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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败战启示


希特勒抛弃穷朋友,蒋介石与苏联旧梦重温

  进入6月,长江流域的天气已不再那么温柔宜人了。时而骄阳似火,热得人喘不过气来;时而淫雨连绵,遍地泥泞不堪。天公似乎也被日军“夸、夸”作响的军靴声所震怒,施尽手段想把日本人那粗壮有力的短腿拖住,但一切都是枉然。
  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大将麾下那曾令中国东南大地震颤不已的数十万精兵,兴头十足,继续挥动着有力的双腿,淌过华东的丘陵平原,迈过中原的山川湖沼,向着群山环抱、江水长流的华中大步踢来。退踞武汉仅半年的国民政府和国民党总裁介石被这令人发怵的“夸夸”声搅得寝食难安,刚刚平复的心又吊了起来。
  日本人穷追猛打,丝毫不打算给蒋介石以喘息之机,委员长内外交困,陷入只有忍痛抗击的境地。
  然而祸不单行。日本人军事压迫未止,咄咄逼人的外交攻势又压得蒋介石喘不过气来。
  6月中,德国驻华军事顾问接到柏林指示。必须限期全部撤返德国。武汉大规模激战就要爆发,数万德国顾问突然撤出,且不说战场指挥、协调上的损失,单就中国军士气也要遭受重大损害。希特勒背信弃义、釜底抽薪的这一举,打得蒋介石真是眼冒金星,苦不堪言。
  蒋介石和国民党军队对德国太过倚重了。自1927年蒋介石背叛革命,与苏联断交后,他便把眼光瞄向了在一次大战废墟上崛起的西欧军事强国德国。十余年间,他不仅从德国得到了大批的枪炮弹药、军援物资,甚至还直接引进了德国的军事人才和战争思想。到中日战争爆发时,德国在华军事顾问已达数万人之多,许多国民党军营一级作战单位甚至都配备了德国顾问。这些德国人对蒋介石稳定江山作用巨大。
  平定军阀,统一天下,有德国军事顾问的功劳;
  “围剿”苏区,疯狂反共,蒋介石更是用尽了德国人出的主意。而且当时中国的国防设施,大都是德国人的杰作。
  但中日战争的扩大,必然使德国要在远东两强中做出选择。卧薪尝胆的德国最初谁也不想得罪。武器照样卖,军事物资照样送,只要给钱就行。但为缓解与日本人的矛盾,柏林决定顾问团高级人员由现役军官改为退役军官,既给了日本人面子,对中国的关系也仍能维持。
  当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柏林正为自己的小聪明得逞而暗自庆幸时,德国人哪里会知道小聪明玩得更妙的日本人一直在暗中算计着柏林,算计着中德关系。
  1938年新年一过,近卫首相便发出“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声明。随即,近卫内阁指示外相广田展开新一轮外交攻势,重点放在英、法、美、德、意、捷克等国身上。
  英、法政府为绥靖逆流吞没,美国采取的是隔岸观火的政策,无需广田再下力气,至于德、意两国,广田早已有所活动,因此更感到成竹在胸。
  恰在此时,德国通过驻柏林的大岛大使向日方转达,希望日方能加入德、意、日反共协定。对此,日本天皇明确指示外务省,此事要慎重,要多研究讨论。
  东京外务省官员心有灵犀,自然知道“慎重、研究”的涵义。尽管柏林方面心急火燎,可东京却象是不知有这么档事儿一样,平平静静。
  尽管日本方面对加入协定也是心急火燎,但东方人毕竟不同于西方人,他们玩得起深沉。再说加入这样一个协定,必然要触怒英、法、美等西方民主国家。而且德、意仅仅向中国停止军事援助是不够的,日本人要的,是阻止第三国向中国的一切援助,甚至外交使团也须脱离蒋政权。日本人要从物质到道义,统统卡死中国国民政府。
  日本人的耐心终于逼迫柏林让了步。广田外相抓住机会出访欧洲,满世界散布“中国逐步接近共产党”、“国民政权将陷入共产党的谋略中”、“中国的抗日行为是由于蒋介石受了斯大林俄国的唆使;抗日战线是建立在容共、联共基础上,是苏联的帮凶”等等。仿佛蒋介石与共产党早已结派成对。共同欺侮日本。
  但广田出色的外交挑拨,竟在极端反共的德国、意大利找到了市场。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在广田不断重复的语言面前,对中国的看法急剧改变。不但不再同情中国的抗战,甚至怂恿、鼓励日本人打中国。
  日本人和德、意的眉来眼去,蒋介石最初并未太看重。中德毕竟有不少军事、经济利益,而中意同是文明古国,历来又能安然相处,绝不至于为日本人轻易迷惑。但很快发生的两件事惊得蒋介石坐不住了。
  先是1937年9月初,孔祥熙代表蒋介石会柏林活动。在孔祥熙求见希特勒时竟吃了闭门羹。消息传来,蒋介石分明感受到一种不祥的信号,觉得情势有变。
  果然,未及一月,希特勒电告中国,单方面中止同中国提供军用物资的协定。
  德国要关闭对中国敞开的大门。
  这时蒋介石有些慌神。英、法绥靖之风甚嚣尘上,美国又怕惹火烧身,都取中立。如果德、意再倒向日本,中国将陷入十分不利的国际形势。
  蒋介石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东京的阴鸷、狠毒。但德、意两国大门并未关死,他要尽最后的努力,争取重新打开它。
  蒋介石终于在外交上投注了不少精力。亲自参与了外交政策的制定,要求国民政府外交部重点解决两方面:一是拉拢英、美等西方民主国家;二是分化德、意、日的结盟。在当时英、美国家政策短期内不会有重大变化的情况下,他把重点放在了后一方面。
  在考虑出使欧洲的人选时,一个无可争议的白面儒将跃入他的脑中:中国军界元老,国防参议会议员蒋方震将军。
  蒋方震出任蒋介石特使,占据诸多优势。此公可谓旧中国军界的奇才。年轻时曾留学日本士官学校,在第三期日、中数百学生中,因总成绩名列榜首,独享了日本天皇亲赐措挥刀的奖赏,这在当时日军中曾引起轩然大波。日校方从此将中日学生分别编组,以防不争气的日军学员再丢人现眼。蒋方震从此在留日学生中被誉为“中国三杰”之首。
  蒋方震日后又多次赴日本,并娶有日籍夫人左梅,因此算得上中国军中的“日本通”。
  作为一名军人,蒋方震似乎更喜欢别人称呼他的字:百里,有纵横百里之意。日后多年,蒋百里似乎比蒋方震更为人们熟知。
