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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航前两个小时,我们既忙碌又紧张,有时候还陷入不必要的忙乱。我几乎没看到阿丽萨。 首先,那些笼子呀、捕兽套哇、捕兽夹呀、电动捕捉器呀、超声波诱惑仪呀、鱼网哇,还有捕捉动物所需的成百上千种器件,都得准备好、检验过,并且搬上《飞马号),安放妥帖。第二,必须储存各种物品,像药品哪,食品哪,胶卷哪,磁带呀、照相机呀、录音机呀、照明器呀、显微镜哪,植物标本夹呀、记事册呀、胶靴呀、计算器呀、晴雨伞哪,柠檬水呀、雨衣呀、宽檐儿草帽哇、冰淇淋粉凹队汽车润滑油哇,还有成千上万种考察时可能用上、也可能用不着的物品。第三,既然我们沿途要在一些科学基地、实验站和各类行星上降落,那就得顺便捎去货物和包裹:甜橙,要交给在火星上的天文学家;罐头鲱鱼,要交给小大角星上的勘探队员;樱桃汁和胶粘剂,要交给在“BII2号”星系的考古学家;织锦缎长袍和心电图显示器,要交给菲克斯星球上的居民;整套胡桃木家具,要交给萨冒尔行星上的居民,这是他们在以《您可了解太阳系,为题的知识竞赛中赢得的奖品;维生素丰富的温柠果蜜饯,要交给利宰尼安星球人;此外,礼物和包裹还有许多呢——因为我们将要遇到一些地球人和外星人,他们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在我们即将起飞时托捎些东西。到最后,我们的《飞马号、仿佛变成了挪亚方舟①,变成了流动送货的市场、变成了商品供应站的仓库。 两个星期,我瘦掉6公斤,《飞马号》船长、著名的宇航家包洛思柯夫老了3岁。 《飞马号》是一艘不很大的飞船,所以乘员不能太多。在地球上,在其它星球上,是我,莫斯科动物园的谢列兹涅夫教授,指挥考察队。我是教授,但这决不意味着我已老态龙钟、白发苍苍,也决不意味着我是个架子十足的人。是这样的,我从小喜欢各种动物,从来没有把注意力转向矿石、邮票、无线电或其它有趣的东西。10岁那年,我参加了动物园里的少年兴趣小组,十年制学校毕业,我进大学,读的是生物。求学期间,我一直在动物园和生物实验室里度过每一个假日。大学毕业,我在动物方面掌握了相当丰富的知识,因而写出了有关动物的处女作。当时还没有可以飞往银河系各个角落的高速飞船,因此宇宙动物学家也寥寥无几。打那以后,二十年过去了,宇宙动物学家已经为数不少。不过我算是元老之一了。许多外星球,我都飞去过,自己也不晓得怎么一来,就成了教授。 只要《飞马号》一离开坚实的土地,那么盖纳季·包洛思柯夫,这位著名的宇航家和飞船指挥员,就是一船之长,我们大家都听他的。我和他早就数度相遇,那是在一些遥远的星球上,在一些科学基地上。他常常来我家,跟阿丽萨特特别要好。包洛思柯夫完全不像大无畏的宇航家。他脱下宇宙飞船船长服,人家会把他当成幼儿园老师或图书馆馆员的。包洛思柯夫个子不高,肤色白哲,不苟言笑,彬彬有;L可他在宇宙飞船驾驶台的圈椅上坐下,顿时仿佛换了个人——声音也不同了,面容也变得顽强坚毅了。包洛思柯夫从不惊慌失措,宇宙飞船上的人都非常敬重他。由于杰克。奥。柯尼奥拉劝说他去接管地球——菲克斯航线上的一艘新客机,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说服,到《飞马号》上来担任船长。而且,要不是阿丽萨起了作用,我肯定请不动他。 《飞马号》的第三个乘员是机械师泽廖内。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棕红色的络腮胡子蓬蓬松松。他是优秀的机械师,在别的一些飞船上,和包洛思柯夫搭档过五次。他最大的乐趣,是研究发动机,在机房里修修弄弄。