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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川东紧张 蒋太子前往打气
            狼狈西走 陈克非退向綦江

  当胡宗南和宋希濂陈述了在汉中商定的方案后,蒋介石认为:(一)展望未来,两广势难保持,在华南丢掉之后,在大陆上必须保有西南地区,将来才能够与台湾及沿海岛屿相配合,进行反攻,(二)如果把大陆完全放弃,则“国民政府”在国际上将完全丧失其地位。(三)西南地区形势险要,物资丰富,尤其是四川,人力物力很充足,必须保持这一地区。(四)刘文辉等人虽不可靠,但由于利害关系,只要他们不在后方捣乱,应设法加以拉拢。结论是:不同意主动退到滇缅去。因此,胡、宋两人只好把“满腹经纶”暂时搁下。
  自此,蒋介石便一意经营西南,想保持一个偏安之局。但解放军方面,却已决定向西南进军了.他们的准备是:杨勇兵团,由湖南直趋贵州,然后插人川南;陈锡联兵团,则向湘西进击,然后插入川东;周士第兵团,由北向川西压迫。总之,总目标均指向四川,以粉碎蒋介石负隅顽抗之想.
  十一月初,宋希濂下面的第二:十兵团司令官陈克非,为了解决部队棉衣问题,由恩施到了重庆。他正待向军需处交涉,却忽然接到一张请贴,作东道主的竟然就是军需署长陈良和“大名鼎鼎”的胡宗南,这件意外的事发生于此时,真叫他喜出望外。
  陈克非跟陈良和胡宗南两人足素未相识的,但相见之下,对方都很客气地说:“今天为钟灵(陈克非号)兄洗尘,四菜一汤,聊尽慰劳之意。”陈克非也忙个迭地答吟道:“你们两位这样的对我,真使我却不恭受之有愧.只有竭尽棉薄,报答党国、并答谢两位今大对我的厚意。”
  在吃饭当中,胡宗南和陈良一再向陈克非详询两年来的作战情形,到作别时,胡宗南又紧握着他的手说:“我们大家好好地努力,军事局势不是不可以挽回的。请转达荫国(宋希濂字)兄,目前国际局势有利于找们,不刊于共产党、更不利于赤色帝国主义、我们的老头(指蒋)是有办法的。”
  陈克非趁机向陈良要求道:“请署长允许我三个方便,前方大气已冷,宋部兵站,今年只发我部五成棉服,困难太大,可否为我设法解决?”
  陈良很慷慨地说:“请告诉我需要多少套?”
  陈克非说:“我老实告诉署长,去年我们还有一点库存,今年宋兵站分配找一万二千套,如能再补发一万套,就可以解决困难了。”
  陈良笑着说:“没有问题。”立刻就取出名片,在背后写道:“照发第二军棉军服一万二千公,并车送前方不误。”不但满足了陈克非的要求,而且数日还多加了二成!陈良递过名片时又说:“请叫你的重庆后方办事处处长明天就到被服处领取。”胡宗南也在旁帮腔道:“凡有关军需的困难,只要找陈署长就能解决。”陈克非想不到问题如此痛快地解决,禁不住满身轻松.那时候也还不明白,原来是蒋介石要收揽人心,所以由胡、陈两人来向他做功夫了。
  正当陈克非在重庆得意之时,前方已经告紧,他就赶快飞返恩施。他一下机,见宋希濂正在机场等候出发.宋告诉他:“龙山方面情况较紧,你部今天可达咸丰向来凤前进(上述各县均在鄂西)。”两人数语刚罢,立即乘车向咸丰追赶部队,再转来凤。时因解放军的先头部队已达川湘接界之秀山,陈克非的主力(第二军),又赶紧转向川东的黔江和彭水,企图由被动转为主动,打击西进的解放军。
  陈克非到达黔江,在宋希濂总部与十四兵团司令官钟彬见了面,钟劈头便说:“我这个十四兵团,实在可合并到你那个兵团,由老兄一起指挥,更为方便。”
  陈克非听了钟彬的话后,料想其中必有原因,便说:“钟公!我与你过去虽未曾在一起共过事,但我公之卓绝指挥才能和威望,在我心目中早有深刻的印象。今天我公如此说法,真使我难以猜准你闷葫芦中的药了。”
  钟说:“丢那妈!讲老实话,刘平我实在指挥不了。他是第二军出来的。第十五军的干部也是从第二军抽调的.所以我说,由你来指挥较为方便,这是切和实际,井无其他意思。”
  其时钟彬的十四兵团,指挥的是第十五(刘平)、第七十九(方靖)、第一二二(张绍勋)这三个军、他所特别提到的第二军,就是陈克非做过军长的。
