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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强行逐出了游戏。 第一次这么不光彩地退场,心情之沮丧自然可想而知。 我难过地回忆着刚才的情景。我记得当时我曾绝望地向战友们伸出过求援之手,但是似乎所有的人都无动于衷。莫非他们真的都没有看见? 我只希望他们能够记住并认真思考我临“死”之前那最后的话:“小心奸细!” 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也许还会发自肺腑地喊出《绞刑架下的报告》中的名言——“人们啊,我是爱你们的!你们可要警惕啊!” 我非常清楚是有人把我推入毒池的,而在此之前这个人一直在与我一起战斗。 我关上机子离开机房。失去了我的指挥,他们最多再坚持半小时的时间。而那时,“肖歌”将把对那家伙身份的调查结果报告给我。 “集合”攻关方式对每两次游戏之间的时间间隔都有所限制,二十四小时之内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次组织力量发起攻击。类似这些规定都是最初设置者的设置,对于它们再高明的后继者也十分尊重,在我们眼里它们如同宪法般得神圣——一般来说我们从没考虑过需要修改宪法。 校园里道路笔直而又漫长,直通向深不可测的远方。那里灯火萤萤,舞曲轻柔。我实在难以忍受机房的孤独,宁愿一会儿再来听取“肖歌”的汇报。 舞场中彩灯如链,烛光点点,其中的舞者或旋或颤,其中的观者或立或坐。尽管盛况如前,但作为一名舞林老兵,我还是觉出气氛与以前有些许不同。比如那个总是自诩屡屡考得百分的不良女生与同伴孤坐一隅,再也没人肯与她们围跳迪斯科;所有的女孩子都把那个“大流氓”的嘴脸深刻地记在心里,他到处发出邀请却无人随跳。而那些新崛起的一代,虽然也是熟面孔,但我都一一不识。独处角落,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新时代已经来临,同时伴随着一种强烈的变化。这是工业化社会带来的变化,这是信息化社会带来的变化,这是新一代社会带来的变化。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从我身边飘过。 我记得她! 这学期我每次来舞场都会与她不期而遇。本来常来舞场的江湖人物我总能数出个八九不离十,而她却像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从这学期开始才奇奇怪怪地出现在舞场,而且周五、六、日连续三天每晚必到,每次都以同样的姿势倚坐在同一张桌面上。 我始终搞不清她的真实身份。有一次我曾听见别人问她“读几年级”,她冷冷地一句“早就毕业了”便给挡了回去。后来我又见她与一个男生很熟悉地聊天,并说出了“我还以为你留京了呢”之类的话来。 我注意到她左右两手的戒指都戴在无名指上。 蓦地,我生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突然从天上掉下来! 她出现的时间恰与那名神秘的“王位争夺者”出现的时间相吻合! 就连她这次出现的时间,都刚好是我被逐出之后半个小时! 天哪,我怎么就从来没想到游戏公司会雇佣一名女间谍! 她每次被请的次数都相当频繁,以至于当我在判断清楚刚刚奏起的舞曲我是否会跳时她就已经被别人带下舞池。但我的凝视也引起了她的注意,无论场上场下她都不时地有意碰撞我的目光,而我则故作惊慌地很快躲开。 当我终于鼓足勇气上前请她时,她似乎惊恐地摇摇头不肯随跳。我下次再请,她依旧不跳。正当我决定三鼓作气时,她却孤自飘然离去。 我疾步追出门外。车灯的光柱照出无数的飞尘,在这层光幕的掩映下前方的人形影影绰绰,她的背影恍若云烟。尽管我眼看着她转过“四合院”型的教工宿舍时,但当我追踪而至时,她的身影还是随风而逝。我反复地擦揉眼睛,结果依旧如是。 漆黑的夜晚只有我孤立校园,四下没有一个人影,只听见一阵微风浅吟低唱。 “……但当我追踪而至时,他的身影还是随风而逝。……” “你看了我的日记?”我的语句里惊讶多于愤慨。 昨晚我将她跟丢之后便已经回不去系楼了。今天白天我到过机房,周六虽然没课,但前来上机的人仍旧不少,我只匆匆写了两笔日记,记录下昨晚的情况,直到晚间才有暇面晤“肖歌”。 “我怎么会看你的日记。我连知道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日记!”