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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愤怒的中国人



  ●彭德怀渡过鸭绿江

  彭德怀司令员从北京毛泽东那里带回志愿军入朝作战命令:
  邓洪韩解并告贺副司令:
  四个军及三个炮师决定按预定计划进入朝北作战,自19
  日晚,从安东和辑安线开始渡鸭绿江,为严守秘密,渡江部
  队每日黄昏开始至翌晨四时停止,五时以前隐蔽完毕,并须
  切实检查。为取得经验,第一晚(19日晚),准备渡两至三
  个师,第二晚再增加或减少,再行斟酌情况,余由高岗德怀
  面告。

  毛泽东
  10月 18日 21时
  鸭绿江流到辑安拉古哨,那里横江斩断一条高八十米灰白色拦江大坝。那是著名的中朝水丰发电站,从拦江大坝泻下的水流,像挂在天上的瀑布,可谓气势磅礴了。大坝两端是绿绿山峦,形成哨卡像嗓子眼那么狭窄,两边山的低崖又像伸出两根手指头掐住大坝两端,江水从天上泼下,然后翻花打滚,从拉古哨这个小村子门前流过,江水又清又绿,江南岸有漫山坡,在坡下是沙石滩,北岸是平川的沙石滩,到了夏天,两岸姑娘媳妇们都提着筐。顶着箩在岸边洗衣服。从打朝鲜战争一开始,美国飞机几乎天天在水电站上空飞行,不时在江南岸扔下炸弹。这座水电站是中朝共管,泻水部位在中国方面,发电部位在朝鲜,两岸高高铁塔像巨人似的伸出臂膀,牵着扯上长天的一根根粒粒的输电线,会上两岸的山,中间笔直的拦江大坝,加上那吼叫的流水声,好像整个这一段江就是竖琴,有风天发出嗡嗡响声。南岸由于有发电站,那里是个小市镇,北岸拉古哨是在修发电站之后才落成个沿江小村。
  罗鼎防空司令亲自带领高射炮师一个团由安东进驻在拉古哨了。罗鼎带著作战部长李明和团、营长在发电站侧翼采炮阵地,请当地一位老农当向导,他留着花白胡子,带顶狼皮帽子,帽耳朵卷着不放下来,警卫员问老人这阵戴大皮帽子早点吧:他笑笑说:“进山戴皮帽子才能镇住野兽。”罗鼎防空司令一出村在山坡上看见一块写着“为亿万人造福”的石碑问道:“老人家,这碑有何来历呀?”
  老人叹口气说:“这是人命!”
  沉默了一会儿说:“日本鬼子抓中朝两国劳工和抗日分子,建这发电站,整整逼死二十万人。你们跟我走,走到哪里,我一锹就能挖出一堆白骨头棒子。”他们走下山坡,老人站住脚,他把肩上铁锹插在这漫山白皑的雪地上,榛子棵上还挂着干脆的枯黄叶子,他说,这地还没有上冻,说着好像这把锹有千斤重,他用力地挑开雪层挖下去,咔哧一声黑黄色的土被挖开了,大家注视着,挑出的全是白花花的骨头棒子。老人连挪三个地方,挖出三堆白骨棒子,看得很清楚,当年这些被害死的劳工,就是扔在这漫山遍野的山沟里,年长日久埋上腐叶和尘土的。
  罗鼎摘下帽子,和他一同来的同志都默默摘下帽子致哀。
  鲍果站在后边,默默记着笔记。
  大家眼里含着泪水。罗鼎微微地皱着眉头,他想起抗日联军的战友,他踉杨靖宇从东边道经宽甸县打过仗呀。有不少同志牺牲在大山里。
  这时,江对岸远处天空传来飞机嗡嗡声,眨眼工夫,看见机群掠空而来,然后在发电站打着盘旋,又沿江往安东方向飞去了。挖着白骨的老人说:“美国鬼子打来,朝鲜就遭灾受罪了。飞机扔炸弹轰炸,南边的敢死队见北边人就杀,这几天不断地从辑安对面满浦和咱们下河口,跟过江很多朝鲜老百姓,太悲惨了,听他们说没有一家不被杀死几口人的。”老人手中端着铁锹,好像要对天上的飞机劈过去。
  罗鼎防空司令和团长们,都眨着愤怒的眼光,看着飞机在发电站上空打重地,他们在考虑高射炮阵地要设在哪几座山坡上,才会狠狠地揍下鬼子飞机来。鲍果手里拿着本子咬紧嘴唇在记笔记。
  罗鼎司令说:“我们把炮拉上山,射击火力面就开阔了,到那时候我们就狠狠地往下揍!”
  有个团长说:“这里挖下一尺土就是石头,构筑工事要费劲。”
  罗鼎说:“费多大劲,也要把大炮拉上山,想想这里埋着我们死难同胞和战友,我们在这里向敌机开炮,炮弹是带着仇恨上天的。”
  老人家抓住罗鼎的手说:“首长,我们可不能再叫鬼子杀过江呀!”老人说着从他那火辣辣眼里流出仇恨的泪水。
  罗鼎说:“老人家,咱们毛主席会下命令的,我们的志愿军要出国了,会把敌人挡住的。”
  罗鼎他们坐上卡车沿江边路往长甸河口驰去。在江边下河口遇见了彭总和邓华副司令、洪学智副司令、解沛然参谋长,他们是沿鸭绿江往长甸走,由安东到长甸河口、再到拉古哨、辑安等地查测志愿军过江的地点,在没封江之前要架设浮桥。
  长甸河口这段江水势平稳,因为从八十米高的栏江大坝上泻下的水,到这段较宽的江边上流得缓慢下来,两岸又都是沙滩,只要浮桥架离水面一米高就可使志毅军携带轻型武器过去了。过了江,就是一条子山,翻过了山,到朔州、龟城、云山这一带没有高山,大多是平原。
  彭总看着罗鼎和高射炮的团长们,他问道:“我们的高射炮太少了,你们要在发电站驻一个团吗?”他边问边抬头沿江看着无际天边,和那一座座高耸入云端的输电铁塔。
  洪学智副司令问道:“我们还要带过江两个炮团去,要保护铁路桥梁,不然军需品更难跟上去了。”
  彭总又问:“你们打得准吗?”
  罗鼎回话说:“我们原来使用的是日本高射炮、美国高射炮,是用肉眼直接瞄准,没有指挥仪器,最近才改装苏式高射炮,有瞄准仪器和指挥仪器了。”
  彭总问:“你们是陆军改装的?”
  “一部分是山炮连。”
  “打过飞机吗?”
  “在天津打掉过国民党飞机。”
  “苏式炮好用吗?”
  “比日式、美式好用。不过都是老炮,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罗鼎看着彭总说,“指挥仪器是很精密,操纵难些,要用数学计算,我们从乡下来的兵多,对这科学的仪器和炮不熟悉,有的炮手看填弹的避销机崭亮,还要用江黑细沙擦炮呢。”
  “这是农民擦地家锄头吗?”彭总大声笑着说,“最近不是来批青年学生吗?分配给你们多些,可要给我打下飞机来!”
  罗鼎应道:“是,这么办就好了。”
  彭总看鲍果手里拿着本子和笔问道:“你在给报纸写稿?”
  “报告首长,是的。”
  “你在写什么?”彭总问。
  “我在写拉古哨,我们在万人坑白骨堆上构筑高射炮阵地,让我们射上天的炮弹带着仇恨打掉空中强盗。”
  “空中强盗!要打掉这些强盗。”彭总又和罗鼎谈话,要调出一团高射炮保护就要架在长甸河口的浮桥,还要派出随军高射炮。
  彭总和志愿军首长们往辑安去了,彭总要在过江之后去见金日成首相。但他知道眼前战争正进行到相当残酷和激烈的阶段,彭总接连往返北京三次,面见毛泽东主席,把朝鲜当前基本情况都汇报给毛主席了。据毛主席身边的同志讲,为了志愿军入朝打好第一仗,毛主席反复思考,他日夜研究在朝鲜这第一仗怎么打好?当他收到情报说麦克阿瑟和杜鲁门在威克岛会晤后,美军占领了平壤,向前推动得很快,美第八集团军和美第十军,以及英国、土耳其等国都是争先恐后地往北进军,一边直插朝鲜左右最狭窄地段的蜂腰部位,是扇面形的展开,后边集中兵力往前攻击,而已目标是无定的,说是根据敌人的抵抗能力而划终止线,如果有抵抗就有进攻,那样鸭绿江不是个界线了。进攻时间麦克阿瑟好像叫嚷:在圣诞节吃火鸡,吃顿丰盛的晚餐,好像是歇歇腿儿,涨满肚皮儿,还要往前攻。这时,麦克阿瑟把韩国军队放在前边去了,就像边防军牵着猎狗一样,韩国军的敢死队冲在前头,他们一路上杀人如麻,大报北朝鲜在汉城到大田、釜山时对他们征伐的“回敬”,可谓杀得人犬不留了。这样在联合国军、韩国军队的前头,当时称“屠杀区”,又称“缓冲区”,可谓战线前边杀出的“畸形地区”,人称血光冲天,腥昧百里。
  彭总听到这战场全面情况后,他的心情很沉重,这样,朝鲜同志除了被困在三八线以南地区,留下的游击区,三八线以北被挤进来的朝鲜人民军、老百姓和官员在这狭窄地带大肆遭到屠杀。同时,彭总猜想:金日成首相也定会在这一带浴血战斗,所以急着要共商讨伐大计。
  彭总在召集志愿军兵团、军、师领导同志会上说:“同志们,出国作战是定下来了。但是毛主席要我们把第一仗打胜,而且是大胜。我们根据毛主席战略意图和敌人的目前情况来打,我们第一批要投入战场四个军三个炮兵师,于10月19日晚大举过江。按西线、中线、东线三个方向过江,要保密,要一鼓作气,不准拉大间隔,打,就是狠的,围,就是紧的,攻,必破,守,必坚。”
  具体方案第四十军从安东长句河口过江,向球场、德川、宁边地区开进;第三十九军从安东长甸河口过江,一部插向批岘、南市洞地布防,主力向龟城、泰川地区开进;第四十二军从辑安过江,向社仓里、五老里地区开进;第三十八军尾随第四十二军渡江,向江界地区开进,第一百二十六师往东扩展从长津到赴战岭为一个弧形防守线,第一百二十四师在黄草岭布防。
  彭总很严肃地指出:目前我们的战场很残酷,地区很狭窄,英雄要有用武之地,在这狭窄的舞台上,我们要充分、淋漓尽致、发展才智地表演。不利条件不少,敌人正在士气高涨,武器精良,又有空军、海军协同,在这么一段地区,我们要抗御空军轰炸,如果在主要战区四面有我们攻击,接近的人,看他的炸弹往何处扔。再有供给的重要性,弹药、粮食够我们第一个战役用的,但不能说不挨饿,不挨冻,要争取少挨饿,少挨冻。最后彭总开朗地说:“把恐美病打掉浑身痛快。战场是我们的,胜利是我们的!”
  志愿军出国作战的首长们被彭总这番话说得群情激奋,斗志昂扬。
  彭总说:“在这热度很高;我们有利条件多些的时候,我也要谈话,我们可利用一个重要一点,那就是我们打响的第一枪,是打在韩国军人头上,只要枪一响,就别轻饶了这帮屠杀本民族的败类。不打则已,打就是狠的,凡是接触的敌人,死死包围住,要彻底消灭光。
  “另外我们边打边做好两方面的宣传,一是要对正在阻止的、集结的、退下的人民军协同好,他们熟悉地形,有民族仇恨感,会勇敢百倍,组织起并肩反击,乃一大利也。更主要的是,我们打的是人民战争,朝鲜人民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尊重朝鲜领袖,尊重朝鲜人民,尊重异国风俗,爱护朝鲜一草一木,军纪严明,不得有丝毫松懈,违者我按级追究,严惩不贷。”
  就在这时,朝鲜内务相朴一禹匆匆赶来了,他已经知道中国领导人下决心出国作战了,在这时刻里互相还要沟通许多情报,使指挥员知己知彼。
  彭总知道在这紧急时刻,每一条来自前线的消息,都是血泊中取得的,他亲切地接见朴一禹同时, 志司首长都在座。 朴一禹一走进屋来,紧紧握住彭总手说:“彭总司令,你们日子也定下了?金日成首相和毛泽东主席通了话。我们放心了。”他又激动得拥抱彭总热泪滚滚地哭起来。擦把泪水说:“这就好了,不然问题就严重了。金日成首相他还没有离开朝鲜,他在指挥军民抗击。”
  彭总和朴一禹同志亲切地交谈起来,才知道这两天战局变化特大。在麦克阿瑟占领平壤之后,还在躲躲闪闪,不时地说他要收兵,仅仅是给北朝鲜军队一点教训。
  韩国第一军第三师拿下元山之后,美军第八集团军中将司令官沃克飞往那里了解形势,并与那些属于他指挥的韩国部队取得联系。此时,在沃克的右翼韩国第二军已经在开城东北方的铁原附近沿着通往元山的道路占领了阵地,沃克赶紧拟定计划,报给麦克阿瑟,他的集团军向元山横扫过去,同韩国第—军会合,横贯半岛已经完成,将两军海岸连成一气了。
  可是麦克阿瑟说沃克行动缓慢, 是半死不活的蜗牛。他下达了联合国军第4号作战命令,改变拦腰斩断朝鲜计划,而是两支军队全面迅速疾进,直插到鸭绿江边。要求美军和韩国军队在空军轮番大轰炸掩护下,突破残余人民军的两道防线,然后以坦克为先导把人民军包围吃掉,再向鸭绿江发动总攻。
  彭总很镇静,拿起红笔有力地在地图上划出一块地区,在偌大的地图上,已经形成钳子口上窄窄一条了。问题十分严峻了,如果美军全面推到鸭绿江边,到那时志愿军全面出击,现在江面尚未封冻,四个军,本来是四把利剑,会变成无数把匕首,那就失去了力量,失去了冲击,用兵应该掷出刀尖,而且在敌人背后有活动余地,像鱼在池子里不行,放在江河里,总是要有活动水流,我们的战术,不仅仅是正面、侧面,尤其是背后,是我们最得意的一招。打仗没有背后,指挥员感到,最憋屈人。眼观六路,耳听八万,光有正面是不能做大的战役的,要有多面。
  彭总虽然和朴一禹谈事情,他心里火辣辣着急,出国作战在眼前了,敌人战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以变应变,一时要把几十万人调动开就是摇旗发令,也是地动山摇之势。他亲切地对朴一禹说:“老朴同志,我要吹军号了,我是希望在过江之后,立刻见到金日成首相,我们要请他指示,商量双方兵力的展开,对美韩侵略者军队迎头痛击的问题。”他挥着手说得铿锵有力。
  朴一禹站起身来说:“彭司令员,我和金日成首相取得联系,在鸭绿江边恭候。”他对门外带来的随从和警卫摆手,彭总把客人送出屋,客人的五辆吉普车一阵风开走了。
  彭总当机立断:要部队今晚19时过江,四个军三个炮团一齐出动。并在地图上划定志司所在地为大榆洞。他要第一批部队过江,快速进驻指挥所。他问道:“若洪,你的后勤保障跟上了不?”
  洪学智说:“彭总,你到哪里,一切都会准备好的。”
  邓华副司令说:“彭总,我认为你不要先进前敌指挥所,我到那里去顶着。”
  彭总问:“如何这样说?”
