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异象出现 疑幻疑真


  他们紧靠着,不再说什么,雾越来越浓,船头传来水波拍打的拍拍声,又有一个人发出了一下呻吟,时间和生命同在悲惨地溜走,原振侠看了看表,时间是凌晨两时,他也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这样等待死神的降临,这实在太可怕了!
  就在他那一下叹息声的尾声溶进了浓雾中时,他陡然震动了一下,他手指向前,想说什么,可是却又说不出来。海棠立时坐直了身子,原振侠吞了一口口水,才道:“听来……没有道理,可是刚才,我的确看到远处……有一团亮光,闪了一下。”
  海棠现出疑惑的神情来。
  海棠也向前指了一指:“船头的情形,也因为浓雾而看不清,你怎么能看到远处的亮光?”
  原振侠无从解释起,而就在这时,不必他再解释了,因为连海棠也看到了,就像原振侠所说的那样,远处,有一团亮光,闪了一下——不是一点亮光,而是一大团相当夺目的亮光!
  海棠发出了一下低呼声,原振侠的声音,紧张得有点异样:“近多了!比第一下近多了!”
  海棠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人,那团亮光虽然一闪就灭,但是她在那一闪之间,也估计距离大约是在一千公尺左右,她想问:那是什么?但不等她开口,那团亮光,又在远处闪了一下。
  海棠又震动了一下!
  亮光的距离又近了许多,大约只有五百公尺了,速度极高!可是四周围却又寂静得听不到有任何物体移动的声音!
  两人互望了一眼,心中想到的,都是:拯救女神来了!
  原振侠拉了海棠一下,两人又坐了下来,把自己维持着看来和全船的难民,并没有多大的差别,这样做,是怕女神一见了他们就离去!
  而且,他们如果不突出,也可以更好观察“女神”的行动!
  他们才坐下不久,光亮又闪了一下,这一下,就在船的右舷亮起,船上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亮光消失,人人都可以看到,在浓雾之中,在船舷之外,多了一个人!
  那实实在在是一个人!可是却又虚无飘渺到全然无可捉摸,实在是由于雾太浓了,所以,非但看不真切她的样子,而且,连她的存在,也十分幻象化,可是,她的身边,又有柔和的光发出来,可以叫人看清楚,是有一个人在船舷之外!
  船舷之外是海面,那个人是存身在海面上?还是有什么东西承受着她,也全然无可辩认,只是可以看清,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有着长长的,乌黑的头发,穿着可与浓雾混成一体,使她看来更加神秘的白色衣服。
  她站在那里不动,船上开始有人挣扎着站起来,也有人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有的人,双手在自己的脸前挥动着,那是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象,想把它拂去。
  原振侠和海棠的手握得更紧,那人影——只能说是人影——开始移动,飘然到了船上!
  这时,原振侠和海棠,可以肯定出现的一定是“拯救女神”了!而他们时时,离她如此之近!她一上船,就站在难船尾不远处的甲板上,背对着原振侠和海棠。船上的难民,可能在出海之前,也曾听到过有关女神的传说,所以都发出低沉的呼叫声,尽量挣扎着,在向她靠近来。
  她站着,突然双手向上扬起来,原振侠注意到她衣服的袖子相当宽,当她双手扬起来之际,衣袖下了少许,露出了她的小臂。而她的手才一扬起来,浓雾就起了变化,变成了霏霏的小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所有的人,在这时都不约而同,张大了口,让雨水洒向口中,又不住地舐着唇。
  海棠好几次想要有所行动,但都被原振侠坚决制止,雨势越来越大,大约维持了十分钟,却又突然消失,船上的人,发出的声音,也响亮了许多,一片混杂的求救声中,只听得“女神”幽幽地叹了一声,用地道的越南话,十分柔和动听的声音说:“我去找船来救你们!”
  海棠在这时,突然说了一句:“波尔船长已不在他的船上了!”
  “女神”陡然一震,海棠又道:“阿英,有几个人拚了性命在找你,你似乎也该救救他们!”
  原振侠没有阻止海棠说话,因为他也感到,应该和阿英作正面的接触了!
