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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艺录


  要收获谷实,还得等待我们去播种。
                         ——莎士比亚


怎得梅花一段香

  我国电视节目主持人的三种类型

  我国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出现和广播节目主持人是基本同步的,被认为是改革开放以来出现的新的事物或者新的称谓、新的工种。
  我国的电视节目主持人,按现在的工作状况区分,大体有三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主持人集采、编、播于一身。主持人既能采访也能撰稿,又能编辑。有自己的意图,又由自己来主持,这种类型,一个时期以来被认为是主持人的高级阶段或者是我们应该追求的比较完美的目标。
  第二种类型,属于初级阶段,主持人只限于出场主持,实际稿子不是他写的节目,也不是他策划和构想的。这种类型的主持人,和播音员的区分不是很大,只不过从语气上、对象感上,或者从解说稿的口语化上,自己下了一点功夫,稍加润色。有时节目主持人很可能在节目的后期或者临近播出时才介入,我个人就有过这种情况。例如,有一个晚会,一来导演没找我,但基于某种原因,或者我变为替补者,或者临时让我出场以增加节目的份量,这种情况是经常有的。在这种情况下,主持人只能完完全全地去实现导演的意图。
  第三种类型,是两者的混合体。主持人不单纯是被动地照本宣科,也部分参与策划和创作,部分地对自己所主持的节目进行一些构想,提出一些建议,或者有的就是自己执笔。这就是和导演、编辑的合作关系,我想目前大家经过努力,可以比较容易地达到这个目标。
  实际上,这三种类型,没有一个严格的界限,你发挥的作用越大,在主持节目当中所起的主导的作用就越强。工作了一个阶段的年轻人或者在岗位上已得心应手、驾轻就熟的资深主持人,都会经历初、中级阶段。能不能达到第一种类型,我还有一些想法,因为目前我们的体制,要求主持人集采、编、播于一体,恐怕在电视上很难达到。在现代化大生产条件下,各个工种应该有所分工、有所侧重。一个人或一个工种包打天下,目前不是说不可能做到,偶尔为之可以,说这是方向,每个人都编、采、播集于一身,在电视台就很难实现。你前期去构想,去创意,去写作,再去采访,再去拍摄。到了演播室你就面临一个问题,得有人跟你上去,你不可能又导又演,现在还不能遥控。接着你开始进人下一个采访,大量的素材谁给你编辑制作?后期包装谁给你做?编、采、播这三方面都做你能包下吗?都干一点当然可能,对于主持人一说,熟悉别的领域,别的行当,特别是邻近行当,很有好处。依此类推,作为一名编辑或者一名导演来讲,熟悉一些其他专业以外的工种,对他的本职工作也是有好处的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问题。我的意思是,提倡每一个主持人应该会编会采会播,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这应该是我们的奋斗目标,但不必过分强调纪、采、播合一,这要因节目而异,要从节目的需要出发。