  “彭总,大榆洞左边鸭绿江畔楚山韩国第六师第七团,右翼韩国第十九团一个营在桧木洞,左翼美第二十四师一个团,韩国第六师、第八师,美国骑兵第一师、韩国第七师、第一师,像个口袋嘴儿似的。”邓华对敌人的部署背得很熟,然后说:“我们歼灭楚山退下的韩国第六师的第七团,在北镇、丰水洞顶住敌人三个师,右翼顶住美军第二十四师之后你赶到大榆洞就行。”
  彭总带着几分火气说:“什么口袋嘴,撕开口袋嘴,就揭了它的口袋底。我老彭打仗从来不藏头缩尾的,你把第十三兵团各军给我督上去,别的不用管。老洪,我到大榆洞,供给跟不上我可不饶你呀!”他站起身来走了。
  洪学智看看彭总说:“保证完成任务。”他回答得十分严肃。
  就在彭总“首先是调动兵力过江,然后迅速地投入战斗”明确思想指导下,各军干部有了敌变我变的思想,应付接触战斗后的稳住阵角这一关。要前后呼应,不会分散兵力,还能协调,他们知道彭总的性格,指挥果断,大刀阔斧,严格要求部下,他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在他面前拖泥带水,他会狠狠克你。但今天看出他脸上气色沉重,连往日行动很敏捷的身体,看着也有些笨拙了,大家知道此刻他肩上的担子该有多么重啊。他声音提高了说:“我的双脚一踏上鸭绿江南岸,我跟着你们前进,你们要有应付一切变化的能力。这就叫重任在每个人肩上,开始分担了。”
  军委毛主席和彭总战略意图已经明确“以积极防御,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以反击、袭击、伏击来歼灭与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作战方针,先在龟城、泰川、球场、德川、宁边、五老里一线阻止防御,制止敌人进攻,挫伤敌人的锐气,稳定战局,争取时间,掩护朝鲜人民军的北撤整顿,同时也为今后战略反攻制造了条件。
  彭总几乎一个军一个军地问到各军长,是否了解战斗总部署,大家都表示明白了。彭总突然站起身来,在同志们眼中,他一下子更加高大起来了,他大声宣布:“按指定地点、时间过江!”然后他双手拖腰,在下命令前瞪大的眼睛像落下帷幕,眼皮松耷下来,眨着慈祥的目光,看着每一个走出屋的人,互相一对眼光就走开了,他又侧身面向窗外,他像能听出每位军长的车子开走了一样,他叹了一口气对张养吾说:“开车过江。”他随着声音已经走出了屋。
  邓华副司令问道:“彭总,你的位置在哪里?”他迅速地走出屋门口。
  “找我的联络员吧!”
  彭总车已经开动了。邓华副司令员对跟随彭总的其他车喊道:“注意!电台要保证良好!”
  彭总他们从长甸河口过江。鸭绿江从水丰发电站拦江大坝上流来,越流两岸越平坦,在长甸河口这里的长河口地带,那两岸就像大碟子了,距离江水五百米远是一片沙石,站在高坡上距离远点看鸭绿江,像一条绿带子,冷天水更显得格外的绿,一场大雪,江岸边几乎没有人踩个脚印儿,这些架浮桥的工兵披着伪装衣用立柱和长条木板,几乎紧紧地贴着水面,架一条能并肩行走六人的桥面,在桥面桥、柱之间插满松枝,飞机不从底空是没法发现浮桥的。在彭德怀司令员没有到达之前,已经飞快地穿过浮桥一师人了。
  彭总车的前边,警卫部队在边搜索道路,边往浮桥跟前行进,等彭总车赶到时,桥面要清除一下,要彭总车一飞而过。
  彭总在上车时并没有注意车上坐着谁,他今天坐这辆吉普车是朝鲜人民军从美军手中缴获的,特给志愿军首长送来五辆。他走到车跟前就对警卫员说:“你坐后边,我坐前边眼亮些。”他拉开车门和司机同志并坐在前边,还用手擦擦前边挡风玻璃。
  彭总的车来到鸭绿江浮桥跟前时,正赶上最后有几门炮车要通过,为了减轻浮桥压力,把每辆车的距离拉开些。彭总前车慢下来了,他要开到桥头停下。他见潜伏在江边等着过江的部队,战士们悄悄地站着好像江边一排排松树,从这辆车开得这么稳,前后都有警卫部队,战士们猜出是彭总司令过江了。
  彭总对司机说:“人就是这样呀,要过江了,心里就沉颠颠的。这出国打仗和离开家门打仗不一样呀!在国内可能还熊一点,这一出国这威风劲儿还直抖呢。”他让车在浮桥边等炮车过,他要体会一下这离国的滋味儿。”
  这时江边的黑暗逐渐地褪淡了,那带着一层红黄色的椭圆形的月亮,看样子一滚就要滴溜溜圆了。它把江水照得越发的黑了,照得岸边的雪是黄色的。车停下时,江水冲激着桥柱子发出哗哗响声。前边警卫战士跳下车来,在桥边和桥左右散开放哨兵,桥头是作战部长在指挥,他悄声地对身边几个参谋说:“快,把桥面检查一遍。”这时一辆准备在桥头的战备车飞快地开上浮桥。
  彭总下车来,抬头先看看月亮,再往身后看看,是祖国大地,又往江对岸看看,是异国战场。 这时他发现身边站着的人, 在月光下从那件大衣他看出来了,说:“岸英,你怎么跟我先来了?你不是第二梯队过江吗?”
  毛岸英往前凑近些说:“彭总,我跟你来了。”他觉得没什么话可解释的。
  彭总也不好说什么,他看看桥上还有两门炮要过江,他抬腿往江桥附近待命上桥的战士那里走去。此刻人们都精神贯注地过江,除警卫人员注意志愿军总司令来了,并没别人注意。毛岸英紧跟着走了过去。
  过江的战士动作谨慎没有响动,但心情都很紧张,反而没话可说。江边一片出神的、难耐的寂静,一阵冷风吹得很紧,感觉出风中夹着雪粒子。战士们穿着大衣,皮帽子都扣上了帽耳朵,脚上的大头鞋粘成个冰雪疙瘩,他们跺着两只脚,紧紧地抱着手中大枪,他们在黑暗中互相有趣的看着,桥头响了三声尖尖哨子声,在这夜里听着怪刺耳的。
  彭总很满意,这么大的举动,而能这么稳定,这么有组织、有纪律这是十分难得的。偶尔听见战士们在小声唠喀。在他转身往回走时,他问道:“岸英,你听见战士说什么了?你看见什么了?”他加快脚步转身往回走。
  毛岸英紧走几步跟上去说:“我听战士说,快十五了,月亮快圆了。我看见战士们抽烟,脸对着祖国这一面。”
  彭总语意很重地说:“谁的心都会是这样的。”听出他对毛岸英听的看的是他所要问的了。他们赶到车跟前默默上车了,转身工夫吉普车开上浮桥,车好像走下坡路,颤微微地直劲打滑儿,车开到桥中间像兜在凹凹里,像在沙包上行走。彭总的吉普车很快开下浮桥,消失在黑暗、冷风之中,迎着炮火和子弹流开去了。

  ●会见金日成

  彭总车正往前猛开着,东方放亮了,还没等到指定的志司驻地,迎面开来一辆吉普车,鸣着喇叭停下了。从车上跳下的是朴一禹和他的翻译、警卫和两个军官。朴一禹问道:“彭司令员吗?”
  彭总车停下了,彭总推门下了车,往前凑了凑说:“朴一禹同志,你这是从哪里来?找我吗?怎这巧相遇上了?”
  “彭司令员,金日成首相要见您。”
  “那好,我们一同走吧!”
  临时编成有五六辆车的车队,从公路十字路口岔开,转向右边的公路开去了。这段路更不平坦,有的地方雪坡还没有挑开路限,车呜呜往上爬。在天还没大亮的时辰里,格外的寒冷,车在路上不知拐了多少弯儿,才开进一条子窄窄的山沟里,这里树长得密密麻麻地像苗圃,可是两边的山又光秃秃的,山尖上压着白皑皑的雪。太阳从东边升起,一露出山顶就斜着照射过山沟里的密林子。这时看见在山底下排着一列坦克,在树林子边上停着大炮车,从山半腰都可看见不少人民军在宿营。这是一条临时性防线,一路上可谓八步一岗十步一哨,他们这车队有朴一禹带队那就免去了盘问,一直往前开,好像地势已经越发低洼了。等感到河一股开阔的心情时,到了一个像从歪歪山尖下边,探出的一个小村子。
  朴一禹车在前打个小踅停下来了。他下车在等候彭总下车,并在周围岗哨下命令:“报告彭德怀司令员到了。”
  彭总他一个人下车了,因为他说过,要尊敬朝鲜人民、军队和他们的领袖,到哪里没有他的话,别人不准参加活动。他对朴一禹说:“朴一禹同志,这里火药味也很浓呀。”
  朴一禹引着彭总边往一间茅草屋里走边说:“这叫大洞里,是我们大本营呀。”
  “哪里还够得上大本营。”金日成穿着没有挂军衔的军便装,腰上扎根皮带,穿着棉皮靴,没有戴帽子,看着很利落健捷,满面春风地迎出来,紧走几步握住彭总的手说:“欢迎彭司令员,欢迎中国人民志愿军!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啦!”金日成首相操着一口标准的中国东北话。听出来他见到中国人民的使者该有多么激动。
  彭总热情地说:“你好,金日成同志,毛泽东主瞻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由朴一禹走在前边引彭总走向茅草房旁边用木板钉的四框,上边盖着苫布,迎面是两扇木板门,看出是临时搭的木棚。有两个军官拉开门,挑起厚厚棉门帘子,屋里升着火炉,有几张桌子和一些椅子,三面板壁上挂满了地图。
  金日成首相以主人身分请彭德怀司令员坐在桌子旁边两把宽大的木椅子上说;“谢谢毛泽东主席,谢谢中国共产党!也谢谢彭司令员你这么及时来支援我国。现在我国正处在生死存亡危机关头。”
  “我们都是社会主义国家,隔着一条鸭绿江.可谓兄弟之邦,接到你的急电,我们的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非常着急呀!调兵遣将,我是临危受命,原定的部队本打算在江北改装齐备再出国,局势发展太紧急了,毛泽东同志对战局十分担忧,指示我们及时过江,我也就仓促上阵了,究竟能否胜任,会打成什么样,还难说,要靠首相和朝鲜同志帮助,同舟共济,一道克服困难。”彭德怀这些肺腑之言是说得十分亲切的。
  这时室内工作人员献上茶,朴一禹同志去了解这一夜情况变化。金日成同志边听彭德怀讲话、边诚恳地点头,他敞开胸怀地说:“我知道你们仗还没打完,刚刚建国,是百业待兴之时、再为我们投入这么一场战争,我们心中也是很过意不去呀。可仗打到这般地步,根据我们的力量,是抵抗不住了,那么,我们只有想到兄弟国家中国了,我们知道你们会伸出支援之手。”
  “在生死存亡关头,我们两个民族互相支援过。我们来为中国人民尽责任吧。”
  两个老朋友带着诚恳的关,几乎同时又都站在悬挂的地图跟前。彭总把昨夜过江的第一批部队的部署,指给金日成看,并把在第一个战役几处歼灭敌人的地区指给金日成首相看后说:“我过江这四个军,从兵力上看是优于敌人兵力,出其不意攻击到敌近前时,要把敌人包围在几处,要迅速接近敌人就是要减少敌人飞机的杀伤。等我们一触打散他们,让他们遍地在雪上跑,看他们炸弹往难头上扔。我们的炮过了江,也会集中给他们头上尝尝铁家伙的甜头。”他说得很有风趣。
  金日成把朝鲜人民抵抗的情况介绍给彭德怀,他分两方面来谈的,他在地图上指出三八线以南,说:“从美军在仁川登陆后,越过三八线,推进到平壤,转而又大踏步向鸭绿江边推进。朝鲜人民和军队在朝鲜党领导下,在三八线南原州、三涉、盈德、金州地区多山沿海地带,人民军开展敌后游击区,同时号召边打游击边越过三八线以北,然后再整编投入战斗。目前稳住阵角,我们立刻可编两个军团师。”他在地图上插出几片红旗。
  彭总也把过江的四个军介绍给金日成首相,以一个军由辑安南下,分一个师在西线,其余主力则控制东统黄草岭,阻击北犯的美李军,另将三个军全部放在西线,准备平壤、元山一线以北,德川、宁远一线以南地区,控制要点,构筑工事,组织防御,以求稳住阵角,然后等待时机反攻。
  金日成首相将刚刚从敌人那里转回来的侦察、作战人员讲的目前敌人的变化告诉彭总。看来敌人已有警觉,把突击得太远的以营为单位的作战体,往回收缩。美军第二十四师和韩军第六师开始往两厢移动,这样海上航空母舰空军飞机可以支援,另外这样一扩展面就宽了,对方要想包围那就需要更多的兵力。
  彭德怀司令员和金日成首相,立刻研究战场上的变化与中朝军队的部署。他们感到从正面压的同时还需要从侧面以及敌人后背下手,打起来更得心应手。
  这时金日成首相的工作人员请彭德怀用饭。金日成说:“彭司令员咱们开饭吧,吃饱了更有力气。”他热情地请彭总入座。
  张养吾、毛岸英等跟彭总来的人员都在另一间房里用饭。席间金日成首相谈起家常,他说家人都在这条山沟里,这里成了大反击的根据地了。忽然问道:“彭司令员,听说毛泽东主席的儿子也当了志愿军?这使我们朝鲜人民深感不安,这种精神千古少见,有机会我定要会见他一面,表示感谢。”他手中擎着酒杯,一脸上充满感激之情。
  彭德怀立刻举杯说:“为中朝人民的友谊干杯!”