  阿英十分缓慢地转过身来,在这时,原振侠和海棠,也都站了起来。当他们正面相对时,三个人的神情,都显得十分惊讶。
  原振侠和海棠,是惊讶于她的美丽。虽然他们曾经在电视的萤光幕上见过她,但这时面对着真人,她的那种美丽,更有一种逼人的气势,使得人会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息。
  海棠自己也是一个极美丽的女性——只有自己也是一个美女,才能真正懂得如何去欣赏另一个女性的美丽。庸脂俗粉和丑女人,都拚命要在美女的身上找寻缺点。所以海棠也感到了阿英的美丽,实在十分难以形容,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只有说,阿英看来,真正像一个女神!
  至于阿英为什么会有讶异的神情,她也立刻说了出来,她发出了一下低呼声:“你们……为什么离开了货船?”
  阿英的这一句话,听来十分平常,可是却令得原振侠和海棠两人,感到了极度的震动!因为阿英那样问,表示她曾见过他们在货船上!
  而在货船上,阿英只不过是出现在荧光屏上!
  虽然,他们曾假设阿英在荧光屏出现,也能见到他们,但那只是一种想像力十分超特的假设,几乎是说不出任何理由来的。而如今,这样不可思议的现象,得到了证实,自然引起极大的震撼!
  原振侠和海棠同时开口,可是他们说的话,却不一样。原振侠在答问题:“说来话长,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们——”
  而海棠则已急不及待地反问:“怎么会?在货船上,你只不过出现在电脑的萤光屏上,你怎么有可能见到我们?”
  阿英的脾气看来十分好,她只是温柔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海棠急急向她走出两步,而且,握住了阿英的手,十分恳切地道:“阿英,我们能不能好好长谈一下?你一定要答应我!”
  海棠的恳求,是连同是女性,也会心软答应的——这或许是她所受的多种训练之一,如何掌握人的同情心,要求人家为自己做事。
  在一旁的原振侠,有点不以为然,可是也没有说什么,阿英显然对俏丽娇小的海棠,有着相当程度的好感,她,她秀眉微蹙,神情有点踌躇:“谈什么呢?我有什么好谈的呢?我……”
  海棠道:“你已经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女神,你可知道你自己被叫做什么?‘拯救女神’!所有的人,都叫你‘拯救女神’!”
  阿英感到十分意外,先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心口,现出惊讶的神情来,姿态自然娇憨,看得出她不失少女的娇态。随即,她笑了起来,又摇着头:“女神不是我,救了我的……才是女神……”
  海棠的神情更是兴奋之极:“你是说爱神?我……我们也想见她,十分想见她!”
  阿英的神情,犹豫了一下,海棠拉着她的手,摇着:“求求你,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阿英低叹了一声,海棠又凑近去,在阿英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原振侠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是看到阿英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阴沉,咬着下唇,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眼睫毛,跳动得十分剧烈,可见她的心情,十分激动。
  海棠在一旁,用挑战似的眼光望定了她,阿英很快抬起头来,神情变得坚决,点了点头。
  原振侠虽然就在一旁,可是却实在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得阿英道:“好,我们……好好地谈一谈,可是先要救了这一般难民,他们抵受不了多久了!”
  海棠疾声问:“怎么救?”
  阿英侧头,想了一想:“还是用老办法!”
  她这句话一出口,原振侠和海棠,都不禁十分紧张。
  老办法!他们知道阿英的老办法是什么!那是阿英在某一艘附近的船只的电脑荧光屏上出现,控制这艘船的电脑系统,以及一连串不可思议的行动,他们曾经经历过一次,但如今如果有机会眼看阿英如何去进行这样怪异的行动,自然又是新奇无比的经历。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在他们的眼中,都闪耀着兴奋的光芒。阿英在这时候,向他们望来,现出十分腼腆的笑容:“我……所做的一切,我其实一点也不懂,全是恩人教我的。”
  原振侠小心地问:“你口中的‘恩人’,就是自称‘爱神’的那一位?”
  阿英略有讶异的神色,点了点头:“你们知道我的名字?好像知道我不少事?”
