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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历四八六年的这个时期,莱因哈特借住在距新无忧宫正门北方三公里远的林培尔克.修托勒杰区中某幢房子的一楼。这房子的所有者是名叫里利希的已故上校之妻,她和同为未亡人的妹姝一起住在一楼,而二楼则有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各自的寝室和共同的客厅及浴室。 虽说是未亡人,但也都已是超过六十岁的年纪了。对两个年青人而言,就像是祖母一样。姐姐比较瘦小,是个给人稳重印象的老妇人,莱因哈特说她所做的杂菜汤是宇宙第三美味的。第二美味的是“彭美仑”餐厅的主厨,第一美味的---那就不必说了。 妹妹菲珀,这位未亡人不以原来名字来称呼两个年青人,而以“金发生”“红发先生”来称呼他们。身体有她姐姐的二倍宽,是位对任何事都不为所动的女性,吉尔菲艾斯还算好,莱因哈特在最初被随口称为“金发先生”时露出了很不情愿的表情,不过最近也已习惯了。但是在喝完饭后的咖啡之后,他就立即翻身奔上二楼,而收听两姐姝立体声式的有关亡夫的回忆录任务,就只得由吉尔菲艾斯担当下来了。也因此而使他精通了克利希、菲珀两家的历史,及她们的丈夫们所参加的战斗。 “当时的中队长是……呃红发先生,是哪个啊!” “是伟伯上尉吧?” 莱因哈特有时也会逃脱不及,而得拜听两家辉惶的历史。在听完长长的赞美军国主义的故事之后,菲菲就晃动着她那宽胖的身体,开始了人道主义式的说教。 “年轻人真是的。一说到战斗,就光会想着要打胜仗立武勋,根本没去想过战死了会使亲人伤心的事情。 因为这已经听过了一百次以上了,现在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新的感动,但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也只是交换着视线苦笑,而没有提出反论。 以做为一个军人而言,可说是每天过着无为的日子。因为军务省和宇宙舰队司令部都没有给他单独的办公室,只有在会议时才来传呼他。而吉尔菲艾斯在此时的工作也只是站在莱因哈特的背后,年轻的他们所持有的活力,过了二星期无为的和平也就觉得厌倦了。虽然到了日后回顾时,这段日子算是他们忙碌的人生中所能拥有的短短的一段休息,但当时的他们却一点也不想过这样的日予。他们此刻所注意的是培尼明迪夫人的行动,但其所做的一些探听,并没有探索到什么消息。 有时候竭尽深谋远虑也捉不到一只蚂蚁,有时一件小小的偶发事件却会为许多人的未来涂上另一种色彩。 这个耵件,要以“小小的”来形容说来规模又太大太深了些,但对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而言,这的确更是件偶发事件。而他们则是完全地被卷入其中。 大约在三月过了一半的时候,一封请贴送到了莱因哈特手上。这是门阀贲族中的重镇一布朗胥百克公爵所发出的,他要在私邸宴请皇帝陛下,举办高级军官及其夫人们的亲睦宴会。有没有收到招待贴,都是足令贵族们一喜一忧的一次来自名门的邀宴。 有资格参加宴会的人,都是准将以上,也就是有“阁下”称号的人。还只是中校的吉尔菲艾斯没有资格参加。而规定“不论现役、退役、予备役”均可,则大概是为了多凑集贵族的人数吧。齐备虚饰、空洞、浪费等三大项,大概将会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吧。 “你会去吧?莱因哈特大人。” 我讨厌布朗胥百克公爵。那泉伙就像是自以为是的选民意识穿起衣服来走路一样。 “他也一样讨厌莱因哈特大人啊。但是他们可是正正式式地发了请贴来了。” “他个一定是期待着我的拒绝。要不然就是弄错了。” 但是,即使没有吉尔菲艾斯的劝说,莱因哈特也是必须出席的。 缺席皇帝亲临的宴会,是足以用不敬的罪名被告发的。他只有祈望至少皇帝别带着安妮罗杰同去。他无法忍受目睹那情景。越想要让其随心所欲地展翅飞翔,则关住莱因哈特的围槛就越是强大。 II 当天,搭乘吉尔菲艾斯驾驶的地上车,穿着华丽礼服的莱因哈特进到了布朗胥百克公爵家的邸内。这是他第一次从内部看这以高高的石墙围起一座森林的谊壮宅邸。身穿红衣的私兵们,并排地站在从大门到停车场的那一公里以上的道路两侧。一下了车,莱因哈特向车窗探头。 “我想尽早回去,抱歉,请你在这里等候了。” “请您宽心前去吧。对了,莱因哈特大人,请您在面对贵族们的时候,不要意气用事。 点过头后,他转向了玄关,莱因哈特调整了一下表情和姿势,用谁也模仿不了的步伐走向玄关。在其他贵族当中,还有背影如此优美的人吗?如此想着而移动视线的吉尔菲艾斯,突然看见在旁边停车的地上车中下来一位方才上了年纪的贵族的身影,他讯问了路过的侍女。 “那位贵族是哪一位大人呢?” 侍女对这“英俊的红发高个子”投以似乎已为之迷乱的眼神,告诉他那是克洛普修特克侯爵阁下。到目前为止,一直是不在社交界出入的。 吉尔菲艾斯并不是预言者。并没有对那位克洛普修特克侯爵抱持特别的关注。想到包括馆邸的主人---布朗胥百克公爵本身在内,参加这次宴会的莱因哈特之敌,以及不致敌对却没有友好关系人个的数目,他也就无法一直把关注集中在这位已经在宫内宫外被当做“过去的大人物”的老贵族身上了。用手指梳整了那杂乱的红发,吉尔菲艾斯把修长的身躯沉入了驾驶座中。 水晶美术灯的光芒,很奇怪地把吵杂的成群绅士淑女个,映照出一份虚伪的印象。以皇帝的客席为中心,最高级的大贵族座席排了开来,而再更外侧准备的则是站席。把客人如此地分高级是很无礼的作法,但这原本就是主人为了夸耀身份等级而开的宴席。当然,莱因哈特只是位站席的客人。 布朗胥百克公爵在掌声中起身问候之后,接着说道。 “宫内省来了通知,皇帝陛下在来到会场的途中,突然感到腹痛,而中途折返皇宫。很遗憾地此次无法出席了。希望各位能好好享用水酒及料理。” 在来客之间,响起颇形式化的失望声音,但事实上,对于未具备人格上的魅力及睿智的皇帝之缺席,并未有真心感到遗憾的人。布朗胥百克公爵的视线停在一个席位上。 “克溶普修特克侯爵呢?” “这个……从方才就没见到他的人影。” 因为侯爵的座席空了,只距巨离皇帝的宾席五、六步的蒙华的椅子平白占着空间。在椅予脚下放着一只黑色盒子。盛在银盘上的酒蒸乳牛,其香味也渐渐冷去。 莱因哈特一手持着酒杯,伫立在墙边,此时传来了一阵粗糙的声音。 “幢!这真是……忠勇无双的帝国军人,华丽的天才儿也光临了吗?” 莱因哈特以意志的滤镜,掩去了闪动在双眼中的厌恶与侮篾的表情。虽处他几乎厌恶着所有的贵旋,但现在立于眼前的菲尔格尔男爵,则是其中距离莱因哈特的好感及爱好最遥远的人。他比莱因哈特年长五岁,目前是二十四岁,有着预备役少将的阶级,但这是因为他是布朗胥百克的甥儿的身份所受赐,并非因勇气或用兵术受到评价。这位青年对于莱因哈特升任上将感到不可思议,但对于自己没有战场经验就当上了少将却未抱持疑问。其价值判断的基准,只根据历史性的既得权之有无,而他给予莱因哈特的评价则是喻其为破坏花园的害鸟。 两者之间并未迸出火花。因为在此之前,一团贵妇人过来指唤,菲尔格尔男爵就走过去了。