  金日成和彭德怀碰杯干了酒。
  彭德怀说:“毛泽东的儿子是在志愿军里,是个好青年,用毛泽东同志话说,‘全中国人民都在关注朝鲜战争’。中国千百万青年都在争先恐后参加志愿军,反击侵略者人人有责。我们中国人民总结两句话叫‘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这就是中朝友谊万古长春的象征呀。”他又举起一杯酒来。
  金日成首相擎着酒杯连声说:“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青年教育的好哇。”他和彭德怀碰杯一饮而尽。
  彭总夹吃泡菜说:“这菜很爽口,要有辣子更煞口。”
  金日成说:“我们这个民族爱吃辣子。拿辣椒来!”他向工作人员说,他们吃得很香。
  离开饭桌双方把地图展开又研究今夜投入战斗的具体工作。这时发现敌人飞机声音传来了。在山沟里传来有组织的防空枪声,这里没有一点慌乱。金日成首相说:这里有几条铜矿洞,他的指挥部设在那里,他还没有过那边去,对彭总说:“彭司令员,敌人飞机很猖狂,我建议志愿军司令部要设在铜矿洞那里以便防空。”
  彭总点头应下说:“谢谢首相,我们要把志司搬到那里。其实我这个人,打仗爱敞亮,飞机是要防的。”
  他们又亲切地谈起人民的命运和战争的前途。
  这时张养吾给彭总送来邓华副司令员的电报,说他带来毛泽东主席急电。彭总要他派联络员引他们来见。
  凌晨二点半邓华、洪学智、韩光楚接到毛泽东急电,明确指出:放弃原定计划,改取从运动中歼敌的方针。毛主席分析敌我双方情况,他当机立断指出:截至此刻为止,美伪均未料到我志愿军会参战,故敢于分散为东西两路,放胆前进:估计伪首都、伪三两师要 7天左右才能到达长津,然后折向江界。我军第一仗如不准备打该两师,则以第四十二军第一个师位于长津地区阻敌即够,第四十二军的主力则宜放在孟山以南地区(即伪六师的来路),以便切断元山平壤间的铁路线,箝制元、平两地之敌,使之不能北援,便于我集中三个主力师各个歼灭伪六、七、八等三个师。此次是歼灭伪军三几个师争取出国第一个胜仗,开始转变朝鲜战局极好机会,如何部署,望彭邓精心计划实施之。
  最后,毛主席还指出:彭邓要住一起,不要分散。
  凌晨3 时,邓华收到毛主席电,要邓的十三兵团应即去彭德怀同志所在之地点和彭住在一起并改组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以便部署作战。
  凌晨4 时毛主席又给彭邓发来电报,在战役部署上指示十分明确,细节问题都不厌其烦,一件件提出注意:(一)请注意控制平安南、平安北、咸镜三道交界之妙香山小白山制高点,隔断东西两敌,勿让敌人占去为要。(二)敌人测向颇准,请加注意。(三)熙川或其他适当地点建筑可靠的防空洞,保障你们司令部的安全。
  从凌晨2 时、3 时、4时毛主席连着拍来三份电报,可见他几乎是彻夜未眠了。他把敌情分析得这么透彻,连一座小白山的制高点都掌握着,可见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了如指掌了。邓华和洪学智感到立刻要见到彭总传达毛主席电报。他们找来彭总联络员,坐上车往大洞小村赶去了。
  这时天已大亮,他们坐着的车插满了松枝伪装,在紧把车后堵处坐着两个战士,他们监视着天空,他们是防空哨兵。每天天刚亮,就出现由南往北飞行的美国各种飞机,他们找到一点可疑目标,就扎下来扫射、投弹,闹哄一阵子。
  从兵团司令部到大洞,这里几片小开阔地,据当地朝鲜老乡讲,这地段是敌人飞机空中封锁地带,大白天闯过去还真得有胆量、有运气。
  邓华和洪学智两位司令员,总是被认为是有运气的人物,他们并不把飞机放在心里。当车走到这片开阔地时,已经是上午11点多钟了,正好是敌机活动的黄金时候。他们车正在布满弹坑的路上颠簸着,防空哨兵耳朵尖,立刻说:“飞机来了!”司机就把车往路边靠近些,那里长着一排树这样就和车上伪装呼应起来了,飞机是不好发现的,车缓缓地往前开。在司机眼里前边有座小山,开到山根底下,飞机在头上打踅,也不容易发现目标了。
  车在往前飞驶,突然砰砰响起两枪,从一个土坡后边,有两个人民军战士,大声喊着话。车上朝语翻译说:“停下,有飞机,不要暴露目标。”车子靠在那土坡跟前时,十几架深绿的野马式编成麦形队飞过来了,飞机的鸣鸣声,好像一阵滚雷随着阴云袭过来,飞机没有发现目标,像推磨似的转了一圈,扎下头来,对准夹着两旁树林的公路,猛的扫射起来,一时在那段公路卷起一股股尘土,在树梢头上滚动,飞机又踅一圈飞走了。
  这时,好像有人下命令,忽拉一声,土坡后边,公路边上,树林里,出现很多朝鲜人民军,他们跑上公路,急匆匆往北走,其中也有军官大都是士兵,还有一些老百姓。有人看着这辆篷子车里坐着中国人,有几个腰上盘着子弹带,看出是警卫员, 那就知道车里坐着干部了, 他们用亲切的火辣辣眼光看着,忍不住地问道:“你们过江了?”
  “是的。”
  “没有飞机、大炮,挡不住美国鬼子!”
  “不单是挡住,还要打退他们,打败他们呢!”
  听翻译把邓华副司令员的话翻给他们听时,有的止住脚步点头,伸出大拇指,认为大白天敢开车胆子就不小了。有的摇头往北走,看样子不知走到哪里是尽头。
  邓华他们走到大洞附近时,朴一禹同志在山沟边上等候着呢。他说:“你们到了,金日成首相在欢迎你们。”他钻进志愿军开来的车,开进一条山沟。
  车开到大洞跟前时,邓华副司令员一边市车,一边说:“又是一条山沟。”
  朴一禹说:“只有这些山沟才使我们站住脚呀。”
  朴一禹要安排邓华、洪学智副司令员他们吃饭,他们说一:“吃过了,是在车里边走边吃的。打这洋仗,习惯吃罐头盒子了。”
  木板房传话请他们进去。彭总和金日成首相正在一张桌子上划地图,他们敬礼后,凑过去和金日成首相握手。
  彭司令员向金日成首相介绍说:“这是我两员战将。”
  金日成首相微笑着说:“有这两员大将,何胜不有。”
  邓华说:“首相过奖了,我们是彭老总的助手而已。”
  彭总说:“首相,他们在你面前就谦虚了。”
  大家一阵会心的痛快的爽朗的笑声。
  邓华说:“彭总,毛主席一夜间来三次电报,他对打好这第一个战役煞费苦心。”他把电报递给彭总。
  彭总迅速地看过之后说:“好哇!”他把电报递给了金日成首相。
  金日成看后很惊讶地点头说。“毛泽东同志为朝鲜战争他太辛苦了。他提出的问题都非常关键,妙香山、小白山制高点我们非占领不可。毛泽东同志说得对,占领后就隔断了东西两敌,要用半个月时间,把辑安至新安州铁路以北之美李军队围在云山,这期间我们调游击队和部队领着你们边打进包围,这阵要防美李军在铁路以南敌人的增援。”金日成在地图上用手划着。
  彭总说:“我要以第三十八军从熙川沿铁路杀向价川,又是增援,又是大包抄!”他干净利索地在地图上用手掌有力地扫了一下。
  邓华、洪学智被彭总旺盛的智慧感染了。他们心里说:“彭大将军要横刀立马了。”
  彭总对邓华、洪学智说:“说说看。”
  邓华看看朝鲜地图然后用手划着说:“我们研究过了。毛主席、金首相、彭总你们总的指导,是这次第一仗的精神。总的设想是立即集中三个主力军于西线作战,分别歼灭韩国第六、七、八三个师。具体部署是:东线以第四十二军的一个师附一个炮兵团坚守长津地区、阻击韩国首都师、韩国第三师,以该军主力首先控制小白山地区,视情况再向孟山以南地区挺进。西线,以第四十军进到德川、宁边地区,第三十八军进到熙川,第三十九军进到泰川、龟城地区.尔后视情况寻机坚决歼灭。彭总,看来你21日给毛主席的电报,你和毛主席意见是一致的,我们赞成。”他说着从自己随身皮包中取出作战地图,铺在桌上。
  “是我们的意见。”彭总看着金日成首相又说:“打仗是千变万化的。现在问题是否能站得住脚,无非三种可能:第一种是站住了脚,歼灭敌人争取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第二是站住了脚,但双方僵持不下;第三是站不住脚被打了回去,我们要争取第一种可能。”
  “二位副司令同志,我对毛泽东同志,对中共中央作出出兵决定表示非常感谢。”金日成同志很诚恳地说着,他拍拍桌上地图说,“这几天敌人进攻的速度很迅猛,为了先期到达你们的防御阵地,我们配合一下,我现在已仅仅有三个师在手上,一个师在德川、宁边以北,一个师在肃川,一个坦克师在博川,心还有一个工人团和一个坦克团在长津附近,隔在南边的部队正在逐渐地往北撤。”
  彭总说:“这样有朝鲜人民军同时出击,会使整个战场活起来。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洪学智副司令员说:“彭老总,第三十九军东进之后,新义州、安州地段空虚,为防备敌人从海上登陆,得赶快发命令把天津的第六十六军调安东来,给他们三天时间,以一个师负责新义州、定州交通线,主要作为志愿军后备队。”
  彭总点头说:“我同意。再把高射师调一个团驻新义州,还有军需物资给人民军速拨,我们有啥,他们有啥,不然,老洪,我可拿你是问。”他又对金日成首相眨眨眼说:“他是我的好后勤司令,有两年,他掌握十多万民工。”
  洪学智副司令说:“彭总,你这是打一巴掌还个甜枣吃。”
  大家都调和地笑起来了。
  金日成说:“新义州,我们可以组织一些民兵,由洪副司令调用。”
  “谢谢首相。”洪学智知道身上担子很重,三条兵站供应线:长河口、辑安、临江,跨江的桥梁不知哪天炸断,此刻他就盼鸭绿江封冻。他的十多万民工,跟随志愿军入朝参加战勤工作。他这个人不怕工作压满身,就怕两手闲。
  彭总指着墙上军用地图说:“我和金日成同志商量好了,志愿军司令部就设在大榆洞。就在这大洞北面,离得很近,你们马上派人通知解沛然,让他带着兵团机关尽快向大偷洞运动。兵团机关一到大榆洞,就和各军、师沟通通讯联络。”
  邓华说:“我们知道了。”
  彭总说:“你们赶紧去大榆洞,重新调整部署。我在这儿同金日成同志就朝鲜战局问题再作进一步研究,研究完我就去大榆洞与你们汇合。”
  在金日成首相送邓华和洪学智时,彭总还在叮咛一句:“给人民军拨一千件棉大衣来!”

  ●入朝后的第一战

  大榆洞这里地势奇特,山是石头堆的,水是从矿洞里流出的黄水,有的山从尖到半腰寸草不生,树是以马尾松为主的杂木林子,它却围绕着山沟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如果山尖是秃子脑袋,这树丛就是浓重的眉毛了。沿着山沟有不少人家,大多是采金子工人,这里是有名的金矿。日本霸占朝鲜时,这山挖得太苦了,当地人称他们为金狗子,哪里矿肥往哪里咬,结果挖得千疮百孔、贫脊不堪了。解放后,刚刚归拢出个头绪来,就又发生美军侵朝战争,美李侵略军还没有打到这里,眼看就到了,炸弹扔满了山沟,树林烧起几次大火。还好这里横竖留下无数条大小采洞子,朝鲜把村子叫里,这一带却叫各种洞了。矿工大多离家参加了工人团了,他们也都拿起武器走上反侵略战争了。
  大榆洞位于平安北道北镇西北3公里处, 距离金日成首相指挥所不太远,这里的山坡下边是破烂的工棚子,志愿军的司令部就设在木板工棚里了。
  解沛然参谋长带着志愿军司政机关驻扎这里之后,上下一齐动手把这里变成指挥机构了、一条条电话线拉来了,几座无线电台的天线杆竖起来了。参谋长下命令,一切露出地表面的物件,都要想到防空,不然就要挨炸。同时动手加快改造铜矿洞子,这是避飞机的好地方,各小单位又都自行挖好防空洞,一时变成了打仗第一,防空第二了。
  毛岸英按直政要求,放下背包召开党团各支部小组会议,然后就动手挖防空洞。他们这个组比在沈阳时又多了彭总军事秘书杨凤安,朝语翻译金昌勋,驾驶员刘祥。过江前在一起开的会,过江后这些人就很难聚到一起了。有时他一个同志一个同志去听意见。但他也有方便的地方,只要跟上彭总,这些人都在他身边转。只要彭总一坐下,就圆满开成党小组会。
  他们跟彭总见了金日成首相,他听到首相提到毛泽东的儿子,真把他吓一大跳,他多么不喜欢出头露面呀,至今除了彭总说给张养吾之外,谁也不知道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在回到住处时说:“彭叔叔,我真害怕您当时把我指出来呀。”
  彭总说:“这又叫彭叔叔了。你小子认为彭叔叔没有国际水平吗?你毛岸英同中国千百万青年一样,彭德怀是中国千百万我们这代人呀,我们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是代表全中国人民,还有比这更光荣的吗?”他这番话说得毛岸英心里暖,感到身上担的责任更重了。
  毛岸英他们住在简易工棚里,铁皮盖的顶子,一冬天冻满了霜雪,屋里有点热气,到处都是潮湿,摸哪里都是一把水,他把一件旧雨衣顶在睡铺棚顶上接水珠,解开行李除了公家发的衣服、被子全是中文、俄文、英文线装、平装、精装书籍,有些书是他父亲送给他读的。开头白天大家都躲飞机,他身子靠着棵松树,就不顾一切地读书,看得出他读书是有计划的,现在猛攻的是英文,他说现代社会青年人应该掌握几门外语,为了祖国建设,要打开知识的大门。
  张养吾同志经常提醒他注意身体,这阵工作太累,别把身体搞垮台了。
  在大榆洞,直政号召各小单位都要挖防空洞,之后他们这个小组很忙,很少能凑到一起,可他读起来就怕飞机。
  挖防空洞的任务领下来之后,防空洞选的山坡阳面没有多少雪,看着土很松,可是用铁锹挑层皮,下边全是坚硬的铁矿石。
  毛岸英挖的防空洞在马尾松林里。那里堆有许多坟堆,在坟堆前立有石碑,刻着主人的名字,在坟头还有四方的石桌子。他挖累就在石桌上写字,他正加紧为父亲翻译几篇文章。日久有工夫,慢慢地他把防空洞挖出四框了。
  张养吾他们有时间就来挖。飞机越来越勤了,闹得夜间工作,白天防空。
  飞机飞来了,毛岸英挟着本子往树林子里一钻,坐在石桌子跟前聚精会神地翻译书,炸弹在山坡上爆炸了,松树炸起火了,他看一时火烧不到身边,仍然手不释卷地看书。他心里想:这时译的会更扎实。
  一个老大娘背着一捆松枝子,很吃力地跑来了,当她看见还有这么个痴人,在飞机大轰炸时还念书,她看出是志愿军,走过来说:“头毛(同志),扁机(飞机)!”她说着把肩上背的柴禾放在地上。
  “阿妈妮,我不怕飞机。”毛岸英把手中书放在石桌上,他两眼看着这位朝鲜老大娘,中等个儿,圆瓜脸,头上围着一块毛巾,鬓角有几丝白发,白色短袄,白色棉长裙,白布袜,白胶鞋,这浑身洁白,把毛岸英吸引得突然站起身来了。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妈妈杨开慧,妈妈爱穿白色,而这位阿妈妮怎这么像妈妈呢?他不由得嘴里叨咕着:“妈妈,妈妈。”他多么想念妈妈呀,在南京国民党大狱里离开妈妈时,他哭得死去活来呀!此刻他愣怔在青青翠翠的树林里,天上的飞机轰鸣,炸弹爆炸大地颤抖,他都没有感觉,头脑里充满着母亲的爱。
  阿妈妮看着眼前这个中国青年人,她想准是个念书人,为朝鲜人解放来打仗了。听他方才发愣时嘴里叨咕:“妈妈,妈妈。”可见他在想念在自己国里的妈妈呀。于是走过来,她指了天上说:“扁机没了。”她慈祥地对毛岸英说着。
  毛岸英看着阿妈妮,说:“谢谢,妈妈。”他似乎感到眼内含有泪水。看着阿妈妮这身白穿戴,他感到纯洁、神圣,好像蓝天白云就飘在他脚下,他走向母亲。他记得千真万确,当年和母亲诀别流落在上海时,他和两个弟弟白天黑夜都在盼望他们眼里出现的穿身洁白的妈妈呀。后来他见到父亲,他当父亲讲了妈妈被杀害时的情景,妈妈洁白的衣服上染有斑斑血迹,他看见父亲眼中含着泪水。后来他长大上学了,多年后回到父亲身边,他发现父亲该多么想念妈妈呀,过了这么多年来,就是在战争的岁月中,也可见父亲的心灵深处冲激着白雪、白色、白云、白雾、白霜,这些洁白的物体都是爱妻的化身,在而后诗词中欣然命笔表现出来。他岸英是知道、理解父亲的感情的。因为在战争年代,父亲的笔指导革命。本书写战争电文。岸英多么相信父亲有朝一日会为母亲写一首赞费诗,是世上最美的爱情诗。这时他心里充实了,悄悄拿起铁锹。
  阿妈妮看看毛岸英挖的防空洞,匆匆离开又回来,她还费劲地打来矿山用的铁撬棍,帮助岸英撬石头。不久岸英也知道阿妈妮有三个儿干都是矿工,现在随工人团走了,她在两间破板房里养着七个孤儿。她上山砍柴,到村子里寻米、盐,养活七个孩子。她一点不怕辛苦,从早到晚教孩子认识字,每天有无数次飞机从大榆洞飞过去,他要把孩子领进防空洞。毛岸英有点时间就去看望阿妈妮,把分得的罐头盒子,送到阿妈妮那里给孩子们吃。这时和阿妈妮唠家常,连比划带唠,还写汉字,使岸英知道阿妈妮是1901年生,正巧母亲杨开慧也是这年生,这就使岸英由看见阿妈妮和母亲一样喜欢穿白衣服,他白天躲飞机都到山下阿妈妮家,那里成了湖南板仓家了。
  有次在党小组过生活会时,他说朝鲜这么穷困,帝国主义又给这个国家带来这么深的灾难,但人民很有志气,就说山下阿妈妮扶养的七个孤儿,她总是说等他们长大把朝鲜建设得富有,不再过穷苦的日子了。
  彭总那天也在场,他听了说:“岸英,你很善良,你把罐头省下来给孩子们吃,是希望他们能很快就大吧?”