  但蒋百里淡泊功名,唯理论至高。论资历,与他在日本同期就学的有蔡锷、许崇智、李烈钧等人,都是旧中国军界的元老。1912年,当蒋介石尚无任何头衔隐匿家乡时,他已是保定军校的少将校长了。但一生苦思中国强盛,钻研国防理论,虽使他理论上倾倒各地军阀,但功名上落了伍。
  1906年,蒋百里赴德国陆军大学深造。很快,一名聪慧识广的东方青年引起了号称世界头号军事强国众多将帅的瞩目。作为弱国,德国瞧不起中国;作为德国的军人,他们更瞧不起中国的军人,但蒋百里,使德国军界对中国军人有了新的了解。
  蒋百里首先使德军最高统帅刮目相看。作为举世闻名的元帅,兴登堡从未单独约见过一个年轻的外国留学生。但交谈中,蒋百里风度翩翩,识高学博,所谈话题精辟深刻,使最高统帅大感惊讶,对蒋百里深为器重。
  消息传出,德国著名军事理论家、《战略论》作者伯卢麦将军在德军第7军见到了实习连长蒋百里。一番交谈后,伯氏拍着这位29多岁东方青年的肩头说道。“从前拿破仑说过,若干年后,东方将出现一位伟大的军事家,这也许就该在你身上吧!。
  蒋百里在当时中国军人眼中军事上最先进、强大的两个国家里,都以超人的才识赢得了尊重。在中国,军中大员对他只是敬而远之,弃之不用,但在国外,他的确是远近闻名。
  蒋介石派他出使欧洲,也许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而且他们时对德国、日本了如指掌,更是无人可比。
  在军委会驻地,蒋介石言辞恳切地对这位军界泰斗说:“中国如今面临外交困境,先生此行责任重大。你可利用一切关系、一切手段,破坏德、意、日三国可能出现的联盟。至少要说服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不要支持日本打我们,不阻止和妨碍我国政府的自主抗战。
  蒋百里背着蒋介石特使的空衔和一个毫无希望完成的使命,踏上了去欧洲的旅途。
  蒋百里尽了力。在意大利,他用尽计谋,足等了一个月,才使起初拒不接见中国特使的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在威尼西亚宫露面晤谈。
  由于广田外相挑拨在先,独裁者成见已定。灵活善变的蒋百里进实就虚,以毒攻毒,大谈日本拒俄反共是假,妥协苏联侵略中国是真,说得墨索里尼大为吃惊。蒋百里乘热打铁,从国联纠纷讲到中意友好,终于使墨索里尼说出“决无伤害中国之意”的话,并原则同意接受中意两国以物换物的请求。
  罗马使命大功告成,蒋百里又马不停蹄地转赴柏林。
  柏林的使命更是艰难。德国是德、意、日反共同盟的发起国,希特勒的野心又不象墨索里尼,仅局限于巴尔干半岛,对付苏联,德国离不开日本。
  当蒋百里故伎重演,再谈日本反共是假时,德国外长、纳粹第二号人物戈林就不相信了。
  一招不灵,蒋百里再生一计。这时,他对日本社会全面深入的了解派上了用场。他绕着圈子说:“日本是东方的工业国,其财富十分之七握于大企业家之手,而军民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以社会主义的条件而言,日本早已具备。20年前,《资本论》就在日本销行100万册以上。”
  蒋百里对德国也不陌生。他了解纳粹打倒大资产阶级,扶持中产阶级,消灭无产阶级的路线,因而专拣些德国人反感的东西说。同时暗示,日本随时有出现共产的可能。蒋百里的话终于起了作用。戈林惊奇地搓了搓手,睁大眼想插话,蒋百里却不给机会地又转入正题:“日本外相广田实际上就是个走亲苏路线的外交家。他曾口出大言,有我广旧在位,日苏战争绝不至于发生。日苏两国关于中东路悬案,就是在他手里解决的。日本签订防共协定时,他向苏联驻日大使悄悄声明,此约乃对英而非对苏。苏联把这句不能公开的私人谈话公诸报端,弄得广田大受其窘,这件事已成了国际上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了。”
  戈林闻言,大为惊讶,闪着狐疑却有些动摇的眼光说道:“你的话倒很新鲜。”
  中国特使另辟蹊径,竟打动了这位希特勒法定的接班人。起初的冷意已经从戈林胖乎乎的脸上消失了,他同情地对中国使者说道:“中国军民的牺牲精神,全世界都已看得很清楚了,不过你们的力量到底还是不够呀!……”
  蒋百里这才不失时机地露出底:“我们的物质条件比较落后,对贵国的经济互助和科学指导不能不寄以厚望。”
  蒋百里已无愧于这次欧洲之行。他缓和了德、意对中国的冷落,揭露了日本狡猾的利用心理。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德国元首希特勒对日本天皇都是忽冷忽热,争执不断。直至日后日本加入轴心国一事,裕仁与希特勒也多次争吵,互相指责。
  蒋百里起码成功地破坏了三国之间的和谐。
  但中国军在战场上的一败再败,日本关东军、朝鲜驻屯军重兵云集苏联边境的事实,还是使希特勒在德、日争执中无法反驳。在东京的一再要挟下,希特勒终于决定抛弃中国这个又大又穷的朋友。毕竟从中国身上,希特勒得不到什么实际利益,还要贴钱财物。冷酷、惟利的盗世奸雄终于在中日战争的天平上,站到了日本一方。
  6月,希特勒下令:派驻中国的德国军事顾问于6月底前全部返回。
  希特勒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行为,在德国顾问团中引起强烈不满。这些德国顾问不少人长期在华工作,同中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很多人,包括顾问团团长法肯毫森不愿离开中国,尤其是中国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于是,以法肯毫森为首的一批德国顾问联名通电柏林,表示愿以个人名义留下,继续为中国抗战服务。
  顾问团这一举措,曾使柏林深感惊讶。希特勒为早拉日本入伙,非常强硬地警台说;如不按期回国,他们在国内的家眷,将面临严重后果。
  6月里,当一批批顾问向蒋介石辞行,向蒋介石保证绝不出卖中国利益、绝不泄露中国军事秘密时,蒋介石既感慨又悲伤。他强打笑脸,对这些即将离去的日耳曼军人祝福道:“一路顺风!一路顺风!等我们打败日本人,欢迎你们再来。”
  打败日本人?他自己都不知要等到何时。
  6月底,德国顾问撤走了,但有5位舍弃一切留了下来。在他们眼里,正义、情感重于一切,他们要亲自参与,亲自看着中国打败日本的那一天。
