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天一早,克拉克立刻赶到波尔特拍片现场,想勘察那辆突然失灵的摩托车。
  只可惜他的运气不好,因为就在他昨天忙着救人和拦阻抢匪时,那辆车已经被装运到加州的片场仓库去了。
  克拉克把手放在牛仔裤的裤袋里,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进行。
  但左思右想,他始终觉得毫无头绪。
  (如果是福尔摩斯在办案的话,他现在会怎么做呢?)
  无庸置疑的,他的侦探能力显然要比露意丝还差,还好幸运之神没有因此而远离他。
  当克拉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时,他发现贺许正在和这部电影的肥胖制片——克兰顿及玛丽激烈地讨论着。
  他们三个人站在导演专用的拖车附近,彼此之间的气氛显然很不愉快。
  “看起来好像有点苗头了。”克拉克喃喃说完后,就将他的超人听力全部贯注在他们的谈话上。
  贺许不以为然地说:“进度表、进度表!我是导演,当然有权更改进度,你们得听我的。”
  “听着!贺许,你不能把原先订好的进度丢在一边,所以我们一定要在今天拍结局那一幕……你应该了解,这场景动用了一百个临时演员、烟火表演和热气球飞行,所以如果你不拍,我要怎么处理这些人和这些设备呢?”克兰顿的声音也带着愤怒。
  “送他们回家。”
  贺许促狭地回答,然后拍打电影脚本,强烈地坚持道:“我们一定要改变原定计划,先拍大火灾那幕……警方已经开始追查这里所发生的一连串不幸,调查人员总念着要我们结束拍摄,以便进行调查工作,如果这样的话,你原先排的进度就真的全乱了。”
  玛丽点点头,承认导演的确提到了一个重点。
  “是没错,但是……”克兰顿仍有一丝犹豫。
  贺许继续说,口气已稍微平静:“如果我们能在拍摄工作被迫结束前,拍好这个灾难场面,他们不但不会再为难我们,而且我们还可以改写结局,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在摄影棚里补拍。”
  克兰顿正打算对导演说出他另外的意见时,玛丽已经把他拉到一旁,并小声地对他说了一些语。
  这时,贺许看着他们,打算必要时再进一步去说服克兰顿。
  过了一会儿,克兰顿的表情显然比先前平静。
  克兰顿大概被玛丽说服,口气软化了不少,他说:“现在,我可以接受你的看法,但是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准备,所以无法拍灾难镜头……脚本上写着波尔特村会被巨龙所喷的火全部烧毁,可是这个村庄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盖好。”
  “啥!它已经盖好了呀!”贺许挑了挑眉毛得意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克兰顿眼睛眯成一道细缝问着。
  贺许耸耸肩说:“我早知你一定会反对,所以我咋晚就找了一队工作人员搭景,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把它烧了。”
  贺许骄傲地在胸前交抱双手,那样的姿势好像在说:“来呀!来和我吵呀!我才不怕你。”
  克兰顿摇摇头,又是难以置信,又是愤怒地说:“很好,非常好,那些多出来的加班费会把我们仅剩的一点经费全都榨光。”
  克兰顿转向玛丽求援,玛丽只是耸耸肩,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可见她也不知道贺许的计划。
  但贺许仍然沉醉在自己构思的计划中,慷慨激昂地继续发表意见:“换个角度看,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投资了一便士,就该再投资一英镑。”
  “可是这不只是一便士呀!”克兰顿回了这么一句,他咬咬手指甲,只好接受这个新状况。
  “好吧!反正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去让你的演员做准备吧!还有,贺许,你最好可以向我保证你这么做是值得的。”克兰顿说完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虽然玛丽得向克兰顿报告细节,可是她并没有跟着克兰顿走,反而朝制片拖车走去,并直接走向克拉克。
  克拉克看到玛丽朝自己走来,立刻假装在做事情。
  “路易!”玛丽叫道。克拉克转过身,好像是现在才看到她一样地说。“晦!玛丽!”玛丽对克拉克说:“我真高兴你在这里,而且看你现在这样,应该是真的把我昨天对你说的话听进去了。”
  “当然,我……”克拉克表露一副敦厚老实的样子。
  “波尔特的拍摄进度已有了很大的改变,我想你和克莱儿非得把自己弄脏不可了。”
  “弄脏?什么意思?”克拉克不太确定玛丽的意思。
  “就是你们得卷起袖子干活啦!”为了加强语气,玛丽率先卷起自己的袖子。
  “波尔待村的场景得在一小时内搭建完成,我要你和克莱儿现在就去找搭景人员,看看有没有什么你们可以帮忙的地方。像是甜甜圈、咖啡、冰汽水……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能帮得上忙的统统找来,了解吗?”