  “是呀!”毛岸英点头承认了。
  “等赶走美帝国主义,朝鲜和平之后,你留在朝鲜搞建设怎么样?”
  “可以呀!”
  “有什么要求?”彭老总眨着眼睛,在所反应。
  “把思齐接来。”
  同志们都笑了。彭总这些天把一辆吉普车跑得开了锅,换上另一部车,他把过江部队的军师指挥部都跑一遍,赶到哪里都要亲自开会,研究各部队掌握的敌人情况,要隐蔽好。他回到司令部连夜开会,他指出敌人进展太快了。彭总除了确定云山作为主战场之后,他又连着圈了几个战场,不能把敌人放跑了,他在为美李军选埋葬场。
  还没等彭总欠开身子,邓华副司令员要他去休息三个小时,说他操劳过度了。彭总立刻对邓华瞪眼睛说:“三个小时,你是闫王爷怎么的?好大口气,放了找三个小时假。”
  洪学智说:“闫王爷也受不了老总。”
  韩光楚说:“我折中,两个小时。”彭总被逼进里屋休息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第四十军第一百二十师打来电话:“拂晓,韩军第一师先头部队,以坦克14辆,自行火炮一部,后边跟着摩托化步兵,沿云山至温井公路北犯。7时,已进入第四十军第一百二十师第三百六十团阻击地域。”
  彭总从他休息的屋里走出来,拍着桌子说:“打吧!打他个措手不及!”接着整个指挥所一阵紧张的动作、所有通讯设备都打开了。
  参谋向各军备师喊出各师、军长代号,取得联系。
  参谋听到各军、师长首长回答:“——在!”
  接着各军、师首长报到之后,通讯仪器上闪动着的信号灯光,它和每个指挥员,各个战斗员的神经一脉相通,和每个投入战斗的指战员的命运牵在一起。此刻,是拂晓,在大榆洞的正前方,就是生死交战的场所。这里关连着朝鲜的生死存亡,关连着中国人的命运,那微微闪着晨曦的曙光,迎接着黎明,迎接着鲜红的太阳,鲜红的血,血与火在相拼了。
  指挥所里的所有的人们,都屏住了一口气。知道这刹那间,整个战争的机器转动起来了。稍微肃静一下,好像立刻就传来枪炮声了。第一次战役的序幕拉开了。
  彭总说:“给我准备车。”
  邓华副司令员说:“帅不离位。”
  韩军第二军团长刘载兴少将,接到美军前线司令沃克中将的命令,要他迅速往前推进和推进到楚山的韩国第六师第七团拉平,这样就把参差不齐的战线扯平。他说这好比是一个容器,装满了水,把空气挤出去,就不给对手活动的空间了。
  刘载兴听着心里打哆嗦,他知道美军第二十四师一个团,英第二十七旅一个营有的停下了,有的缓慢前进,如果他带领部队往前一拱,闹不好被人掐住脖子,扔进口袋里。但他又不能不传命令给第六师金钟五准将,推第二团两个营往温井挺进。第二团团长威炳善上校,要一营营长石顺天少校往前挺进。其实他们在昨天探听出朝鲜人民军在前线增加了不少兵力,他们看志愿军穿着朝鲜人民军军装,认为是从南方窜回的部队是他们的手下败将,所以就在拂晓往前推进了。
  韩军第六师的正面是高山地带,狄逾岭山脉和妙香山脉绵延至平安北道楚山郡、碧渲郡以及云山郡形成许多大小山峰,海拔都在1000米以上,有的地段是由悬崖、峡谷与大片原始森林构成险峻的山岳地带,因而大部队机动时难与同友邻部队和后续部队联络。现在冰天雪地,寒风朔朔,大雪频繁,视野模糊,紧急航空支援和火力支援大受限制。
  这时麦克阿瑟正在东京准备圣诞晚餐呢。他的东部战线,美第十军团在元山登陆之后,和西线,美第H十四师从平壤西北 80 公里处博川渡过大宁江后继续前出,双方就可握手了。这时韩国刘载兴指挥的第二军团位于价川,其前方师均前出至云山和熙川,第一线各团成功地前进到楚山。
  刘载兴少将向沃克反映,发现有中国人在前方构筑工事。沃克电告麦克阿瑟,东京回电认为有些中国人参战不足可怕,他们是给北朝鲜人壮壮胆的,要不停地往前进。
  刘载兴料到他们进入边境了,他们整个战线的进攻轴线,要是遭到强有力的拦截,肯定要吃大亏。他见兵团被麦克阿瑟催得停不住脚了,刘载兴只好一边前进,一边加强侦察活动。
  韩国第六师师长金钟五不顾一切地往前推进,他认为麦克阿瑟估计得很准,不管前边遇见什么对手,一律消灭,别说发现几个中国人,正面是中国人,也要用坦克碾过去。当他收到侦察兵报告,前进中国人增多了,他打算把中国人和北朝鲜军队,消灭在该师战区内。在向军团长报告时,刘载兴大声说:“前边出现众多中国兵,要注意,他们惯用‘拉瓦(口袋)战术’。”
  金钟五左:“现在7 时了,天亮了,飞机大炮都用得上了。”他还指挥二团三营加一个炮兵中队,乘车冒进。
  志愿军第四十军第一百二十师第三百六十团向师长罗春生报告,他们已经把韩军先头部队控制在火力网里,是打的时候了。当他们得到彭司令员命令:要打个痛快的时候。一秒钟内,枪炮声大作,把山半腰松树震得技子往地下掉,在军号声中“杀!杀!”漫山遍野出现的都是志愿军,在早晨微弱的阳光下战士们上刺刀逼近敌军心坎了。一下子就把敌人步兵逼散了.从公路上往下乱滚。志愿军战士像跳滚水雷石一样跳过去往前冲。
  志愿军第一百二十师师长罗春生,根据彭总命令,要冲出一段地去再占领有利地形之后,迅速构筑工事,准备抵挡敌军反扑,并要做好防空隐蔽,白天采取接近敌人,而不急于作战的办法,晚间端他们的窝。
  韩军第六师师长金钟五准将得知第二团三营触上礁石了,问清楚把他们的三营步兵已经拦腰斩断了。他一边命令还在后边拖着的大炮,停下来猛力轰击,一边向军团长刘载兴报告情况。
  刘载兴听后,大吃一惊说:“你们钻进中国人的拉瓦(口袋)战术了。他们即刻就要采取你退我进战术,他们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尔后会改变战术;诱敌深入战术,把敌诱向他们所希望的有利地形,尔后进行决战;渗透战术,寻找对方防线薄弱点进攻;以及迂回战术与人海战术并用的夜战,是它的唯一法宝。你们要多注意!赶快脱离开。”
  金钟五下令,在炮击同时,想把志愿军打散,一边要美军空军派飞机来支援。把退下来的部队编成攻击梯队。要美军第二十四师从侧翼压过来。
  彭总在地图前面两腿有力地站着,好像用身子在抵挡住,他担心这一接触战斗,如不能迅速打开局面,战斗迟迟得不到解决,会增加暴露我军战略企图的机会。
  邓华副司令员报告,现在战场情况,各路敌军仍继续分兵冒进。英军第二十七旅已抵南市洞,距离新义州还有三十公里了。美军第二十四师已进至大馆洞,距中国边境还有三十五公里了。在敌军不停前进的情况下,为了适时捕捉战机,全面相应投入战斗,把敌人包围在指定地点,进行全歼,此刻要随机应变,命令各军:抓住战机,分头歼敌!
  这时韩国第六师和来支援的美军第二十四师一个团,以数十辆坦克和用几十辆卡车快速部队组成突击战队,一时四处乱窜。他们把围拢在一起的步兵,看出木能再往前进了,想狡猾地打着盘旋且战且退下来了。炮火很猛地轰击着,把山上石头和大树都炸翻炸倒下了。
  美空军飞机先是飞来几架侦察机,贴着山尖绕了两圈,然后引来大批战斗、轰炸机, 韩国军队对空摆布满T字布,使飞机携带的炸弹往指定方向甩,炸得满山遍岭升起一股股黑烟柱来。
  韩军第六师第二团团长咸炳善上校,看看这两个营差不多伤亡一个营了。他向金钟五师长报告,经过这阵子轰炸,敌人没有动静,请示怎么办?
  金钟五下令后退!越快越快地撤离出死窝子,不能携带的武器,一律烧毁。
  志愿军第一百二十师命令第三百六十团,发现敌人撤退,不准放走一人,要全部歼灭掉!
  韩国军第六师第二团被打散的官兵集合起来,在坦克掩护下顺公路往下撤,谁知刚一走动,忽拉一声,志愿军挖的工事里从四处开枪打得敌兵抱头逃窜,前进的几辆坦克,往前进出不到二百米远,轰隆一声,全都扬在防坦克沟里,后边全都撞在一起不能动弹。这阵遭到四处枪击,一动不能动了。
  刘载兴军团长大骂第六师师长金钟五是笨蛋,告诉他不要停下来,如果白天冲不出中国人的口袋战术,晚间就会被吃掉了。他赶忙向麦克阿瑟报告:肯定,中国出动军队了!现在不能前进。碰上大麻烦了!
  这时彭总下命令,夜间全面出击!原计划不能歼灭敌三个师,但要歼灭两个师。他大声对第四十军、第三十九军、第三十八军郑重地说:“你们胃口大?我胃口比你们大得多。但是此刻要冷静歼敌!”
  彭总这么一说,炊事员听见了,端来四个白面馒头说:“司令员,不怕你胃口大,不够吃还有呢!”彭总已经是一天一宿没有吃饭了。
  闹得彭总长吁一口气说:“吃吧!”他吃起馒头来了。
  韩国军又凑有一营兵力,见天黑下来了,赶快归堆,用坦克围起来,把大炮口对准山上。他们害怕夜间遭袭击。
  刘载兴军团长已经告诫他能熬过这一夜,就有可能活命。他不敢烧火堆,怕挨大炮轰,冻得都钻进鸭绒被里去了。甚至害怕天上星星掉下来挨砸。他们盼天亮,好借着坦克飞机冲出去。一直熬到凌晨,寻思就不会遭到歼灭了。
  突然飞起几颗信号弹,接着枪声大作,冲锋号声吹得天上星星都发颤抖。韩国军从寒冷梦中吓醒,他们最怕吹冲锋号,从棉帐子里爬出来四处乱窜,有的摸着枪打几下,有的龟缩在睡袋里,在地上打滚儿。等四面点起火堆时,这些家伙知道被围住了,这一营人很快地就全被歼灭了。
  志愿军第四十军要直取温井了。彭总和副司令员、参谋长,围着地图研究敌情。认为美军和韩国军在麦克阿瑟指挥下还会继续冒进。虽然在温井的韩国军队已经处在中国军队包围歼灭之中,但麦克阿瑟仍然认为,中国绝对不敢和美国军队对抗,这些发现的中国军队,顶多是借给朝鲜人民军的,中国人害怕美国军队打到边疆,他们才借给北朝鲜万八的军人来壮胆子罢了。于是,肆无忌惮地继续向北冒进,他对沃克吼叫:“沃克,圣诞节晚餐你给上帝耽搁了。”这时伪第六师第七团进占距我边界只有几公里的楚山后,猖狂地向中国边境炮击。
  韩国军丁一权总司令把军队挺进情况报告给李承晚总统时,总统脸色发灰。过了一会,总统才喘上口气儿。
  李承晚两只发黄的眼睛盯着丁一权说:“我命令你们越过三八线时,你不敢,我说三八线并不是肉眼就能清楚可见的几何学线段,三八线上也没有筑起什么壁障,结果越过了,联合国军也跟着我们越过了。现在你们又害怕鸭绿江边,10月10日第一军才到元山。难道说他们都没长腿吗?”那个刘载兴胆小如鼠。他越说越气,张口大骂起来了。
  丁一权总司令说:“元山港永兴湾,扫水雷工作太迟缓,这样影响物资供给。阿尔蒙德少将下达新的命令,我第一军沿东海岸,向东北部国境地带挺进,美陆战第一师警戒军团掌管后勤供应线,我们拿不到供给不能太冒进,美军在圣诞节打到鸭绿江边。”
  “我们要就地挖供给,北朝鲜人是驴子,杀了吃肉。”
  李承晚站起身来,两脚端着地板说,“麦克阿瑟听说中国人腿也软了。”
  丁一权展开地图像驴子似的倔犟地向总统解释说:“我们的第六师第七团进占距中国边界只有几公里的楚山了。”
  李承晚跳着脚说:“怕什么?用大炮狠狠地轰击中国边境。”
  丁一权继续往下说:“第六师主力进至熙川,第一师正向云山以北进攻,美军第二十四师,英第27旅分别挺进到泰川、定州以东地区。”
  李承晚挥下手说:“总之,行动太慢,我的理想是在朝鲜落第一场雪之前,占领北朝鲜全部地区。”两只手乱比划一阵子。
  丁一权说:“今年落雪早。”
  李承晚说:“我想在鸭绿江未封冻前占领北朝鲜全部。”
  丁一权说:“现在鸭绿江还没有封冻。我们就怕封冻。”
  “怕什么,天捅个窟窿有联合国接着。”李承晚又吼叫起来,“中国人怎么敢惹美国,何况是联合国,连俄国斯大林量他也不敢在亚洲来伸伸胳膊腿。”
  丁一权正在向李承晚总统汇报,突然接着前线总指挥沃克中将的急电:美军第十军团,陆战第一师师长命令所属团下达如下作战命令:陆战第一团开赴元山南部库底和西部马转里,接替韩第一军团部担任警戒;陆战第七团在咸兴至长津湖的山谷接替第三师, 守备长津和赴战发电站, 尔后继续向北挺进。美陆战第一师设在“麦肯雷小号”舰上的前进指挥所转移到元山,师结集地定在元山农业大学庭院。
  李承晚听完连声说:“这不是很清楚,不停前进的迹象吗?我军再迟缓前进速度,那就谁慢该杀谁!”