  说到第二军这支部队和陈克非这个人,在蒋介石的部队中,也确有一些特别的地方:陈是浙江人,又是黄埔五期,他在蒋的最基本嫡系部队第九师,从少尉排长逐级上升,到一九四四年升到师长、这第九师不同于其他部队,他是由蒋亲自掌握的。一九二五年,蒋将黄埔军校的两个教导团扩编两个师,后又收了许崇智部,改编为一个师,共同组成为国民革命第一军,由蒋自兼军长,一九二八年到达济南后,调整建制,第一军的第一师就改称为九师,第一任的师长是蒋鼎文、一九三o年蒋又以第九师为基础。建立第二军,以蒋鼎文、陈诚为正、副军长,辖三个师,即蒋鼎文的第九师,陈诚的第一师,夏斗寅的第十三师、以后陈诚的十一师又扩为十八军,这就成了他的“土木系”(十一为“上”,十八为“木”)的底于。第二军一九三七年李延年接任军长,到一九四二年交与王凌云。抗战结束后,军改为整编师,第二军又改回老番号——整编第九师,原第九师改称整编第九旅、一九四八年恢复军的建制,整编第九师又挂上老招牌,仍为第二军,由陈克非接任军长、从这些历史上,可了解到第二军和陈克非在蒋军中的地位。因此钟彬对陈克非所发的那番牢骚,井非无国。
  且说陈克非听了钟彬的牢骚话之后,又说:“说甚么你兵团我兵团,又有什么第二军,第十五军,还不都在主任(指宋希濂)的指挥之下,同样奉行命令,何况现在敌情日益嚣张,我们应以上下和衷共济,彼此团结一致,才能克敌致胜,如果存有隔阂意见,就会抵消力量,遭受大败。”
  正当陈克非和钟彬在作不愉快的谈话时,宋希濂走进来说:“现在的情况一天天紧张,你们的看法如何?”
  钟彬叹了一口气说:“还有什么办法?打光算了!”陈克非则认为“要看机会脱离战场”。
  宋希濂便问:“如何脱离战场呢?”
  陈克非说:“川东地形复杂,山洞很多,可化整为零。我部报话机很多,彼此联系,又可看机会集零为整、或者拖到滇西以至印缅边界,待第三次世界人战发生后再起。”
  从上述情形、可以看到宋希濂及其部将,对作战前途都觉得悲观,而且彼此之间也并不和洽、就在这种情形之下,到了十一月中旬,陈克非的第六军,已被迫向彭水南北之线转进.当时,宋希濂和陈克非两人同在彭水西岸,看着部队又狼狈、又紧张地渡河,心头都有说不出的滋味.
  在部队渡河将近完毕的时候,宋希濂对陈克非说:“今天晚上蒋经国会到江日来(其时宋的司令部在江口),可能老头子对我们有什么重要的指示,等一下你我回到江口见他,再到我司令部吃晚饭。”陈克非从来未见过这位“太子”,心想:“总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竟至于要派自己的儿子出马呢?”——这一天是十一月十七日。
  当陈克非跟着宋希濂回到江口时,蒋经国早已到了司令部,蒋介石要他亲来前线.小过足所调“亲切慰问”那一套,希望借此打打气,要他们打得卖力些、在谈话间,蒋经国还掏出蒋介石的两封信来,分别交给宋希濂和陈克非。
  蒋介石给陈克非信上,冒头先来个“克非吾弟”,跟着照例骂了一番“奸匪”,然后悲叹道:“戡民以来,匪顽未止,皆因我军将士未能以雷霆万钧之力为锤击、更未以金汤百仞之因施堵歼。”到了最后,又再加上一段陈词滥调:“凡我总理三民主义之信徒,均应本黄埔革命之精神,同心同德,再接再厉,矢勤矢勇,必堆必忠,励行总理遗教,服膺黄埔校训,下下同心,彼此协力,就在川东战线上,抱有匪无我,有我无匪之决心,挽狂澜于既倒,定可计口以待.要为已死之官兵复仇雪耻,要为被难之黎民救命申冤。不消火奸匪,誓不甘心。不完成建国统一,决不罢休、临书匆促,不尽—一,特饬长子经国持书前来代达余意,并祝军祺。中正手启。”象这样的信,可谓语言无味,空话连篇、下过对于那些久受“校长”熏陶的老实人,却仍然有它一定的刺激.更加以“御笔”亲挥,“太子”面送,又不称“某某军长”,而称“某某吾弟”,那就会使受之者感到亲切逾常,光宠无既,而发生妙用了。所以当时陈克非接信之后,就在心里一面抱怨友军不争气,一面为“校长蒋公”着急,一面又想怎样做个“忠臣孝子”,以报蒋的“逾分之恩”、他在蒋经国面前表示:“一定克尽厥职,做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军人”蒋经国也把高帽子双手奉辛,称他为“标准将领”。
  当陈克非满心兴奋地返回彭本驻地时,据其参谋长徐建德报告,第二军第九师正在黔(江)彭(水)边界的黄草坝附近与解放军酣战中,且“颇有收获”、这更使他梦想可在川东“以雷霆万钧之力为锤击,以金汤百仞之固施堵歼”,为蒋介石树立功勋。
  岂料好梦不长,不久之后,钟彬的十四兵团在解放军的猛烈打击下,迅即溃不成军,陈克非和他的第二军主力,亦被隔断而失去掌握、情势急转,他们在白马山的几个司令部,立即夺路而逃、宋希濂的吉普车轮胎破了,赶快换上陈克非的预备胎,才得仓惶逃走;十五军军长刘平在狼狈情况之下,搭上陈克非的车子,才得仅以身免.