  德国人走了,斯大林却向蒋介石伸出了热乎乎的大手。
  斯大林何等精明?德国对付苏联需要日本,而他要对付希特勒,就必须在东方找一个能对付日本的巨人。而亚洲,能与日本人抗衡的非中国莫属。深远的战略眼光,使他抛弃了对蒋介石多年来一直反苏反共的成见。蒋介石抗击日本人,毕竟也为他扛了半边天。
  被逼上绝路的蒋介石对斯大林虽无好感,但他手里毕竟握有飞机、大炮、枪械物资。这些东西虽然要分文不少地付美元,但毕竟是饿汉的碗中餐,中国没它不行。
  “有奶就是娘”的蒋介石也是干脆:收!只要是战争急需的东西,一概收。至于英、美诸国,管他呢?谁让他们不管不顾?德国人一脚把蒋介石踹向了斯大林。蒋介石有了枪炮,有了外援,气又粗了。一时又喊出“抗战到底”的强硬调子。

大战在即,要塞司令却办起了“大学”

  长江中游锁钥马垱,淋浴在皖、赣两省交界山林、江湖环抱的静谧之中。这里地处江西彭泽县西南30里,高山、河流迭错横亘,构成了道道天然屏障,是通往长江中、上游的必经孔道。马垱山里,终年飘荡着湿漉漉的雾气,一忽儿吞没了宁静的山林,一忽儿罩住了奔腾的江面,使宁静中又显出万般神秘。山下,湍急的江水冲出一片沙洲,把长江劈作两半。在道别江早已淤塞不通,右道流经马连山下,江面狭窄不过400米。终年“哗、哗”的流水声回荡在这片山林、江湖的上空,更使这里显出一片空旷沉寂。
  6月,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了。每当红日西沉,暮色降临的时候,宁静的江面上便冒出万盏灯火,把10里大江映得通明。江边、山上,上兵、民工忙作一团,时间对他们来说太紧了。马垱要塞工程、长江阻塞线还未完工,可战争却象等不及似的一阵紧过一阵,步步催促着他们。白天日本人的飞机沿江飞来窜去,更加重了这里的战争气氛。无情的炸弹不仅荡去了他们多少个日夜的心血,还使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只有夜间这宁静的数小时属于他们。
  6月9日,天气姣好,风和日丽,可马垱镇人影稀落。进入6月,这里似乎也闻到了前线隆隆的枪炮声。马垱虽地处偏僻,但人们还是从逃难的人群中嗅到了南京的血腥。一向惯于安宁的山民百姓,到底架不住对日本人的恐惧,三三两两开始向西迁移,马垱镇转眼便没剩多少百姓,一向热闹的镇子此刻便只有急匆匆的军人往来街区。
  镇中一座青砖碧瓦的大院落里,马湖区江防要塞司令、16军军长李韫珩正在召集作战会议。16军团以上军官和各要塞正、副司令齐集这里。部署完江防计划,李韫珩摆了摆手,止住了急须离去的众人,开口道:“诸位慢走,还有一事要和大家通个气。诸位心里都清楚,我马垱、湖口防线漫长,要守住这么长的防线,除仰仗诸位外,我们似乎还得依靠些什么。当然不仅仅是部队,我想还应该有要塞天险。”
  台下众人不解其意。江防当然要靠江防要塞作支撑,这难道还要强调吗?马垱要塞司令王锡焘这时开口说道:“李军长有什么指示就请明说,我们照办就是了。”
  李韫珩看了王锡焘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开一口道:“好,王司令快人快语,我也明说。我想召集各部副职及所有排长进行集训,同时也吸收马垱、彭泽两地的乡、保长参加,时间是两周。目的嘛,就是要统一江防战术。”
  说完顿了顿,扫了众人一限,补充道:“眼下不是有句流行的口号叫‘全民抗战’吗,我今天办这个学,也有这层意思。名称我已想好,就叫‘抗日军政大学’,怎么样?!”
  李韫珩得意地援了握手,满面笑容地盯着众人,等着表态。若在平时,一个军长要办学,别说办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集训班,就是办个正规学校也不奇怪,国民党高级将领中这早已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可今天大战在即,他却要各部队抽出军官,尤其是部队的实际灵魂排长们离开部队来集训,就显得不合时宜了。他的话并未引来人们的同声附合。相反,倒是有人唱出了反调,长山要塞总指挥鲍长义就是其中的一个。
  本来,鲍长义对马湖区江防指挥机构就极有异议。既然武汉设置了江防要塞司令部。那他的这支海军陆战队就理应归其节制。可现在头上又冒出个马垱要塞司令部和马湖区要塞司令部,指挥官王锡焘和李韫珩又都来自陆军,他连具体对谁负责都弄不清。尤其让他觉得别扭的是他的直接上司,对江防作战一窍不通的李韫珩,对如何守备要塞至今也没有个明确的主张。今天见李韫珩节骨眼上还搞花架子,办什么“大学”,就从头到脚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站起身反问道;“眼下战况日渐紧急,军官不在前线督促备战,却跑来集训。我认为有失稳妥。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
  李韫珩还未开口,16军167师师长薛蔚英却阴阳怪气地盯着他说道:“老弟,别那么神经过敏嘛!日本人离这儿远着哪,你老弟慌什么?”
  说着站起身,解开军装的最后一颗纽扣,有些哗众取宠地看了看众人,最后把一丝嘲弄的目光投在了鲍长义身上,说道:“再说,你们不是还控制着长山要塞嘛?!别的不说,单说江道,下层有铅丝网、乱石和水泥结成的凝固块,上层有带有尖峰的巨石,上面还布有水雷。在仅有数百米的江段一上我军就沉船39艘,设礁30处,布雷2000多枚。我想问的总队长,有什么样的敌舰能通过这样的江道,啊?1哈,哈,哈。”
  薛蔚英一通嘲弄的话和一阵放肆的大笑,引来了16军众军官一片嘲笑、附和声。
  鲍长义就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顶,他“啪”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站起身吼道:“你有防的主意,日本人难道没有破的办法?!南京江面不是也凿沉了那么多舰船,漂放了那么多水雷,挡住日本人了吗?!”
  这时,马垱要塞司今王锡焘站起身,看上去也有些激。动,“鲍总队长说得有理。现在日本人直扑安庆,虎视马垱、湖口,官兵们实际上已上了火线。临阵调将。出了事谁对上面负责?”