  丁一枚卷起地图走了。他的眼前不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战局,光凭这么个糟老头子瞎叫喊会有个什么样结果?他很担心发现的中国人,不是北朝鲜借来的,而是踏踏实实打过来的,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老是觉得中国人杀过鸭绿江了。他们正在往他的头上撒网。他走了,好像比去挨大刀还难受,他上受麦克阿瑟的气,下受李承晚这老八的气。如果中共军队真的杀过来,他感到无路可走。

  ●调整战略部署

  彭德怀刚刚接触韩军被歼两个营的消息,他感到这阵要仔细研究一下敌情,因为入朝的军队眼看要全面投入战斗了,不会是尝试了,而是要组织一次大的战役了。他和副司令员们先是研究敌人的部署,接着研究志愿军的部署。他曾经决定集中第三十八军和第四十军两个师,以第四十二军第一百二十五师,首先重点攻击熙川之敌韩国第六师一部及韩国第八师两个团。这就需要以第三十九军向云山西北地区迅速地前进,阻击韩国第一师北进及可能向熙川的增援,同时,令第六十六军当晚进至铁山、车辇馆、枇岘地区集结,准备阻止美第二十四师、英第二十七旅西进。第五O军主力向安东、新义州地区开进,以保证军队后方之安全。
  彭德怀在插满不同颜色的双方部署态势小旗的作战地图前。他回过头对邓华和韩先楚说:“你们要和第三十八军一刻不停地联络,标出他们的行动。岸英,把三十八军的小旗准备好。”他说完两眼又盯住墙上悬挂的地图。
  毛岸英此刻是够忙的了,白天飞机来扫射,别人钻进防空洞睡觉,他坐在防空洞进上翻译书,从打参加志愿军跟彭总在一起,就开始记这段最有意义的生活日记,他看着、听着彭总的指挥,使他大为震惊,这千军万马的部署,每一步、一招都那么使人感到神秘,好像彭总脸上的每条神经一刹那间就会风雨闪电,千变万化。他想这打仗真够得上极其奥妙的艺术了。它是一幅美丽的图画,每着上一笔颜色,都起着贯通的、深层次的魅力。站在彭总背后,会听见万马皆喑,千军的呐喊声、军号声、枪炮声,可谓万分的壮观了。
  毛岸英把这些感受都—一记在笔记本上,他甚至一天不记都感到难受。他在笔记本上提前标出页码,把彭总的言谈笑貌都记得很真挚。几位爱下棋的副司令员经常和彭总来上一盘棋,彭总差不多每次都输,有时走错步,他经常跑了神似的掐棋子儿。开头他们认为这位指挥干军万马的大将军,可能棋招太臭了。他们逐渐地明白了,在彭总的脑海里,只要他一接受任务,他的整个思维都萦绕在工作上了。他吃饭走路,哪怕抬头看见一条云彩,迎头飞来一只小鸟,都会联想他的作战部署上去了,可谓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和彭总相处日子久了,平日看着他那两条浓浓的寿眉,该是一位多么慈眉善目祥和的老人,岂不知,他在打起仗来,面对敌人,这两条浓眉就是晴天阴雨的寒暑表了,斩敌刀了。
  洪学智副司令员最会把握彭老总感情,今天一早他就和邓华副司令员注意到彭总在打第三十八军的主意。当邓华把第三十九军第一百一十七师及第四十军一部插到云山以北地区与韩国军第一师准备进入战斗时,第一百二十师已打到温井以东龟头洞地区与韩第六师第十九团两个营进入战斗了。第四十二军正在赶往草岭,投入战斗。
  作战参谋来报第三十八军距熙川尚有60多公里。参谋刚拿一面小旗去插,被彭总挡住说:“慢插!”他的声音高得吓人。
  彭总说:“邓华,你说第三十八军未能插入他的指定位置,还能执行歼灭熙川之敌的计划吗?”他这几句话说得鼻音很重。
  参谋重复一句:“63公里!”
  彭总对在场的副司令员们说:“不是说梁兴初是员虎将吗?怎么,这60多公里路都没虎出来,这个口子怎么堵住?!”他这时正在火头上,要解沛然在地图演练一下敌我双灯态势。
  解沛然进在地图上作业边解释说:“敌人正自东、南、西南三个方向向温并运动,企图合击我温并部队,复外熙川敌之主力似已撤出。我军有正面受牵制,把主动变成被动的态势。”
  彭总竖起浓浓眉毛说:“敌人要钻出网去逃了!你们看,这个梁兴初是怕大炮?是怕飞机?是怕美国鬼子?他就是不怕我彭德怀?告诉他,我彭德怀从来不留情面,我手中也有斩将牌。”
  洪学智说:“彭总,眼下应该马上改变原订计划。”
  彭总把紧缩的浓眉慢慢抖开,注视着洪学智,他的气色温和下来了。
  “既然第三十八军迟滞赶不到熙川就放弃首歼那里之敌了,以第四十军坚决阻击向温井进攻之敌,对韩国第六师第七团采取围而不歼的战术,把熙川、云山韩国第六师第七团来援之集中于第三十八军、第三十九军、第四十军作战范围内将敌人围歼在云山以北。”洪学智说着看看彭总,又在地图上演练一下。
  彭总一皱皱地在思考,半晌间凝视地图的邓华和韩光楚说:“你们的意见?”
  邓华和韩先楚同声说:“同意老洪意见。不这样我们大鱼没抓到手,弄了一把虾米。”
  彭总和副司令们围着地图细节研究一下,马上下令:向各军、师发电报:诱敌北上聚歼!
  原计划改变之后,彭总一边向中央和毛主席报告,一边又是他的老办法,在行动之前大家再思考一遍,他跟着要随着部队走,下到各军、师去听取意见,然后在打仗时边查漏洞,边堵漏洞。彭总准备好了车,而没等他动,敌人飞机出现了,有二十多架来势很猛。从南边天空压下来,就连连扫射带投弹,天翻个地打滚一样,彭总说:“不管它,走!”副司令员们还是逼着他没有顶着炸弹开车,憋了志愿军司令员十分钟。
  彭总找张养吾叫上毛岸英一同走。
  张养吾说:“彭总,岸英不是您让他到山下村里了解随军民工和运输队的情况去了吗?”
  彭总说:“噢。”
  说话工夫,山下不知是房子还是草堆被飞机炸中烧起冲天大火。几股浓烟烧腾着在松林、山尖上飘动久久不散,飞机还在俯冲投弹。
  张养吾像头猛狮子往山下村里冲去了。
  志司的首长们都关心地朝山下望着。他们担心民工和运输队受到损失,看出飞机把这一带山沟盯住了,三天两头来轰炸,大家猜中有特务向飞机引导这里是志愿军总部的目标。
  张养吾跑下山去,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他见有不少民工都很有经验地在山坡上躺着,炸弹落在身边他们也不乱跑,他们知道,只要他们一挪一动,飞机就抓住目标,会把天上飞机全都引来,继续轮番轰炸扫射。张养吾跑到跟前时,村子里不少妇女在房子根底下焦急地等着,他看见毛岸英平日非常爱接近的阿妈妮,身边围着五个孩子,浑身抹满黑灰,衣服都扯破了。孩子们吓得又哭又叫,让人恨透的飞机还在天上打踅,有人对背枪民工喊:“开枪往下打呀!”
  阿妈妮用身体护着孩子,两眼愣怔地看着她那间被炸起火的房子,转而明白过来了,猛地往着火房子跟前跑,大声喊:“毛——岸——英——!”
  大家看明白了,在被烟火罩着的房子里,还有孩子没有救出来呢。这位毛岸英志愿军还在烟火包围的房子里救孩子呢。
  阿妈妮边喊着要往火坑里冲,被迎头跑过来的张养吾拦住说:“阿妈妮,不要往屋里闯了,房子要塌架了”。他要闯进屋里救毛岸英。
  阿妈妮认出拦他的人是张养吾,扑过去两手紧紧抓住张养吾衣服,喊道:“救人!救毛岸英,他在火……”阿妈妮一急昏倒下了。
  张养吾让迎上来的老乡照看着阿妈妮,他几步扑到被烟火猛烧的房子跟前,大声喊:“毛——岸——一英——!”他扯起一片浇过水的草帘子往头上顶,要钻进屋里去。
  就在这时,见火苗子乱晃荡,毛岸英身上棉衣有几处冒着火,他抱着一个孩子、背一个孩子从火洞里冲出来。在他刚刚离开房子两步远时,扑通一声,房子被烧塌架了。
  张养吾扑上前去,一边给毛岸英扑打身上火,一边只是叫“岸英!岸英!”他满眼是泪水又能说出什么话来呢。他知道岸英对多难朝鲜日夜不安,对山下村里阿妈妮感情很深厚,不仅仅是把罐头送去给阿妈妮的孩子们吃,而主要是他从阿妈妮身上感到了妈妈的慈爱和温暖,他谈起来那么深情地在怀念妈妈杨开慧。他当张养吾说过,最近他作梦,不是梦见妈妈杨开慧,就是梦见阿妈妮在不怕苦不怕累的兵荒马乱中,赡养着六七个被战火夺去双亲的孤儿。这伟大母亲的爱,还会有比这还崇高的吗?
  阿妈妮醒过来了,她抱住毛岸英,把脸埋在毛岸英胸前,她不是流泪,她是在谛听这个志愿军战士的一颗心。
  阿妈妮见毛岸英把孩子放到她身边,她一声不吭,然后解下脖上系着被烟火蒸黑的毛巾,蹲下身子给孩子们擦去脸上的灰和泪痕,然后他站起身来悄悄地向志愿军指挥所走去。
  阿妈妮抓住张养吾的胳膊说:“毛岸英,他从火堆里救出四个孩子!”她说到这时两眼流出泪水来了。
  毛岸英回到住处换件衣服,对张养吾说:“谁赶上都会这样做的。”听出他是不让把这件事说给别人。
  他又坐在屋里埋头整理从民工和运输队那里了解的材料,他会写得很详细,然后交给彭总供领导研究参考。
  彭总看后很满意说:“岸英,你这份材料写得很生动,我们应该下令节约粮食和弹药,不然我们往前攻击的速度太快,敌机又在身后疯狂轰炸,人要断粮,枪要断弹是有可能的,你的意见很好,要在我们身后能防空的地方备一些粮、弹。我要把情况提供给洪副司令员。我们还要在运输上组织防空,要安排高射炮部队保卫交通要道和桥梁。我们的飞机也应该在我们头顶上夺取制空权呀!”两个人坐下谈了很多今后随着战争发展会出现的麻烦。
  下午,彭总又组织一次研究敌人情况的会。
  会上邓华副司令员把获得的最新情况报告说:“在和我们对峙一天后,韩军第八师第十团两个营由熙川来援。可是韩第八师生力仍然埋伏在熙川、球场地区,朝军第一师也停于云山以北地区,看来我们诱敌北进的企图没能实现。”
  解沛然参谋长汇报敌情:“窜至楚山之韩军第六师第六团,不敢孤军深入,已窜回古场及其以南地区。美军第二十四师,英军第二十七旅,仍向西冒进,分别进至泰川东南,定州以西地区。但是行进缓慢下来了。”
  彭总说:“看来韩军发觉我们的大部队了。美军还在执行麦克阿瑟的‘麦克防线’计划,还在傲气地往前进发。为不使韩军不动,我们去围歼韩军,美军来攻击我们,看来我们还是大胆地先歼灭韩军。”
  大家又在地图上像挑豆粒中贼豆粒一样,把韩军挑出来准备吃掉。秘书进来说:“彭总,毛主席来电。”
  彭总看过电报说:“毛主席指示我们:目前战役的关键是两点:一是确实抓住古场楚山之韩军第七团,不使逃跑,如此则韩军第一、六、八师非增援不可,有仗可打;二是我三个军全部到齐并完成战役展开,如此则我攻击时迅猛有力,保证歼敌。”
  彭总说,“这次打响就是入朝作战第一次战役,算是不期遭遇战,我们立即改变原行军部署,利用我军特有的灵活机动,咬准目标,第四十军主力迅速地歼灭向温井进攻之敌,尔后向南突击。第四十军第一百一十八师协同第五十军第四十八师迅速地消灭古场地区之韩国军队第六师第七团。令第三十九军第一百一十五师让开泰川通往龟城的公路,让美军第二十四师继续北进以分散敌人兵力,抓住敌人之后,集中兵力先将云山之韩国第一师包围起来,尔后待机歼灭冬令第三十八军迅速攻占熙川,尔后向球场、军隅里方向突击。令第六十六军急速向龟地前进,阻击美军第二十四师。”
  最后彭总说:“在北镇云山地区消灭了或消灭李承晚军一部,打退美韩军的追击,就立稳了脚跟。我认为大的歼灭在第二次,要一下把美李军队推过三八线。”

  ●彭德怀的指挥才能

  美第五团战斗群在英第二十七族后面跟进,渡过清川江。在美第二十四师指挥的部队中,这个团是第一个渡过清川江的部队。越过大宁江,在英第二十七旅右侧,继续向泰川北进,刚接近泰川迎头遇见阻击展开激战,在空军支援下攻占了泰川。继续前进在龟城又遭到阻止,激战后占领了龟城。这时抓住了一些中国俘虏。美第二十四师师长丘奇少将向东京报告:遭到阻止有伤亡,遇见了真正的中国人,看来不是借用的中国人,不是在中国打过仗的北朝鲜人。
  麦克阿瑟听后大骂胆小鬼,命令继续前进。他说中国人显示那么点威力无法阻止联合国军前进。迅速地跟上澳大利亚第三营攻占定州。结果澳军第三营在攻占定州后遭到猛烈炮击,中校格林营长被击毙。这时英第二十旅感到极度疲劳,旅长科德准将向美第二十四师师长丘奇少将提出要求,让第二十四师所属一个团超越该旅前进,傍晚,穿过定州市前进。美军非但没有遇到阻止,还耀武扬威前进,在该市举行入城典礼。
  麦克阿瑟要美军第七舰队斯特鲁布尔中将在永兴湾扫除全部水雷,在陆地西部和东北部地区,作战的军队需要大量物资,大部分由海上运输到元山港卸载。95·6扫海大队大队长斯波福德上校,请麦克阿瑟谅知,因扫雷艇不足,没法扫清海域,只能扫出一条通路,这样供给也只能供给部队现实所需,无能力储存。麦克阿瑟大发脾气,称扫雷艇连乌龟都不如。他要储备大量粮弹,准备北进所需。他的眼睛牢牢地盯住鸭绿江北岸。
  麦克阿瑟先事表扬美远东空军司令官斯特莱梅耶中将和轰炸部队司令官奥唐奈少将、第五航空队司令官帕特里奇少将,表扬他们主动出击,开战以来出动总架次:72224架次,投弹:41127吨;货物运输:54430吨;炸死敌人(北朝人民军为多数)37350人。 麦克阿瑟要求将部队前进中的所有桥梁、隧道全部炸毁。发现军事目标要连续轰炸。
  拂晓,韩国军第一师先头部队,坦克十四辆,自行火炮一部,后边跟随摩托化步兵,沿云山至温井公路北犯,7时许,进入志愿军第四十军第一百二十师第三百六十团阻击地域。他们没有一点发觉,相距200 米远时,志愿军阻击部队同时有两个连轻、重机枪,步枪、冲锋枪,手榴弹,一阵瓢泼大雨样倾到敌人头上。在突然打击下,敌人措手不及,没有打死的打着滚地避开射击。敌人接着几次组织兵力、火力反扑,向志愿军猛烈进攻。在这时他们发现被装在口袋里了,无法脱身了。用无线电台四处呼叫求救。同时韩国军第六师第二团三营加强了一个炮中队,在温井以西西水洞,毫无侦察搜索的情况下乘车冒进,正好和志愿军第四十军第一百一十八师遭遇,敌人被从中间卡断,被围成两块山地里,遭到志愿军猛烈炮火袭击,当挨到射击时,敌人有一半还在卡车里。活着的纷纷跳下车,泼水似地向下退。无力突击,只有向师部呼叫,请求增援把他们救出来。
  韩国军第六师师长金钟五准将给第七团团长发电:“你团已陷入危险状态,想法尽最大努力争取突围成功。”