  海棠吸了一口气:“是,我们曾见过林文义和山虎上校。”
  海棠这一句话才出口,阿英陡然震动了一下,俏丽的脸庞,变得比浓雾还要白。而且,她的身子,激烈地发起抖来,她紧闭着眼睛,也可以看得出,她是紧闭住了气息。然后,足有二十秒钟之久,才见到她悠悠地吁出了一口气来。
  显而易见,海棠的那句话,在她的心中,造成了极度的震撼和打击。
  当她又睁开眼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海棠充满了歉意的神情,和原振侠充满了关注的眼光,阿英实在是一个十分善解人意,而且性子十分柔顺的好女孩,她干涩伤感地笑了一下,反倒安慰起海棠来:“不要紧……恩人早就说过,我不能一直躲着的,我总要……面对现实,因此,我不但会再听到他们的名字,而且,一定会……再度面对他们的!”
  阿英这样说,不禁令得原振侠和海棠,十分疑惑。事实上,当海棠一提到了林文义和山虎的名字之际,阿英的反应如此强烈,已经很令得两人起疑了,因为,阿英最近一次出现在电脑上,是应该见过他们的了!
  而这时,从阿英的反应,从她的话来看,好像自从她被爱神救了之后,连这两个人的名字,都未曾听过一样。
  海棠说道:“对不起,陈小姐,我以为最近一次,你在贷船的荧光屏上出现的时候,已经见过他们两个人了?”
  阿英的神情十分疑惑:“货船的荧光屏?那……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在那上面出现?”
  原振侠和海棠,不禁相顾骇然,原振侠忙道:“你出现过好几次,要波尔船长来拯救难民,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阿英现出十分抱歉的神情来:“我真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一切全是恩人教我的!”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心中的迷惑,也到了极点。海棠也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阿英竟然一直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这实在是难以想像的事!
  可是,看阿英的神情,她却又不像是故意想在掩饰什么。原振侠问:“那么,你要和货船的船长联络,总有一定的方法,你也可以见到他,甚至,他也可以碰到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英听得原振侠这样说,俏脸上沉了一下,多半是想起了波尔船长几次要吻她的事来了。
  她道:“我只是照恩人的教导去做,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海棠轻碰了原振侠一下:“这一般难民,都急待救援,我们不要再多说了,就请你按照你恩人的教导去做,使他们快点获救吧!”
  阿英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有主见的人,一听得海棠这样说,“啊”地一声:“真是,只顾和你们说话,我倒忘了,真要快点进行才行。”
  她看起来,还有点急急慌慌,纯粹是一个十分正常普通的年轻女孩子,和她神出鬼没的事迹,以及她“拯救女神”的称呼,十分不相称。
  原振侠和海棠,这时至少明白一点:阿英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的一切异能,全来自救了她的“爱神”,“爱神”才是真正掌握了不可思议的大能的异人!
  阿英说着,就急急向船舷走去,原振侠和海棠忙跟着她,船上有几个难民,也想跟着来,海棠朗声道:“你们别乱动,很快会有船只来救你们!”
  在绝境中的难民,有了获救的希望,全部变得十分顺从,都静了下来,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阿英来到船舷,一耸身,就上了舷边上,原振侠和海棠两人,向船外看去,由于雾十分浓,连海面也看不见,只见白茫茫的一片。
  阿英却毫不犹豫,向下便跳,那令两人吃了一惊,预期会听到阿英落水的声音。可是阿英的身子向下一沉,随即稳住,看下去,她整个人都在雾中,下半身看不真切,上半身也似虚幻的,但是还可以看得出,正在向船上招着手,请他们也下来。
  原振侠和海棠,只是略为犹豫了一下,也都一起向下跳了下去,他们全然不知道在海面上会有什么承住自己的身子,但阿英既然能稳住身子,他们自然也不至于跌进海水之中的。
  果然,他们的身子向下落着,估计在快到海面时,双脚已踏在相当柔软舒适,如同厚厚的地毯般的东西上。可是低头去看,仍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在他们还未定过神来时,已发现那艘满载难民的帆船,正在迅速远去——而当他们略一定过神来时,才发现并不是帆船在远去,而是他们在迅速地离开帆船!由于他们的移动,平衡到一点也不能觉察,所以造成了帆船在远去的错觉!
  这真使他们两人,惊讶之极!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在一艘速度极高的船上面——在船上,总有在船上的感觉,他们实在不知道,也无法想像自己是在什么东西上,而那东西又移动得如此之快,转眼之间,那帆船早出了视线之外!