在其身后似乎还飘着一些瘴气。 在大厅的正面,兽道夫大帝的肖像,从高高的台座上睥睨着莱因哈特等人。那是描绘自他三十四岁即位时的身姿。身高一九五公分、体重九十九公斤,厚胸宽肩的迫力巨躯。晴红色的头发。鼻下及下颚无鬃,涟接着鬓毛的侧鬓则令人印象深刻。他并非典雅的美男子,而是富有力量及锐气的伟男子,把支配他人当作最高价值,强大无比的掌权者的身影。不禁想到,对这双肩而言,人类的生命和大帝国的命运是否重了些。超越的对象,而非畏敬的对象。 起了一阵小嘈哗。某男爵夫人实然贫血而倒地,立即扬起了一阵“叫医生来”的喊声,但暂且得有个让夫人坐着的座席。 “稍稍借用一下克洛普修特克侯爵的座席,把那个盒子拿开。 男爵夫人的身体被侍者安置在椅子上,黑色盒子则交给了一位年轻的贵族。有身分的客人的携带物,是不能随意处置的。暂且由玄关旁的框台保管,如果客人忘了取回,那么稍后还得将它送回才行。 盒子正要被移出大厅。 最初发出了光和热,再过一瞬,巨响和风暴形成旋涡。 III 地上车的座席震动,猛烈的音量彼穿过车窗,袭上了吉尔菲艾斯全身。半响后,全身的紧张恢复过宋,吉尔菲艾斯奔出车外,跑过了惊谎喧哗的人群。 “莱因哈特大人!” 吉尔菲艾斯的长腿奔上了大理石的阶梯。顺势冲出屋外的烟,形成了无色彩的旋涡,哀嚎及惨叫乘着旋涡散乱开来。到这个时候,仍有人以其秩序意识在讯问吉尔菲艾斯的身分,但红发的年轻人当然不予理会。 “布朗胥百克公爵!布朗胥百克公爵您在何处?” 一进到大厅,一位奔过他身边的壮年军官正在寻唤着馆邸的主人。 “安斯巴哈、安斯巴哈,我在这边……快点、快点,过来较我。 大而孱弱的声青划破烟雾,军官往那方向奔去,没身于浓烟之中。 吉尔菲艾斯心中似乎听到了血管内的感情和理性沸腾的声音。真不该劝莱团哈特出席这种宴会。他让那形同他生命泉源的金发年轻人,遭遇了无益的危险。 “莱因哈特大人,您在哪里?” 吉尔菲艾斯的语言中框无法发出除此以外的言语。他被一份极少尝受的感情---伴随后悔及丧失感的恐惧,狠很地抓住神经。如果永远都没有声音因应他的叫喊,那他将失去他自己的存在价值。他的指尖触及一件软物。那是被爆风炸开的人体的一部分。他忍住呕吐,又再叫喊。 “莱因哈特大人,请回答我。” “……吉尔菲艾斯!” 那声音并不大。大概不会刺激到吉尔菲艾斯之外的任何的听觉。但红发的年轻人听到这一句也就够了。在被破坏了大半的大理石装饰柱的旁边,有那豪奢金发的光芒。 “莱因哈特大人,幸好您平安无事……” 从恐怖的深渊迅速浮上了安心的水面,奔跑而至的吉尔菲艾斯自觉到声音正在发颤。盘坐在地板上的莱因哈特为了使他安心而做了个笑脸,而后以手掌轻拍双耳。 “我还不太能听得清楚。不中用的鼓膜从刚才就一直在哀鸣……,.” 一边以吉尔菲艾斯递来的手拍拭去沾在脸上的灰尘,莱因哈特站了起宰。虽然不是很顺势,但却很稳定,这使吉尔菲艾斯为之欣喜。 “我就想,我若静坐不动,你一定会来找到我。所以我才没动……喝,看来,我是被这根恶心嗜好的柱子救了一命了。 烟已相当稀薄了,但白浊的气流仍在视界上蒙上一片白纱,流血的惨状倒是经由了听觉及嗅觉传来。 “是炸殚吗?” “应该不会是烟火吧?” “请原谅我。都怪我劝您出席这场宴会……” “是啊,都怪你,明天你得要请我喝杯咖啡才行。 莱因哈特的言外之意是要他不要再多做赔罪,此时他听到了一个大而不重的声音,不知在吼些什么。 “那个呻吟声,看来布朗胥百克公爵还活着。” “刚才我碰上了公爵的部下。” 虽然口中不能说出遗撼二字,但莱因哈特仍以颇为失望的态度耸了耸礼服下的肩膀。如果布朗胥百克公爵死了,也许可以主张这是听信过去传闻的培尼明迪侯爵夫人所为,莱因哈特在烟中如此想着。