  团长接到这没法救援的电报,只有等待白天借助飞机突围的一线希望了。一直等到早9时,F-51战斗机四架飞临上空,他们忙得摆出突围方向的标志。飞机连着对志愿军阵地支援轰击,第七团二营趁机果断反击,结果寸步未动,又兜头遭到射击。他们没有料到中国人很快就挖出了防空壕,飞机扔下的炸弹并没有炸出他们逃跑的豁口。于是集结全团残余,向突围方向大撤退。又没料到中国人又在661高地、517高地一带利用溪谷占领有利地形,在那里等着他们,结果遭到阻击,无路可走,企图向左右两侧投入大量兵力实施突围,他们认为那里悬崖峭壁形成的山谷地带,山谷间是迂回曲折的山路,极不便部队机动,他们认为中国人有多大本领也不敢在这里阻击。因为天上飞机飞来轰炸,中国人就无处可逃了。他们采取绝路逢生的欲念。他们一离开山谷就遭到阻击,只有往山谷钻,时间越拖越长,把集中的火力抻断了。飞机几次来助威,分不清敌我双方了,把炸弹都投到山谷里了。中国人继续增加兵力,韩军第七团得不到支援,又受到险要地形的限制,补给枯竭,进退维谷,走绝路,钻了死胡同,面临全部被歼的后果。
  韩国军第六师师长金钟五准将最后发给第七团电报,下令:“除能携带的作战装备外,其余装备均予以破坏和烧毁,并到桧木洞集结。”
  就这样第七团大白天把装备放火焚烧了,连尸体、伤员全部烧在山谷里,飞来几架 F—51战斗机被黑烟遮得找不准目标了,把炸弹瞎扔下去。夜里中国人集中火力阻止他们突围。他们从四面八方实施多次突击,可以说寸步难移,最后短兵相接,第七团一营、二营和团部被击溃了。他们认为曾在鸭绿江畔洗刷刀枪的勇士都倒在血泊中了。
  韩国军第二团知道前进无望了,向价川集结;第十九团从温并撤出。他们没有遭到阻击,第二团根据第二军团和第六师战斗计划,占领温井之后,迅速进击,前出至鸭绿江南岸的碧潼,所属的三营为机动营,加强火力,在前头乘火车快速进击。没有想到在温井北8 公里处突然遭到阻击,而且仗一打响,就四面被围了。金钟五准将立刻下令:由进攻到防御转移,不惜丢掉血本逃生。
  韩军第六师第二团团长威炳善上校命令各部死打硬拚继续突围。他们这时已经被打得分不清方向了,闹得突围、前进都不知道了。乘火车那部分刚离开火车,就遭到中国人奇袭,没等和团部集结,已经死伤过半了。中国人在天黑时,吹着铜号,点着大火,喊着杀声,展开了攻击,在黑暗中第二团陷入混乱状态。组成敢死队突围,和中国人展开匕首、刺刀肉搏战,血战到最后,剩下不到两连人,渡过九龙川,向云山方向撤退。
  转移到云山的韩国军残部,刚刚抵白山西北六至十公里处的鹰峰洞、松亭洞,南山下洞、三滩川,遭到中国人严密隐蔽的大部队阻击,云山正面、背后已经拉扯起大网,拥韩国集结在云山的部队装进口袋,举行全歼的战斗。
  彭总在第四十军第一百一十八师打响后,第三十九军大打算吸引住敌人,监视三山敌人,采取围而不打,因为打急了,怕敌人跑了。感到计划要歼之敌尚未完全装进口袋,在等第三十八军从熙川方向插下来,抄敌人后路,然后由第三十九军、第四十军、第三十八军三个军构成犁头,把敌人耕在圈里一起歼灭。
  志愿军第三十八军一过江逆着他们逃难过来朝鲜人前进,这些逃难人没个准方向。因为美国和李承晚军队在大批飞机掩护下,疯狂地向北进犯,飞机见着老百姓就炸,美韩军队见人不是杀掉就是抓走。当老百姓见着这是中国军队顶烟去堵击美李军队时,他们把脚步改慢,看看志愿军没有拉着大炮天上也没有飞来中国飞机。
  看着志愿军说:“你们扛的枪还不如人民军,回家吧,别去白挨揍了。”
  志愿军摇摇头说:“我们刚过江,先用刺刀尖顶一下,我们有飞机大炮还没带来呢。”老百姓问:“那你们能抵挡住吗?”志愿军说:“没问题,我们不怕美国鬼子,刺刀顶住他的胸膛,他们就害怕了。”志愿军第三十八军往德川以北插下去了。
  老百姓看着志愿军顶上去了。说志愿军太生性,有点二虎头。志愿军第三十八军第一百一十二师得知迎面而来的美国黑人团,军长梁兴初有命令,说黑人团战斗力比白人强,要慎重打,要把黑人团歼灭在熙川。这样就首先做好隐蔽,白天躲在山上林子里,使飞机抓不着轰炸目标。夜间一到黄昏就猛地行军赶路。当部队接近熙川时,师里决定以第338团第339团两团担任突击,当日17时向熙川发展进攻,敌人几乎没有多大反抗,他们攻进熙川城里,才发现扑了空,并没有黑人团,驻熙川敌人主力已经南逃了,可谓刹那间失去了歼敌良机。显然第四十军在温并打响之后,打驴马也惊,引起熙川敌人震惊,他们机械化部队,仓皇撤逃了。军长梁兴初认为自己对敌人不了解,过于慎重,再加志愿军徒步行军,白天躲飞机,夜间赶路,失去了战机。
  彭总由于第三十八军没有插下来,跑了敌人,就要第四十军、四十二军、三十九军挥戈南下打云山。并命令第三十八军继续向前插,主要任务切断敌人向清川江后退的道路。
  云山附近是山岳地带,有利于志愿军徒步行军和夜间山地战,而清川江流域是比较平坦的低洼地带。中此往北,是与清川江并行而绵亘狄逾岭山脉;北面的江南山脉绵延至鸭绿江边,形成一种便于抵御来自清川江溪谷方向进攻的地势。因此通向鸭绿江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由宁边到博川之间的龙川洞经云山至昌城的山间小路,一条是由龙山洞经泰川、龟城沿大宁江至朔州的道路。志愿军在云山埋下战场,打响第一仗,这是十分有利的。以第十三兵团五个军在秋逾岭山脉南麓一线展开阻击美韩军队北进。云山正面以第三十九军先用部分兵力阻击朝鲜第一师进击,尔后待主力部队开到,随即沿九龙江围攻美韩军歼灭之。
  韩军军团右翼第一师起初打算渡清川江向宁边、云山追击朝鲜人民军,尔后沿山路进攻水丰坝。但是在温州、宁边、龙城洞遭到志愿军攻击,本想打退中国人再北进,经激烈战斗后受到痛击。这时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中将报告给麦克阿瑟遇上的是中国的正规军。可是麦克阿瑟仍然认为不是中国正牌军,是“在满韩人”或者是“中国边防守备队”,绝对不是中国正规军参战,他说:“中国人没有权利出兵,谁给他们权利了?岂有此理。”而且下令:废除“麦克阿瑟防线”,美第一军团下达继续北进的命令。没有往云山增援,只是派了大批侦察机在天上踅。
  韩军一师师长白善烨决心以第十五团和第十二团分别向右翼、左翼展开,歼灭当面之敌,继续北进。其实这是在往中国大部队张开的口袋里钻。白善烨准将把前方指挥所设在云山小学,这时他的第十五团指挥所设在云山,把主力放在三滩川。右翼第十二团从兴龙洞南下,想在云山以北构筑工事。这时云山至龙山洞团和师的补给线给切断了。第十一团挨到攻击后,仅激战三个小时,就抵抗不住的往北撤退。同时美军第六坦克营和第十高射炮群已经进退维谷了。这时师长白善烨准将亲自观察敌情判断说:“当面敌军确系中共正规部队。”赶忙向美军米尔本军军团长作了报告。
  但美军方报告给麦克阿瑟时,他仍然顽固地否认白善烨的报告。认为“中共军出现是事实,但不是正规编制的部队,而是个人自愿组成的志愿兵。”当韩国第六师第七团被消灭时,远东军总司令部发言人也判断为“这可能是在满洲受中共军训练的韩国人”。
  这时,师右邻部队第二军团受敌军围攻而面临危机了。韩国军第六师陷入混乱状态。在云山北10公里处九峰山,第二团二营均被敌包围,陷入困境。
  这时美军骑兵第一师出台了,这是美国建国至今的王牌军,他们军装臂上缀着黑马头和一条黑杠,全师没有一匹马,是高度机械化部队。它的师长益伊少将向他所属的第八团下达果断的进攻命令:就是往中国人头上开枪。肯定中国军队不敢和美国军队正面冲突。美军是救世主,是奉联合国之命来营救被困在云山的韩国军队的。师长催促骑兵第五团插入龙山洞,这时先头部队骑兵第八团一营攻到了云山。他们一到就被志愿军强大的兵力给阻击住了。美军这时才知道向韩国军施加强大压力的敌军是中共正规军。看来中国军队要向美军头上开枪了。
  志愿军第三十九军主力、第40军主力都攻击到云山附近了,形成南北夹击之势,立刻在遍山漫野点燃起山火。一面表示敌人已经被围,并企图用烟雾阻碍美韩军队的空中观察,掩护其部队围攻聚歼。在这彻夜烟火之中,美韩军已经吓得团团转了。
  在这种情况下,韩军第十二团与美骑兵第八团换防完毕,他们在韩军护拥下迅速地往南撤退。把韩军第一师部署在东北、东、东南三个方问,美军部署在北、西、南三个方向。所以,以云山为中心,形成了两个师背对背与敌决战之势。
  美军这时相信阻击他们的是中共正规军了,立刻边退边调整部署。
  彭总对敌人兵力和部署则已基本掌握,敌人在清川江以北仅 5万余作战人员,志愿军集中 10-12个师,以 12万一15万人作战:是敌人的两到三倍。因此他下决心先消灭韩国军第八、第七、第一师,然后再看情况歼灭英美军。他把情况电告给毛主席。立即收到毛主席回电表示同意,并指示:此战只要我第三十八军全部及第四十二:军、师能勇敢穿插至各部敌人的侧后,实行分割敌人而各个歼灭之,则胜利必能取得。
  志愿军第三十九军晚 7时30分向云山的敌人发起总攻击,战士们认为这是黄金时刻,敌人害怕夜战,白天有飞机助战,这个时刻揭他们的老营,会打得痛快。枪声一响,把前面敌人惊吓得没敢还击就四处乱窜,志愿军打到跟前抓住一些俘虏一看没大鼻子才弄清楚,原来韩军第一师第十二团,在当天下午换防。美军骑兵第一师第八团偷着撤了。敌人集中一下之后,就进行还击,他们把坦克当成堑壕拼命地抵抗,开头志愿军用轻武器打得很吃劲,但打着摸清情况之后,就用迫击炮往敌人比较集中的地方轰。这次他们用坦克炮轰击,双方伤亡很大。志愿军边从正面打,边悄悄往敌人背后运动,要隐蔽,要把敌人背后堵死,运动到那里还要在天亮前挖出堑壕,在堑壕里边每个战士还要挖出一个防空洞。这是很费劲,有的地方石头硬,就用雪块垒在砍倒的木桩子上。在敌人正面一直激战到第二天凌晨。第三十九军把云川攻下一大半,歼灭美韩军的一部分。
  白天,美韩军把打散的人又集中起来,飞机一批批来轰炸投弹扫射,这时他们已经发现背后退路被堵死了。他们就用坦克往上冲,后边用卡车编队往出硬挤。他们没有料到,夜间志愿军在他们的两例把打坦克炮调过来了,而且距离他们很近,坦克刚开出有 200米远时,腾腾腾一连十几辆坦克和汽车被击毁了。这下子敌人乱了营,吓得往汽车底下钻,往山根下边滚,不到半个小时,把以坦克为先导的机械化部队打瘫痪了,连坦克带汽车被打毁70多辆,一时被烟火吞没了。志愿军战士从山上扑下来,刺刀挑,手榴弹开花,打得敌人伏在地上。天亮时美国飞机再次袭击过来时,它保护的目标已经不存在了。
  这时美骑兵第八团直属队及其第三营的退路在云山以南给堵住了,并将他们包围了。他们还打算冲出去,几次拼命,用飞机坦克支援,均未得逞,被志愿军第三十九军全部歼灭掉了。
  美骑兵第一师第五团由搏川援助云山,但他们钻进志愿军口袋里,激战一夜被击溃了,并将该团团长击毙了,有力地保证了云山战斗的胜利。志愿军第三十九军取得了云山大胜利,志愿军首次以苏式装备歼灭了具有现代化装备的美骑兵第一师第八团大部以及韩国军第一师第十二团一部,狠狠地打击了号称“王牌军”的美骑兵第一师。志愿军土气高涨,认为美军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敢打它,它照样被歼灭。战士快板:
  美军韩军
  一个八两
  一个半斤
  同样挨打
  死后再分
  志愿军第三十八军梁兴初军长督军向院里地区猛插。真可谓开始步子慢了,放跑了熙川敌人。这次他们插太快了,尾敌跟踪追击,向新兴洞、球场、军隅里方向攻击前进,向敌侧后实施迂回,配合第三十九军、第四十军歼灭潜至温井、元山地区之敌。先头部队夜间追进逃跑的韩军的败兵之中。志愿军第一百一十四师第三百四十二团冒大雪猛追,追得敌人乱了营。第三百四十二团一个连的炊事班,在天亮前一处山沟里,架锅煮饭,打算连里开到正好吃饭,这时在他们背后吹响了军号,说:“怎么还没盛出锅,就吹号了。”司号员吹完号也愣怔住了。
  转身工夫,眼前从山上跑下一批人来,扑到锅跟前就动手抢饭吃。炊事班长过去,抓住一个家伙仔细一瞧,是李承晚的兵,都饿红眼了,一个个连累带饿都成一滩滩烂泥巴了。他悄悄地找到自连的司号,要他赶快吹号,告诉后边部队快上来,这里有敌人。第三百四十二团一营听见号声从另条山沟里赶上来了,前边有团长带着直属队顶上来,后边有一营三个连钳子一样抄后路夹过来,形成两面夹击。敌人发现被包围之后,拼命往出闯,敌我双方距离得太近了,几乎是枪把子碰枪把子了。仅一个上午,就把韩国军一个加强营击溃,抓几百名俘虏,缴获了大量枪支弹药,还活捉了五个美军顾问。互相间杀得红了眼,韩军不是志愿军对手。
  战斗结束以后,战士们一看煮好的饭冻成了冰疙瘩。这仗打得痛快,炊事班当了侦察兵,也跟着开枪作战抓俘虏,这真是意外的战斗。
  志愿军第三十八军主力进到球场以南,扫除阻挡进军的据点院里、军隅里的敌人,要摇下飞虎山。此刻飞虎山在这群山之中,山顶和山坡上的树木披着亮亮的雪,它像一只毛皮发亮的昂首要跃过山洞的老虎,两只前爪搭在军隅里和价川郡的北面,从哪个方向看它都像屁股坐在军隅里和价川头上。从地形上看,它与军隅里、价川两地合成等边三角形。在第三十八军猛插飞虎山时,韩国军第七师第五团、第三团抢占了飞虎山。他们是以飞虎山为中心,将第五团配置于右翼,将第三团配置于左翼,阻击对面之敌。
  韩国军第七师长申尚澈准将决心固守此地制止志愿军沿德川和球场洞间险峻的妙香山脉实施大兵团进攻,其主要进攻目标肯定是价川地域;在价川地域,既是东部山地与西部平原地带的分界线,又是通往各地的交通枢纽。因此从东西部战况看,该地域是敌我必争的主要战术目标;飞虎山以北是清川江,以南是价川、德川间的主要机动道路,山脊棱线分别由此向外延伸,是整理战线、防守价川的天然屏障,同时也能为构筑阵地争取更多时间。
  韩国第七师第五团昨晚就接触了志愿军的先头部队,双方在月峰山作战,从 4时起, 他们在团长朴升日上校指挥下,采取边迟滞敌人,边向飞虎山东南535高地至760高地之间撤退, 占领阵地。第一营作为警戒部队占领前方 760高地;第二营占领535高地;第三营作为预备队占领东边里和新成里之间的地域,此外距离价川7公里,团部设在价川,这样他们就可以切断妙香山脉南端德川通往价川的公路,构筑阵地,确立了全面固守态势。第二军团有密令:飞虎山丢掉,就等于丢掉大半个北朝鲜,平壤就失去了屏障,更厉害的是美第二十四师、英第二十七旅、美骑兵第一师有被受重创或被歼灭的危险。
  志愿军第三十八军军长梁兴初脸色比前些天开朗了,他临时召集师团长会,他在一手托着地图,一手指地图,师团长们也都托着地图,有的席地而坐,把地图铺在大腿上。军长指着地图说:“价川与军隅里都是交通枢纽,南可通顺川、平壤,东可通德川、古城江,西可通角城、新义州,北通军隅里、球场、熙川、江界、满浦,敌人增兵向鸭绿江进犯,军隅里是必经之地,军隅里又是敌人北进的补给总站。我军控制了军隅里,就等于卡住了北进敌人的脖子。也断了敌人南逃之路。因此攻占飞虎山预示着一场恶战即将开始。 ”他说完看着第335团团长,意思是由他攻克飞虎山了。
  梁兴初军长问道:“你们有什么困难?”
