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从高曼尼岛以及伊芬宾卡这里极目望去,在遥远的东方,朝阳刚刚升上了克尔山脉。今天看来会是个晴朗的日子,空气清爽、薄得像鸟羽般的白云待在高空,丝毫嗅不到半点水气。那些灼热难当、渴望甘霖滋润的石头兀自在干枯的大地上喘气。传说中的神秘之心——喀洛斯——就在珊迦和瑞特比此时所面对的山脉背后。三人离开宾卡市,在时空旅行中疾行过三个空间之后,珊迦现在陪伴着瑞特比,等候他慢慢地恢复过来。克撒没有等他们,已经独自先到了洞穴。
  不过他向珊迦和瑞特比发过誓,他一定会等他们俩也到达洞穴才会去找基克斯——除非基克斯先找上他。
  瑞特比坐在地上,摩擦着双手和双脚,一则驱走清晨的寒意,一则抵挡克撒的治疗带来的震颤。
  “你觉得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珊迦刚刚把发生在她和克撒间的心灵对话向瑞特比叙述完毕。
  那才是不到一小时之前的事情。虽然她也知道:不管是她或者瑞特比,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他们都派不上一点儿用场,她还是等不及要张日呼出浮球升空去了。三千多年前,她曾目睹其他的恶魔把基克斯推入万劫不复中,让他承受永无止境的惩罚;但事实证明他在离永无止境还早得很时就脱身了。珊迦希望这一次克撒能真正消灭基克斯,她要亲眼看着克撒这么做。
  “我不确定。他还是把你叫成米斯拉。”
  瑞特比连点了好几下头,“那倒是。但是昨天晚上——也许应该说‘刚才’——管他的,总之当时在集卡市上空的那个他真的是太了不起了。我似乎总是把他当作‘隔壁那个又疯又傻的家伙’看待而已。一定是受了弱能石的影响,我居然忘记了他就是那个曾在顷刻间毁了整个世界的人。”
  “你并不是唯一忘记的人,”珊迦招认。“你好一点了没?可以上路了吗?”
  “我看是好不了呷,”瑞特比站起身时,苦着脸开玩笑说道,“亚佛神保佑,我应该很高兴了。我现在是很高兴没错,可是身体里头还痛苦得要命。痛得就像我看到我父亲死掉时一样;痛得就像我们在海上遇到暴风雨、在浮球里翻滚那时一样。除了痛,我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如果我问我自己然后要做什么,答案是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连日出也没了。”
  珊迦回答,“那是因为克撒的时空旅行术带我们转换了时空,所以你才没看到日出。别担心,这次我一定会非常小心,绝不会再让浮球掉进暴风雨中的。”她一口否决掉瑞特比的担忧,命浮球缓缓包围住他们,冉冉地升空。
  克撒就站在珊迦曾经读过的索蓝刻痕附近不远处。他在贵重的长袍之下穿了一件闪耀魔法缤纷光华的销甲,使他原本已高过所有凡人的硕长身躯更形雄伟。他其中一只手里握着一柄盘根错节的木质权杖,杖头以一枚相当独特的蓝灰色的金属为顶饰。他的一对眼睛变得冷峻犀利,反射出宝石切面独有的光泽,仿佛他以前从没见过珊迦和瑞特比这般渺小微不足道的生物;不过当他开口欢迎他们时,富音却又异常地洪亮,还带着微微的激动。
  “基克斯也在这里,他正在等我。”
  空气中确实弥漫着非瑞克西亚的味道。除了烁油的气味、四重天的气味之外,珊迦果然隐隐嗅着了基克斯那邪淫至极的气味。她张口呼出了护甲,此时克撒将双手放在瑞特比的肩膀上。这位伊芬青年一进入洞穴中。整个人便像沼泽般炽热了起来,这一间穴室是朝上挖掘兴建的,墙壁上覆满了刻纹;但阳光难以深入,进洞仅仅十步之后,四同便成一片漆黑。克撒那柄作战时用的权杖从浑身锋利棱角的边缘射出沉稳的光束,照亮了凿满刻文的墙壁。
  “你说,这是非瑞克西亚文,是吗?”
  “十分类似。你要不要借着我的眼睛读一读它们?”