  节目主持人是党的宣传员

  如今要求主持人在屏幕上有个人的魅力,但我们不是个体户,不是自由职业者,我们仍然属于党和政府的宣传员。因此要绝对和党中央保持一致,要学习党的方针、政策,熟悉与了解国情、民情。作为一个优秀的节目主持人,我想这是首要的。
  我们主持人是在集体制约下工作的,尽管屏幕上突出的是你自己,但离开政府给你提供的屏幕,给你提供的话筒,离开这样一个创作集体,你将一事无成。歌星,不上电视可以跑跑码头,凭副嗓子中以赚钱,主持人当然也可以另谋生路,财源广进,但你一旦离开屏幕,不可能再被叫作主持人了。我觉得我们这些人的素质,特别是政治素质是值得我们欣慰的。比如歌星、影视界的明星呀,他们可以特别突出强调个人,但是我们绝对是规规矩矩服从集体制约的一种形象。我们的主持人是属于新闻范畴的一种工作人员,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能忘记这一点,这在美国也是如此。“美国之音”工作人员守则第一条是:凡本台工作人员必须持国务院的观点,否则请你走人。不知你是否看过《你早!越南》那部片子,是反映美国著名广播主持人在越南前线的故事,是喜剧片,但不是凭空捏造的,它有生活基础,这位名主持的每一件稿子都由战地长官严格把关,不是说打开话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们每一位主持人一定要往意一种倾向,不能把自己当成是自由职业者。我们可能经常接近文化圈的人,而他们一些人的思想观点等各方面都保持着强烈的个性,这点你一定要想到你跟他不同。虽近在阳尺射这层窗户纸是插不破的,虽然是用着一小层空间但却应该是界限分明的。画家可以凭画笔在画室里创作,10年、20年也好,他可能有传世之作,他完全是个体劳动。音乐家可自己谱曲、小说家可自己写小说,不接受任何人的指点,只要求后代对自己的承认。我们与那样一种个体性很强的、很突出个人职业特色与个人能力的职业有很大差别。尽管在生活中,在社交场合,我们与他们坐在一起,一块干杯,但我们与他们的工作特色是严格的不同的。这种不同不是我们故作不同,不愿与之融为一体,而是事实上不可能。“非不为也,乃不能也”。这在于我们所在的单位,你藉以出名的单位是共产党的宣传机构。主持人离开屏幕,离开话筒,就什么都不是。在胡同里评不出最佳主持人,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有了这样的认识,我们工作起来,内心就不矛盾,不要别人说什么你也跟着起哄,最后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明白。工作时,说的与想的不一样,你会很痛苦,很别扭。其实在“美国之音”很简单,如果这样,你走人,何必受这个罪呢!
  我们在这一岗位上工作,要有一种光荣感,一种使命感。我看我们这支队伍越来越正派,越来越成熟了,大家的风度、气质越来越脱离了个体户演艺明星和摇滚歌星的那样一个范畴。我觉得我们这支队伍大有前途,因为很多同志非常刻苦,有方向,能把握自己。不是说我们已完美无缺,但从全国广播电视主持人节目研究会开始建会起到现在,大家谈吐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斯文,越来越有一种文化气息,这是我们节目主持人队伍很可宝贵的性格特点。要发扬这种精神,要理直气壮地去做好党的宣传工作。

  没有对中华民族文化如醉如痴的爱,
  就不能当好中国的节目主持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位卑未敢忘忧国”。我们不是什么官,但是热爱我们的事业,热爱我们伟大的祖国,热爱生我养我的这样一个伟大的民族。这是人人平等的,不分职位高低,这也是我们内心最大的支撑、最大的骄傲。我自觉我是无愧的,作为主持人,对自己的民族文化,对国家、对现在的环境,天天牢骚满。腹,你还能得“金话筒”奖?中国主持人不懂中国文化,你主持什么?我曾经回答一份报纸的提问,主持人素质到底哪点最重要?我说,如果一个中国的节日主持人般有对中国民族优秀文化怀有如醉如痴那样一种抑制不住的爱,你就不能当好一个中国的主持人。你尽喜欢美国,那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喜欢你吗?最后弄得人见人烦,你的同胞觉得你很洋化、超人一等,假洋鬼子,但你到那头去,你算哪一出啊?因此在“如意杯”评奖时我曾讲过这个问题。我们作过一部片子,我们一个编辑,还是跟我不错的朋友,但是在这一点上,我毫不客气地指出,你拿出国外一系列的大明星光彩照人,最后来个主题歌“中国的明星在哪里?”你对外国有什么了解?他们怎么光彩夺目啦?盲目崇洋媚外,我觉得差劲!他们说要学克朗凯特,我说好,我很尊敬他,我从年轻时就尊敬克郎凯特,但是美国同行对克郎凯特的评价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点是“在最谨慎的工作岗位上工作的最谨慎的人”。这是他的“度”。克朗凯特知道怎样把握分寸,我们说是把握好宣传政策和口径,算是“度数”。克朗凯特事业如月中天时,CBS广播公司董事长打算每天晚间给他一分半钟时间请他随便发表个人观点。在果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我们一批同志能乐到做梦也笑醒了,然而克朗凯特一口回绝,他说,我不适合搞这份工作,我是搞客观报道的,他认识到言多必失;第二点是克朗凯特热爱美利坚,他的同行说他是一个伟大的爱国者,是美国的保护神。他不能容忍在宣传上,在工作中以及在任何场合底毁美国,否则他能跟你玩命。好啦,你就学习他这两点尤其是后一点。爱国,我们跟他一样爱国,我们跟着他爱美国吗?当然不是,你在中国,你要爱中国。所以我认为这是一种导向,盲目地说国外的月亮比中国的圆,我看未必。我们这几年经济发展得确实突飞猛进,当然也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事情,有的地方工资发不下去了,给农民打白条,物价上涨使您不乐意,总而言之,我们生活在这个环境中,我们还是希望它好嘛!想混水摸鱼。希望天下大乱,那不是痞子吗?那不是趁火打劫吗?我们在学习国外时,要注意各国有各国的情况,有他们的文化背景,我们不能盲目地去攀比。我们应增强自己的信心、自尊、自重、自爱,能够使我们真正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人嘛,尽管我们是一个小人物,还是要堂堂正正地做人,我们的正气就是我们骄傲的资本。是我们自己内心的精神支柱,当然我们主持人也应该认识到我人的素质、水平各个方面的差距。我们组织评奖、研讨,就是要发扬成绩,克服缺陷,进而提高我们的水准。任何技术上,学问上的差距都可以提高,但千万不要在人格上出现问题。