  克拉克高兴地点点头,并向玛丽保证道:“没问题。”
  “那现在就开始工作了,等我一看到克莱儿,我会叫她过去、”玛丽说完后,就去照应其他事了。
  克拉克则朝波尔特村的场景走去,走着走着,他不禁笑了起来。
  (我总算有点贡献了,虽然不算太大的贡献,但多少对侦察工作也有些帮助。)
  他决定改变心意,先去找露意丝再说。就在克拉克前往波尔特村场景的途中,他看到了露意丝正朝制片拖车走去。
  穿着褪色牛仔短裤和T恤的露意丝,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准备在耀眼的阳光下辛苦工作一天。
  其实无论露意丝穿什么样式的衣服,对克拉克而言都是一种视觉享受,克拉克只要看到她,就会觉得心情愉快。
  “露——”他正要大声叫她,突然想起他们的伪装身分。
  “克莱儿!克莱儿!”露意丝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回答道:“路易……什么事?”她的回答相当冷淡,几乎没有停下脚步。
  克拉克不以为意,加快脚步追上她。“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是吗?”她含糊地随口回答。就算露意丝很高兴看到克拉克,也不会特意表现出来;如此一来,她才不会显得心烦意乱。
  事实上,她对克拉克此刻出现在面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克拉克走到他身边,小声地问:“露意丝,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我会有什么事?”她看了克拉克一眼,口气有些不耐烦。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有一点……我不知道……好像有一点冷漠。”
  此时露意丝踏上通往拖车的阶梯,并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就当着克拉克的面把门摔上。
  克拉克没有被吓到,只是随后跟进那间有空调的办公室中,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露意丝语气坚决地说:“不是冷漠,只是下定决心罢了。”
  “下定决心?下什么决心?”克拉克觉得有一点困惑。
  “不论我是如何孤立无援,都要好好去做我的工作。”她平淡地说。
  克拉克一听,挤出一丝微笑。“噢!我了解了,这是超人的问题。”
  露意丝摇摇头,立刻回嘴道:“超人没问题,一点都没问题。”她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收支记录,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但是克拉克知道她是在表现对他的不满。
  克拉克靠在露意丝肩上,柔声地说:“嗯,今天我在太阳升起前,就来到这里找线索了。”他停了下来,希望露意丝能给他一些肯定。
  可是她还是埋首在那些收支文件里。他了解露意丝是不会有反应了,于是继续往下说:“总而言之,我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事。”
  露意丝抬头看看克拉克,可是她仍然沉默不语。
  克拉克把话吞了回去,与其面对这种凝重的沉默,他宁愿听到露意丝愤怒的怒骂声。
  “然后呢?”半晌后,她问了这么一句,好像是丢给克拉克一根骨头般无关痛痒。
  “然后……我偷听到贺许、肥胖制片克兰顿和玛丽在讨论拍摄进度的一个大变化。”
  “真的?”露意丝终于有了回应。
  克拉克对于露意丝有了一点兴趣感到高兴。
  这么一来,他或许可以成功地跨越他们之间的鸿沟。
  “贺许强迫克兰顿今天一定要拍摄村庄大火那一幕,而不拍原先计划的结局。”
  “村庄大火?”露意丝网眼发亮,好像正在思考这个新消息有何意义。
  “嗯,他们不去拍摄快乐的结局,反而要拍摧毁一切的场景。”
  露意丝注视克拉克,问道:“贺许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改变?”
  克拉克回答:“他说这是他把意外场景拍好的一个好机会,还有,就是另外再找一个地点来拍摄这个村庄的场景太贵了,既然场景已经搭好,不如就先拍,至于结局可以改写,或是在摄影棚里拍。”
  露意丝点点头说:“很有趣。”她用铅笔轻轻敲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中。
  克拉克迫切想要听到露意丝思考的结果,然后再告诉她玛丽的指示。
  但是顷刻间,又有另外的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阵尖锐的煞车声,还有撞击的声音。
  露意丝看到克拉克脸上的表情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当克拉克冲向门边时,只是飞快地对露意丝说了一些抱歉的话,然后就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去进行他的工作……)
  露意丝觉得有一点悲伤。。
  即使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时,他的心里总还会挂念其他事物。
  克拉克的超人听力总是让他无可避免地听见求救声,枪声或是爆炸声。
  难道他不能偶尔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件事上吗?
  难道她无时无刻都必须和这个世界一起分享他吗?
  一时之间,露意丝觉得异常地悲伤和愤怒。
  过了一会儿,露意丝试图重新调整自己的情绪。
  “我绝对不可以这样,我绝对不能因为他而疏忽自己该做的事。”露意丝站起身,走到拖车的窗户边。
  她现在可以看到工作人员正向森林走去,在那边,村庄被建造成符合电影中的风貌。
  她听到机器的运转声,还看到斧刃边缘的金属闪光。
  到目前为止,露意丝觉得贺许的嫌疑似乎最大。
  他总是超乎异常地努力工作,很想拍完“波尔特”这部电影……不过也许这只是一种掩饰,贺许想让朋友以为他非常努力地拍摄这部电影。
  如果这部电影进行得很顺利,即使贺许完全放手,就算是资浅的导演也可以完成它……如此一来,贺许便没办法得到杀青保证金,如果他真的有份的话。
  看住贺许是绝对必要的,不过,露意丝还是认为应该有其他嫌疑犯。
  露意丝叹了口气,离开窗户边,拿起一本黄色小本子和铅笔,走向拖车外的热空气中。她穿过树林,走在笔直的小径上,朝着村庄场景走去。在她前往该地的途中,她看到了贺许、巴利斯、阿丽和其他多位演员。
  贺许正在下达有关大火灾镜头的最后指示,并等待场景完成。
  露意丝走过巴利斯身边时,花了很长时间观察他。
  她心想,虽然巴利斯有戏可拍,但是他的行情正在下滑中。
  或许嫉妒贺许是他犯罪的强烈动机,但是有必要去牺牲一个无辜的特技人员吗?而且当狼群失去控制时,巴利斯自己也同样置身于致命的危险中。
  露意丝继续往前走时,瞥了这些演员一眼。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仍然疑云重重,她还是无法理出头绪。
  过了一会儿,她穿过树林、走进空地,看儿波尔特村庄已经搭建好了。
  这里到处都是竖立在树木和平台之间的金属梁柱、木板,木匠们正忙着进行小茅屋的最后搭建。此时,露意丝看到玛丽站在空地的另一边,便穿过布景去找她。
  她边走边继续思考谁的嫌疑最大,虽然她掌控的线索还是不够,却希望今天的观察能够有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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