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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睿王定计辅弼幼主


  
  睿王多尔衮情急之下,把六岁的小福临推上了前台,自己却当上了摄政王。摄政摄政,大权在握的多尔衮,真会由“摄”而“正”吗……

  睿亲王多尔衮微微一笑,立时缓解了大殿里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巴克什索尼和巴图鲁鳌拜,请你二人上来说话!”
  “嗻——”
  豪格、多铎和济尔哈朗都迷惑不解地看着多尔衮,他们实在是弄不清多尔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索尼和鳌拜也没料到睿亲王会允许他二人陈述意见,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呀。可是一开始睿王爷不是把他二人训斥了一通又喝令退下去的吗?
  二十多年来,大清任何军政大事都是由清王室的八旗王公贝勒商议解决,这就是由努尔哈赤确立的“八和硕贝勒共议国政”的制度,侍卫、固山额真、巴牙喇章京、梅勒额真等将官虽然可以到席会议,可以发言,但必须是在王公贝勒尤其是八旗旗主讲完之后而且被君汗贝勒允许时才可以陈述意见。而像议立新君这样的头等重要大事,只有八和硕贝勒才有发言权和决定权,八王之外的大臣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这一次八王一起列会议政,议立新君,正是清太祖“共议国政”的遗风,除了两黄旗的大臣外,其它各旗的宗室大臣都没有参加会议,这不能不说是破例了,而索尼和鳌拜一开始就倡言:“立皇子”,更是违反了祖制,因此睿王出面喝退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机不可失,既然又有了可以表态的机会,那还犹豫什么?索尼对鳌拜一使眼色,两人笔挺地站着,理直气壮地将所立的誓言又说了一遍:“我们这些人,吃的是皇帝的饭,穿的是皇帝的衣,皇帝的养育之恩比天大,比海深。如果不立皇帝之子,我们宁可死从先帝于地下!”
  “好!两黄旗之重臣对于太宗皇帝赤胆忠心,是大清国不可多得的人才,本王深表敬佩!肃王,你可有话说?”
  “我?”豪格眼珠子一转,瞪着多尔衮:“两黄旗重臣的誓言便代表了本王的心声,还有必要让本王再重述一遍吗?”豪格内心狂喜,事已至此,那宝座皇冠和龙袍不都将属于他皇长子豪格的了吗?他情不自禁地朝正中大殿之上的御座看了几眼,恨不得立马就坐上去。
  “郑亲王、豫亲王,你们也都听明白了吧?”多尔衮微笑着征求济尔哈朗和多铎的意见,济尔哈朗明确地点着头,而多铎却不满地看着哥哥,嘟哝了一句:“我们又不是聋子!”
  “既是这样,本王以为议立新君之事可以定矣!”多尔衮不慌不忙,双眼炯炯发亮,缓缓说道:“本王以为两黄旗重臣的倡言是正确和明智的,新君当立先帝之子!”他故意将“先帝之子”这几个字加重了语气,然后看着大家的反应。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豫亲王多铎狠狠瞪着哥哥,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椅子上。
  郑亲王济尔哈朗面露赞许之色:“这样最好,我等可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了。”
  “多谢睿亲王和郑亲王的拥戴!”豪格喜不自胜,眉开眼笑,笑嘻嘻地看着多尔衮。
  多尔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单刀直入:“既然大家都无继承大统之意,皇长子豪格又谦让退出,为了尊重两黄旗重臣的意见,也为了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本王以为当立先皇的第九子福临为帝!”
  “什么?”豪格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大惊失色:“你,你,你安的是什么心?”
  多尔衮目光一凛,直视着豪格:“你自认为福小德薄,难当大任,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难道有什么不妥吗?诸位王公大臣,”多尔衮转过身来,面对众人不解的神色侃侃而谈:“我同意两黄旗重臣的建议,拥立先皇之子为帝。正如你们所听到的那样,皇长子豪格无意承嗣帝统,幸好先皇还有其它众多的儿子,年幼的就有高塞、常舒、韬塞、博穆博等尔和福临五个,又选谁为帝呢?”