  “不,还不要,再晚一点吧。我等待为我兄弟雪恨的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久得使我快要尝不出复仇的滋味了。知道基克斯是索蓝人之一、是那些逃走的人之一这件事会令我太难受,所以我现在不想知道那些——时候还不到。一旦我知道了一件事,我就得思考该不该把它放进记忆里这个问题。而我有太多的事等着要做,珊达,我现在没办法伸出手臂拥抱刻在墙上的那些事实……我明白这对你来说很不好受,但对我来说,更加是难受极了。”
  这就是住在隔壁那个又疯又傻的家伙内心深处的终极告白了吗?
  于是他们继续向这间穴室的深处走去,瑞将比在那儿发现了一条通道。因为没有火炬或动力五照明,他看不清也无法深入探索这条通道。它以非常陡的角度倾斜着向下延伸,只在底侧石面上有着一些深深的凿痕可勉强踏脚。珊迦小心翼翼地走在克撒左后方半步的位置,瑞特比则走在和她对称的。克撒右后方半步的位置。
  “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光了,”瑞特比轻声地说,但是在喀洛斯,一句低语都大声得像是咆哮。克撒并没有制止他、叫他闭嘴,所以瑞特比又继续说下去。“底下的那间穴室,就是我们发现动力五的地方,我们把它完全掏空、剥光了。我们那时极需要金属,到最后根本是为了金属而抓狂得不顾一切了,只要是金属都好。我们甚至撬开了先人的坟墓,不但拿走他们身边的陪葬物,还将他们的骨骸充当作熔炉的燃料。”
  “是的,我们那么做了,”克撒重复着,“我们的确做了那样的事。”
  珊迦看到前方有微光,那种专属非瑞克西亚的凄厉、令人不悦的光。
  进入喀洛斯的第二间穴室后,珊迦发现这里就像第一间穴室一样地巨大而空无一物——除了基克斯就站在中央偏后的地方。珊迦本来以为开始打斗前会有一段充满谩骂和自吹自擂的互相叫阵,但是克撒和基克斯都不是躁进、急于求胜的毛头小伙子了。他们今天的对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有该说的、能说的早在几千年前就说完了。
  基克斯在他们三人走出通道的彼端时,首先展开了攻势。他一点时间也不浪费,也没有分心去对付珊迦和瑞特比。他们俩都不算克撒必须保护的无辜者,他们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他们心里也知道,如果克撒输了,那么变成一堆肉块就是他们最好的下场了。
  基克斯暴灾的前额上,那颗红色的宝石正闪闪发光。克撒的胸口也反射出指甲大小的一块红色亮斑。瞬时间,一块与克撒身躯同高同党的巨大石块漂浮过来,停在克撒与珊迦、瑞特比的中间,它呈现玻璃股的半透明,散发出阴沉邪门的绿色光芒。它立刻爆炸了开来,四分五裂的碎石块纷纷击中了珊迪和瑞特比。珊迦被震得向后飞,狠狠地撞在墙壁上;瑞特比也摔倒在地,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两道螺旋状的火与光相互反转地形成一个双向的漩涡,围绕着这个大魔头,直到他展开双臂收服它们。
  一个时空转换器在离克撒比较近的地方现形了,它高高地鼓胀起身体,然后向上翻转,先吐出一张布满利齿的嘴,再蜿蜒地伸出许多分泌着浓稠黏液的长手臂。其中一只伸出的手臂非常接近珊迦。
  珊迦猜测它的出现目的是要阻隔她去干预眼前的战斗,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像螃蟹般贴着弯曲的五墙横行,遁出那只手臂的势力范围。
  她看见瑞特比也采取了和她一样的举动,安全摆脱了另一只手臂,这才松了一口气。
  克撒说了一个字,然后那个时空转换器即刻便化做一撮煤渣。
  珊迦还来不及看出克撒是怎么做的,基克斯已经被重重地扫到穴室另一头的墙壁上。这时空中浮现一具水晶做的石棺,包裹住了这个恶魔。珊迦心里盼望着:这大概就是一切的终结了吧,但是情况又有了变化:水晶五棺中冒出阵阵紫色的烟尘,空洞的穴室里回荡起狂暴的哀号声,而克撒也消失无踪。基克斯用他已露出金属的双脚挣扎地重新站起,抖去身上已渐渐溶解的水晶碎块。