  范天恩团长说:“感到粮弹不足。”
  梁兴初军长问道:“怎么个不足?”
  范天恩团长说:“特别是吃的,连续行军作战,干粮袋子早就瘪了,但是没有人因为肚子饿叫屈,大家都投入紧张的战斗工作。这次我领下任务来,饿也不饿了。”
  军政委刘西元说:“饿还饿,我们除了克服困难,还要想办法解决一些困难。我看老江(江拥辉)向志后通个电话,说说我们断粮的情况。除此之外,军直、师直、团直的干部把干粮交出来支援第335团。”
  军师直领导表态,立刻收粮袋支援。
  第334团团长说: “我们在熙川截获五台汽车,全部都是饼干、糖、威士忌等食品饮料。我们正想把缴获品送军部来。”
  梁兴初军长逗趣地说;“威士忌你们自己留下喝吧!当然别忘在打下飞虎山时,给我送来几瓶,喝庆功酒。”
  范天恩带领营连干部和测绘员,在飞虎山对面的九龙山,对照地图,反复观察了对面山上地形。接近飞虎山时,再仔细地看飞虎山像一把弯曲的镰刀、刀背向着军隅里,山上油松茂密,杂草丛生,看模样便于部队隐蔽,也便于敌人火攻。
  范天恩对飞虎山作了实地了解之后,缓缓地放下望远镜,环视了周围的干部,向二营营长陈德俊说:“老陈,你看怎么打?”
  陈德俊审视着对面的飞虎山说: “右面是梁山,海拔700公尺,我看那是个登飞虎山的梯子。从右面打,顺山梁打到主峰。”他把大手挥了一下。
  范天恩赞许地点点头,说:“右边有新土,是耗子盗的吗?敌人构筑了工事。我看偏左点,从洼的地方打上去。明晨5点攻击,你估计几点能打下来。”
  “9点钟差不多。”
  “这就够晚的了,飞机该报到了。还得挖出阻击堑壕和防空洞。”
  这夜,刚天黑,就下起蒙蒙细雨来了。雨点落在脖子里冰凉,雨里夹着雪花,看这稀稀拉拉劲头儿下不太长久。第335团指挥所设在一个铜矿洞子里。
  范天恩向营长交待任务,这时连他在内也没吃饭,他要炊事员拿出饼干招待各营长。这时军、师直属队干部把饼干送来了,有的口袋上写着:
  英雄吃一块饼干,
  冲上飞虎山山尖,
  活捉美李侵略军,
  插上军隅里门闩。
  九龙山到飞虎山之间, 是一片约有5里多路的开阔地,中间有条干河,是敌人炮火封锁地段。 这天拂晓,小雨仍然下得很带劲儿,这时看高达600米的飞虎山笼罩在雨雾之中。 4点10分,担任主攻的二营进行了轻装,扔下背包,在军号声中向飞虎山守敌发起了攻击。
  在此同时,飞虎山另两面,也发起佯攻。各种大炮同时往飞虎山上猛楔。敌人果然以猛烈炮火封锁开阔地。在通往那道干河时,往对面山上打了几排炮,把山上油松炸着火了,黑烟腾空而起,被雨雾往下一压,给干河沟罩上了一顶帽子,这样冲锋的战士就拼命冲过了这条干河。
  志愿军从右翼偏左方向往飞虎山上攻击,这里是韩国军队第五团和第三团之间的接合部九龙山地域,他们看出志愿军企图要控制飞虎山,边打边增加兵力,有两团人在炮火支援下猛攻上来,枪炮声响彻云霄,犹如雷鸣。这时,占领风泉里前方警戒部队第二营,也投入了激战,不久被包围了。眼看志愿军已经冲过了干河,飞虎山就等于被人把老虎拦腰斩断。他们本打算边迟滞志愿军,边向松林站、间站地域撤退,在激战中,由于志愿军连续炮击,营各连间有线通信网被炸断,只好半盲目地往下撤退,志愿军势如潮水,紧追该营,在主抵抗线上双方连续激战三个小时。经过三次反复争夺,双方各占据飞虎山一半。从攻击看志愿军有力,已经骑在老虎脖子上了。这时韩军第5团防御被瓦解,飞虎山阵地大半被志愿军占领了。
  韩军第七师的防御线变成凤鸣里、中站、间站、龙渊里、院里一线,价川处于险境。预备队第三团又投入战斗,阻止向价川挺进的志愿军,想奋力夺回飞虎山。
  德川至价川公路志愿军攻进云兴里,黎明前发起突袭,韩军第五团,在炮兵及美军第二师炮兵的支援下,双方展开激烈战斗。由于大雾,炮火无法发挥效果,于是双方展开了白刃格斗,韩军第五师因数量上处于劣势,不得不在预备队第三团和左邻第九团的掩护下,向价川撤退。
  韩军第八团在右翼,同志愿军两个营兵力展开激战,占领飞虎山的二营,因该地志愿军同二营当面实施强攻,在飞虎山展开了反复的争夺。韩军由于兵力不足,山顶被志愿军抢占了,二营伤亡惨重,没有从飞虎山上退下几个人来。韩军第三营在间站阻击由飞虎山向价川之志愿军,切断德川至价川之间的主要作战的公路。
  右邻美军第九团和联军所有炮兵,同时集中火力炮击飞虎山,整条老虎被烟雾蒙住了。借水撤退的韩国军不得不在前出线上占领临时防御阵地。飞虎山这只老虎被骑在中国军队的胯下了。
  志愿军第三三五团范天恩乘势指挥部队扩大战果,命令一营攻击军隅里,战士不顾饥饿和疲劳冲向军隅里。敌人为了控制军隅里,向飞虎山进行疯狂的反扑。白天飞机不停地轰炸扫射,接着敌人在坦克掩护下反攻,但一次次都被打退了。
  当夜,第三三五团以一营、三营向军隅里发起攻击。战斗的情况瞬息万变,第三三五团未能及时攻下军隅里,向安州和新安州攻击前进,这就给敌人创造出一个大空隙,因为未能切断韩军后路。没出半小时,韩军出现大批飞机连续在自己身后轰炸,好要筑一条火坝把他们和志愿军隔开。第三三五团先头部队把情况报告给志司。邓华副司令员说,彭总去前线了。
  彭总看着飞机这么疯狂,沉默地看着,回头问道:“梁兴初,你看这是发哪股疯?”他到第三十八军指挥所,对这位梁兴初军长态度好转了。因为他们夺下飞虎山,这阵才和他话多了。
  “彭总,我看敌人没有反攻飞虎山的意思了,他们是另有新算计。”梁兴初看着彭总那严肃的脸活软起来,又说,“他怕我们夺军隅里吧?”
  彭总一摆手说:“走,我再往近看看去。”他说着往身后吉普车走了。
  司机说:“彭总,往哪里开?”
  “往看飞机轰炸清楚的地方开二”
  梁兴初军长说:“彭总,敌人有侦察机!”
  “侦察机发现不了我的目标。”
  彭总钻进车里,他看着跟他来的毛岸英说:“岸英,你说我该往前更看个仔细吧?”他喜欢毛岸英遇事多思考,他要办的事情并不多言多语。他们又爬上一个山头,他看着飞机的举动,在地面只是炸条拦阻火墙,韩军的坦克在活动,但向前开得并不猛,是为了把背后的步兵引出来,天上不断出现新机群,看出是侦察志愿军炮兵阵地,发现立刻就飞来轰炸,看见是怕他们活动的步兵,遭到了志愿军炮兵的炮击。
  彭总看着地图说:“梁兴初,这是沃克在指挥他的部队仓皇的撤退呀,他是心疼他的骑兵第一师被咱们给打塌架了。特别是院里被你攻占了,使其侧翼受到了严重威胁,他是深恐价川、新安州再被我们控制,退路被我们截断,从而使其在清川江以北的各个部队被我们分割包围,各个歼灭,为摆脱其十分不利的态势,才在这些空军、炮兵和坦克的掩护下,同时以韩军第一师在宁边东北地区,美第二师、韩第七师及韩第六师在价川、军隅里地区掩护,阻滞我军进攻,实行了全面撤退。”他说着叹口气。
  梁兴初激动地说:“彭总,你下令,我迅速地抓住敌人,不让他们逃脱,向军隅里、安州、新安州攻击,切断敌人由新安州通往肃川的后方。”
  彭总抓住激动地梁兴初的手说:“军长,他们是机械化行军,我们徒步行军,比我们行进快得多。我们在饿着肚皮,枪里没有多少子弹的情况下,这就很不错了。让他们体面地撤退吧。看出他们在清川江以南,新安州至价川一线占领了沿江有利阵地,准备反扑。”
  彭总鉴于歼敌机会已失,粮弹供应发生困难,同时考虑到此役歼敌不多,志愿军实力尚未暴露,敌人很可能在稍事喘息、调整之后再次发起进攻,乃令各军于11月5日停止进攻,结束战役。
  美、英军和韩军利用机械化迅速地退至清川江与德川地区集结,构筑野战工事,见志愿军未跟踪猛追,仅仅消灭韩军六、七个营和美军一小部分,还没有消灭他们主力,敌机械化部队运动迅速,构筑工事亦快,主要是坦克部队,已交织成防御体系。以志愿军现在技术装备去向他们进行阵地战,是不利的,甚至可能打个败仗。
  两线志愿军除以一部兵力监视美韩军外,将主力集结于枇岘龟城、泰川、云山和球场以北等地区,立即补充粮弹,总结经验准备找好战机连续作战。

  ●友谊交织在爱与恨之中

  毛岸英召集党小组会,彭总也参加了,每个党员都要在第一战役结束时,从思想到工作小结一下,另件事是送张养吾同志回国。张养吾是搞经济工作的,中央突然派飞机接彭总去北京,彭总以为是参加财经工作会议呢,带上张养吾就飞北京了。到北京之后才知道是出兵朝鲜,张养吾也就跟随入朝了。他不懂军事只好管彭总的行政工作。这时西安又需要他回去干搁下的经济工作,因此他被调回西安。这一阵子毛岸英和张养吾感情处得很亲近。他很喜欢毛岸英这个好学上进青年,他有一腔报国热情,忘我的工作精神,刻苦学习的态度,突出的平民风格,尤其岸英同情心极强,对山下村里阿妈妮和那群朝鲜孤儿,他挂在心上了,好像他家的亲人了。上次救火很少有人知道,他从来也没有说过。当然毛岸英也不是十全十美。他不喜欢那种傲气十足,觉得自己门楣高,干工作不认真,喜欢吹牛,看不起群众的人,对这些人很冷淡。他对生活起居不那么紧张。张养吾临走时给他提出三点意见:要按时起床、按时就餐、按时防空。
  有次毛岸英起床晚了,张养吾他们等他一起去吃早饭,他刚端起饭碗飞机来了,他们四个人被堵在屋里,他们在屋里一个人蹲一个角落,毛岸英很过意不去,他当大家面说:“以后我注意。”这时飞机一连串炸弹扔在山沟村子里,毛岸英腾地站起身子,双手按住窗户台,两眼瞪得很大,他要冲出屋子。张养吾站在他身后,他们都注视着飞机。张养吾小声说:“岸英,要冷静哟!”这时山半腰爆破一串串炸弹,有几架飞机从他们房顶上穿过去,扔下的炸弹距离他们的房子只有几十公尺,满屋子乱晃落,后窗户被震落下了。这时看毛岸英满脸刚正之气,恨不得把飞机引到自己头上来。屋里同志看得很清楚,飞机把炸弹白扔在山半腰了,不然他会冲出屋子去看山下阿妈妮和那几个孤儿。
  在小组会上,彭总检讨自己过于忙着第一次战役,有两次党小组会没有参加上。在部署工作时有急躁情绪,对同志态度不和蔼。
  毛岸英翻着笔记本子说:“彭德怀同志过后都向我谈了。”
  司机同志给彭总提意见,说:“彭德怀同志一意孤行,他逼我把车开到距离敌人炮火射击区很近的地方,忘了自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志愿军司令员。”
  彭德怀表示接受意见,今后改正。
  警卫员说:“飞机在头顶上踅,彭德怀同志站在高坡上,拿着望远镜还是不停地看,我怕把飞机晃过来。可他说我四六不懂。”
  彭德怀表示接受意见,并说:“同志,望远镜晃不来飞机。”
  警卫员说:“要虚心嘛,当时飞机在咱们头顶上还没有一树高呢。”
  彭德怀同志接受了意见。
  大家听了张养吾同志的自我小结,说他很留念同志们,虽然在一起才40几天,但是在战斗环境中锻炼人、考验人,这是他终生的一次最有意义的生活。大家给他提了意见,也征得他对自己的意见。
  张养吾同志给大家提完意见之后,给党小组长毛岸英同志提了意见,先说了岸英的优点,肯于学习,对彭德怀同志指挥艺术很钦佩,而且在记许多随军笔记。
  彭德怀插话说:“我那点本领还不是从毛泽东同志那里学来的嘛。”
  张养吾提给毛岸英的意见:要注意身体,有时弄得一点闲时间也没有了,连飞机白天来骚扰,他还坐在防空洞旁边翻译书,半夜想起翻译中一点东西,打亮手电筒照着记下来,这种精神可学可嘉,但身体是学习伯本钱,不能累垮了。再有你对思齐同志信写得很少,但你在日记中写了很多思念的话,你给读过几篇,听了觉得你们爱情很真挚。希望你能多给她写信。
  彭德怀同志说:“岸英同志,别搞地下,要公开。要给思齐写信。”
  张养吾最后一条意见:“特别是要注意按规定防空,千万不要麻痹大意!”
  毛岸英说:“我记下了。”
  张养吾跟毛岸英两个人感情处得很深,两个人有点依依难舍。张养吾把他保管的机要电报移交给毛岸英了。交接完毕,两个人竞相对无语,张养吾把发给他的罐头留下,要毛岸英捎给山下阿妈妮。他搭乘一辆卡车到安东去。毛岸英折一捆松枝,为卡车插上伪装,一直忙到车要开走了,他拉住张养吾的手才松开。他默默地站在路立。张养吾心里说:“岸英,是个多么重感情的人呀!”