一般说来,这不失为一种极好的品质,不过有时候,泽廖内干得入了迷,于是某种重要的机器或仪表,在急着要用的时候,却正好被拆得七零八落。泽廖内还是个悲观主义者。他总在担心飞来“横祸”。什么“横祸”呢?多着呢。比方说,他留着大胡子,是因为看过一本古书,说有个商人用剃刀刮胡子,刮破了脸,血液中毒,一命呜呼。虽然如今整个地球上都找不出那种会刮破脸的剃刀,所有的男人早晨都不再刮脸,而是搽一种“去须光洁膏”了,他却依然心有余悸,留着胡子。当我们正朝某个无名星球降落的时候,他会立刻劝我们飞开,说那个星球上根本没有动物,即使有的话,也是动物园不需要的,即使“需要的话,我们反正也没办法把那些动物运回地球,等等。然而,对泽廖内的这一套,我们习以为常了,并不答理他的吩咦叨叨。他倒也不生我们的气。 如果老是损坏的机器人炊事员不算,自动越野车也不算,那么,我们的第四个乘员就是阿丽萨了。正如大家所知道的,她是我的女儿,刚念完二年级,她随时会惹点事儿出来,不过到现在为止,凡是她的惊险故事,最终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在考察队里,她是个有用的人。她善于照管动物,而且几乎什么也不怕。 起飞前,我一夜没睡好,总觉得屋子里像有人在走动,开门关门,响声不断。我起床,发现阿丽萨已经穿好衣服,就跟没躺下睡过觉似的,我们走向小飞车。我拿着黑色的文件夹,阿丽萨背着书包,肩上还搭着一副脚践和一枝水下捕鱼用的鱼镖,除开这些,我们随身没带什么东西。早晨空气清新,冷飓飓的。街上空荡荡。我们已经向至亲好友告别过,还答应从各个星球写信回来。 小飞车不急不慢地升到街市上空,轻灵地朝着西方、朝着航天器升降场飞去。我让阿丽萨驾驶小飞车,自己取出长长的清单,一一查核。其实,已经修改、减少过不知多少次,但是包洛思柯夫斩钉截铁地对我说,至少要再舍弃三吨物品,否则我们休想飞离地球。我没有发觉,小飞车怎样飞到了航天器升降场。阿丽萨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而且她仿佛在不停地思索着一件什么事情。她想得出了神,把小飞车降落在一艘陌生飞船旁边了。这艘飞船是要运猪崽儿到金星上去的。 小飞车从天而降,猪息儿四下乱窜。运送的机器人跑来跑去,抓逃走的猪崽儿。货运主任把我责备了一顿,说我不该让一个吃奶娃娃把小飞车降下。 “她可没那么小,”我回答主任。“她念完二年级了。” ‘那就更该害臊,”货运主任说,胸前搂着一只刚捉到的猪崽儿"这下我们忙到晚上也抓不全!” 我以责怪的目光瞧瞧阿丽萨,握住方向盘,把小飞车驶向白色的当年,《飞马号)曾是一艘崭新的高速邮政飞船,后来出现了更快更大的飞船,《飞马号》便转而用于考察了。它有一一个个宽敞的舱室,已经为地质学家和考古学家服务过,这次要为我们动物团服务,包洛思柯夫正等着我们。彼此还没问候,他就急着说: 咱们动动脑筋3吨物品放到哪儿去。” “有个办法,”我说。 “说说看!”这当儿,有个老太太,走到了我们跟前。她披着蓝色肩中,面容憨厚,说: “我儿子在毕宿五星球上工作,你们能替我捎个小包裹儿给他吗?” “不行呵,”包洛思柯夫挥挥手。“还有来添乱的!” “挺小的呀,"老太太说。“200克,不会超过的。他过生日收不到任何礼物,会多么难过,请设身处地想想吧。” 我们想象不出。 “包裹里是什么?"包洛思柯夫问。这个慈悲的人动了恻隐之心。 “没什么特别东西。一个小蛋糕。柯利亚可爱吃小蛋糕啦!还有一张立体照片,拍的是他的儿子——我的宝贝孙子学走路的模样。” “您去拿来吧。"包洛思柯夫于心不忍地说。 我环视周围,阿丽萨在哪儿?她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航天器升降场上面,太阳在升起,《飞马号》长长的影子伸到了航天站大楼那边。 “这样吧,”我对包洛思柯夫说,“我们到了月球,把一部分物品转到定期航行的飞船上去。