  多尔衮说得合情合理,既然你豪格不愿意当皇帝,那只有从其它诸多的皇子中选了,豪格你又怪得了谁呢?两黄旗重臣索尼和鳌拜略一思忖,表示同意睿王的说法。睿亲王已经明确无误地说了要拥上皇子为帝,他们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我为什么选福临呢?诸位心里都清楚,先皇去世前对福临非常喜爱,福临本人又非常健康聪明,他的母亲庄妃又是先皇的五宫之一,地位尊贵,因此我以为除了皇长子豪格以外,福临便是最佳的人选。”
  多尔衮有意抬出了福临的生母庄妃,意在贬低其它皇子包括皇长子豪格在内的生母的地位。高塞、常舒的生母均为太宗皇帝的庶妃,韬塞的母亲身份不明,博穆博等尔虽是麟趾官贵妇所生,但贵妃早年侍奉祭哈尔林丹汗,已失了名节,如果将为帝母说不定要招天下人的耻笑。至于庄妃,她的贤慧、聪颖是众贝勒大臣有目共睹的,深为他们所赞赏。对于庄妃,无论是人品、出身,还是才能,人们都无可挑剔。
  “可是,九阿哥才六岁,还什么都不懂呢!”多铎冒了一句,听他的口气已经同意了哥哥的决定。
  “这个不足为虑。福临天姿聪敏,生母又尊贵贤淑,其它皇子自然是望尘莫及,只是年龄尚幼,就由我和郑亲王济尔哈朗左右辅政,分掌八旗军兵,到他年长之后,立即归政!”睿亲王多尔衮终于将心中所想之事和盘托出,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这番话说得光明磊落,滴水不漏,口口声声是为了抚慰先皇在天之灵,一心一意拥立先皇之子为帝,不仅索尼和鳌拜他们无话可说,就是皇长子豪格也是干瞪眼。豪格虽然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现在被举为皇帝的并不是多尔衮和别人,而是自己的弟弟福临。尽管出乎众大臣的意料之外,但两黄旗重臣们看来已经默认了,豪格没有了两黄旗重臣的支持,也只有仰天长叹,追悔莫及了!
  “这个折中方案实属上策!”郑亲王济尔哈朗击掌叫好。济尔哈朗捋着颌下的两撇焦黄的胡须,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而豪格却两眼发呆,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
  诸王公大臣眼见大局已定,只得点头默认。睿亲王的提议,合情合理。他和郑亲王的资历和军功别人无法相比,先皇在世时他二人就倍受先皇的宠信和重用,是先皇的左右手,现在辅弼幼主,自然以他二人是最佳人选。更何况睿亲王的这一提议化解了殿里剑拔弓张的紧张局势,因为谁都不想通过赤裸裸的战争来解决一切,除非是万不得已。
  多尔衮趁热打铁,进一步说道:“我们已经议立了新君,便应对天立誓,同心共事幼主,永无二心!”
  “好,就这么办!”济尔哈朗立即响应:“那就请大学士范文程当殿写下誓书,我等八旗王公即刻对天盟誓!诸位还有什么建议吗?”
  “代善、济尔哈朗、多尔衮、豪格、阿济格、多锋、阿达礼、阿巴泰、罗洛浑,尼堪、博洛、硕托、艾度礼、满达海、费扬武、屯齐博和托、吞齐喀、和托等十九位八旗王公昭告天地:不幸值先帝升遐,国不可一日无君,民不可一日无主,我等议立奉先帝第九子福临缵承大位!嗣后要遵先帝定制,敬事幼主,不得徇私庇奸,私结党羽……”
  太宗的灵前十九位八旗王公大臣庄重地对天盟誓,赞礼官仰扬顿挫的声音在殿里回荡。这声音早被候在殿外的内侍太监海中天听得明明白白。“天神祖宗,九阿哥要登基为帝了,我海中天真是三生有幸哪!”
  海中天等不及听完大殿里王公们的起誓,拔腿就往永福宫里飞奔。
  永福宫里,庄妃正忐忑不安地等着崇政殿里的消息,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急如焚,心乱如麻。
  “后皇嘉树,橘徐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国难徙,更壹志兮……”
  突然,从庭院里传来了福临清脆悦耳的读书声。庄妃一楞:这孩子居然会背这样词意深奥难懂的古诗?这是谁写的诗,什么之乎者也的,听了都头疼,看来这汉人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哪?
  “福临,你在背什么人写的诗?诗的意思你明白吗?”庄妃信步来到院子里,福临一个人边玩边说,拿了根树枝当马骑,正玩得有劲儿哪。
  “额娘连这都不知道?那皇阿玛怎么总夸你呢?驾,驾!”
  “这孩子!原来这是你皇阿玛教你的吗?可惜他人已经不在了。”庄妃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福临没注意母亲的神情,两脚一蹦一跳的,一头一脸的汗。“嗟尔动态,有以异兮。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深国难徙,廓其无求兮,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奶声奶气的声音令庄妃十分欢喜,她索性不问了,饶有兴趣地看着儿子玩,那红扑扑的小脸蛋真是让她越看越爱看。从此以后,她们母子就要相依为命了,在这深宫后院里,一天天地熬,一日日地过,唉,永远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崇政殿里至今也没传出消息,也不知是祸还是福。看那阵势,睿王和肃工谁也不会示弱,万一双方真的在殿上较起劲来,该怎么收场呢?难道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庄妃这么一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大清国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的局面,如果内哄一起,太祖和太宗两代人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唉,太宗呀太宗,您也是个明白人,为什么在生前不早立太子,以安定江山社稷呢?到如今,国势发发可危,谁人又能力挽狂澜,拯救大清脱离战乱的阴影呢?我庄妃已经认命了,发誓就此在后宫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只求天神保佑大清国一路腾飞,国势日盛,此外我还能有什么奢望呢?