  在事业上要有所建树,需要有韧性

  我在《人与自然》中曾请高敏作我的嘉宾,交谈中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主持人,她很会说出自己内心的一种体验,而且非常有分寸。她1986年参加世界大赛,为中国拿到世界级的水上运动第一块金牌,而在这次出征前5个月的国内比赛中,她跳板第7名,跳台倒数第1名。我们她后来怎么取得那么好的成绩?国内没名次,国际比赛却得了一块金牌,给中国人争了光。而且自打这以后,高敏在国际体坛上每次只要出场,就没别人的戏啦,金牌就是她的。我向她请教提高的诀窍,她说,当时国内裁判不承认她,她说:“我的风格没有被国内裁判承认,你最好别在广播电视中讲,我是第一次跟你讲。”因为她告别体坛的晚会要求我来主持。还有杨澜、倪萍、宋世雄,我们共4个主持,我过去不大了解她,心想你一个小丫头,要求我们4个为你主持,也太“牛”了,但我现在想,她还是有很深的思想的。她说她的风格没有被别人所承认,因此她的主教练请了所有的裁判到他那儿去,不是贿赂、请吃饭、请高抬贵手,而是让大家给高敏提提意见,她应该怎样改进?这些裁判说她根本不是一个跳水运动员的料,国家队要她是错误的。因为当时其他女运动员体重要比她多10斤左右,个子也高,是强壮健美型的,站在跳板上叭的一压、能腾空很高。高敏体重比她们轻10来斤,身体又娇小玲戏,这个跳板她,弹不起来。但是,高敏认为她人水时间和在空中纪组比她们要强。她说:“我的动作是‘高、轻、飘’我的动作当时在国际上也是不被承认的。”国内的裁判实标也是向国际靠拢。就在那一次世界大赛中,她征服了国际裁判,夺得了金牌,从此开创了“高敏时代”。我们的节目主持人以及我个人都有这种感受,愿意与大家共同探讨。比如我过去播《动物世界》,我并不认为我已是炉火纯青,到了最高峰。可是我的同仁认为我已经陷入僵化,没什么新意了,他说我五化是他已经承认了我的一种风格。因为我刚开始播时,有人说我,你这是什么断句啊,什么逻辑重音啊,错的嘛!怎么能这样念呢?败坏了整个一代话音风气。这种评论我不是没有听过。对你的风格的承认,你的业务能力的承认,是有一个过程的,未被认可时,你不能怨天尤人。你就是给别人听给别人看的,别人不承认你有什么辙?你不能打人,逼人家说你好。大家要认准一个方向,在业务上要有所建树,还需要一个韧性,不屈不挠,凭的就是你咬紧牙关坚持到最后的一个瞬间,这是很痛苦的。