  陆、海军一时对峙,会场陷入僵局。李韫珩一看这阵式,心里也没了着落。他看上去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狠狠骂道:“这帮杂种海军,总想找老子的麻烦。”他清楚海军方面的人对他并不服气,可海军手里也有一张王牌:能越过_他直接与武汉取得联系。这使他不想,也不敢没急了他们。
  无奈间,他只有息事宁人。想着,他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说这:“诸位都冷静些,我今天办学绝无它意,实际上也是为了防守江防要塞的问题。所以只办两周,也是考虑到战情的。可话说回来了,日本人一时半刻绝到不了这里。别的不说,我马、湖区外围还有安庆作屏障。就安庆这关日本人没十天半月是休想迈过的。而我们利用这段时间集训一下,统一统一江防战术,融洽融洽各部队共_系,我认为会对战局有利。”
  可鲍长义看上去毫无退缩的意思,据理反驳道:“日本人现在直扑安庆,谁能保证能顶十天、半月呢?俗话说无其不备则无其不寡。现在杨森的第27集团军沿安庆至芜湖数百公里的江面布防,谁敢说他能守得长久。我认为眼下各部队还是抓紧布防为上策。”
  鲍长义盯着李韫珩。这时,李韫珩面色难看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掏出一根烟,但很快又将烟揉成一把碎末。鲍长义见状,情知李韫珩打定主意,便继续说道:“如果李军长一定办这所学校的话,我长山要塞各军官将无法参加,我这里就先代他们告假了。”
  李韫珩见状,心中更是不悦,但不好发作。转念一想,事情到此也无什么不可。至于鲍长义长山要塞那几个人,不来也罢,省得惹事。缺了你这盘菜,我照样凑一桌席。想着,李韫珩就坡下驴,开口说道:“就这么办吧。长山要塞属核心阵地,告假批准。其他各部队等通知集中。现在散会。”
  6月10日,抗日军政大学在马垱镇如期开学。近百名军官及马垱、湖口地区的乡、保长齐集一堂。、望着台下着军服的军官、长袍马褂的乡绅和对襟汗褂庄稼人装束的一些保长,马垱要塞司令王锡焘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叹道:这么个乌七八糟、鱼龙混杂的集训班,能统一什么战术呢?这时,他倒为鲍长义能躲过这次集训而庆幸起来。

酒会上闻知阵地失守

  战争的空气一天浓过一天。6月2日,稻叶师团奉畑俊六之命,由合肥西进,连续击溃杨森、徐源泉等军,8日攻占舒城,17日攻占大别山要隘潜山。南线,日军大本营特意从台湾调来的波田支队充当朔长江仰攻的先锋,直扑当时的安徽省会安庆,其动作之快,锋芒之利,更令武汉的蒋介石震惊。波田支队虽只有步、炮兵3个联队,但全军曾在日本本土和台湾经受过长期的严格训练,上至司令官波田重一少将,下至普通的列兵,人乎个个都是山地、湖沼作战的行家里手,尤其登陆作战,在日军中更是没人可比。波田在台湾临行前,曾得意地对记者宣称:我支队是旅团级,但实力足抵得上皇军的一个精锐师团。此次远征,我将让支那军人的尸体血海来证明这一切。
  波田绝非狂言,安庆城下小试身手,便令武汉的蒋委员长倒吸一口气。6月12日凌晨,波田之队前卫,台湾步兵第一联队在一片青灰色的微明中向安庆发起了攻击。仅1小时,该敌便拿下了安庆机场及外围诸要点。经营了半年多的安庆防御体系顿时土崩瓦解。未及一天,固守安庆的杨森集团军146师及数千保安队便被打得向西败退10里,安庆当日陷落。安度的陷落,使长江天堑马垱暴露在波田的重兵面前。
  13日,安庆失陷的消息传到马垱,守军紧张、不安的情绪更加重了不少。连续几天,日机对马垱及周围安塞阵地、码头的轰炸明显加强了。一会儿3架,一会儿6架,一拨拨敌机走马灯似地在马垱上空掠过,机身上大大的太阳徽与烈日相映照,使人感到战争已近在眼前。
  死捱活捱,李韫珩终于等来了“抗日军政大学”结业的这一天。6月2日,李韫珩一早起来,兴冲冲地吩咐副官给马湖区所属各部上尉以上军官发下请贴,请他们24日上午8时到马垱镇参加结业典礼。通知末尾还专门划圈强调全体参加者会后在司令部聚餐。仗打了一年多了,在这种艰难时期,这一顿聚在不能不说颇有诱惑力,尤其是下级军官。李韫珩对这次亲自办学看来的确上心,毫不犹豫地掏了腰包。
  23日午后,各部队连以上军官接到请贴后,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直奔马垱镇。一路上,谈论最多的当然还是对这一顿聚餐的猜测。先前排长已集中赴训,眼下连以上主官也离开部队,各部队指挥系统实际上已处于一种真空状态。李韫珩胆魄惊人,大战之前竟把守区各部队放羊似地扔在各地。这时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灾难。
  24日天刚破晓,鲍长义便被人从睡梦中摇醒。机要官立在床前,焦灼不安地报告说:“总队长,情况不对头呵。今天联络时间已过,可我们与香口的第三总队1大队电话联系不上;再要东流的815团,电话也是不通。今天是李军长办的训练班结业的日子,各部队主官都不在,别出什么岔子?!”
  鲍长义一咕碌爬起身,脸也没洗,便直奔指挥所。路上,他吩咐机要员再派出联络员,一面查找,一面设法与香口的第一大队取得联系。
  太阳渐渐升起,大地不知不觉间苏醒过来。在阳光的映照下,薄雾慢慢退去,这时,一名观察哨跑进了指挥部。
  “报告总队长,香口街上情况异常,象是有部队在江中。”
  忙乱的指挥部一下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投向了鲍长义。鲍长义扔下手中的烟蒂,对身边的哨兵说。“走,看看去。”领头冲出了指挥部。
  高倍望远镜中,模模糊糊地看到香口街上一片忙乱,一队队人影在跑动、集中。从土黄的颜色中,鲍长义感到是日本人,他的心忽地沉了下去。看来日本人行动了。神不知鬼不觉竟占了香口。香口一丢,他的日子就难过了。香山地势高于长山,从那儿炮击长山,你连躲都没法躲,可你连对手在哪儿都不知道,这仗可怎么打。
  “报告”,一声大叫。把鲍长义唤醒。转眼间,派出的2名联络员气喘吁吁地冲到他面前,两人脸涨得通红,热汗滚滚。
  “别急,喘口气,你们都看到些什么了?”鲍长义叮问道。
  “总队长,香、香口街面上发现大批日本人。我们、我们没敢进去就跑了回来。”
  “你们看清是日本人了?”鲍长义似乎还不放心。
  “绝对没错,日本人唔唔啦啦的喊话声我们都听到了。”
  打发走这两名士兵,鲍长义忧虑重重。这时,站在身旁的参谋长上前说道。“情况看来严重了。”
  鲍长义头也没回,接口道;“是啊!眼下香口一丢,长山就成了最前沿。长山不保,马垱将失去屏障,也很难守住了。”
  眼下的场面他可没经历过,以往陆战队的使用,总是慎之又慎,敌情不搞得清清楚楚,作战方案不经过反复研究他一们是决不会动的。可今天,日本人是怎样登陆的,什么时候上来的,有多少人,他都一概不知。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的仗啊!
  片刻不安后,鲍长义急步折国指挥所,抓起桌上的电话:“要马垱要塞司令部王司令。”
  少顷,对方总机清楚地回话道:“王司今去镇里参加典礼了。”
  “那就要司令部其他人。快!”
  结果同样令他失望,值班参谋在电话里说:“鲍总队长,主官们都去参加单礼了。现在司令部只有我在这里值班,走不开。你说的情况我一定尽快转告王司令。”
  再要李韫珩的马湖区要塞司令部,根本就不通。鲍长义扔下电话,一阵无名怒火从心头升起,脱口骂道:“办什么野鸡大学,窝被鬼子端了都找不到人。这他妈打的是什么仗。”
  无奈间,他一面命令部队进入阵地,一面开机向武汉的江防要塞司令谢刚哲通报了战况。司令部这时乱作一团,电台、电话的呼叫声,参谋们的大声斥责声响成了一片,更令他心烦意乱。
  上午7时左右,香口、香山方向溃退下来的士兵解开了他心中的谜团。指挥部里,鲍长义侧耳细听着驻守香口的16军313团两名溃兵的报告。
  “今天天还没亮,大概4点钟左右,日本人乘小艇靠岸,摸了上来。等我们发现时,他们已冲到阵地前了,连长昨天去了马垱,这里只有一个排长和一个司务长,被鬼子一冲,部队全乱了。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胳膊腿全的东奔西跑就散了。我们班就跑出我们俩。”其中一名老兵说着,眼圈有些发红。
  “以后呢?”鲍长义急切想知道香口方向发生的一切。
  “向西跑的途中,各连的弟兄们一碰头,决定退往黄寄树,往团部靠拢。谁知到了那里,也没人管。当时乱哄哄的,日本人还追着屁股打,部队就各走各的了。”
  “日本人有多少部队,你看得清吗?”