不过,他也想起了一件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的事情。 “还好皇帝腹痛了。如果姐姐也在场,那可糟了。” 吉尔菲艾斯以满腔的同意点头称是。的确是有那种可能性的。在寻找莱因哈特时那份恐惧的残渣,如蛇扬起了镰刀似的颈,使他一瞬感到惊惧。 莱因哈特从破碎的桌子阴影下,拿起了一瓶酒,以桌角敲去瓶颈。 “四一O年的白酒。不喝光它,对宴会主人可就过意不去了。 想回答的吉尔菲艾斯,发觉身边出现了人影。可能是警卫的军官吧。他并未穿着礼服。 “失礼了,因任务需要而在此讯问,贵官的官位及姓名是?” 帝国上将莱因哈特.冯,缪杰尔,金发的年轻人如此报上名后,有着一口美须的三十出头的军官,郑重地敬了个礼。 “您就是格里华德伯爵夫人的弟弟吗?真是失礼了。我是耶尔涅斯特.梅克林格准将,跟随上司,担当馆邸的警备。” “真是责任重大。这会可有得忙了,请多多努力。” 莱因哈特突然露出探索记亿回路的表情。梅克林格这个名字剩激了他的脑细胞。 “虽只是私事,但我常听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提起有关您的风闻。” “程黾是啊。我也听过夫人提起素官” 莱因哈特把尚未沾口的瓶子交给红发友人。 “那么,可知犯人是谁?” 梅克林格嘴上的美须下,唇线扭成了略为讽刺的形状。 “曾出席宴会,却中途退席的人,当然首先必须怀疑的。下官一共查到了十八人。 在知道皇帝不会临席的时候,是有一些退席者,但在更早些时娱,而且是唯一留下“遗落物”的人物---克洛普修特克侯爵是最大嫌疑者。梅克林格如此陈述。 “名士参与犯罪,在以往有过不少例予。不过,这次可说是相当华丽的了。” 当场死者超过十人,负伤者则达此之十倍。其中的三成,大概是得为冥府之旅做做准备了。对贵族们而言,这是比饿死十万贫民更加重大的冒渎之凶事。而且嫌疑者还是名门中之名门的当主。 IV 克洛普修特克候爵家,有着不输于其他家的名门历史。其先祖阿尔布雷希特在鲁道夫大帝还是银河联邦国会议员的时候就从旁协助,担任国家革新同盟的书记长,为打倒共和政体而尽其全力。帝政开始后他就担任内阁书记长官,以至财务尚书,而在恶名昭彰的法斯特隆死后,被任命为内务尚书,为肃席新、虐杀共和派极有贡献,而被称为“血转轮”。往后,有着接连二十代的贵族官僚之家系,有六人担任过国务尚书,七人和皇室连姻。还出过一代皇后。是名誉、权力、财富三者堆满双手的特权阶级的典型。 而使他个头上的太阳蒙上阴影的,是现在的皇帝佛瑞德里希四世的即位。原本预期是佛瑞德里希的弟弟会即帝位,而做了不少的投资,甚至已获得给予国务尚书一职的口头约定,却在事态一再逆转的请况下,佛瑞德里希被推上了王座。因预测失算而狼狈的不只是克洛普修特克侯爵而已,但他素来一直把佛瑞德里希看成帝位继承竟争的失败者,加以蔑视的态度,使得佛瑞德里希的亲信们比当事人更加地憎恶他,而此时他也无法再修正轨道了。克洛普修特克侯爵转为被蔑视的失败者的立场,如此持续了三十年。 克洛普修特克侯爵,知道即位之前的“佛瑞德里希大公”常困于游荡费用的支出,而四处躲避债主的状况。也数次在友人之间以此为谈笑的话题。后,因状况的激变,佛瑞德里希戴上了至尊之冠,然而他却无法相信什么“神圣不可侵”的这种鬼话。 历史性的,特权阶级的通弊一他罚主义的倾向,在克洛普修特克侯爵的心中急速向下扎根。以屈辱和抑压的肥料灌溉了一万口。止于幻想的地位,被拒绝的亲事,被排拒的交际,以及无数的冷笑。 