  “姐姐,海公公求见!”
  “噢,是海公公来了,太好了,我可以跟他玩儿了。”福临一听叫了起来,扔下树枝朝宫门口跑去。
  “这孩子也够可怜的,整日呆在宫里,不是跟着奶娘,就是由那两个老太监陪着,玩都玩不起来呀!”庄妃笑着摇摇头,看着福临又蹦又跳的背影。
  “额娘,快看!我这匹马儿怎么样?驾!你快爬呀!”福临骑在海中天的脖子上,手使劲地拍着海中天的庇股,正在拿他当马骑呢。
  “九阿哥,过两天等宫里的事儿忙完了,奴才就教您学骑马,宫里有的是小马驹儿。”
  “骑小马驹有什么意思?我要骑真正的骏马!皇阿玛有两匹宝马,叫大白和小白,我也要有两匹宝马!嗯,就叫大雪和小雪吧,我也喜欢白色的骏马!”
  乌兰见状格格笑道:“九阿哥,此刻您骑的马,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只有一双黄眼珠子和一口黄牙,啧啧,这马长得可是不怎么样!”
  乌兰的话可有失公平。海中天天生的一张白脸,细皮嫩肉的,长年在宫里呆着,皮肤不比宫里的宫女们差到哪里去。还有哇,他的长辫子油黑发亮,一直拖到了脚后跟,连宫女都嫉妒他呢。原先,海中天也在永福宫里当差,因为年轻好动,经常做一些恶作剧来吓唬或是捉弄乌兰等宫里的姑娘,所以乌兰见了面才故意这样损他。
  “嘻!乌兰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的事您全当没发生过,奴才这里给您赔不是了!”海中天朝乌兰挤鼻子弄眼地一乐,露出了一口很整齐的白牙,又低头给乌兰赔礼,不想骑在他脖子上的福临不乐意了:“嘿,你这匹坏马!你想把我摔下来呀!看我怎么收拾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福临一双小脚使劲踢着海中天的肚子,又举着一双白嫩嫩的拳头,锤鼓般地捶着海中天的屁股。海中天故意装出一副龇牙咧嘴的痛苦样子,连连求饶,闻声赶来的庄妃见了也忍不住抿嘴儿笑了。
  “奴才给娘娘贺喜来了!”海中天喘着粗气连忙向庄妃说道。
  “贺喜?你别哄我开心了,这些日子宫里上下乱哄哄的,皇上的灵枢还停放在崇政殿里,我能有什么喜事?”庄妃对海中天的话不以为然,有些自嘲地摇着头。
  “奴才刚从崇政殿出来,娘娘,九阿哥,你们真是大喜呀!”海中天一时激动,话不知怎么说好了。
  “福临快下来,让海公公把话说清楚!”庄妃急切地看海中天,将福临抱了下来。
  “奴才给九阿哥、娘娘叩头!睿王爷他们已经决定仪立九阿哥为新君,此刻正在崇政殿里对天起誓呢?”
  “天神!海中天你再说一遍!小心本姑娘割了你的舌头!”乌兰惊喜地喊了起来。
  海中天仍就跪着将所听见的又说了一遍:“千真万确,娘娘,九阿哥,奴才先给您贺喜了!”
  “这……不是真的,不可能!”庄妃猛然尖叫一声,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有人欢喜有人忧。
  “索尼,亏你还是个巴克什!上当了,我们中了睿王之计!”索尼和鳌拜等两黄旗重臣亲眼目睹了睿王、肃王在崇政殿的对天起誓之后,这才如释重负地退下殿来,没料想迎面便碰到了气急败坏的图赖。他气得眼珠子突起,额上的青筋直暴:“这不明摆着吗?九阿哥年方六岁,世事未谙,乳臭未干,他怎么能临朝执政呢?这大清的政权还不是由睿王爷来操纵?”
  “可是,一起辅佐幼主的还有郑王爷呢。”
  “嗨!郑王爷原本就是个德高望重的人,这回又得到了意外的实惠,还不定从心里多么感激睿王爷呢。此后这朝廷的事,还不都是睿王爷说了算?”
