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庆祝晚餐


  短短的一夜过去了,大家刚刚从激动中平静下来,大木筏又扬帆出发了,离开了这片鳄鱼肆虐的沙滩。假如一路平安的话,大木筏定可在五天之内抵达马纳奥港。
  姑娘现在已经完全从恐惧中恢复过来了;她用眼睛和微笑来感谢所有舍命相救的人。
  丽娜对勇敢的弗拉戈索更是感激不尽,甚至比救了自己的命还要感谢他。
  “我迟早会报答您的,弗拉戈索先生!”她微笑着对他说。
  “怎么报答呢,丽娜小姐?”
  “噢,你自己心里明白的!”
  “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样,那么我希望早一点,不要太晚!”可爱的小伙子说。
  从这天起,惹人喜爱的丽娜就成了弗拉戈索的未婚妻,他们将与米娜和马诺埃尔同时举行婚礼,并且新婚夫妇们将一起住在贝伦。
  “太棒了,太棒了!”弗拉戈索不停地说,“我从没想到帕拉这么远!”
  马诺埃尔和贝尼托就所发生的事进行了一次长谈。现在,更不可能让乔阿姆·加拉尔赶走他的救命恩人了。
  “您的生命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托雷斯曾经这样说。
  冒险家的这句话既夸张又奇怪,贝尼托听到后便一直记在心里。
  目前,两位年轻人无计可施。他们比从前更需要耐心等待——不但要等四、五天,而且还要等七、八个星期,换句话说,一直要等到大木筏抵达贝伦。
  “在这件事里,有某种我无法理解的神秘。”贝尼托说。
  “是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马诺埃尔说,“贝尼托,可以肯定托雷斯并不想要你父亲的命,此外,我们必须继续监视他!”
  从那天起,托雷斯好像更加谨慎小心了。他一点不想亲近加拉尔一家,而且对米娜也不像从前那样殷勤了。除了乔阿姆·加拉尔外,人人感到的那种紧张局面缓和下来了。
  当天晚上,大木筏经过了大河右岸的巴罗索岛,岛上有许多与之同名的小河里。然后又驶过了马纳奥里湖,许多纵横交错的小河注入此湖。
  一夜无事,但是乔阿姆·加拉尔事先嘱咐过大家要提高警惕。
  第二天,8月20日,大木筏行驶在陡峭的河岸和众多的岛屿之间。驾驶员坚持沿着右岸航行,因为左岸有许多反复无常的漩涡。
  河滩外面,大大小小的河滩罗棋布,有卡德龙湖,华兰德娜湖,还有几座黑色的泻湖。这种水文地理情况表明已经接近亚马逊河最著名的支流内格罗河了。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大河仍旧被称为索里莫埃斯河;但是,过了内格罗河的河口之后,人们就用亚马逊河,这一闻名遐迩的名字称呼它。
  这一整天,大木筏在非常奇特的条件下航行。
  卡德龙岛和陆地之间的航道非常狭窄,尽管看上去非常开阔。这是因为岛的大部分一向高出水面不多,目前仍然被上涨的河水淹没着。水道两边是茂密的森林,五十尺高的巨树参天而立,两岸的枝桠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摇篮。
  没有比左岸这片被洪水淹没的森林更优美的景色了,它仿佛生长在湖中央。树干浮现在宁静清澈的水面之上,盘绕交错的枝条倒映在澄净的水中,其清晰可见,不下于桌上的盆景在镜中的影像。倒影与实景一模一样。水上水下仿佛各有一顶绿色的大伞,构成两个半圆,大木筏仿佛穿行在一个大圆环之中。
  实际上,大木筏穿行在这些“门拱”之下是很冒险的,轻轻一个浪花就能让它撞得粉碎。然而,后退是不可能的。因此,必须准确无误地操纵,否则会撞上两岸的大树。
  驾驶员阿罗若显示了高超的技巧,此外,船员们也与他配合得天衣无缝。林中的树木为长篙提供了牢固的支撑点,因此船向一直保持不变。任何轻微的碰撞都会使大木筏偏离航向,彻底损坏它的结构,即使船上的人员安然无恙,至少也会给船上的物品造成重大损失。
  “这里真太美了,”米娜说,“如果一路上都能象这样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航行,那该多惬意啊!”
  “这里虽然舒服,但也很危险,亲爱的米娜,”马诺埃尔说,“如果我们乘坐的是小船,这么航行倒没什么可怕的;但是,这么大一艘船最好航行在畅通无阻的河面上。”
  “我们可以在两小时内穿越这片森林。”驾驶员说。
  “看哪!”丽娜惊呼起来,“这些美丽的景致消逝得多快啊!啊!亲爱的小姐,快看这些成群结队在高枝上戏耍的猴子,还有这些对着清澈的水面顾影自怜的鸟儿!”
  “还有水面上隐隐绰绰的鲜花,”米娜说,“水波似轻风将它们轻轻摇动!”
  “还有这些蔓缠在枝条上的细长的长春藤!”混血姑娘说。
  “可是,它们的尽头没有弗拉戈索!”弗拉戈索说,“您在伊基托斯森林中采到的可是一朵漂亮的花!”
  “好一朵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鲜花!”丽娜讥讽道,随后又对米娜说,“啊!小姐,快看这些奇妙的植物!”