帝国历四作六年三月二十一日,克洛普修特克侯爵威尔赫姆,手持着复合材质制的黑盒子,身着帝国军预备役上将的礼服,走进布朗胥百克公爵官邸的大门。距上次走进此门这已是相隔三十年之后的事了。在此之前,他把侯爵家创立以来所拥有的,位居帝都一角的宏伟壮丽的猎园及附属的宅邸献给了皇帝,对宫内省和典礼省做高额的献金,赠送秘藏的美术品给布朗胥百克公爵等主要的门阀贵族。以卑下的言词,低下那傲馒的头,恳求让他回到社交界。得自自己的经验,他知道对贵族们卑躬曲膝是最有效的了。由爽快的优越感得到刺激的布朗胥百克公爵,满足地望着连皇室都没有的几张名画,而鹰扬地将这藏着阴惨决心的暗杀者邀入了自宅。 负袁国内治安的内务省,五世纪以来的恶弊,正如派皮般地层层重叠入那种陷入迷宫的罪案,不能公布真相的政治性阴谋,全都以“企图打倒帝政共和主义者的策谋”之名处理了。有时则在已经收监的政治犯或思想犯身上,加上这些罪状,而加以重罚。 开祖鲁道夫大帝,为了揭发共和主义者而奖励密告。如果密告是事实则加以表彰,即使并非事实,也会视为对皇帝之忠诚心的表现,而不加以处罚在士官宪兵射杀共和主义者时,即使无辜的市民被卷入了,也会被认为“站共和主义者身边就是自己的罪恶”士官宪兵都得以免罪。 但这一次似乎轮不到“不敬的共和主义者”出场了。炸弹是装在克洛修特克侯爵所持来的黑箱子的事实,已在当晚确定了。 “克洛普修特克侯爵?不可能吧!” 但赶到侯爵邸的宪兵个,只能看到主人不在后,执事和家仆们那狼狈不安的表情。当局虽然也着手调查宇宙港,但克洛普修特克家的自家用宇宙船、在炸弹爆炸当时,就以大贵族原有的派头,比公共用客船优先出港而去了。 “似乎是要派遣讨伐军。当然,克洛普修特克候爵以大逆不道罪未遂狠口的罪名,已经被肃夺爵位了。 事件的第二天早上,莱因哈特从吉尔菲艾斯处听取此情报,就穿上第二件礼服到皇宫去了,他命令彻夜搜集情报的吉尔菲艾斯,在家中睡上一觉。 申请谒见的莱因哈特,和十多个先客一起等上了二个钟头。虽然历代皇帝当中,据说是有清晨四点就进办公室的,但现在的皇帝佛瑞德里希四世,并未从早期就折磨廷臣,而选择了让希望谒见者等候的方式。 谒见开始了以后,又费上一个半小时。踏进谒见室一眇的莱因哈特注竟到了第二件事,一是安妮罗杰不在皇帝身边,二是大气中浮着酒精的微粒子。 “……缪杰尔中将,这次可真是个灾难。不过,没有受伤是再好不过的了” 莱因哈特更低下了头。侍从把视线投向希望谒见者的名单上身份,在皇帝耳边小声地说了些话。 “是吗,你已经是上将了啊。” “全仗陛下恩典……” “嗯,是啊,是朕任命的。” 皇帝口中吐着大口的酒精臭味在笑着。端置在银制小几上的白酒酒瓶,已有一半以上是空的。 “那么,今天一大早为了什么事,来吵醒你的恩人呢?” “臣来请求,关于讨伐克洛普修特克侯爵一事,请派遣臣为将领。” 掩去表情和感情的莱因哈特只把用意说出。他语望能从这窒息感中解放的日子尽早到来。 “啊,那件事啊。你会来请愿是无可厚非,不过指挥官已经决定了。如今是不能变更的。” 请问是哪一位大人?” 布朗管百克公爵说一定得由他来做。昨晚他就来提及此事了。 公爵阁下的军人身分应当是预备役的吧?这一点,陛下您忘了吗?” 正如你所言,不过他请求在这次暂时地恢复现役。终究大贵族中受害 者太多了,大家都想为自己的兄弟、堂兄妹什么的复仇。自古有言,复仇为先,实在也是无从阻止。还有,和你处得不好的……,……那个谁呢?” 皇帝以指尖敲着太阳穴。 “对了,是菲尔格尔男爵。他也参加了此事。 “话虽如此,陛下,臣并不对任何人怀恨。男爵那边如何想,臣是不知道,但臣是未记恨的。 皇帝把那迟钝的眼光,倾注在年轻廷臣那华美的黄金色的头上。