她这样辛苦。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初就是程伟的积极与热情吸引了她,而决定和我分手。在这个时刻,若他们两人没有出现在这里疾呼,才算是不正常。 “嗨!小洁!”我连续几天睡不好,声音有些沙哑。 小洁一脸专注,递过来一枝笔,说:“农,你也一起来签名吧。” 虽然觉得签署这封信是徒然的,我还是接过笔在白布的角落签一个小小的“伽马农”三个字。 刚想和小洁聊几句,台上的程伟也看到了我。他立刻对着人群说:“首先揭发地球军暴行的伽马农同学,现在也来参加我们的谴责活动。由于他的贡献,使我们可以看清楚地球军狰狞的一面。现在我们来听听他的看法。” 正想拒绝时,发现所有围观的人都望着我,只好硬着头皮被他们拉到台上去。除了尴尬之外,对程伟的擅作主张也有些恼怒。我本来是不喜欢这样的活动,若非小洁叫我,才懒得来签名。走到台上,不少站台的人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有个家伙更讨厌,竟直接搭着我的肩膀,好象和我是多年的好朋友一样。天晓得他是那号人物。看到台下不停拍照的记者,我觉得恶心。扩音器递到我手上,不说话也不行了。 整理一下思绪,我拿起扩音器说:“我只是一个贼,刚好偷到令人愤慨的讯息。而各位也是贼,你们偷了那些被屠杀者的故事,用来衬托自己空洞的情操。在这里签名、在这里演讲,对那些已遭毒手,以及正在逃亡的人,有什么帮助呢?不错,可以形成舆论,迫使我们的政府去干涉。但外交的影响力足以左右非理性的军事政权吗?他们敢明目张胆的进行屠杀,就不怕星际间的谴责。他们有最大的土地、最丰富的资源、以及最强的军队,他们会怕别人恶言相向吗?不要再用别人的悲剧来表现自己的怜悯,更不要藉他人的牺牲来证明自己的高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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