  写作能力是提高素质的重要一环

  在80年代初期,主持人节目刚刚起步的时候,大部分主持人都是搞播音工作的。我们面临的最大竞争对手是比我们资历、年岁都要长一点的记者和编辑,他们有的上了屏幕和拿起了话筒。但是一年两年以后,他们纷纷败下阵来,不是因为播音员强大,而是因为他们一些人不行。原因很简单,我们过去把摄影师当成了文字记者,我们电视台过去的很多大摄影师,我是很崇拜的,他们绝对是一批很出色的摄影记者,但他们不是文字记者,他们一些人没有把握文字的能力。文字的能力其实是语言能力的一种表象。没有把文字能力提到很高的修养上来,能拍摄好的画面他也是记者,但与那些出口成章的记者却有很大差距。所以这样的记者不可能成为成功的主持人。现在我们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或是其他节目中,我觉得出现了可喜的苗头,又有一批记者卷土重来,登上了电视屏幕,我觉得这回这个现象是很好的,因为这些记者还很年轻,他们受过严格的高等教育,而且他们的文笔和思维能力比他们的前辈要强得多。我们1993年到美国,跟歌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的院长(是位女士)座谈,她讲了简洁的几句话,对我的启发颇深、使我对刚才的那些问题彻思考有了一些依据。她说,我们美国训练记者首先是写作能力。我想我们的主持人要提高自己的素质,写作能力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你的写作能力不行的话,只能念别人的稿子。念别人的稿子有时也断错了句子,不知道别人写的是什么,你没有这样一个能力是不行的。

  要说标准的普通话

  在金话筒颁奖晚会上,曹山同志在答题时说,目前有些主持人的毛病之一是模仿港台味儿。其实,这个问题是很大的,我在汽车上听广播,有时真以为是港台广播呢!我真佩服那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竟能说一口香港普通话,以假乱真。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以为大家都爱听,久而久之我就怕他不知道肉麻了。你要知道,一口纯正的、标准的普通话,以北京语音为标准语音,以北方方言为基础方言,以现代优秀的文学作品的语法修辞和优美的词句作为词汇的这样一个普通话的体系,建国以来是大力提倡的,特别是周总理在时大力提倡的,而且要我们播音员担负起一个神圣的、教师的职责,言传身教。我不希望到我们这个时代使语言没有我们自己的特色。其实,在美国能操普通话的人和在香港、台湾能操普通话的人,他们都很羡慕我们这些能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的人。他们为什么会有港台味的普通话呢?因为他们一向说的是广东话、闽南话,他们向普通话靠拢很困难,还没到位,半截就停下来了,就形成了这种味儿。他们没到我们这儿,我们一些人却和他集合去。我们大家应该注意这个问题,希望每位年轻的主持人把普通话说得更好,我想这里也有个自尊自重的问题。

  要练好语言基本功

  主持人所用的语言:第一,应是标准的普通话;第二,要使自己的语言有文化气质、文化品位,不能痞气,也不能像胡瓜(台湾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一样讲荤段子,搞下流,幽默可以,幽默不等于下流,下流有时产生点幽默。主持人的语言怎么算到位,就是言之有物,在表达一个事情时要表现出受到过新闻写作训练。新闻有五个点,即时间、地点、人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同时要准确、鲜明、生动。新闻语句要用短句,不用长句子,穷于修饰、绕来绕去最后落点不对,要用短平快的语言,不要把嗯、啊、啦等当作自己放松的表现,那是掩盖体内心紧张的表现。嗯、啊,不这样有人说不出不面的话来,这成了毛病。语言要精练到什么程度呢了把你的解说,词编好以后记录下来,进行训练的时候,一层一层往下剥,凡是不需要的,再辉煌的也不要,伸出的枝权全都给它削掉,削到再削一个字就不成句子为止,我想那就到位了。中国从魏晋以来有一种文风,讲究词章华美,对偶、排比、咬文嚼字,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一个毛病,唐宋八大家,以韩愈为代表,就是要一反这个风气,兴起新古文运动。郑板桥有一句诗“删繁就简三春树”也是反对浮艳之风。我们的语言要训练到言之有物,不要在字面上过于雕琢。要说得朴实点,代表你自己的性格,表达你心里要说的话,反映作思维的敏捷。状物抒情,抒情的过程中,别让人觉得酸,这也有个度的问题。过了,你觉得挺好,别人听着受不了,起鸡皮疙瘩,让语言有爆力,华丽的词藻可以用,但要有适当的场合,有的场合你这样说别人听不懂,不知你说什么。我主张作为一个播音员,作为一个主持人,要做到表里如一,做到场上和场下,工作的岗位区域和生活的广阔区域,都要注意对自己的塑造,对自己的规范。比如,在发音上面,过去广播电台播新闻时用的是一种比较高的调门,用的是工笔写字的那样一个框架结构去进行表述,和我们日常生活当中不一样。有的话音员久而久之说话时很注意字正腔圆、断句、逻辑重音,把他的职业特色带到生活上来,这是不可避免的,内行人一听就知道你是干播音工作的。但是,如今要让我们的播音语言,主持人语言尽量贴近生活,不是贴近生活当中不优美的东西,而是贴近生活当中我们提炼出来的,我们找到的最好的表述方式和最优美的包装,使得我们平时的讲话就做到言之有物,有逻辑性、准确、鲜明、生动,在话筒前和生活中没有什么截然的区别。工作时语言生活化,生活当中语言规范化。用这样的标准来修炼我们自己,这就叫功夫、基本功。我想只要练,时间就可以改变一切,首先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时间。过去老的艺术家“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卖什么吆喝什么,他生活中的习惯、饮食起居等围绕着舞台上的需要。梨园世家从院落到房间摆设以至平常的待人接物,围绕一个中心,就是舞台上的轴心,是灵魂、是支点。我们要想做一个艺术家而不是一般的主持人,一般的播音员,如果没有修炼到这一步,那火候就还没到位。当然即使到了,你也不一定是个大艺术家,不能仅是装装样子。我们家到处都是书,那我就是文学家了?那不一定,但是起码你得有那么一个氛围,让人知道你是于什么的。