在下颚周围响起了不知是笑还是叹息的微波。 “……不管如何,有很多他那样的人从军了。对你而言,会有些难以指挥吧?” “是的。 虽非出自本意,却也不得不承认皇帝所言正确。 “难得来了,就允许你去见你姐姐吧。” 走出谒见室,当他在走廊的一角看到走近的菲尔格尔男爵时,莱因哈特证明了自己对皇帝所做的辩解是完全伪造的了。他露骨地现出厌恶的表情。当然,菲尔格尔的态度则明显地更甚于莱因哈特,两眼散出有毒的火焰。 “喔,缪杰尔大人安然无恙啊?我可死去了几个友人呢。” 男爵阁下的平安也令人欣喜。你的朋友实在令人婉惜。 “我实在该像你一样出身低微一点。那样的话也就不必在那种场合失去朋友了。” 似乎以中伤对方为乐似地,男爵高声地说着。连友人的死都用来做为攻击莱因哈特的道具,但他本人却未发觉其中的残酷。 “我对自己的出身很满意。” 一边想着吉尔菲艾斯安抚他的表情,但莱因哈特仍回了嘴。 “因为这么一来,我就不会有那种现在的自己并配不上祖先的名声,却大声地将其引以为傲的朋友。 间隔了约二秒的时间,男爵的脸色为之一变。虽然习惯于伤害他人,但却不习惯被人伤害。 “我已经够注意了。不过很遗憾,因为常会有教养不好的恶犬对我吠叫,所以我发觉有时把它踢开会对狗比较好一些。” 说者和听者的神经都被灼热了。 “别得寸进尺,小子。” 如此骂着的菲尔格尔本身,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但他似乎认为这话对更年轻的莱因哈特会有效。薄弱的礼节之壳一破,憎恶的蒸气就猛烈地喷出。 “等我讨伐回来,再和你做个了断。你可别忘了。” “就请你平安归来吧巴。但可别让平民部下救了,得靠自己的力量哦!” 两者之间挖出了一条无可修复的鸿沟,其速度大概可创下纪录。菲尔格尔考虑到本身在皇宫,才勉强打断了行使暴力的念头。 “你最好注意一下令姐的安全。” 那可能只是一句厌恶的话,但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快感刺激了莱因哈特的感受。他突然失声,对着背转而去的菲尔格尔的背影,射出了杀意的箭。在他内心,一个微小但确实的想法萌芽了。V 虽然吉尔菲艾斯未同行而来是很遗憾,但却也不能错失这面会被关在笼中的姐姐的机会。用心中的脚踩踏菲尔格尔那令人不悦的脸,莱因哈特前去造访姐姐的居馆。 令他不得不失望的是,已有二位先来的客人在。是夏夫豪简及维斯特帕列两位夫人。有别人在,就不能告诉姐姐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的害意了。坐在沙发中的莱因哈特,为了不能参加讨伐军而感到遗憾,姐姐听着此事,一边在咖啡中加入奶油,脸上洋溢着难以抗拒的微笑。 “多少也让一些功绩给别人吧。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做。这次的事情,能平安无事不就够了吗?” “是,我明白。” “真是明白了的话就好了……” 安妮罗杰露出了如同在微风中摇曳的春日阳光般的笑容,莱因哈特的脸一阵红赤。自己是否要顺着姐姐的意思去渡过人生?这实在和心中所想的相差甚远。看到莱因哈特这般样子,两位贵妇人也绽开了笑容。 夏夫豪简子爵夫人朵罗蒂亚,以容貌而言勉强是可称为美女,但在贵族社会中,却是罕见的美德拥有者。善良而亲切的她原本为平民出身,所以为了和她的结婚可获得认可,据说夏夫豪简子爵投注了不少的谢礼金及工作费在宫内省及典礼省的金库里。为了此事使子爵家的资产减半,但子爵本身也是突变种般的善良人物,几乎不在宫廷出入,而每日在研究药用植物及阅读游行游记当中渡过。