那样就可以从月球轻装起飞。” “我也这么想,"包洛思柯夫说,“为了保险起见,咱们卸下4吨吧,以后好多装动物回来。” “我的小包裹交到哪儿去呢?”宏大大问。 “人口处的机器人在点收物品,”包洛思柯夫回答一句,接着和我一起忙于检查要在月球上卸下的物品。 我用眼角余光寻找着跑没了影儿的阿丽萨,因此注意到了带着小包裹儿的老太太。这老太太站在飞船的阴影里,压低嗓音,同机器人装卸员斗嘴。她身后的自动行李车上,高耸着好大好大的包裹。 “包洛思柯夫,”我招呼。“你看。 “哎哟!”大无畏的船长惊呼。“这我可吃不消!” 他慌忙连奔带跳;冲到老太太跟前。 “这是什么?!”他雷鸣般地问”。 “小包裹儿,"老奶奶怯生生地回答 “是小蛋糕?” “是小蛋糕。”老太太已经恢复了勇气。 “这么大?” “船长,请原谅,”老太太板起面孔解释。“我儿子有130个同事。我捎去的小蛋糕,您难道要他孤单单地一个人吃,而不和全体同事分享吗?您要他这样吗?” “我什么也不要!”啼笑皆非的包洛思柯夫说。“我留在家里,哪儿都不飞了。明白吗?我哪儿也不飞!” 和老太太的争斗,持续了半小时,以包格思柯夫获胜而告终。这段时间,我在飞船里查看,吩附机器人从船上卸下甜橙和一套胡桃木家具。 在货舱长长的通道里,我碰上了阿丽萨意外相遇,我感很奇怪。 “你在这儿干什么?”我问。阿丽萨躲到一捆环形小面包后面,回答说:“我熟悉熟悉飞船。” “到座舱里去,”我说完,又赶紧忙自己的事儿。将近12点,我们总算装载完毕:一切准备就绪。我和包洛思柯夫再一次检查所有物品。最后的情况,是留有200公斤的余地,这就是说,可以放心地升上大空了。包洛思柯夫通过内部通话机,呼叫机械师泽廖内。机械师坐在了操纵台前,梳理着棕红色的胡子。包洛思柯夫俯身对着可视电话的屏幕问。 “可以起飞吗?” “随时可以。"泽廖内回答。,不过我不喜欢这种气候。” “调度所,”包洛思柯夫凑近送话器说,“《飞马号,请求起航。” “稍等一下,”调度员回答。“你们有空坐位吗?” “一个也没有,”包洛思柯夫明确地回答。“我们不带乘客的。” “但是,也许,就带五个人行不行?”调度员问。 “为什么?不是有定期的载客飞船吗?” “全客满了。” “怎么会呢?” “莫非您不知道?今天月球上有一场银河系足球锦标赛,是地球队对菲克斯星球队。” “可为什么要在月球上比呢?”包洛思柯夫感到诧异。他平时对足球不感兴趣,况且这几天在准备起飞,没注意近日的新闻。 “你这人问得好天真!”调度员说。“有地心引力,菲克斯星球人怎么踢得好球?他们在月球上踢也相当艰难呢。” “那我们准能赢球?”包洛思柯夫问。 “我看未必,”调度员回答。“他们从火星上请来三个后卫,还有著名球星西蒙·勃朗。” “您的担心,我也觉得有道理,”包洛思柯夫说。“什么时候允许起飞?” “我们还是会踢赢的,”阿丽萨悄悄钻上驾驶台,插进来说。 “对,小女孩儿,”调度员大为高兴。“可以带几个啦啦队员吗?志愿者很多.我把他们全部送去,得有八艘飞船。我真没辙儿了。可还有人在提出申请呢。” “我这儿不行,”包洛思柯夫一口回绝。 “算了,这是您作主的事情。起飞吧。” 包洛思柯夫转而对着机房招呼: “泽廖内,对准行星轨道。不过慢点儿,咱们再检查一下,有没有超重。” “怎么可能超重呢?”我恼火了。“我们通通重新计算过了嘛。” 飞船微微颤动,在加足马力。 “5一4一3一2一1一起航。”船长喊着。 飞船震动一下,仍然停在原处。 “怎么回事儿?”包洛思柯夫问。 “你们出了什么事儿?”调度员问。他注意着我们的起飞线。 “动不了,”泽廖内说。“我早就讲过这样不行。” 阿丽萨坐在圈椅上,扣着安全带,不朝我这边看。 “再试一次!”包洛思柯夫说。 “用不着试了。”泽廖内回答。“大大超重。仪器就在我眼面前嘛。” 包洛思柯夫又一次努力,要让《飞马号升空,但是飞船停在原地不动,生了根似的。包洛思柯夫只好说: “我们在计算中出了什么差错了。” “不会。