“肖歌”的语句充满了轻蔑。 我意识到是自己敏感了。我的日记不但已层层加密,而且还是用英文写的。这倒不是再加一层密的意思,只是为了自己能每天不间断地练练英文。 但从这点至少可以看出,“肖歌”不可能翻译得与我的原始思想一模一样。 “肖歌”所说的是昨晚游戏结束后的跟踪,只不过评价与我不约而同。从“肖歌”嘴里我得到证实,我的确是被人无耻地推下池塘的。 不过听了我的猜想之后“肖歌”却很不以为然。 “你这完全是妄加猜测!就因为一个吻合的时间?” “不是那你说她的出现奇怪不奇怪?而且还有那么的怪事相伴随,跟着跟着就能没影儿了。”我据理力争,但击键的手指却显得缺乏力度。“校园里有很好的隐蔽场所,在这儿她有无数个地方可以藏身。” “纯属无稽之谈!”“肖歌”不屑于我的理论。 “为了破获游戏联军,游戏公司绝对会干出打入商业间谍这一招的。”我诚恳地希望“肖歌”能够相信我的感觉。“在网络里偶然的巧合从来不会出现,它往往会带来危险和麻烦。” “在这点上咱们没有分歧。”“肖歌”的语句息事宁人。“不过你还是先看看我的分析结果吧。” 如果“肖歌”说他的“分析”,那就是掺杂了他机制思维中的那部分程序。极为冷静的分析中掺杂有许多专业化极强的术语,给人一种繁缛冗长艰涩难解的感觉,但我对其中一点却表现得极为敏感。 “慢点慢点,放慢点速度——‘行为灵巧,似有人机联网的可能’?没错!”我将回忆中的景像尽量用语言表达给“肖歌”。“她在战斗中的行为的确非常灵巧。”其实从她那灵巧的身躯运动中,我当时便应该清楚地知道她一定是涉身其中。 “这就开始用‘她’了?”“肖歌”的目光当然敏锐,注意到了连我自己都没能注意到的代词转换。 “绝对是‘她’!”我再次强调这个字眼。“莫非她也有‘CH桥’?” “CH桥”的名称并非来自它的形状,只是取其“人机之间的桥梁”之义。事实上它的外形如同一个摩托头盔,但却是由柔软的塑料材料制成,随身携带极为方便。通过它可以实现人机联网,准确地说就是以意识的形式进入电脑。 这是“肖歌”生前的一项发明,但他本人却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后来这个玩意儿便一直珍藏在我的身边,我揣摩出它的使用方法,并画出了一份不合规范的设计图纸,等待着有一天能够以“肖歌”的名义去申请专利。如今我之所以敢于称霸游戏小组,一部分原因也在于我手边拥有这样一把杀手锏。事实上自从我刚开始混迹网络“CH桥”便一直被我带在身边。 “CH桥”的道理非常简单,只要你对脑电波图的原理略知一二就能马上理解和领会。人的大脑会产生出轻微的生物电流,那么只要将它连接到电脑网络当中,通过一系列诸如三极管之类元器件的放大作用,肯定会引发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最终必然能大到足以改变电脑中的参量。 当然啦,我相信像什么“三极管之类”对“肖歌”来说已如木牛流马般的古老和原始,我只是以我的知识水平和理解能力来解释“CH桥”的工作原理,其中必定还有许多我所不知道的名堂。时值今日我很想再一次亲耳聆听他的教诲,但他却只是偶尔无声地出现在我的梦中。 “不知现在还能不能组织起一场进攻?”我突然感到浑身燥热,急于一试身手。“我很想看看大公司的‘CH桥’比咱们个体户的先进多少。” “不是什么‘能不能组织’,现在战斗正在进行。”“肖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道。 “现在?他们为什么没通知我?”我感到极度惊讶。“再说间隔时差也不够二十四小时呀。” “他们没正式开除你已属大慈大悲了。在如今这一非常时期,你的职位已经被他——或者你愿意称之为她——所取代了。”“肖歌”的回答依旧冷峻。“至于说时间问题嘛,恐怕他们也搞了个有关紧急状态的临时约法,暂时不再受《集合宣言》的制约了。” “怎么回事?”我不禁愕然。 “现在整个网络里到处都在散布你一直是靠假本事混迹江湖的谎言!” 我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歹毒。 “游戏小组的成员也都相信?” “甚至还在帮助传播。”“肖歌”几乎要笑出声来。“现在整个游戏集团被分成两派,一派是你,一派是其他所有的人。” “犹大!”我实在感到难以置信。“整个游戏联军无耻地出卖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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