虽不曾开口袒护安妮罗杰,但却也未曾阻止夫人和安妮罗杰之间的交流。 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玛格妲蕾那,虽然有此称号,但她却没有夫婿。虽为女性,但却是男爵家的当主,黑发黑眼、象牙色的肌肤,是个一目了然的美女。她之所以被人称为“会走路的博物馆□是因为她有七位年轻的爱人,而且全都是无名的艺术家、建筑家、画家、诗人、雕刻家、作曲家兼钢琴师、剧作家、陶艺家等各种人物。也有着“她按星期几来更换男人”的中伤传闻,曾有一次,剧作家在某公爵邸的沙龙上演自己的作品,当天他起身来谢礼时,却被喝倒彩地叫地为“星期三的男人!”听说当时的状况极为狼狈。当然,戏剧仍是正常上演。因为笑成一团的贵族诸公在她“给我住口!”的一喝之下,全都恢复了寂静。 生来俱有才气和斗争心的这位美女,对于没有门阀保护而进到宫廷的安妮罗杰抱持着好意,表现得相当亲切,其他的贵族们也被她压倒,未曾有过超出在背后说坏话以上的行动。 夏夫豪简子爵夫人倒还好,但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对齐格飞.吉尔菲艾斯而言,则略像是鬼门阀一般的存在。虽然他并不是什么艺术家,但这位夫人时常会对吉尔菲艾斯投以颇富含意的视线。莱因哈特也发现了此事,却有点不负责任地拿来开玩笑。说些什么“被才色兼备的贵妇人认定了魅力所在,真是令人羡慕”之类的话。 “那么不如莱因哈特大人去和她交往好了。 “很遗撼,男爵夫人似乎不喜欢金发的男人,看来一副柔弱的样子,而红发可就是热情和诚意的证明呢!” 如果吉尔菲艾斯真心地回应男爵夫人的心意,很明显地莱因哈特会为之不快,坦莱因哈特却如此挖苦他。 “我讨厌黑发的女性,感觉上个性太强了。” 吉尔菲艾斯如此地驳回,但不管是真心话或是玩笑话,可不能当面对着男爵夫人说出。莱因哈特心想着,今天没能来这居馆造访,吉尔菲艾斯大概会在遗憾中带点安心的心情吧! 避免久留于此,莱因哈特也就此告辞,安妮罗杰用篮子装了约半打的巴旦杏饼。 “这些你和齐格飞两人分着吃喔。送礼物还是送吃的东西最好了,是吧?” “姐姐,你好像一直把我个看成是贪吃的小孩吧!” 姐姐的回答则略为复杂。 “是啊,我是希望如此,的确……” VI 三月三十日,暂时恢复现役的帝国军一级上将布朗胥百克公爵担任指挥官,讨伐克洛普修特克侯爵的军队由帝都奥丁出发。这是一支由正规军和各贵族的私兵毫无秩序地混成的部队,要对付单一贵族的佣兵队,在数量上倒是足够的。莱因哈特也不由得认为,贵族个正公然地展示着其公私不分的行为。对他们而言,这次的武力行动是为了替亲族及友人复仇,所谓的大逆之罪不过只是名份上的说法罢了。 而后,莱因哈特也只得在帝都过着无为的日子,不过有一天他担心姐姐的安全而打了TV电话给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夫人肯定地说安妮罗杰无恙之后,转变了话题。 “你知道吗?那支讨伐军似乎是陷入苦战了。” “那的确很有可能。” 讨伐军是支光以数量为多的乌合之众,一旦进入地面战则迎击的一方占有地利。而克洛普修特克侯爵站在觉悟和自弃的线上,看来也不惜在佣兵队上花费巨资。所以讨伐军也不得不陷入苦战了。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大贵族们把党徒编组成一支军队,看来也是不值得恐惧的。像菲尔格尔那类的人,当起军人来,看来是没有其狂言豪语的万分之一般管用。 “讨伐军中,虽然有几个专职军人在担任战斗技术顾问,但因为那些贵族们特别是年轻一代,不愿遵从指示,似乎在不断地发生内部纷争。布朗胥百克公爵则只有一直吼着。” “你知道得真详细。” “是梅克林格准将告诉我的。” 莱因哈特那造形完美如画的眼眉轻轻一动。 “把这事告诉我这等人可以吗.,……” “是他希望我传达给你的。我只是个转播机。如何?你也该在宫廷内外多结交一些自己人,这对令姐也比较好啊……。” 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的身影在画面中消失后,莱因哈特以指尖抓着那形形美好的下巴深思着,而对不久后进入房间来的吉尔菲艾斯提及和男爵夫人之间的对话,商量是否该和梅克林格交好。 “他也是因为想对我们有所助力,才告知我们此事的吧?就期待今后会有的情谊,不是很好吗?” “问题是在能有多大的期待吧!” 现在,虽然透过维斯特帕列夫人对莱因哈特表示好意,但是否能跟随莱因哈特最终的野心到底呢?特别是这种属于大逆之罪的事,同志的选定必须慎重之至。虽然已经制作了几个人的名单,但距离圆满还相当远。终究他还只是没有政治力量的一介军人。 “如果有你十分之一的能力且值得信赖的人的话,我就立刻和他结为友方。” 莱因哈特把双手抱在黄金色的头部背后。 高登巴姆王朝积年的弊害和苛政,对人心而言已到了负担的极限。包括漠然坐视的人在内,若能集结,聚敛恒常以来的不满势力,则就能够将这老衰的巨龙击落在地吧。不过,当反抗的对象一旦被打倒时,反而会为之狼狈的那种没骨气的人也大有所在。和那种人联手的话,等于是在培养着紧要关头时的背叛者。由此看来对梅克林格的好意不能给予过大的评价。 耶尔涅斯特,梅克林格这位青年军官,并非因其军人身份而受到维斯特列爵夫人的喜爱,而是以艺术家的身分受其礼遇。他和她的七个爱人不同,不只是有充分自给自足的能力,而且身为艺术家已有相当的名声。他是散文诗人,是水彩画家,亦是钢琴家,但这反而使他和喜好无名艺术家的男爵夫人划上了一线之隔。对男爵夫人而言,似乎只有需要她精神及物质两方面协助的男性,才会引发她强烈的保护欲。 “……,……是吗?” 吉尔菲艾斯的声音充满着怀疑。如果真是如此,为何这位志在担任艺术赞助者的男爵夫人会为了他而食指大动? 莱因哈特小声地笑着。 “素食主义者也会有想吃肉的时候吧?梅克林格就像是盘豪华的沙拉,反倒是引不起她的食欲。” “我倒不知道莱因哈特大人那么熟知女性心理啊。” 莱因哈特松开了手,使黄金色头发起了一阵波动。如果不在某处跨越界线的活,是难以求致人材的。他正期望着这种契机。 五月二日,讨伐军由克洛普修特克侯爵领归还。不过是去平定地域性的小叛乱就费了一个月以上时间。 当晚,包括新无忧宫在内的帝都一角,正被春末的风暴清洗着。窗上的硬质玻璃映出了雨和风的热情舞蹈,间隔数分同出的雷光将其饰上青白的色泽。 莱因哈特并非特别喜好暴风雨的景象,但当晚他关掉室内的灯火,注视着放电现象所纺出的抽象画。这说不上是纯粹的欣赏。雷光的一闪一闪,看来像是培尼明迪侯爵夫人刺向姐姐安妮罗杰的利剑光芒。 菲珀夫人告诉他有客人来访是在十一点过后的事了。“红发先生”答谢夫人并下了楼梯,不断确认身上的手枪且以TV门铃询问客人的身份。 “我是帝国军少将奥斯卡.冯,罗严塔尔。深夜来打扰,实在抱歉,我想拜见缪杰尔上将。” 吉尔菲艾斯发觉到,画面上映出来访者的眼眸,右眼是黑色,左眼蓝色,散发着不同色彩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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