  “这个……”索尼一时无语,方才兴奋的表情一扫而过,变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等前往王宫庙里详谈!眼见睿王爷他们要出来了,咱们还是先走吧。”
  一行人快步来到了皇宫里的三宫庙,这里是他们在宫里处理朝政的地方,绿荫环抱格外幽静。
  “唤!真是当局者迷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回生米做成了熟饭,谁也奈何睿王爷不得了。”索尼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很是后悔。
  “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依我说,睿王爷他们已经起了誓,若违背了誓言,会受到天遣的。再者,我们两黄旗一心一意忠于幼主,必要时可以兵谏逼他放权!”鳌拜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大口吸着烟一边大声嚷嚷。
  图赖拿眼睛一瞪:“好好抽你的烟吧,不要胡乱放炮!”图赖和鳌拜是叔伯兄弟,俩人平常说话总爱吹胡子瞪眼睛,谁也不甘示弱。说起来鳌拜能有今天全靠叔叔费英东的提携,而费英东则是图赖的父亲。虽然费英东已不在人世了,但儿子图赖和侄子鳌拜都很争气,俩人都是军功累累,被太宗连连擢升,任至巴牙章京,授三等总兵官世职。所以这兄弟俩谁也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一见面就爱抬杠,互不相让。
  “你才乱放炮呢!当初你为什么不上殿去与睿王爷理论?我和索尼拼了性命冲上殿去,心里害怕得要命。没想到睿王爷不但没惩治我们反而说我们的建议好,我当时一听脑子就懵了,所以后来睿王爷怎么说我都觉得很对。你说说,这能怪我们俩人吗?图赖,你才是个马后炮!”鳌拜大声嚷嚷着还不解恨,举着烟袋锅子在炕沿上梆梆地用力敲了起来。
  “你们俩安静一下吧,敢紧想想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索尼皱着眉头,显得忧心忡忡。
  “也许我们太紧张了。睿王爷为人处事城府很深,十七年来他一心要夺回失去的汗位,可是眼看快要到手了他却声称无意问鼎,抬出了幼主。他的建议让我们无从反对,只有顺从。我以为,睿王爷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却并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人。也许他在刹那间害怕了,因为我们两黄旗巴牙喇兵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崇政殿,睿王爷他敢轻举妄动吗?”图赖倒背着双手来回地走着,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众人发表着他的见解。
  “既是这样,你们何必要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呢?也许睿王爷在刹那间觉得他若继立为帝,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忽然间大彻大悟了呢?”说这话的是辅国将军巩阿岱。他的父亲是清太祖的庶弟弟,等到了巩阿岱这一辈则被拒在了皇室子弟的门外。巩阿岱为人圆滑,由于在皇太极御前传递诏谕而博得皇太极青睐,后被提升为正黄旗仪政大臣,跻身二十四大臣之列,但八旗旧权贵根本看不起靠阿谀奉承青云直上的巩阿岱。
  “巩阿岱,你这么帮睿王爷说话,可睿王爷正眼看过你吗?你以为你是八旗王公之一呀,别做梦了,好自为之吧!”图山额真谭泰没有好气地挖苦巩阿岱。
  “你——”巩阿岱眼珠子一瞪,“嗓门高了起来:说话干么阴阳怪气的?我知道在先皇面前我受宠你心里不好受,那可是靠我的能耐挣来的,有能耐你挣呀,何必挖苦人?”
  “啧啧!巩阿岱,我谭泰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靠溜须拍马官运亨通的人能长久富贵吗?恐怕是朝不保夕哟。现在先皇不在了,谁还记得你这个先皇御前的大红人呢?”
  “谭泰!你不要恶语伤人!我,我跟你没完!”巩阿岱火冒三丈,一蹿老高蹦到谭泰的面前,指着谭泰的鼻子尖:“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我,是何居心?”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给你提个醒儿,让你明白现在的形势跟以往已经不同了。”谭泰不急不恼,说话不紧不慢的。
  “好啦好啦,事情已经够烦的,你们二人要吵要闹,索性到院子里去比个高低,光动嘴嚷嚷有个屁用?”鳌拜听着不耐烦了,粗着嗓门喊了起来。
  这一来似乎触到了两人的疼处,俩人互相怒视了几分钟,都不作声了。
  “嘿嘿,看看,连你们都怕动真格的,那睿王爷也是一样!我们两黄旗巴牙喇兵可不是吃干饭的,在御前护卫这么多年靠的是真功夫,谁敢小看我们?”鳌拜一见巩阿岱和谭泰两人的样子,反而嘿嘿乐了。
  原来,当初太宗皇帝大封宗室的时候,晋升巩阿岱为辅国将军。巩阿岱以为一生登天了,自是喜上眉梢,待人处事便有些趾高气扬。偏偏同僚国山额真谭泰看他不顺眼,两个人在大清门前等候入宫时,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嘴来,差一点当众打了起来。这件事一下子轰动了清廷,巩阿岱为此受到了罚银和削职的处分。现在鳌拜有意揭巩阿岱的伤疤,巩阿岱心里窝着火却不便发作,只好装聋作哑了。
  鳌拜他们几个人在吵吵嚷嚷的时候,索尼一直在心里不住地盘算着,这位被人称为“智多星”的巴克什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看来,他这一回真的失算了,被睿王爷牵着鼻子走了。
  “睿王爷的这一招实在是高哇!”索尼长叹一声,一脸的懊悔。
  “九阿哥年幼无知,作为辅政王,睿王爷可以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控制朝纲,他的地位实际上就是无冕之君!刚刚我们说了,郑王爷只会事事顺着睿王爷,而礼亲王年事已高不想插手政治,肃亲王虽然无奈却也只有认命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睿王爷虽是辅政王,没能当上皇帝,但权力却与皇帝相等同!万一睿王爷有了非分之想,有了僭越的行为,该怎么出面又由谁能出面来制止呢?”