  这一阵子志愿军总部比往常都忙,上下都订计划,准备投入第二次战役。敌人退到清川江以南之后,进攻停下了,但是飞机比往日多几倍,同志们说:“麦克阿瑟这是又打起飞机战来了。是欺负我们没有这艺术,很快我们就会有的,到那时会把你们打冒烟了。”为了对付飞机狂轰乱炸,志司利用废铜矿洞,收拾成作战室。当时在彭总这个称临时作战室旁边,距离两三百米远,有个仅可容纳六、七个人的小铜洞,给彭总临时藏身的。彭总从来不往里边钻。谁要催,他就说:“大洞子搞完我搬进去,你们给我几口自由空气。”
  这天高岗从沈阳来朝鲜大榆洞看望志愿军,并带来中央的慰问。彭总很高兴,他直接听了中央对这次战役的意见,他还把下次战役的设想也谈了。他主要是要求高岗后勤供应问题。
  高岗说:“老彭,粮食和弹药我都准备挺足。就是运输太困难了。朝鲜境内大多桥梁被炸断,有的没有炸,飞机白天看的很紧,有一点着眼,就扫射扔炸弹。说是要钓鱼,要把志愿军窒息到北朝鲜。”
  彭总说:“飞机扔它的炸弹,我的战士要吃饭。等我们打完下一个战役,把美军赶过三八线,我还要打飞机。”
  高岗说:“鸭绿江封冻了,那我们就施展开手脚了。我们用大轱辘拉,哪怕马驮人背也要送到。”
  彭总告诉高岗,他怎么打第二次战役,这次要恢复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的全部领土。他说得很有气魄。
  高岗说:“老彭,这打仗有你的,关于供给我下保证。”他这次来除了解决供应问题,还代表中央与金日成首相和彭德怀商量中朝联军的指挥问题。商量结果是彭德怀为联军司令员,邓华为副司令员,朴一禹为副政委,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长金雄任副司令。金日成首相已经批准,这时朝鲜人民在志愿军第一次战役阻击、击退美军、“联合国军”、韩国军队,借这空隙搞整编扩建,已经有 5个军团,很快就投入3个军团,这样就并肩抗击侵略者了。
  高岗一切事都办完了。他忽然想起来问道:“老彭,毛主席的儿子在这里吗?怎么没有来见我呢?”他眨眨眼看着彭德怀说的很有意思。
  彭德怀有意地说:“一个普通小干部,工作很忙的,他来见你干啥。”听出毛泽东亦没有让高岗给毛岸英捎什么信来。
  高岗伸下脖子说:“真的,干啥工作?”
  彭德怀笑笑说:“你这两天不见他几回了吗?”说的很随便。
  高岗惊奇地问:“谁呀?”
  “我们早晨散步,那个拿四只竹壳暖瓶到伙房打开水的人。”彭德怀说得很慢。毛岸英习惯地每天给办公室打开水。
  “噢,我都认不出来了。”高岗说着他想起是在北京时见过毛岸英。
  “战争能改造人哪。”彭德怀说着并没有把毛岸英叫来见高岗。
  高岗第二天走时, 敌4架侦察机,从志司驻地上空飞过去。接着不出二十分钟两次来轰炸,把山坡上变电所炸坏了。本打算调高射炮来保卫指挥所,但鸭绿江没有封冻,还是保卫大桥重要。志司首长研究提前了几天进铜矿洞办公。
  送走高岗,彭总又回到老住处,他一进屋鼻子就哼了一声说:“谁把我地图揭了,不让我吃这碗饭了?”他有个老习惯,走路、哪怕吃饭脑子里也在地图上打转转,他一进屋就双手倒背着看地图,有时在地图前倒退几步,又前进半步,他无时无刻不把整个战场装在脑海里,一分一秒地在活动着。他怎么能没有地图呢?
  洪学智副司令员在彭总身后跟来了,因为这地图是他揭走的,说:“老总,我拿到上面防空大洞去了,在那里已经为你挂好了。还添了零件,上边给你安排灯。”
  彭总说了句:“你手快。”他不动地方仍然面对挂地图那里站着。
  “老总,等你去开会。”
  “在这开吧!”
  “飞机一会一闹,那里安全。”
  彭总刚一转身,洪副司令员就要警卫员卷起铺盖拿铜矿洞去了。彭总说:“我不去,在那不见天日的洞子里憋的慌。”
  洪学智副司令员笑着说:“夜里没事再搬回来。”他心里说:这一挪就别回来了。他们上了山进了大洞工夫,几架飞机在中空飞过去了。人们误认为是侦察。
  另一排房子警卫员在收拾东西,毛岸英、成普、高瑞欣也在收拾东西。就在这时飞机又飞来了,偷袭的飞机贴山失钻下来,冷不防地对准原来志司住的几排木板房,扫射轰炸。几颗凝固汽油弹准当地扔在彭总住的房子上了,房子立刻变成一团火焰,房盖铁皮烧得砰砰响,两分钟不到房子就被烧塌架了。
  彭总站在大洞口对洪学智说:“今日不是你,老夫休矣。大家都安全吗?”
  这时紧紧挨着彭总房子的几间房,几乎同时裹在火海里了。彭总看着这片大火又问道:“同志们都撤出来没有?”他不管天上还有飞机打踅,他往火场跟前去查看。
  跟在他身后的几位首长说:“飞机还在天上踅着,尽搞冷不防的偷袭,我们早晨下令要大家都撒进大洞子。”头顶上又传来飞机声音,彭总站在那里不动。
  这工夫成普参谋大衣上还冒着烟,烧着火,他拼命地跑过来,大声喊叫:“房里还有人呀!救火!”
  有人边跑过来,边对成普喊:“你快打个滚,你身上还燎着火苗子呢。”
  彭总已经来到成普跟前,问道:“还有谁在房子里呢?”
  成普半天才喘上一口气说:“当时还有高参谋和岸英!”他转身往房子跟前跑。
  “高参谋!”
  “岸英!”
  在还没有散去的烟之中,人们一阵忙乱,齐声呼叫。救火队也跑到现场来了。这时人们都不顾天上还有飞机,地上大火喷出的烈焰烤人,大家都不顾一切,奋力地在扒烧塌架的房子。
  彭总脸上像块烧铸的青钢,他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眼内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两眼凝视着蓝天,他心里狠狠地说:“我彭德怀也会打下这些狗日的飞机来!”
  成普站在彭总跟前说;“发现飞机时我们就往屋外跑,看见飞机向鸭绿江万向飞去了,我们认为又是去炸鸭绿江大桥呢。谁知道飞机半路途中又返回来,这么一转身工夫,我们立刻听见飞机把炸弹投在作战室上了。我们这时往屋外冲,岸英他把我推在前头,他怀里抱着一大像子书和他保管的机要电报材料,当我冲出门时,我见他跌了一跤,他在地上用手捡书工夫,炸弹就下来了。……”他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
  这时从火坑里扒出两具尸体,已经烧焦了。从一具手骨上套着一只外国手表的残骸来断定,这具尸体就是毛岸英。
  这一阵子忙碌到红红的太阳当头照,已经晌午了。大家还是在沉默之中。说来当时,所有到现场来的除了彭总和志司几位首长,及回国的张养吾、警卫员知道毛岸英的身世,此外无论是谁也不知这位牺牲的翻译是毛泽东的儿子,只是知道他是个很和霭的青年人,彭总亲自把毛岸英的尸体处理好了之后,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抽闷烟,谁也不准去打搅。
  这时山下的阿妈妮来了。她穿一身白来到这里,她从人们的表情中,从这烧塌的房子上,两眼滞呆呆看着,她猜中出了不幸,但她没问任何一个人,悄悄地坐在门旁一块石头上。太阳快下山了,她走了,在黄昏的时候,她把六个孩子全带来了,仍然一声不吭,她也不向任何一个人打听,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露面,毛岸英总是迎出来,和她打着手式唠得非常亲热。毛岸英不管他坐着站着孩子们见了他,都围着又跳又叫,像一群活泼的小鸟,可今天这里冷清极了,来回上下山的志愿军,都站在远处看着,远处绕道走过去。眼看天黑了,一位首长带着伙房炊事员端来饭菜,可是阿妈妮和孩子们谁也不吃一口。天黑了,今天正好是中国农历十月十五,月亮那么圆,那么亮,那么深情,默默地瞪视着人间的一切。这位阿妈妮,她用母亲般的慈爱眼光看着从异国他乡身披战袍来的儿女,她疼爱他们,她理解他们,他们占据着这位朝鲜阿妈妮的心田。
  志愿军首长第三次派人来了,把阿妈妮搀扶上车,把孩子们抱上车,把他们送下山了,送回了阿妈妮的家。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阿妈妮和孩子们没有哭,他们默默地在恨派飞机来轰炸的侵略者。
  一连几天,彭总每天起床很早,他在大洞口旁的松树林里慢慢地慢慢地来回踱着步,棉布鞋踩着落在地上的松枝和积雪,他浑身在使劲。这一阵他吃饭、睡觉都失去了规律。同志们知道,他在思念毛岸英,他虽然同毛岸英处的日子仅仅40多天,但他很喜欢这个性格爽朗的好学习的青年,他们朝夕处出感情来了。对毛岸英来说,他是位长者,当然,也是他尊敬的毛泽东的儿子……
  有天早晨,被飞机炸弹震落在地上的翠绿松枝,蒙上一层白白的霜花,眼前山坳里股股助肽的罩着一层轻纱般的烟雾,最近这一阵子,美国飞机更猖狂了,夜里B —29轰炸机群出动,一夜要光顾几次,满山遍野扔炸弹,人们说麦克阿瑟仅仅打这么一小仗就输疯了。恐怕他还未卜他这位美国五星上将的命运和前途呢?看来彭总仍然是老样子,沉闷地皱着浓眉,在缓慢地散步。往常在他散步的时候,警卫员都要有一段距离,怕打搅他的沉思和凝静。
  今天警卫员悄悄地跟在彭总身后,他没有止住脚,紧紧地跟着首长往前走,看出警卫员今天有些反常,从他那双亮亮的眸子看来,他有话非要和首长唠唠不可了。
  彭总停下脚步,倒背双手往远处山峦看着。前天防空司令员罗鼎来见,说已经抽调一个高炮团到大榆这里来了,昨天夜里就空地进行一场战斗。往价川去的一条涵洞被炸塌了, 高射炮团向志司报告,击落一架B-29型重轰炸机,机上驾驶员跳伞了。他在想:我们的飞机在什么时候也要和美国飞机翅膀对翅膀的地抗起来。
  警卫员站在彭总跟前说:“彭总,你这一阵精神不愉快,心里太闷,对吧?”
  彭总鼻子哼了一声说:“怎么见得?”
  “我看首长,你是为毛岸英的牺牲,心里发闷,因为他是毛主席的儿子。”
  彭总没有吱声,两眼注视着这个小鬼,这个小鬼和他一个党小组过生活,知道党员一律平等,有啥意见,站在党员立场都可以提一下子的。他摆出听意见的模样。
  “毛岸英同志我们很尊敬他,说来,他的牺牲我们心中都很难受。可是作为首长你是咱们志愿军的司令员,咱们得还要打下去!”警卫员说到这里时不知怎么立正站着了。
  彭总听出他的话还没说完,他说的“咱们”是指的党小组中的警卫员、通讯员、司机,于是很顺从地往下听。
  “有事闷在心里不行。说个普通理吧,毛岸英是毛主席的儿子,我们志愿军眼下几十万,也都有父母,这次战役也有不少同志牺牲了!难道说都是这么坠司令员您的心吗?”警卫员沉寂一会说,“首长,你是司令员,我们还要靠你指挥干军万马打仗呀。要为毛岸英同志一样牺牲的人报仇!”
  彭总两眼合一下,转身往山坡下走了,走出几步才说:“警卫员同志,给我找车。”
  吉普车开来了,彭总上车说:“去高射炮指挥部。”
  吉普车刚开过一会,到了阿妈妮住的小村子,见迎头有一群朝鲜老乡围成一堆大吵大嚷,车还没有开到近前,就看人群中有浑身穿着白衣服的阿妈妮。阿妈妮从打毛岸英牺牲,他经常带孩子到毛岸英坟头坐着,好像她在守候着这座坟,不久她带的那群孩子被政府接走了,送到安全地方学习去了。可是这位阿妈妮,仍然时常一个人坐在毛岸英坟前。志愿军被她的深情所感动,都叫她志愿军阿妈妮。
  吉普车开到人群近前一看,朝鲜老乡围着三个志愿军战士,其中有一个朝鲜翻译,他们都背着枪,押着昨夜打下的 B-29的驾驶员。他们走到村头被阿妈妮看见了,志愿军战士当阿妈尼说要水喝。阿妈妮知道志愿军喝开水,她用桶送来开水,舀一葫芦瓢水递给志愿军,原来不是志愿军喝,他对阿妈妮指着美国俘虏说:“他是开飞机的。”把水瓢递到了俘虏手里。
  阿妈妮猛地举起手中棒子,一下把俘虏手中水瓢打掉在地上了。开水烫,再加吓,那个俘虏扑通一声跪下了,双手抱着脑袋。
  这时村子里跑出几个老乡,说开飞机的美国鬼子太坏了,他们往老百姓住的村子里投下许多炸弹,炸死了很多人。说着就动手挖坑,非要把这个飞行员活埋了不可。阿妈妮气得浑身乱颤抖,在她的眼里,好像毛岸英的死,是这个家伙奶的炸弹。
  彭总下了车,听志愿军押俘虏战士一讲,他亲切地对阿妈妮说:“阿妈妮,当他扔炸弹的时候他是我们的敌人,现在他被我们抓住了,就成了俘虏。对俘虏我们志愿军和金日成首相都有俘虏政策,不能像还拿着武器的敌人那样对待。我们要把俘虏看管起来。”
  警卫员告诉朝语翻译,说这是志愿军首长,没有说是彭司令员。可是志愿军都认出他来了。朝鲜老乡和阿妈妮看出这位志愿军官不小,也就不再挖坑要埋这个飞行员了。阿妈妮舀瓢水时还没有消气,但阿妈妮却把水给俘虏喝了。
  彭总看着志愿军把俘虏押走了。他给阿妈妮敬个礼上车走了。
  彭总到了高炮指挥所,罗鼎带他去到高射炮阵地去视察。他说是来看望高射炮战士的,夸他们打得好!居然打下一架老 B来,彭总看了苏制高射炮。他向战士们问了一句:“这炮好用吗?”
  战士们说:“很好用,就是老点,是苏军第二次大战用过的。
  彭总点点头说:“以后我们自己会制造出好炮的。”
  彭总见鲍果在记录,问道:“你又在写什么稿?”
  鲍果说:“报导昨夜打掉B—29型重轰炸机。”
  彭总说:“要很快、很好地宣传,我们的高射炮把美国 B一29打掉下来了。”他在罗鼎陪同下看了高射炮的测高机,这是很精密的测高仪器。在他临离开阵地时问道:“我们再打几个战役,部队要往前开,需要大量物资供应,公路、铁路都是命脉。我们的飞机也要出动,要把制空权夺下来,我才放心。”
  战士们热烈鼓掌说:“我们一定多打下敌机,请彭司令员放心。”彭总离开高射炮阵地。鲍果在报上发表“志愿军彭德怀司令员视察高射炮阵地,老美B —29重轰炸机被打掉,活捉飞行员”的报导。看来敌机横行霸道的日子也不会长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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