  以真、善为前提才能做到美

  人要做到真、善、美,得有爱美之心。我不欣赏主持人要别人给他写稿子。主持人素质提不高是因为生活在编辑、导演的笼罩之下,树荫之下,成了寄生藤了。你碰上好导演、好编辑了,给你写好稿子了,当然也有自己的努力,背词背顺点,有人说你真高,其实那不是你的。强调主持人的魅力、个性,讲真话不讲假话,编辑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喜欢甜的、酸的,不知道,他替你写这么回事,其实没那么一回事,这不是骗人吗?有点新闻真实性吗?所以在主持人的语言当中,所叙述的事情当中,一定要遵循新闻的真实性,不要把假事说成真的。我主张多和编导联系,没有很好的文字能力不要紧,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征求他们的合作,如果这点起码的权益和工作条件都争取不到的话,那你永远当不了一个称职的主持人,说明你太没能力了。主持人的语言,所表达的内容,一定要在真实的基础上,千万别编。首先要做到真,至于表情达意则各有各的招了,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但要做到与人为善,表里如一,对国家的大好形势要充分宣扬,这表现在每个人的心态上、人格上。善于看到别人的长处,看到社会的光明,国家的前途,民族的前途。以真、善为前提才能做到美,否则就美不了。

  不要重复别人,也不要重复自己

  1994年,我们的一个导演招标一个大节目,他给我打电话,我跟他讲,既然你看得起我,要我提意见,我就给你提一点,就是你第一次组织创意会议时,要找你过去从来没有找过的人,然后逐渐回到你的左膀右臂这儿来。你形成一个圈子,你将永远重复自己。重复别人、抄袭别人是很可怜的,重复自己也是很可怜的。一个人不能重复自己,但是我们往往容易重复自己。我主持《正大综艺》,人说老赵主持不错,那么我进入《人与自然》以后,还拿《正大综艺》那一套来对付新的题目,那就错了。不能以不变应万变,你要老在变。陈永贵大叔讲过大寨的事,“一年一个新套套”,咱们主持人也应该一个节目一个新套套,不能重复自己。
  我现在面临一个问题,我又高兴又不高兴,譬如说,《动物世界》刚开播时,没有几个人说我对的,怎么这味?这叫播音吗?我不跟任何人争论,我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现在我收到的90%信件和我接触到的90%的人,什么也没记住,就只是说:“唉,你《动物世界》播得不错!”我很高兴的一点,我终于在这个领域创出了自己的风格,走出了一条道路。介是我也很纳闷,难道你赵忠祥一辈子就播了一个《动物世界》吗?正如黄胃,他画驴,“文化大革命”中说他是“驴贩子”,他很反感。给别人画画时,画别的还不行,人家非要一条驴。他说:我画了几百种人物、动物,难道只会画一条驴吗?我那些阳刚之气的播音,没人记得住,就刻记得我那《动物世界》,而且再一夸张,都是靡靡之音,我是那么播的吗?