  “睿王爷现在就是天子,一呼百应的,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呀?”鳌拜摸着信儿亮的脑门,咕哝着。
  “说来说去,你二人在殿上是被鬼迷了心窍!”图赖一脸的无奈,索尼的脸越发苍白了。
  “想一想大清国这些年来的历史便可发现,那所谓昭告天地的各种誓书大都是一纸空文,起不了约束违誓者的作用。想当初,太祖去世后由四大贝勒共治国政,朝贺时四人并坐不分高下,可后来呢?天聪汗早就忘了要‘敬兄长,爱子弟’的誓言,自己独揽了朝纲当上了皇帝。我只怕睿王爷走的也是大聪汗的这条路呀!”
  “你又在放马后炮了!现在还喋喋不休地抱怨我们又有什么用呢”鳌拜不服气地朝图赖瞪着眼睛。
  “住嘴——听我把话说完!唉,我哪是成心要责备你二人呀,只不过是想把这事的前因后果再掂量掂量,琢磨透了才好找出对策呀。”
  索尼默默点头,图赖又接着往下说了:“这一着咱们是失算了。本以为两黄旗的巴牙喇兵能给睿王爷一个下马威,可睿王爷聪明绝顶把被动变成了主动,反而将了我们一军!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肃亲王与帝位无缘,他也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自暴自弃说自己‘福小德薄’的丧气话?这不是令我们这些一心要拥立他的人伤心吗?结果给睿王爷抓住了把柄。但是,在最后时刻,你们又犯糊涂了,为什么只同意让郑睿二亲王为幼帝的辅政呢?要知道现在共有四位和硕亲王,如果四位一起辅政的话,加上了礼亲王和肃亲王,则完全有可能对白旗三王之不轨行为施加约束,至少可以起到牵制的作用。因为礼亲王手中的正红镶红两旗一直是忠于先皇的,此时当然应与我们两黄旗一样忠于幼主和皇长子。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肃王就可以与睿王相抗衡,共得新君了。”
  “唉!当时我二人只担心睿王爷会继立为君,心里正万分紧张之时,忽听他说愿意立先皇之子为帝,我二人大喜过望,稀里糊涂地满足于“必立皇子”几个字而同意了睿王的建议,这才铸成了大错!”索尼眉头紧蹙,苦着脸直叹气。
  “当今之计,只有我两黄旗重臣誓死保护幼主,只要我两黄旗官兵团结一心,睿王必不敢抓权专断,危害幼主!”
  “也只有如此了!”索尼略一沉吟,看着屋里的其它几个人:“你们几人,可愿意在此立下重誓,辅保幼主?”
  “我等为人臣,理应尽忠尽孝于人主,我鳌拜愿意报答先帝的恩宠,誓死护卫幼主!”
  “巩阿岱你呢?我们并不勉强,因为只有同心同力,才能力挽狂澜。”
  “索大人此话差矣!今天在那殿下不是我巩阿岱统领着两黄旗巴牙喇兵吗?既然不能拥立皇长子,那么拥立皇子福临也是我份内的事情!”
  “好!既是如此,我等在坐的六人就在这三宫庙里共同立个重誓吧!我六人愿生死一处,共进共退,共荣共辱,誓辅幼主,六人如一体!”
  六人同跪在庙里,对天起誓,响亮的声音在庙里久久回荡。
  索尼至此才松了一口气,他与图赖、鳌拜等相视一笑,以为凭他们两黄旗的威力便可使白旗三王不敢肆意妄为,幼主从此可以牢保无虞,几年之后便可名正言顺地免去辅政而亲政治国了。
  然而,人心难一。巩阿岱在立誓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万一两黄旗的力量不能抵御两白旗怎么办?难道就此身败名裂吗?不,他巩阿岱是何等精明势利的人哪,本以为肃王登基无疑,不想半路杀出个睿亲王来,现在却又得辅粥幼主。唉,这么多的主人,要巩阿岱效忠哪一个为好?看来,他还得多费些心思。好在,他似乎天生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风使舵的人。
  “混帐!都已对天盟誓了,还说什么?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礼亲王代善正在府里对二儿子硕托和孙子阿达礼大发雷霆。
  “睿王爷给你们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们如此忠心于他?嗯?难道你们不知道睿王爷对本王不满吗?你们,你们两个不肖子孙,像你们这样张狂的人,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的!”
  “阿玛,人各有志,您又何必大动肝火呢?”固山贝子硕托没有理会父亲代善那已经气得青筋暴涨的脸,自顾说着:“这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您现在年事已高,身子又弱,您就不闻不问在家里安享晚年吧。”
  “放屁!你们俩人心术不正,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倘若朝廷怪罪下来,我这王府还能清静吗?两个不知好歹糊里糊涂的东西!”