  当他们西逃之时,车过南川,见罗广文的部队正向川东前移、表面看来,罗的队伍很整齐:新毛巾、新帽子、新皮带,样样俱全,军容不坏。但仔细一看,才知道都是新兵.陈克非和刘平明白:这样的部队是顶不了事的.但有罗广文去挡挡,总可以争取到一点时间,让他们喘一口气。若是罗广文也很快就垮下来,也可使他们为自己的溃败多一个卸责的理由.就在这种种想法下,陈克非、刘平逃到了綦江附近的万盛场.
  他们留在万盛场的三天,罗广义的部队也被打垮了.
  “走向哪里?怎样走?”这时成了陈克非、刘平心中的大问题.传来的消息说:“蒋介石与胡宗南的部队还在重庆,要同重庆共存亡。但下命令:凡前方退下来的部队,一律不准经过重庆。车辆通过时,也不准搭乘人员.并在海棠溪设有盘查站,如有将领不听命者,杀无赦!”
  尽管如此,陈克非和刘平也只好再退向綦江.到达之后,电报局便有人来叫陈克非去听电话。
  原来打电话到綦江找陈克非的是参谋总长顾祝同.顾问陈:“宋希濂现在哪里?,你同他有联系吗?”陈说:“三天以前在南川曾见过他一面,当时他对我说,要去涪陵找钟彬。”
  顾又问:“涪陵那里有什么部队?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呢?陈说:“刘平的十五军有一师在彭水右岸经共军突破后,就向涪陵方面脱离,这是段国杰(什五军二四三师师长)的无线电报告。宋主任在南川离开后,电台也联络不到了。此外无其他部队”
  顾说:“既然宋希濂不在,电台也无法联络,那只好暂时不管他了。目前綦江警备由你担任。”陈说:“从离开白马山以后,我的战斗部队已被隔断,将近一星期以来电台曾取得联系,我身边听掌握仅是司令部的特种兵炮兵营,辎重兵团,通讯营、特务营、工兵营,不能担任警备。”
  顾说:“据空军侦察报告,今天向綦江行进的部队,还很整齐,有十余甲的行军长径。现在綦江的警备任务,唯一的目地在了知道敌人是什么时候到綦江,侦察的面放宽一点,远一点,而不是固守,这样的警备任务,难道都不能担任吗?”陈说:“这样的警备任务我能担任。但事前要向总长报告说明一点,如发生情况,电话失却联络时,我便要派车送请报,请总长饬令重庆警备部队准予通行。”
  就这样,陈克非接受了警备綦江任务,他认为这样的任务,不过是在綦江放步哨罢了、因此命令汽阵队派出一辆大吉普,装载了谍报队和便衣通讯兵,随带报话两用机,日夜轮值、并预期向江津、来凤,壁侦察道路。
  但到十一月底,石角传来情报,说离石角不远已发现情况,万盛场已到了解放军一师之众,并有后继部队、陈克非一面急忙报告,一面就向壁山转移,所谓警备綦江的任务即算“完成”。
  接着,十一月三十日重庆解放,“与重庆共存亡”的蒋介石亦逃往成都了。
  在这段时间,作为“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上任的宋希濂,究竟踪迹何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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