  “日本人一批批登陆,由南沿江岸扩张,具体看不清,反正不下千人。”
  送走这两个溃兵,鲍长义陷入了沉思。现在情况多少明朗了一些,香口、香山看来是指望不上了。长山用不了多久就一会成为日本人攻击的目标。不管怎样,控制住湖面和阵地前的公路,好赖也能把日本人拖住一阵子。主意打定,他连忙召集部属布置起来。
  上午8时,腾腾雾气散尽的最后一刻,日军的炮弹呼啸着砸向长山后洼地我方炮群。日军对长山阵地的进攻开始了。鲍长义毫不示弱,很快判断出设在香山反斜面上的敌炮位,指挥炮兵反击,双方开始了一场炮战。
  地面上,双方很快也交上了火。长山阵地正面是一片太白湖水荡,这里原是一片600米见方的稻田地,长江水涨后,漫过堤圩灌进稻田,形成了这块齐腰深的湖荡,日军的突击方向就选在了这里。可日本人一下水,半截身子没在水里,轻、重机枪一时难以施展,火力大为削弱,从而形成了对守军极有利的形势。湖荡成了日本人的坟场,日军突击队一波波往前冲,一波波被撂倒在水荡里,活着的想往回跑,也成了显眼的活靶子。
  阵地上,一位看上去将近40岁,胡子拉碴的老兵班长对身边一个胖乎乎、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十六七岁的小兵说道:“小牛子,今天还没开戒吧?给你个机会,前面那个活家伙交给你了。”
  说罢,燃上一支烟,乐悠悠地在一旁看着,看着那小兵认真地操起了枪。一声清脆的枪声,日本兵身旁冒起一朵水花。那日本兵大概也知道自己的险境,连蹬带踹地向前扑腾着。再一声枪响,那日本兵象被钉住了似的,在水中挺了足有二三秒钟,随后扑通一声颓然倒下。湖面恢复了平静,只有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散去。老兵象是完成一件杰作,看了看身旁喜不自禁的小牛子,得意地说道:“跟着大叔错不了,保证今后能当上官。”
  这时,一旁的弟兄们哄道:“对啦,牛娃子,跟着你大叔,用不了40岁准能当上班长。”
  阵地上立刻飞出一串沙嘎的笑声。
  日军两次突击,两次受挫,把近两个小队的士兵扔在了湖荡里,这使得日军很快改变了战术。上午10时左右,长山阵地在经过一阵短暂的宁静后,再次被沸地惊天的炮声所笼罩。
  日海军19艘战舰用成吨的炸弹,在江面上炸出一条航道,闯过了布雷区,在长江阵地东南江面上呈“S”形游七着,每一次回旋,舰首、舰尾、侧舷的所有舰炮便把百余发炮弹倾泻在长山阵地上。香山方向地面炮兵火力也加强了不少,整个阵地火光冲天,焦土满目,掩体中的8门火炮当即被炸翻2门。鲍长义和他的第二总队挣扎在死神撒下的大网中。
  马垱镇马湖区要塞司令部餐宴厅里,李韫珩满脸泛着油光,兴致极好。抗日军政大学的结业,圆了他一桩心愿。16军这支源于湘军的旁系自被蒋介石吞并,成了中央军的杂牌部队后,部队不但没损伤筋骨,在装备、地位上反而还略有好转。而他居然还能升到军长的高位上,这让他倍感得意。可长期以来,他一直惦记着能亲自办一办学。委员长发迹于黄埔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虽不敢与委员长相比,但栽植桃李的意念却一天天膨胀开来。
  今天眼见有了收获,他岂能不喜。当他穿行在餐桌之间,与众军官碰杯豪饮,听着众人悦耳的赞美声时,更是得意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席间兴浓时,他压住吆五喝六的猜拳碰杯声,亮开嗓门高声说道:“诸位,承蒙大家关照,抗日军政大学圆满结业了,今后在座的各位真是既有同行之交,又有同学之谊。走到哪儿也别忘了今天的这所学校。”
  说着解开衣襟,夸下海口:“只要大家把在这里学到的本事都拿出来,依靠我要塞天险;何愁江防不稳。大家都知道傅宜生(作义)守涿州3个月扬名天下,我李韫珩这次也有信心率弟兄们死守马湖区三五个月,创下奇迹。”
  16师师长薛蔚英这时不失时机地端起酒杯,高声附和道;“诸位,为我马、湖区江防的稳固,为军长宏愿的实现,干了这杯。”
  薛蔚英很会讨李韫珩的欢心,他不象53师师长周启铎,是凭着几十年枪林弹雨,从堆堆白骨中爬到今天的高位上,他自有一条仕途顺畅的捷径,那就是他的权术,他的工于心计。今天他又如以往一样,绝不放过何任一次讨好上司的机会。
  李韫珩也确实为薛师长的话高兴,他站起身,抹了一把泛着油光的通红的脸,喜滋滋地先干了杯中的酒。大厅里一时桌响椅动,喊笑声、叮当声穿出屋顶,传向四处。
  下午3时,这顿热闹、丰盛的餐宴才算结束。回到司令部,”兴致勃勃的李韫珩象是在三九天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一直凉到心里。长山阵地第二总队长鲍长义的电话这时终于打进了他的司令部里。
  听完报告,李韫珩整个人都被震呆了。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也许他根本就不愿正视这一恶讯。懵懂中,他机械地重复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旋即,他满腹狐疑地反问道:“鲍总队,你言重了吧。敌人登陆我的部队怎么没向我报告?”
  “军长大人,香口,香山都被日本人占了,你说我言重吗?”
  李韫珩还是认死理,在电话里反驳道;“不可能!香口、香山是我313团防地。我说老弟,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你到底看见敌人没有?!”
  鲍长义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吼了起来:“我们阵地被敌人打乱了,人都死了一半,你说我看见日本人没有。你说香口、香山是你的防区,你们为什么把炮搬到香山上打我们。请问军长大人,你的313团有没有大炮你还不清楚吗?!”