  他们一起向阿英望去,阿英又作了一个“我不知道”的手势,这时,原振侠和海棠,都像是进入了一个幻境中一样。事后若干日,他们曾讨论过一下当时的感觉,以下是其中的若干对话:
  “我像是进入了梦境……不,应该说是一个幻境之中,一切全是……全是……”
  “一切全是不可思议,不可捉摸的,我们应该是站在海面上,可是在迅速地移动中,我又感到,像是踏在一块神话故事中的‘飞毡’上,在贴着海面飞行!”
  “是的,神话故事是十分贴切的形容,我就像是进入了神话故事中一样,说来很奇特,人脑和电脑结合的设想,实在是十分‘科学’的,可是一接触到了,却又是在神话的境界之中!”
  “那可以说是神话和科学的结合了,实在是难以想像的怪异!”
  原振侠和海棠的那一段对话,是以后的事,先抽出来叙述一下,是想说服他们两人在这时的那种感觉。
  他们移动得十分快,好像“腾云驾雾”一样,而且他们全然不知道移动的动力是什么,转眼之间,在浓雾中,不知移动了多久,前面忽然有一种异样的光芒,传来过来,那是一大团弯幻不定的光芒,一开始的时候,光芒不是很强烈,只是十分浅和柔和的光芒,可是转眼之间,却成了一片鲜红色。
  由于海面上仍然有着浓雾,所以在一片红色光芒的照映之下,整个海上,都呈现了一大片红色,异特之极。原振侠心中,“啊”地一声,他立时想起,在林文义和山虎的叙述之中,都曾提及过看出去眼前全是红色的一片,是不是就是这时候的情景呢?
  他觉出海棠正紧紧地靠着他,显然眼前的奇异景象,令得这个几乎可以应付任何场面的,经验丰富的特种情报人员,也感到了难以遏制的恐慌!
  而阿英看去,红色的光芒,映在她的身上,使她看来更加俏丽出众,长发飞扬,她脸上只有十分惘然的沉思的神情,并没有惊惶的神色,显然,眼前的异像,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过了不多久,他们已经进入了那团红光芒之中。由于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在日后回想起来,也有如同身在神话境界之中的感觉,所以在当时,更是如梦如幻,有许多事,见到的,听到的和做了的,都十分难以捉摸,难以有一种实在的感觉。
  (原振侠到了这时,才知道何以林文义和山虎的叙述,给人以不清不楚的感觉,事实上,叫他把接下来发生和遭遇叙述一遍的话,也一样不清不楚。因为一切的经过,根本就如梦如幻一般,如何说得清楚?例如,那时他感到自己“进入了那团红光之中”。)
  (什么叫“进入了那团红光之中”呢?听起来实在模糊得很,可是他当时的感觉,确然是进入了红光之中,那只好说,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奇幻了,达到了正常的人类语言和文字,无法百分之一百表达出来的地步!)
  在那时,看出来的一切,几乎全是红色的,可是突然之间,却又有洁白的一大片,那洁白的一片,是从海面上突然发生的,才一映入眼睑时,像是一个大浪卷起浪梢上洁白的水花一样,可是这时海面却又平静之极,丝毫不觉得有任何波浪。
  那洁白的一片,一开始相当大,随即又变小,变成了自海面上拱起少许,像是一个极大的球体只有一小部分露出水面那样的形状,白得耀目之极!
  由于那是自海面上冒出来的,所以在直觉上,使人感到:一艘潜艇!
  之所以会叫人有这样直觉的想法,自然是由于看到的人一直所受的知识训练,储存在大脑中记忆系统中的记忆,告诉看到的人,自海中冒起来的人工制造物体,就是潜艇的原故。
  可是,眼见的事实,却又立时否定了这种的储存的记忆资料所作出的判断,因为在记忆资料之中,绝没有这种样子的潜艇过!
  而且,转眼之间,在一团夺目的绚丽之极的彩霞闪动之后,他们看到阿英突然离开了他们,到了那洁白的一片之上。
  这已经令得他们够吃一惊的了,两者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三十公尺,阿英是如何一下子就移动了过去的呢?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自然无法去深究,再加上,令得他们更加目定口呆的现象,还在继续发生!