用计算机核对过的。”我接茬儿。“我们还少200公斤呢。”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 “咱们别耽搁时间了。只能从飞船上卸掉些物品。先从哪个舱开始?” “从第一舱开始吧,”我说。“那儿的包裹,全是要卸在月球上的。” “可别从第一舱开始,”阿丽萨突然喊起来: “好吧,”我随口答应。“那就从第三舱开始——那儿都是兽笼和鱼网。” “也别从第三舱开始,”阿丽萨又说。 “这是为什么呀?”包洛思柯夫认真地问。 正在这当口,调度员再次发话联系。 “《飞马号》,”他说。“有人在怪怨你们。” “怪怨什么?” “我给你接通问讯处。” 屏幕上映现出飞船等候厅。问讯处那边人头济济。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在哪儿看到过的呢? 一个中年妇女,站得最靠近问讯处。她眼睛仿佛瞧着我,这样说:“怎么好意思的?可不能让他们这样淘气。” “淘气?怎么回事儿?”我摸不着头脑。 “我对纳乌冒夫说过:你不能飞到月球上去,你期末考试有五个3分。” “我也不同意廖瓦飞去看这场球赛,”另一个妇女接过她的话茬儿。“电视里看看也非常清楚嘛。” “哦,”我恍然大悟。那些挤在问讯处旁边的人,我终于认了出来:全是阿丽萨同班同学的家长。 “全明白了,”包洛思柯夫说。“咱们飞船上躲着许多‘兔子,吧?” “我没想到咱们飞船会超重,”阿丽萨说。“这是本世纪最重要的球赛,同学们错过机会多可惜!我去看,他们却不去看,这哪儿成?” “咱们这儿躲着许多‘兔子’吧?”包洛思柯夫扯开大嗓门又间一遍。 “我们班的,还有同年级的两个班的,”阿丽萨轻轻他说。“昨儿夜里,趁爸爸睡着,我们集中到航天器升降场,溜进了飞船。” “你哪儿也别想飞去了,”我说。“考察队里不能带上不懂纪律性的人!” “爸爸,我再也不了!”阿丽萨求饶。“可是我的责任感已经大大增强,你要理解我呀。” “你的这种责任感会使我们粉身碎骨的,”包洛思柯夫回答。 他毕竟还是原谅了阿丽萨,然而火气仍然挺大。 “去把‘兔子’们撵走,"他开出条件。“如果半小时内办好,你就留在飞船上,要不然的话,我们不会带上你起飞的。” 二十三分钟以后,我们把最后一只“兔子”从船舱里撵出去。又过了六分钟,他们已经通通站在飞船旁边,愁眉苦脸,好不伤心,一群爸爸妈妈和奶奶,从航天站大楼那边朝他们奔来。 《飞马号》上的“兔子”共有43只。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阿丽萨是怎样把他们安顿在飞船上的,我们呢,竟连一个也没发我们终于出现在船舱门口的时候,纳乌冒夫在地面上大喊。 “阿丽萨,一路顺风!为咱们地球队鼓劲助威呀!早点儿回来 “咱们的运动员必胜!”阿丽萨回答他。 我们已经升到地球上空,朝着月球飞去。这时候,阿丽萨冲着我说:“爸爸,这真糟糕。” “这是糟糕,”我接过话头。“我替你感到难为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丽萨说。“三年级2班真棒。他们全班同学都躲在运货飞船的马铃薯口袋里,昨夜就飞走了。他们准会在体育场里出现。我们二年级却没人。我辜负了同学们的信 “可那些口袋里的马铃薯,被他们藏到哪儿去了呢?”包洛思柯夫觉得奇怪,问道。 “我不知道,”阿丽萨说。她想了想,又说:“在体育场里,我眼睁睁地看着三年级2班的同学,心里将是什么滋味儿呢?准保不好受!” ------------------ 失落的星辰http://www.loststars.net 独家推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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