  代善气得喘着粗气,脸色蜡黄。
  “玛法(爷爷),您这又是何苦呢?天塌下来我和伯伯担着,不会连累到您的。难道您不认为那九阿哥为帝年纪太小了吗?您是德高望重的礼亲王,四大和硕亲王之长,您就不为我大清将来的命运担忧吗?您为什么不出面提出另立他人呢?”孙子多罗郡王阿达礼看着爷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滚!你二人立即滚出礼王府,此后你二人是死是活一律与本王无干!本王对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实在伤透了心!”
  “也好,阿玛怕受我们的连累,那就不如就此一刀两断干净利落,阿玛只当没生我这个儿子!阿达礼,咱们走!”硕托怒气冲冲与侄子阿达礼甩手而去。
  代善呆立半响,忽然捶胸顿足干嚎了起来:“造孽呀,我代善怎么生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哪!天神祖宗,他二人狗胆包天,肆意妄为,灾祸立至呀!我该怎么办呀!为了大清国,我已经失去了两个最优秀的儿子,现在又得眼睁睁地看着二儿子和孙子去送死吗?”代善满是皱纹的眼角涌出了几颗浑浊的眼泪。他一咬牙:“来人哪,备马,本王要去睿王府!”
  代善痛定思痛,毅然决然前往睿王府去告发他的亲生儿子和孙子图谋不轨之事。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羸弱的代善又怎能忍心这么做呢?然而,几十年来的政治生活的教训令代善不得不大义灭亲以保全自己,他既然劝说不了他的儿孙,便只有让他们去死。代善别无选择。代善忘不了十七年前他依从了皇太极,不仅夺了多尔衮的汗位而且逼死其母的事,宫廷斗争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决没有什么中庸之道。而在崇政殿上议立新君时,代善已经明显感到了从多尔衮眼中射出的阴冷目光,令代善不寒而栗。不错,十七年前杀母夺旗之恨,多尔衮又怎么会忘记?倘若多尔衮借此机会发难报复,那么死的将不仅仅是他代善和两个子孙,可能是代善的整个家族!只有首先告发,只有明明白白地直接向多尔衮告发,才可以洗脱代善的罪名,才可以保住他这一支血脉的流传。唉,大义灭亲,这难道不是政治斗争的残酷和血腥的最好证明吗?
  果然不出代善所料,当天晚上,阿达礼与硕托便被以“扰政乱国”的叛逆之罪被处死。硕托和达礼是“露体绑缚”被砍头,同时缢杀的还有阿达礼之母、硕托之妻等人。
  代善的心在滴血,脸上却装着不动声色,他甚至感到庆幸,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家族终于得以保全,这个惨重的代价令代善对于政治心灰意冷,他不得不在多尔衮的面前毕恭毕敬,服服帖帖。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多尔衮亲手平息了议立福临之后的又一场风波,自是万分得意。说起来,硕托、阿达礼等人要求多尔衮“自立为君”正是多尔衮梦寐以求的,但现在,多尔衮既然已经决定议立福临,他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按多尔衮的设想,他完全可以将福临这个衣食于乳母、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小儿童玩弄于手掌之中,借幼君这个招牌来一步步扩大自己的权力和威望,“挟天子令诸侯”,最后时机成熟再一脚踢开这个小天子。多尔衮的心里还有着一种强烈的报复欲望,十七年前是皇太极从他手中抢走的,他要在皇太极的儿子手中再夺回来,这样才够刺激!
  之所以立下重誓辅弼幼主,多尔衮实是迫不得已。他不可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也不可能甘心久居人下,但为了避免黄白四旗火拼损害大清元气和两败俱伤的悲惨结局,多尔衮才走了一条以退为进的“曲线”夺权的路线,并赢得了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兀里虎,备马,陪本王进宫!”
  “嗻——”小苏拉兀里虎一边答应着,一边从马厩里牵出了一匹高大健壮毛发油亮的宝马,这是多尔衮心爱的坐骑“苍龙骥”。
  进了大清门,兀里虎的眼睛就不够用了。乖乖,这皇宫这么大呀,那么多的房子能住多少人哪!还有那房檐上的瓦片,一闪一闪的,碧绿金黄,说不定是金砖金瓦哩!
  “兀里虎,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哪?”多尔衮心里高兴,坐在马上瞅着眼珠子乱转的小苏拉。这个小男娃子聪明伶俐,在王府里住了几个月养得白白嫩嫩、唇红齿白的很讨人喜欢。
  “回王爷,奴才在看那些发光的瓦片儿,他们是不是金砖金瓦?”
  “那是琉璃瓦。这是皇宫大内,连我睿王府都不敢用它呢,所以它也差不多跟金子一样金贵了。”
  “奴才听说王爷要当摄政王了,那朝里还不是您说了算?干脆也把您府里弄些这样的瓦片贴贴,五颜六色的,那多好看哪?”