  阿英一站到了那洁白的一片上,她的身子正向下沉,陷进了那洁白的一片之中,先是她的双足不见了,接着是小腿不见了,转眼之间,已陷到了腰际。而阿英显然不是遭到了什么危难,因为她向他们望来,作了一个他们不明其意的手势,还带着十分平和的笑容。
  然后,她整个人都沉进了那洁白的一片之中!
  那洁白的一片却并未消失,红光也依然在他们的四周围,原振侠的奇异经历,可以说已是丰富之极的了,可是在这时候——在阿英消失之后的一分钟之内,他也是目定口呆,看起来像是一个傻瓜一样,他没有去注意海棠的神情,想来,机智百出的出色情报人员,当时的情形,也不会比他好多少。
  一分钟之后,他才听得海棠的虚弱无依的声音在问:“我们应该怎样做?”
  原振侠不禁苦笑:他和海棠一起有过相当怪异的经历,在几乎与世隔绝的新几内亚腹地山区,可怕之极的山顶上,海棠的坚决果断,曾给他十分深刻的印象,连身在“鬼界”之中,海棠也未曾有过半分怯意!
  可是这时,她的声音,听来却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小女孩!自然,原振侠并没有讥笑她的意思,因为眼前的一切,实在太怪异了!
  他又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海棠的问题,反倒也十分没有主意地反问:“她……向我们作了一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海棠回答:“我……不知道,是叫我们跟着她……一起走……过去?”
  原振侠自然而然,又低头看了一看。他们这时,应该是站在海面上的——人绝不能直接站在水面上,必须站在一个承载的物体之上,可是他们一直示知道自己是站在什么物体上,也不知道那物体有多大,是不是可以连结那洁白的海中冒起物。
  这时,他们低着头,仍然不能知道自己是站在什么东西上面——这几乎是难以说明的怪现象,但是当时他们的处境,却又的确如此,这便是他们犹如置身在梦幻境界中的一样的原因。
  海棠提到了阿英的手势,可能是要他们跟着她一起行动,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握住了海棠的手,两人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
  他们两人曾在一起,经历过不少急难,但是由于海棠的身份特殊,而原振侠又对海棠的身份有着极度的反感,所以,尽管在肉体上,他们有过男女之间至高无上的亲密,可是在心灵上,却也有着间隔和距离。
  而这时,当他们互相紧握着对方的手,举步向前,不知道自己脚踏下的是什么所在,也不知道向前走去会有什么事发生,在一种如梦似幻的境地之中,他们两人,都觉出相互之间,有说不出的了解,而且心意也有说不出的接近!
  这种感觉,同时在他们的心中产生,所以他们在不知不觉之间,也靠得对方更近。
  他们一步步向前走着,每一步跨出之后,他们都预计可能会一脚踏进海水之中,整个人直沉下去——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情形,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们自然不能预测,然而他们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沉下去的话,那一定也是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沉下去!
  正因为他们绝对可以肯定这一点,所以他们了无所惧,勇敢地、挑战地一步又一步,向前走着,而每一步,都踏在可以承载他们脚步的物体之上,像是那物体是随着他们的脚步,向前伸展的一样。
  不到一分钟,他们已经来到那突出水面的,洁白得耀眼的东西边上,只要再跨出一步,就可以踏在那东西的上面!
  在这最后的一步,他们略停了一停,互望了一眼,这一下互望,对他们以后的生活,有着极其重大的影响,因为在那一刹间,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以前未曾发现过的神采,而那种神采,基于人类的本能,人人一看,就可以知道代表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而且也可以感出这种感情,在对方的心中,是多么真挚,多么深切!尽管没有一句话,可是再多的话,也及不上眼神中的真情的流露!
  海棠先表现出相当的激动,她一面深深吸着气,一面闭上了眼睛,胸脯起伏,喃喃自语:“我们可以见到‘爱神’,她……已经在眷顾我们?”
  原振侠也像是发着呓语一样:“爱神……真能影响人的思想!把人的感情从埋藏中掘出来……”
  他们都没有再望向对方,大家都不想使刚才那不经意的一望中捕捉到的对方心底深处的感情,变成一种刻意的表达。
  感情在不经意间的流露,才是纯真而又可贵的,若是变成了刻意的表达,那还有什么浪漫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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