  珊迦看出来,那恶魔并不急着在此时把她和瑞特比当作攻击目标,他疯狂地不断转动着他那颗奇形怪状的头颅,找寻着克撒的踪影。他前额射出的红色光束在裸露的石壁间不住跳跃舞动着,扫过之处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烟痕。他又施放了两次让五块爆炸的魔法,不过都是徒劳无功,克撒仍然没有出现。但是当克撒放出蓝色的幽灵手臂从背后袭来时,基克斯已有了防备。克撒背部着地,重重地落在穴室中央,撞击的效应引发了强烈的震动,有一块比人还大的磷峋石块禁不起强震,忽然从穴顶砸落了下来。
  余震未歇,两个对决的战斗者重新站直起来,各自向后退了几步。
  第一阶段的牛刀小试告一段落,接下来的重头戏才正式登场。
  一轮轮如骤雨般的猛攻变幻得实在是太迅速,珊迦什么也没看清楚。
  她只知道,和在宾卡市被龙追击那时比较,此刻的基克斯变得强壮、聪明,而且精力旺盛得太多了。珊迦不禁回想起基克斯被剥皮那时的情景。“大窝的恶魔团团抓住他,才把他扭送进了喷气口。她猜想基克斯可能是唯一进了那里还能死里逃生的人。
  克撒成功地溶化掉了基克斯的双腿,但是在这场战事中,肢体上的损伤并非重点;失去双腿对基克斯而言仅仅是暂时不那么活动自如罢了,并无损于他施展法力。反倒是泰半时候处于上风的克撒,却一直无法对基克斯祭出致命的一击,这使得珊迦愈来愈担心。克撒用了上百种的战技,从自然界的纯冰到法术召唤出的野兽,还有他和米斯拉对决时两人互相施放的神器幽灵;可是基克斯也用了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数和种种隐晦的回忆,—一地反击回去,化险为夷。
  缠斗持续了很久,还是没有结果,克撒和基克斯都明白:再炫的招式、再诡诈的陷阱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于是他们开始了另一场纳意志力的交战。只见青白色和猩红色两种光芒密密麻麻地穿梭缠绕,两股对峙的意志力交织出一张极为繁复的光网。在克撒的眼睛与基克斯前额的红宝石间,这张网不断地延展开来,形状像是一只巨大又光滑的纺锤;即使在纺锤最宽的中心点,这张结实的网也没有松散下垂、落到地面。这张光网并没有伴随着任何的音效、热能或爆炸力等等五破天惊的现象,它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空中。战况就这么凝滞了不知多久,直到珊迦都必须再次呼吸了,还是看不出明显的变化。
  珊迦心里问自己,他们还能这样疯狂地在那张网两头撑多久?
  看来答案绝对是:还可以更久。她挺直双腿站了起来。
  “你快看克撒的眼睛!”瑞特比的叫声从穴室另一头传过来。珊迦已经走到离他们近得令她觉得有点危险的地方,才勉强在网上找到一条细缝,透过它珊迦才看到了克撒的眼睛,但是有什么异样吗?
  它们只是亮得像太阳一样啊。她不像瑞特比,拥有和弱能五神交的能力。她发现瑞特比的叫声并不会影响到交战的两人,于是也放声叫道:“看到了。可是你要我看的是什么呢?”
  “你难道没看见好多好多的事都正在变化吗?有的从过去来到了现在,有的又从现在回归到了过去。”
  珊迦才正要说她什么变化也没看到,忽然又硬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她看到了,她看到奇怪的阴影在这间喀洛斯的穴室中逐渐扩大。那不是那张纺锤状的光网投射出的阴影,而是“时间”造就出来的影子。时间一秒秒地逝去,穴室中的阴影也变得愈来愈清晰而具体了。许多报金属圆柱从地面浮出,沿着墙边向上升高,而巨大的机器、还有古代非瑞克西亚的人物也都—一浮现在地面上。
  在这枚光线编织成的纺锤最宽的中心点——也正是穴室的中央——的下方,一个低矮的平台已经渐渐地成形。还有许多的镜子跃出地面,它们在穴室中排列成一个圆圈,把基克斯、克撒、珊迦和瑞特比全都围在里面。接着平台上出现了一本十分很像亚佛神圣典的巨书,不过它是金属铸造的,看来与克撒那柄权杖拥有相同的材质。珊迦眼睛眨也没眨,盯着平滑的金属书页上浮出的非瑞克西亚文字。
  珊迦正等候着那些略具雏形的非瑞克西亚刻文一步步变得清晰可辨,但是这时平台上又跃现出一块泛着暗沉的色泽的金属,它将自己挤压成四根上升的尖叉,看来就像四只向上高举的手臂。
  “糟了,他的眼睛,珊迦!你看克撒的眼睛!它们好像要回去了,基克斯正在把他们拖回过去!”