  “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记住,可不许胡说八道,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
  “奴才不敢,在外人面前奴才从不乱说话,请王爷明察。”
  “嗯,这还差不多。日后你进宫的机会多着呢,这些闪光的瓦片一准让你看个够!”
  主仆二人绕过崇政殿来到了皇宫后头的清宁宫前,多尔衮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了兀里虎:“在这等着,本王去去就回。”正要走进后宫,多尔衮忽然瞥见兀里虎闷闷不乐,便停下来问道:“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忽然就不声不响了?”
  兀里虎低头想了一下,忽然跪在多尔衮的脚前:“王爷,奴才但恨深宫咫尺,不能时刻出入陪伴王爷左右,以效犬马之劳,所以心中不快。”
  “哈哈,你这孩子,倒挺孝顺的。起来起来,本王也很喜欢你,但你不是宫人,奈何奈何。”说完笑着径自入内,将兀里虎丢在了宫门外。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老太监挑起了黄缎子棉帘,庄妃轻移莲步,侧身跨进清宁宫的东暖阁,跪在棉垫上,向斜靠在炕上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请安。
  “快起来,大玉儿。”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一反常态,坐起身脸上泛出亲热的笑容:“快坐这儿,咱们好好说说话儿。”
  庄妃拿眼睛一瞥,看见豪格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容儿也在屋里坐着,眼圈红红的。
  “容儿见过庄妃娘娘。”这容儿年方二十上下,鹅蛋脸儿,粉腮朱唇,弯弯的蛾眉,左眉稍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平添了不少的风情神韵。
  庄妃连忙还礼,心里却在说:“她倒机灵,说不定是到皇后这儿诉苦来了,豪格做不了皇帝,只是他没有这个福分,又怨得了谁呢?若是福临一朝登了基,那自己可就是母仪天下的太后了,总算是熬出了头!”庄妃的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容,一扭身坐在了皇后身边铺着大红牡丹刺绣缎垫的瓷墩子上。
  “容儿这孩子多懂事儿呀,一大早就入宫给哀家贺喜来了,刚才还在说九阿哥福临是吉人天相呢!”
  “嗨!这可是托了肃王爷的福呢。若不是大阿哥那么谦恭礼让,哪轮得到我们福临承嗣大统呀!这往后呀,只要他们兄弟能齐心协力,同心同德,大清国便毫无后顾之忧了。”
  这话在肃王妃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她稍坐了一会儿,便借机起身要回府。“皇额娘,时候不早了,容儿这就回去了。”
  “不是说好在宫里陪哀家用膳的吗?正巧大玉儿也在,咱们娘几个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唠唠吧。”
  看着肃王妃有些勉强的神态,庄妃心里在想:往后还有你难过的时候呢,人哪,还是本分些好,不老老实实地呆在肃王府里往宫里跑什么?一个女人家又能有多大的能耐?这回呀,就是天神祖宗也帮不了你啦!
  东暖阁里的几个女人各怀着心事,不时地说两句不着边儿的话,胡乱打发着时光。
  正觉得百无聊赖之时,太监进来低头禀报:“睿亲王在外面求见,说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
  “多尔衮?他——”皇后的脸色有些变了。若不是多尔衮从中作梗,这新君不就是大阿哥豪格的了吗?还有哇,他口口声声要报十七年前的杀母夺旗之仇,弄得宫里宫外人心惶惶,气氛异常紧张。哼,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太宗在世时若不是一再提携他,他多尔衮能有今日的地位吗?先皇尸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地想一手遮天了?真是岂有此理!
  大玉儿揣摸着皇后的心思,悄声说道:“姑姑,睿王爷如今是摄政王了,怠慢不得呀?”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倒要看看他安的是什么心!让他进来说话。”
  “皇额娘,我还是回避一下吧?”容儿急忙起身,神色有些慌乱。可多尔衮一掀门帘,已经进来了!
  多尔衮弯腰进门,走前两步,双腿跪下:“臣多尔衮恭请皇后大福晋圣安!”
  “不敢当!你如今是堂堂的摄政王爷,哀家这孤儿寡母的,日后还要多仰仗你这位位高权重的摄政王爷呢!快快请起,看座!”