  李韫珩一听,心忽地往下一沉,象是落入了无底的深渊。他心里清楚,他的313团根本就没有炮兵,看来真是日本人上陆了。可有一点他搞不明白,日本人怎么这么会批时间,偏偏在他把人都调出来的这一刻发起偷袭,以致把他推入绝境。
  焦虑、痛苦中,一个谜团笼罩在他的心头,也使他产生了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海军成了陆军

  就在李韫珩为日军偷袭而惶惑不安、疑窦丛生时,长山阵地上的鲍长义心头也升起了一团迷雾。下午4时左右,敌舰炮突然停止了炮击,炮口转向了天空。鲍长义还没醒过神一来,随着一阵嗡嗡声,9架中国空军轰炸机飞临日舰上空。敌舰早有准备,突然间猛烈开火,天空一时弹片横飞,布满朵朵弹云。我军轰炸机突然受攻,一时乱了队形。仓促间,炸弹漫无目的地扔在江中。江面上水花四起,但很少命中目标。飞机离去,敌舰略作调整,继续猛轰长山阵地。
  时隔不久,这一幕再次重演。鲍长义伏在洞中,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失望之余,脱口骂出了声:“他妈的,真是见了鬼了。我们的飞机来轰炸,我还不知道,可日本人倒象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湖荡里,日军突击队还在顽强地冲击着,倒下一拨,没多久,一阵炮击,又上来一拨。鲜血、泥沙把湖荡染成了褐色。日本人红了眼,企图以武士道来征服眼前这片湖荡,结果把一拨拨训练有素的台湾步兵第2联队的士兵葬送在湖荡里。
  24、25日,鲍长义率守军苦战两天,虽然工事已被夷为平地,但阵地仍在他们手中,日军弃户数百,却始终没能越过长山阵地,波田支队这支凶猛的巨兽,终于被挡在长山前。
  波田支队前进指挥部里,司令官波田重一少将焦灼地在屋里来回踱着,身边的几个军官腰杆笔直地恭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门“吱呀”一响,联队长铃木照一大佐神情沮丧地走了进来,两腿一嗑,“啪”地一个立正,垂头等着训示。从来者惶恐的脸上,波田知道了前线的战况。但仍然不阴不阳地问道:“铃木君,今天攻击情况如何?你的部队现在进行到了哪里?”
  铃木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嗫嚅道:“将军阁下,本人有失皇军威名。今天……”
  波田一拍桌子,吼道:“大声些!帝国的皇军什么时侯也不能失了军人的尊严。”
  铃木一激灵,高声回答道:“卑职无能,今天猛攻一天,仍在苦战。敌军火力凶猛,我部无法靠近长山主阵地。”
  波田眉头紧蹙,眯起双眼沉思片刻,双目灼灼直视铃木:“大佐阁下,明天能不能拿下长山,你现在回答我。”
  铃木感到波田停顿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心中一阵发颤,挺起胸,大声说道:“请将军放心,我明天亲自督战,一定拿下长山。”
  铃木走后,波田转身吩咐参谋长:“我们在长山已耽搁了两天,明天无论如何必须攻下长山,挺进马垱外围。催促地面部队抓紧沿公路挺进,不能全指望第2联队从水上进攻。航空兵、海军火力还要加强,荡平长山阵地支那军的工事。我就不信我波田支队在一个小小的长山面前就没有办法。”
  长山阵地,鲍长义的第2总队日子也不好过。苦战2天了,粮弹越来越少,救兵无影无踪,阵地早已被夷平,伤亡在急剧增长,剩下的官兵只能依托弹坑、炸坏的工事、倒下的树木来拼死抵抗。可日军舰炮更是凶得厉害,日机也象群驱不散的乌鸦,低低地盘旋在阵地上空,低得连飞行员狞厉的面孔和飘动的白布头带都清晰可见。每一次俯冲,令人恐惧的呼啸声,雨点般炸弹的爆炸声象一群魔鬼般,撕扯着弟兄们的心。心力交瘁中,他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中国军队一败再败。决不仅是日本人装备的精良、作战的英勇,他坚信,他的士兵在这方面决不比对手差。2天了,他一无所获。他这时抱有的唯一的一线希望,便是武汉。谢司令不该忘了我们,委员长更不该抛弃我们。
  武汉确实没有忘记他们。日军大举进攻马垱的消息传到武汉后,国民政府军政机关立刻陷于一种紧张之中。军委会、蒋介石更是紧盯着马垱前线的战事。安庆的失陷已给他坚守武汉的信念罩上了一层阴影。一个精心准备了数月的省府重镇,竟不到一日就陷于敌手。而对手又仅仅是一个旅团级的先头部队,这不能不使他感到震惊。眼下,江北板井支队已拿下要点潜山,而江南的波田支队虎视马垱。长江门户,已处于烟俊六张开的巨钳之下,这不能不使他牵肠揪心。
  6月初,在武汉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蒋介石夸下海口。口口声声说要在武汉会战中击败日本人,当时的那份轻松乐观曾使多少中、外人士对他一通夸奖,什么统帅有方啦、大将风度啦、抗日英雄啦等等,美国《时代周刊》甚至还把蒋介石夫妇推为上一年世界上最有影响的人物。谁知不足半月,这一切都象是过眼烟云,来得快,去得更快,烟俊六的两员爱将波田和板井一通猛打,便把大元帅从荣誉的顶峰打了下来,使中、外人土再度哗然。
  蒋介石当然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他绝不会坐等自己在全国、全世界面前威信扫地。自安庆失陷后,每天召开的军委会他必到。而且不管天气多热,他必是戎装齐整。眼下,听说香四、香山失陷后的消息后,他那瘦削的脸上一阵痉挛,盯着刚上任没几天的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上将,开口问道:“辞修,马垱外围要塞防卫究竟如何?为什么不到一日就丢了。不是年初就开始设置阻塞线了吗?”
  怒气中,蒋介石话语似乎还更连贯些。陈诚闻言,倏地站起身,话语沉稳地说:“马垱乃武汉门户,要塞工程、沿江阻塞线都是按甲等构筑的。24日,敌军以偷袭方式突然登陆,守军力战不支,丢失了香口。具体原因,尚待详察。职已严令马、湖区司令李韫珩军长死守马垱,没军委会下令不许撤离。”
  蒋介石点点头,紧蹙的双眉舒展了一些,问道:“敌军现在进到哪里?”
  陈诚这时转向武汉江防要塞守备司令谢刚哲将军,说:“请谢司令介绍一下其他情况吧。”
  谢刚哲见陈诚点了将,忙着起身。他极少能有机会在这样的高级军官会议上讲话,因此对陈诚能给他这样一个机会颇为感谢。说起来他和他的海军第3舰队就象是没娘的孩子。去年年底,整个舰队在胶州湾被日军打残了。在蒋介石的命令下,舰队司令沈鸿烈自沉了剩下的几艘战舰,率部分人员留在山东打游击。作为舰队副司令,他虽然极不愿离开胶州湾,但失去本钱的他,留在那里又能干些什么呢?无奈间,只能率陆战队残部退到武汉整编。一进入武汉这座将才云集的大庙,他更觉悲戚,也更清楚失去部队等待他的是什么,所以对所剩不多的陆战队使用的很是精细。
  一接任江防要塞守备司令,他就抓住海军司令陈绍宽,顶着各方压力,坚持给江防要塞及各主阵装备了能直接呼叫武汉的无线电设备,这使他有了在军委会上说话的本钱。今天,他更觉这钱花的值得,鲍长义准确、及时的通报更使他觉得这笔钱的每分每毫都在关键时刻体现出来。
  “日军自今日凌晨偷袭登陆后,很快向两翼扩张。但一天来,始终未能突破长山阵地。据前线报告,敌持续冲击十余次,但均被击退。敌死伤在300以上,阵地现仍在我军手中。”
  蒋介石一言不发,听得颇入神。半晌,才盯着谢刚哲问道:“这个,这个守军情况现在怎样?”