  弱能石和强能石已经脱出了克撒的头颅,它们正被牵引着前进,缓缓通过那只长长的纺锤。
  基克斯说过,索蓝人等待很久了……
  那么,当这一对动力石走到纺锤中央、穿过那排尖叉时,克撤就要落人索蓝人的手中了。
  瑞特比大喊:“我们可以让它们停住!”
  “不!”
  “我们一定行的!”
  “不行的,弱能石会影响你。它是索蓝人的东西;它根本就是属于基克斯的。所以他才会猜到来这里等我们。”如果不是被护甲罩着,珊迎真要哭出来了。
  “我们可以阻止他的,粉逸。基克斯现在正在将这两颗动力五移送回过去,我们只要抢先到达过去就可以阻挡它们了。”
  珊迦拼命摇着头,也不管黑暗中瑞特比根本看不见她。“全都是弱能石在影响作,‘他大喊着,”全都是基克斯、非瑞克西亚!“她眼睁睁地看着克撒一步步变成非瑞克西亚——或者京蓝——的工具,但她就是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恶劣。她真的吓坏了,全身不听使唤,她以前从不曾怕成这样过——除了第一次像所有的纽特一样,学习服从槽祭司们的命令那时之外。
  “珊迦,快到光网这里来和我会合!”
  在纺锤的另一侧,瑞特比已经将双手伸入了网中。珊迦从她这边看见,瑞特比的双手肌肤变得透明,里面的骨头闪着金色的光辉。
  “就是现在了!”
  两颗动力石已经行进过网于的中点,遇到那些尖叉了,金属书页上那些刻文已经清晰可读,但是珊迦现在无心去研究它们。她走到该走的地方,就在瑞特比对面,但是仍然把手掌藏在腋下,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她还在犹疑着自己可能会做错事。
  “我没办法确定这样做对不对!”她叫着。
  “你只需要确定基克斯的目标不是你和我,而是弱能石和强能石,那就够了!至少我们能让他得不到他想要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这样而已!”
  珊迦把手靠近那纺锤型的光网,但是它和她身上的护甲相互排斥,推开了她的手。这是个好兆头还是个坏警告?又是谁发出来的呢?!她不能确定,于是又将手缩了回来,塞回臂弯底下。
  “我不行的,瑞特比。我是非瑞克西亚制造的。我无法信任我自己。我的决定永远是错误的。”
  那两颗动力五已经穿过了整个纺锤的四分之三的地方,那一大圈镜子所隐藏的计谋就快要成功了。
  “可是我不是啊!珊迦。而且我从来没看错过你。赶快把手伸进光里和我会合吧!我们即将要终结这场战争了!”