  “多谢皇后娘娘!如今皇上宾天,臣弟当鼎立辅佐先皇之子福临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多尔衮起身坐在一只黄绸缎垫着的瓷墩上,目光正与坐在他对面的庄妃碰了个正着!“天神祖宗!”多尔衮在心里叫道:“我这一趟可没白来,大玉儿怎么这么巧也在清宁宫呢?莫不是心有灵犀?”多尔衮忍不住又往庄妃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庄妃觉得脸上臊热得厉害,忙低下了头。
  其实,从多尔衮一进来之后庄妃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跪在垫子上的小叔子。她还从没这样放肆地盯着他看过呢。是感激,是爱慕,还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难以抗拒的魅力令庄妃这样?连她也说不清楚,幸好她的脸侧着,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否则……
  “有几个月没见了,他显得瘦了一些。当然,前两日他来了永福宫,可我那时要死要活的,还有那么多的王公大臣在场,哪有功夫去打量他呢?嗯,他长得与先帝倒有些相像,却比先帝更添了几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和儒雅开阔的气质是多么令人心仪呀!这一回是他救了我们母子俩,不仅如此,他还提议拥立福临为皇帝!天神哪,他待我们母子海样的深情可让我们怎么报答呀!他真是个好人!”庄妃痴痴地想着,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了。
  “皇后大福晋,臣弟今来是有要事与皇后商议,正巧庄妃也在,那就更好了。”
  “你到底是要找我呢还是找她?”皇后迷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多尔衮,似乎是要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东西出来。
  “这个……”多尔衮顿了一下,略带着笑容,显得不慌不忙:“日后若福临登基为帝,大福晋和庄妃都成了太后,所以还少不得要听你们的指教呀。怎么,肃王妃也在呀,请恕微臣失礼了,微臣真是有眼无珠哇!”
  “容儿见过十四叔!”肃王妃蓦地羞红了脸,她那欺桃赛杏般的模样让多尔衮看呆了!
  怎么看自己的原配福晋与眼前的肃王妃都不像是一母所生的姊妹俩!元妃太瘦,身子单薄,又大了几岁,在多尔衮的眼里早已毫无魅力可言。这豪格怎么这般走运,娶了这么美貌的福晋?上天也太不公正了,为什么不把如花似玉的妹妹给我多尔衮,偏偏让干瘪的姐姐跟了我呢?真是活见鬼,每一次见了肃王妃,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懊悔,我多尔衮是公认的多情种子,三十出头,风流儒雅,又贵为王爷,为什么只能眼睛睁地看着一个个大美人与我擦肩而过呢?
  “十四叔,您有要事要说?”
  多尔衮的耳边响起了庄妃清亮动听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荒唐糊涂,要知道,庄妃这女人眼神可精得很;自己方才那忘情的样子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吗?
  “是这样,”多尔衮摆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臣弟刚刚平息了一场反对九阿哥福临继位的风波。”
  “什么?”庄妃大吃一惊,忙问道:“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
  “是礼亲王代善的二儿子硕托和孙子阿达礼他们。不过,庄妃请放心,臣弟已将这些叛逆之人绳之以法了。”
  “谢天谢地!”庄妃舒了一口气,询问地看着多尔衮:“看来只有让福临早日登基才能安社稷定人心哪?”
  “娘娘所言极是!与臣弟所想不谋而合!臣弟正为此事而来的!”
  多尔衮与庄妃两人一问一答,一唱一和,倒像是一对共事了多年的老搭档了,把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看得脸都气歪了。不过,时过境迁,这大玉儿母以子贵,皇后又能拿她怎么样?当初先皇在世时,大玉儿就常常与先皇一起讨论国事,现在好了,走了先皇又来了个多尔衮!瞧他二人眉来眼去的样子,真是。对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儿!唉,这世道真是变了!
  “臣弟以为,为了不致再生祸乱,宜在近日恭请幼主登基改元并昭示天下。”
  “怎么?难道就过了先皇的丧期了吗?”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忍无可忍,差一点要喊起来了。
  “皇后息怒,事情紧迫,幼主一日未登基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宁,国不可一日无君哪!”
  “这……”皇后一时语塞。多尔衮口口声声要辅迅皇子登基,并为着大清的江山社稷着想,一向不问政治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自然无法反对了,只是她隐隐觉得,这么做是不是太匆忙了?多尔衮为什么要这么急不可耐呢?就为了早一天要当上那个摄政王!
  “十四叔,先帝龙驭上宾,将大清的祖业扔给我们孤儿寡母。福临太小,我和皇后又是女流之辈没有别的能耐,只有内靠十四叔和大伯这些亲叔伯,外靠两黄旗两白旗的那些文臣武将,才能保住祖宗的这座江山。十四叔,你要和我们母子一条心哪!”庄妃说着不由得伤心起来,连忙从怀里拿出了粉色的帕子擦着眼睛,那白嫩如柔荑似的玉手在多尔衮的眼前晃来晃去,弄得多尔衮意乱情迷,想入非非!这满洲的秀色,却锺毓在庄妃和肃王妃两人身上了,一个是美艳多情,一个是娇羞妩媚,倘得两美相聚,共处一堂,正是人生极乐的境遇,合该我多尔衮有此艳福!哼哼,皇太极你负了我,我可不会负了你的妃子和儿媳妇!
  多尔衮并不是在痴人说梦。事情明摆着,在清太宗之后,这大清就成了多尔衮的囊中之物,他要呼风唤雨,他要百官朝贺,他要坐镇龙廷,都是指日可待的事了。只可惜,九阿哥福临注定要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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