  “长山阵地为我江防第二总队陆战队第2大队,兵力约2千余人。日军发起攻击后,敌约20余艘战舰,上百架次飞机狂轰滥炸,工事被毁严重,守军伤亡不小。守军急呼救兵,但都未得到明确回复。守军虽为海军残部,但官兵士气旺盛,杀敌奋勇,‘精神殊堪嘉勉。”谢刚哲颇为自豪地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蒋介石这时正了正身子,操着他宁波腔极重的口音,失声说道:“眼下各种侦察已经表明,敌军此番进攻武汉,乃两路并行向西佯攻,其主力又在江南一线。马垱乃武汉守卫之门户,亦日本人能否站住脚之关键部位。马垱守得住守不住,关系到整个武汉会战全局。”
  说着顿了顿,转向军政部长何应钦,说道:“敬之,转告张向华(张发奎),援军无论如何要派上去。再转告空军方面,长江上的敌军舰是其陆战依托。一定要有牺牲精神,予其以最大之打击,”
  说着,再转向海军司令陈绍竟:“厚甫,海军封江行动还要加强,要多放水雷。马垱一带如有可能,再拨一些。”
  最后,他扫视全场众将军,提高了嗓门:“我早说过,我们的士兵,尤其是普通的军官和士兵,是有牺牲精神的,长山海军诸官兵,拿起枪械成为陆军,却能守住,这便是明证。”
  说罢,转向陈诚,说道:“辞修,陆战队此次表现英勇,殊堪嘉慰。传令,通电嘉奖长山守军官兵。要他们继续发扬我军人之光荣本色,守住马垱。另外,你可沿长江亲自去看看。”

中国军队的悲哀

  25日上午,蒋介石、陈诚、谢刚哲的嘉勉电一封接一封落入鲍长义手中。手持电报,鲍长义嘴唇哆嗦,却没说出一个字。官兵们闻讯,更是激动不已,满脸肃穆。虽然仅仅是几句嘉勉之辞,但对苦战一天多却无人理会的官兵们来说,其振奋程度难以言表。官兵们心里热乎乎的,仿佛武汉的文武大员,全国的芸芸百姓都在看着他们,焦灼地期待着他们的胜利。
  但鲍长义更关心的还是援军,他心里清楚,土气的振奋固然重要,但真正能否夺得住,还得看援军能否及时到达。给李韫珩打去电话,回答依旧是冷冰冰的:“已经派薛师长前往增援了。”
  鲍长义急得满脑袋冒汗。常言道;救兵如救火。眼下弟兄们都在火线上撑着,能不能熬过下个时辰都难说。可李韫珩放着马垱四周的近兵不用,却让远在彭泽的167师来增援,这不纯粹是应付他吗?鲍长义情急间,顾不了许多,当下在电话里申辩道:“李军长,远水难解近渴啊。马垱周围的部队不能先调些来吗?”
  李韫珩尖刻地反讥道:“鲍总队长,你们以为只有你这个英雄在抗日吗?53师是在马垱附近,可他们有他们的任务。顺便提醒一下,我是马、湖区要塞司令,行兵布阵我说了算。”
  说完扔了电话,把鲍长义冷冷地晾在了一边。
  李韫珩确实对鲍长义有气。自走马上任马、湖区江防要塞司令以来,众人都对他这个肩扛少将金星的司令毕恭毕敬,只有陆战队第2总队长鲍长义例外。江防他是经验有限,可这轮不到他手下的一个总队长来对他指手划脚,从对方漫不经心的眼神中,他清清楚楚地看出了鲍长义对他的轻慢,这令他无法忍受。今天一早,得知武汉方面传令嘉奖了鲍长义,他心里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如果换了别人,他也许会好受些。时间不大,他接二连三地接到上面来的电话,而且人物一个比一个显赫。先是兵团司令张发奎上将来电话,命令他火速派兵驰援。未几,正在田家镇视察的副总长白崇禧亲自打来电话,催他火速增援。这一切更令他火气直冒,心境难平。他弄不明白,鲍长义何以一夜间就成了上帝的宠儿,武汉方面都惊动了。而他苦苦追寻了这许多年,却从未有过这份荣耀。妒火中,尤其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上峰的这种插手,显然有抛弃他的成分。对白崇禧、张发奎,他不敢发作,但对鲍长义他自有应付的办法。
  他当即给远在彭泽的薛蔚英挂去电话,明确指示他沿太白湖东小道前去增援。从内心里,他并没真想对鲍长义伸出援助之手,否则他不会舍近求远,在他眼里,长山已成死地,送一个师顶多是多撑几天,但他失去的,也许将是他后半生的生命本钱。也许167师还没到,长山已完了,那时他还能堂而皇之地向武汉交差,再说走小道安全些,用不着担心疯狂的日军飞机。李韫珩精打细算,既想保全自己,又要压一压鲍长义的峥嵘。关键时刻,他抛弃了长山,也耍弄了蒋介石。
  但薛蔚英却不明不白地付出了难以弥补的代价。25日,连续接到的两个电话使他陷入矛盾之中。先是李韫珩命他从小道走。还未出发,白崇禧的电话到了,明令他沿公路前进。权衡来权衡去,势力眼的他还是愚蠢地选择了李韫珩指给他的路。在他眼里,白副总长官大,却大得让他摸不着边;李韫珩官小,却能决定他的一切。在彭泽的师部里。他咬着后槽牙传下从小道前进的命令。
  167师上万人马踏上了崎岖的羊肠小道。当鲍长义在长山纷飞的弹雨中挣扎时,薛蔚英却悠然地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中享用着热乎乎的晚餐。
  26日,日军地面部队已从陆上迂回靠近长山阵地。经过短暂准备,日军从三面向长山阵地发起了猛攻。鲍长义的守军已苦战了两日,此时仅剩数百人,饥疲交加,后援无望。阵地很快被日军斩成数段,守军再无力组织起反击了。
  指挥部里,鲍长义盯着山下潮水般涌上来的黄褐色的洪流,痛苦地下达了撤退令。胶东半岛海军第3舰队消失了,可眼下,鲍长义却无论如何不忍心看着第2总队全军覆没。他觉得他的每一个兵都是好样的,都应该活下去。而他更应该给陆战队第2总队留点种,让一些士兵能活着看到胜利的那天。士兵们得到撤退令后,感情也极复杂。死倒不怕,两天多了,谁个不是从死人堆里拣条命。可就这么倒下,他们总觉得不甘心。16军人多势众,却让他们独自在长一山填弹坑,他们有气。再说,、后方的安宁谁个不向住。但想到要离开苦战了两天多,葬着千余名弟兄的热土,官兵们仍禁不住心中酸楚,行行热泪奔涌而下。
  正午,鲍长义率残部撤出长山阵地。此刻,薛蔚英的167师还晃悠在马垱西南10里的大白湖畔。
  当日,台湾步兵第2联队拿下长山后,马不停蹄,继续猛攻马垱炮台要塞。守军500余人死战不退。傍晚,随着一声轰响,最后一名被炸断了双腿的守军士兵与两名扑上来的日军同归于尽,马垱要塞终于沉寂下来。守军500余人玉陨。长眠在马垱青山之上。阵地上,一面滴血的太阳旗伴着烧红了天际的晚霞,在风中狂傲地擎了起来。
  马垱的青山,要塞的官兵,长江的晚霞,一幕幕壮丽的景象甚至令勇悍的日军官兵都受到震撼。
  镇南,马垱要塞司令王锡焘颓然地站立着。良久,他吐出一口闷气,对身旁的副官叹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马垱完在了我的手里。我的部队都埋在了这里。咳,好赖我也算尽完了这最后一份职责……”