  珊迦终于脱下她的护甲,将双手伸入了光网中。
  走开!乖乖听我的话,快走开!不许你来插手。
  珊迦心中浮出恶魔基克斯的斥喝,但那会不会又是一场故意骗她的诡计呢?会不会基克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知道珊迦最后一定会不听他的命令,所以故意说反话,让她把手伸进光网中呢?但是,或许基克斯的想象力还没有那么发达吧,珊迦想着。她孤注一掷,把手向前完全伸直。
  她周围的时间和空间都开始在改变。她把她的身体抛在后方。
  在珊迦的右方,强能石和弱能石像两颗巨大又炽热的星球一般不住翻转,并朝着她这边不断靠近,它们仍挣扎著作殊死战,但是没有成功。她的左边就是基克斯那颗丑恶不堪又血腥的胃,正威逼着两颗石头靠近,打算将它们吞没入无尽的灭绝中。
  她的正前方则是瑞特比——米帝亚之子。他神采奕奕的脸庞荡漾着喜悦的光芒,敞开双臂伸向珊迦。
  他们的手指在网中相触。
  基克斯将他所有的怒火转向攻击珊迦和瑞特比,但那也是这位滔天大恶魔所做的最后一个动作了。珊迦感觉到弱能石和强能石得到释放,完成它们与生俱来的使命,摧毁了它们的天敌基克斯。
  对于珊迦和瑞特比来说,他们又在一起了。
  其他事都不重要了。
  当他们相拥,瑞特比——老鼠——的脸充满了光华和荣耀,划破了他们隐入的那一片黑暗。
  至于克撒,对他而言这场战役最后在短短几秒内嘎然而止,甚至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知道有一秒钟米斯拉和珊迦阻断了光的前进,他们俩将双手互伸向对方,而不是伸向他。然后下一秒钟——甚至不到一秒——一颗大火球就填满了这整间位于下层的穴室。他那两颗来自索蓝的眼睛再一次地救地逃出死神的手掌心。在克撒和他的弟弟发现它们之前,这两颗动力石一直守护着这处洞穴,长达四千年之久。它们还是宁愿见到这洞中充满的是闪耀胜利之光的引擎、神器、以及动力石之镜。
  或许应该说是那两颗来自非瑞克西亚的眼睛?
  那已经不重要了。当火球像短命的红巨星一样爆炸时,那两颗借来的眼睛保护了克撒不受伤害。
  克撒心想,火球把它自己也吞吃耗尽得也太迅速了。他才看见火球出现,不到下一秒火球已爆炸完毕、完全消失了,这两个景象就像是用一把利刃切开的两断面一般,中间完全没有任何间隙。
  不同于以往,这次弱能正和强能石是如何释放出它们的能量的,克撒什么也没看见。没有任何的解释,甚至连一丁点可追索的痕迹也不留。除了有个沉重的声音说道:结束了。虽然克撒没有看见,但他强烈地感受到。就在火球发生爆炸前吞噬他们的前一瞬间,米斯拉紧紧握住了珊边的手。
  战役结束之后,留下一片完全的、自然的寂静。并不是克撒失去了听觉,而是真正的鸦雀无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留下。克撒心想着光,于是光从他身上向外照了出去。
  “珊迦?”他呼唤着她。因为他以前也曾经失去弟弟过。
  她的名字在空无一物的穴室四壁间回响着。他是孤身一人了。
  终于,她还是选择了米斯拉;那个迷人的、满身活力的米斯拉。
  无论他们身在何处,克撒祝福他们得到快乐、和平,远离一切有关索蓝的陈年旧事或是非瑞克西亚的诡计。摧毁了基克斯,至少他们现在已经获得和平了吧。
  那恶魔已随着火球销毁了,半点残余也没有留下。克撒的眼睛向他说明了一切。现在他听得见在他头颅中它们隐约发出的声音了。
  上层穴室的顶部刻满着古老的事实。索蓝人内部自相争斗,那是兄弟之间才有的、充满了恨意的盲目争斗。克撒想起上一次他来到喀洛斯时,弱能石和强能石指引他看的那场战事。如果珊迦的它在关键性的那一天真的没有逃走而建立非瑞克西亚的话,他真的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支军队逃向非瑞克西亚了。
  站立在喀洛斯穴室的洞口,克撒决定他必须继续他关于时间的实验,因为他还是必须要亲自回到过去;不是到他自己走过的年代,而是去追寻索蓝、基克斯、以及其他更多更多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克撒提醒自己。
  这是一场吊诡的战争。基克斯依然存在于过去之中,而无论过去、现在、甚至于未来,约格莫夫以及其他的非瑞克西亚人也都还是存在着。在某方面来说,一场真正的,也是最终的多明纳里亚之保卫战才正要开始。这场战争将会在过去开打,也将在未来开打。
  而克撒将孤军奋战,不会有任何的盟友与他并肩作战。达硌士不会,米斯拉也不会。
  克撒叫回了光,延着漆黑的长廊走向地面。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实在的形体,他也并不真正需要光线,或是其他任何的东西。
  忽然有个沉甸甸的东西从身后轻轻拽着他。
  那是珊迦的心;那两颗动力石——他的双眼——把它留下来了。
  原来他并不孤单。
  克撒永远都不会孤单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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