  主持人是绿叶,而不是红花

  我觉得一个中国主持人的形象,就是要很忠厚、善良、善解人意,要在场上为你的观众、嘉宾着想。主持人的废话太多,是最忌讳的。我最讨厌主持人在场上哇啦哇啦讲,不让人家讲。你是主持人,不是主讲人。主持人的目的,是让场上整体气氛搞得非常好,发挥每一位嘉宾、每一位采访对象的优势。让他们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你自己委屈一点,暂避第二位,你不要变成主讲人了,变成你是红花,人家来给你当绿叶。你错了,你是绿叶,人家是红花。搞个人主义的那些人,突出个人名利,老是不择手段地突出自己,在镜头上抢位子、抢角度、抢灯光。因为坐在一个地方,灯光哪里好,哪里不好,你心里很清楚。搞了十几年,闭着眼坐在那儿,就知道哪里灯光好。这个座位要留给被采访者,你不要抢那个地方,他要让你的嘉宾发挥好,你少说了两句,没的人说你笨蛋。要发挥整体效益,突出你请的嘉宾。大家都是傻子,陪衬你特别聪明,实际上你这个人最愚笨。

  主持人要学会笑,不要绷着脸

  有的主持人喜欢带苦味,我就讨厌带苦味。一个苦味,一个苦相,最讨厌了。对生活乐观一点嘛!一个人就怕一脸苦相,愁眉苦脸。你这个信息带给广大观众,大家全愁眉苦脸,这还行吗?喜气一点,谁都不欠你钱!我对那些出面就绷着脸,欣赏自己的“阳刚之气”的人讨厌极了。你给大家服务来了,你要大家喜兴一点,怎么一点微笑都没有?有人说,笑就失去了一个人的魅力。错了,笑才是一个人的魅力。据说只有人类才会笑,猫头鹰的笑,那是它的一种叫,我看过一个片子,美国训练一个猩猩,杂技团的,叫它学总统笑一个,它一呲牙,那不是笑,是在讽刺总统。主持人在这个岗位上替党工作,替大众服务,你没有权利愁眉苦脸。你一定要知道你是为大家服务的,没有这样一个观念,你永远搞不了节目,永远到不了位,永远没有一个很高的境界。

  请把“我”改成“我们”

  对于青年同志,我特别不喜欢你们说“我”。你们很年轻,一个小孩上了台,就说“我”字,“我认为怎么怎么样”,你能不能把第一个称单数变成复数,变成“我们?”不要说“我”,因为你没形成你的个性,观众还不了解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上来就“我今天认为怎样”,我听了有点反感。
  我们主持人在使用第一人称,突出自己的个性,展示自己魅力的同时,我们仍然应该记住一点,我们各级电台、电视台是党的一个宣传工具,我们是这样一个喉舌机关的工作人员,因此我们的自我是从属于我们这个机关的属性的。我们是党的宣传员,这是我们的神圣职责。你在这个岗位上工作,就要这么干,当然要有创造性,要有你自己的特色,不是泯灭你的个性。各级领导都希望大家能成才,只要我们认定目标,脚踏实地一步步走下去,就会获得成功。

  主持这个行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岁月太无情了,当你期待一件好事时,你认为太慢了,恨不得立刻到眼前。而昨天当你手捧金杯,几年以后,你会看到金杯上落了许多灰尘,一切都变成一个很久远的记忆了。唯一的一点是每过一天,你应看看你长没长一点出息,工作上有没有进展。拿出录像带跟去年一比,今天不如原来了,那就说明你走下坡路了,如果你拿出早年的录像带。你认为你那时很幼稚,我想这说明这几年你已经有进步、有出息了,但还要看跟同行比起来进步到什么程度。你保持同一个水准,说明你在退步,主持人这个行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主持人业务与其说是理论上的东西,不如说是实践性更强一些,用理论指导实践,而理论又来源于实践。现实在突飞猛进地发展,这几年主持人的格局、主持人的形式、主持人的走向和前几年比起来真是大不一样了。我们每个人都面临一种挑战,需要我们不断地思考,把我们的工作做得好一点。大家都记住一点,我和你们一样都面临着挑战,你们今后在屏幕上也会看到我还在努力地拼搏,我还要再多做点事。希望大家互相关心,有对间写写信,指出我的不足之处,我就感谢各位了。

                       1994年夏,在青岛的发言
                       (白谦诚根据录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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