  马垱失落的消息传到薛蔚英的耳中,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其实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现在再用不着往炮火里冲了,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回去向李韫珩交差。可向武汉他交得了差吗?他心中实在没底。犹豫片刻后,对参谋长吩咐道;“传我的今,部队掉头,回去。”
  27日正午,鲍长义残部退至彭泽泗桥附近,部队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阵尖厉的警报声远远传来。时间不大,随着一阵“嗡嗡”声,几架日机飞临了上空。人群四处躲避,一片混乱,这时,奇怪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远处,一座军用仓库旁,一个男人对着天空猛挥着手中的白上衣。很快,2架日机便象苍蝇般盘旋在上空,转眼,军用仓库飞上了天。鲍长义心中诧异,吩咐身边的警卫排长道:“带几个人摸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约莫2个钟头后,警卫排长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怎么回事?”鲍长义不待对方开口便先发问道。
  “别提啦,是汉奸,一共4个人,躲在一座废掩体里,还带着收发报机,怪不得日本人对我们的情况摸得那么清楚,偏偏在结业那天偷袭香口,都是他们报的信。还有,前几次空军轰炸长江上的日本军舰,每次飞机一飞过,他们就给日本人发报,真是恨人。”
  “他们怎么搞到的情报?那几个人呢?”鲍长义很想知道这些人与军队是否有染。
  “领头的一个胖子说,参加集训的一个姓牛的保长是他的堂弟,情报都是从那儿出来的。这种汉奸还叫人嘛?我一生气,一阵乱枪全收拾了。便宜了这几个狗娘养的。再说带着也麻烦。”
  鲍长义一听哭笑不得,但埋藏在鲍长义心中的那团谜终于解开了。想着这几天梦一般的经历,止不住心中感慨不已:李韫珩啊李韫珩,你不听劝告终成大错。害了你自己,更害了国家。可悲,可叹。

连失长江天险,蒋介石震怒,大声喊:“杀!”

  27日,波田重一少将随司令部来到了香口。一路攻击未受阻挡,长山要塞却迟滞了他3天时间。如今拿下了马垱,还击溃了中国守军的反击,波田更是踌躇满志,不顾手下七八千官兵连续征战的疲劳,一路挥师沿江向西猛进。
  29日,波田支队前卫激战一小时,轻取彭津。
  7月4日,凶悍的“台湾虎”击溃了郭汝栋的26军,再下湖口,日军的急先锋波田要用奇迹来向日军大本营证实自己的实力,也向蒋介石证实自己离开台湾时所说的话绝非狂言。他成功了,他就象一个黑色的精灵,搅得蒋介石震怒不已。
  武昌军委会作战室里,蒋介石瘦长的脸阴沉得可怕,他盯着手下正襟危坐,肩上金星闪烁的众高级将领,足有两分钟没有开口。末了,把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投在了陈诚脸上,从牙缝里挤出了冷冷的几个字:“辞修,你说说,这次敌人担任攻击的先头部队实力到底多强?”
  陈诚答道:“波田支队虽简能征惯战,但实力不过一个旅团。”
  “那我们沿江布防之兵力又如何呢?”
  “安庆有我们26军和27集团军,马垱、湖口有我16军及海军陆战队5000余人,总兵力约7万余人。”
  待陈诚落座,蒋介石的目光越发严厉起来,声色俱厉敲着桌子吼道:“敌人兵力不过一旅,而我却有数个军沿江守备,又有长江沿岸长期经营之要塞工事,却连连丧失要地。你们说说,你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清楚他的脾气。这时搭话,找托词,纯粹是找不自在。会场一时极为安静,只有蒋介石粗重的喘气声。众将军大气都不敢出,更无一人敢开口。
  “我早就说过,江防守备要加强,实际情况如何呢?单说马垱,我们把多少战舰、民船沉在了江底,花了多少战略物资,可真正效用究竟如何呢?年初我在开封时曾说过,每次作战,不是天时、地利不在我们一边,也不是一般官兵不用命。而是我们的高级军官平日不注重研究战术、战略,战时有一种保存实力的卑劣心理。现在看来,这种心理不但没有完全弃除,而且每时每刻都在表现出来。”
  说着,他转向陈诚,问道:“这次增援马垱的是哪支队伍?”
  “16军167师。该部26日下午才至马垱外围。见马垱失陷,随即向回撤去。”
  这时,一直静坐在一旁的白崇禧也颇有怨气地开了口:“这次马垱失陷,不能不说与167师相关。该师所以进展迟缓,全在于师长抗命行动。25日,卑职恰在回家镇,曾明令该师师长率部从公路火速增援马垱。但事后得知,他们怕日机轰炸,放着公路不走,而走小路。一个师走一条小路,如何展开部队。这种常识我想就是一个排长也不会不知道。”
  蒋介石一听,“啪”地一拍桌子,怒骂道:“娘希匹,军人怕死还打什么仗。怕轰炸,我和你们在这里不是每天也遇到空袭。他怕损失,马垱守军受损失他们就不顾,要塞安危他们就不顾,军法他们就不怕。这种人身为高级军官,难道就不觉得可耻。想不到,今天居然还有人敢步韩复榘后尘,这种公然无视军纪的人如不法办,武汉就不耍守了,我们明天都得往后退,直到再无退路,统统去当亡国奴。”
  蒋介石顿了顿,吩咐道:“派人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师长、旅长一定要严办。”
  蒋介石要杀一儆百,重振军威。他明白他的国军门出百家,支系庞杂,一刻不敲打就不行。薛蔚英关键时刻撞在了枪口上。7月23日,武汉军委会发下通令,167师师长薛前英驰援马汉,借故迟延,致陷军事上重大损失,立即执行枪决。同日,薛蔚英在武汉一命归天。临赴刑场前,他正在呼着李韫珩的名字。可这时别说李韫珩,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他手下的两个旅长也受其拖累,双双进入军法处大狱。
  薛蔚英伏法,李韫珩却蒙混过关,他也惊出一身冷汗。不管怎样,枪毙薛蔚英,还是使武汉外围的国民党全军大受震动,尤其是师以上高级将领。军心、士气一时有所提高。蒋介石期待的就是这个效果。津浦路会战枪决了韩复榘,换来了台儿庄大捷;武汉会战大幕初启,他当然希望这一行动能带来新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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