  丽娜指着一丛巨叶衬托着的睡莲,它们的花蕾有可可果那么大。在河岸没入水中的地方生长着一丛丛“木古姆”芦苇,它们的叶子非常宽大,小船经过时,柔韧的苇条纷纷躲到两边,随后又拼拢到一起。水波轻摇,苇叶翩翩,无数水鸟纷纷起舞,引诱猎人来到这里。
  几只杜鹃栖落在一株半倾的老树干上,象石碑似地一动不动;几只灰鹭,呈金鸡独立状,纹丝不动;远远望去,那些栖息在树丛间的神气活现的红鹳如同一只只粉红色的阳伞,其他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鸟儿也为这片沼泽地凭添了几许生气。
  但是,也有一些长长的水蛇在水里迅速地游动,也许还有几条可怕的电鳗,接二连三地放电,它们甚至能使最强壮的人或动物失去知觉,直至死去。
  所以,必须提防电鳗,但是更要留神“苏古里居”蛇,它们盘绕在树干上,一旦发现猎物,便舒展身体,扑上前去,将猎物紧紧缠住,力量之大足以挤碎一头牛。这些长三十至五十尺的爬行动物生活在亚马逊河流域的丛林中。据卡莱先生说,有的蛇甚至长达四十六尺,腰身像水桶一样粗。
  的确,如果一条“苏古里居”蛇蹿到大木筏上,它的可怕不下于一条鳄鱼呢!
  幸好,旅客们既没有遇上电鳗,也没有碰上蛇,大约两个小时后,大木筏平安无事地穿过了水中森林。
  三天过去了。大木筏逐渐接近玛瑙城马纳奥。再过二十四小时,就要抵达位于内格罗河河口的亚马逊省的省会了。
  8月23日,晚上五点钟,大木筏停泊在大河右岸的木拉斯岛北端。只要斜穿过这座小岛,就可以到达几里外的港口。
  但是驾驶员阿罗若认为天已经开始黑了,不应在当天冒险行进,他言之有理,因为离港口还有三里地,大约要航行三个小时。而在航行时,最重要的是要看得清楚。
  那天晚上的晚餐是旅行第一阶段中的最后一顿,不能不庆祝一下。在这种条件下,走完了亚马逊河的一半航程,的确值得美餐一顿。大家决定用波尔图或赛图巴勒葡萄酿制的美酒来为“亚马逊河的健康”干几杯。
  同时,这也是弗拉戈索和可爱的丽娜的订婚晚餐。马诺埃尔和米娜的订婚仪式已于几个星期前在伊基托斯庄园中举行过了。在一对年轻的主人举行完订婚仪式后,便轮到这一对忠诚的未婚夫妻了,大家对他们感激不尽!
  因此,他们将继续留在这个正直的家庭里,丽娜仍旧伺候小姐,弗拉戈索则服侍马诺埃尔·瓦尔代斯,在宴席上,他们和主人同桌进餐,被奉若上宾。
  托雷斯自然也参加了这次由厨房和贮藏室精心准备的晚宴。
  冒险家坐在乔阿姆·加拉尔对面,照旧沉默寡言,默默倾听大家的谈话。贝尼托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他。但见托雷斯总看着他父亲,眼神很奇怪。野兽在扑上去之前,用来迷惑它的猎物的就是这种眼神。
  马诺埃尔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米娜聊天。间或向托雷斯瞥上一眼,总而言之,他比贝尼托更谨慎,因为他坚信这种局面迟早会结束,即使不在马纳奥,也会在贝伦。
  晚餐进行得相当愉快。丽娜的幽默和弗拉戈索的敏捷应对使气氛非常活跃。帕萨那神父愉快地望着他所爱的这家人和两对年轻的未婚夫妻,不久他将要用帕拉河的水为他们祝福。
  “多吃一点,神父,”贝尼托说,他终于加入到众人的谈话中来,“您得为这次订婚宴增光!一下子主持这么多婚礼,必须要有旺盛的精力!”
  “啊!亲爱的孩子,”帕萨那神父说,“快给我们找一位倾心于你的美丽善良的姑娘吧,那时你就会看到我是否有足够的精力来为你们主持婚礼!”
  “说得好!神父,”马诺埃尔高声说,“让我们为贝尼托的婚礼干一杯!”
  “我们在贝伦给他找一位年轻美丽的姑娘吧,”米娜说,“他应该和大家一样!”
  “为贝尼托先生的婚礼干杯!”弗拉戈索说,“他也许想让全世界的姑娘都嫁给他。”
  “他们说的有理,我的孩子,”雅基塔说,“我也要为你的婚事干一杯,但愿你能像米娜和马诺埃尔,我和你父亲一样幸福!”
  “祝你们永远幸福,但愿如此,”托雷斯喝了一杯波尔图酒,自言自语似地说,“每个人的幸福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知为什么,他的这句祝福有些令大家不快。
  马诺埃尔感到了这一点,他想调和一下气氛,便说。
  “我说,神父,在旅行期间,大木筏上难道没有别的情侣会订婚吗?”
  “我想没有,”帕萨那神父说,“……除非托雷斯……我想您尚未结婚,是吧?”
  “没有,我现在是并且一直是光棍儿!”
  贝尼托和马诺埃尔感到托雷斯边说边盯着米娜。
  “谁会不让您结婚呢?”帕萨那神父说,“您可以在贝伦找一位和您年龄相当的姑娘,这样您也许可以在那里定居下来。这总比浪迹天涯的生活要好,它对您没有任何好处!”
  “您的话有理,神父,”托雷斯说,“我不反对结婚!而且,榜样是有感染力的,看到这些年轻的未婚夫妻,我也想结婚了!但是,我对贝伦一无所知,除非有特殊的情况,否则要我在那里定居是很困难的。”
  “您是哪里人?”弗拉戈索问,他私下里总觉得在某个地方见过托雷斯。
  “我是米娜斯·吉拉埃斯人。”
  “您出生在哪里?……”
  “在蒂如卡,有名的钻石之乡。”
  这时,谁若是看到了乔阿姆·加拉尔与托雷斯久久对视的目光,一定会惊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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