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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替罪羊解甲归田


     捉襟见肘穷应付,签名效忠演技拙;
     从此休言功与禄,盟军监狱春秋度。

  尽管得到了部分兵力的补充,曼施坦因还是于9月15日,在南方集团军司令部向集团军所属各师,下达了收缩防线,采取“焦土政策”的命令。为了阻止苏军的追击,使其不能发挥地利的优势,德军把聂泊河沿线15英里宽以内的一切工具、房屋和车辆全部毁坏。同时,为了执行戈林的命令,这个地区内一切可供苏联生产利用的物资和设备也都搬走了,其中包括机器、骡马和牲畜以及贮存在这个地区的工厂、仓库和农场中的物资。

  为了断绝苏联的兵源,曼施坦因还遵循德军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把居住在这一地区的无辜平民也裹胁着一同撤走。

  截止到1943年9月30日,德军撤退行动完成,先后共有20万士兵和数十万的苏联和平居民被运走。为了运输德军的装备、物资和掠夺来的苏联国家财产,一共动用了2500辆列车。

  在撤退还在进行之中的9月中旬,南方集团军总部也由查波罗齐转移到基洛夫格勒,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城镇,位于聂泊河湾工业区的中心。

  1943年10月初,南方集团军总部已经迁入希特勒过去在芬尼特沙所设的大本营中,这是一个比较适合于指挥全盘作战的位置,位于一处茂密的大森林之中,有专为大本营提供水源和电力的设施。为了保证希特勒在这里有舒适的环境,建设这些设施让德国的工兵部队花费了好大的力气。

  现在希特勒撤回了东普鲁士的元首大本营,这里改成德军南方集团军司令部,由曼施坦因元帅坐镇,用着过去元首才能享用的东西,自有一番惬意。希特勒撤走之后,并没有带走大本营办公室中的家具,自是尽善尽美。房屋的结构是木质,取材于当地。这里还有一个处在地下的警戒网,其警戒程度可以便及大本营的每个角落,但局外人却很难发现,很明显,希特勒的内心还是相当恐惧,但外表还要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芬尼特沙是靠近基洛夫格勒附近的一个大型疗养地区,坐落在布格河的河畔,风景如画。这里在战前就建满了各式旅馆及其他的服务设施,现在都已经被占为南方集团军的野战医院。在闲暇之余,曼施坦因也尽可能地抽时间去看望那里的德军伤兵。

  南方集团军北部的战场,在1943年10月间基本上沉寂下来。每逢晚秋季节,这里总是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是大雨滂沦,乡间的土路被雨水弄得满是泥泞,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泥潭。无论是苏联红军还是德国士兵,在这样的环境下,都很难进行大规模的机械化攻势行动。但集团军的南部战线却不时有激烈的战斗消息传来。

  10月间,南方集团军与苏军“草原方面军”在聂泊河湾展开了激战,德军的两翼挡不住苏军坦克部队的强大压力,被迫向东西两面撤退。在德军的第l装甲军团和第8军团中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虽然曼施坦因一度曾经组织反击,但由于德军得不到应有的补充,并没有将苏军完全封住。

  1943年11月初,节节胜利的苏联红军又发动了基辅会战。基辅是由德军第4装甲军团负责防御的。曼施坦因从11月5日各军团报来的战况看,南方集团军现有的兵力无论如何是守不住基辅的。于是曼施坦因于11月7日飞往希特勒在东普鲁士的大本营请求援兵。

  希特勒老生长谈,仍然是命令坚守那一套。这一套曼施坦因在斯大林格勒战役时就有所领教。希特勒这次的理由是:“为了保证这里的锰矿石,保证德国的战时经济,同时也不让苏军获得克里米亚当作轰炸罗马尼亚的基地,即使冒像斯大林格勒那样的危险也在所不惜。”

  希特勒拍着胸脯保证,说他自己准备承担由此而产生的一切后果。为了鼓起曼施坦因的信心,希特勒同时答应给南方集团军再增加几个党卫军师的兵力,但曼施坦因并不太相信这些师的战斗力。

  在几天之内,守卫在基辅一线的德军第4装甲军团的情况是每况愈下。名义上,它虽然有11个步兵师,但几乎每一个师都只剩下相当于一个团的兵力,自然不是强大苏军的对手。苏军用于基辅方向的部队,仅足额的步兵师就有17—20个,另外还有坦克军3个、骑兵军1个。经过一番苦战,德军终于被从基辅城赶了出去,苏军占领了基辅城之后,又向前推进了约30英里。

  迫不得已,11月中旬,曼施坦因只好让新编成的德军第25装甲师加入战斗。初次出战,这个新编的师就出了大洋相,该师的师长在率领搜索营赶往前线时,与苏军前卫部队遭遇,一经交手即受到了严重的损失,该师的师长当即阵亡,不仅没能完成作战任务,而且使这些第一次在东线参加战斗的新编师,在心理上受到了严重的挫折。

  基辅到底是没有守住。希特勒怒气冲冲地撤换了第4装甲军团司令霍斯上将,尽管曼施坦因一再为他说情,申明丢失基辅并非霍斯指挥失误之过。

  “霍斯上将最近几年来已经操劳过度,应该让他休息一下。”希特勒对部下这样解释把霍斯上将编入预备役的理由,“等霍斯将军略事休息之后,我将把他调往西战场,仍然任军团司令之职。”

  曼施坦因对霍斯上将的去职深感遗憾。接替霍斯为第4装甲军团司令之职的是一位前奥地利的军官,劳斯将军,他在曼施坦因的集团军中曾连续出任第6装甲师和第11军团的指挥官,也是颇能打仗的。

  1943年的岁末,苏联红军的主力突击集团,已经把德军设在芬尼特沙西南的防线突破,距离集团军司令部只有40英里的距离了。此刻再用那些孤立的措施,如调动一两个师来控制集团军的那些危险点,早已经为时已晚了,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再度缩短防线,采取机动防御的措施。

  1944年1月初,情报处长综合全战线的情况,认为形势更加不利,迫使曼施坦因于1月4日往元首大本营。这次他是准备向希特勒要求再增加一个军团的兵力来巩固本集团军的北翼。如果得不到足够增援(实际上最高统帅部也已经拿不出),就请求元首允许集团军撤出聂泊河防线,放弃克里米亚。

  从对许多战俘的询问中得知,1943年7月至1944年1月之间,面对着南方集团军的苏联红军已经得到了总数约108万人的兵力补充,这个数字恰好相当于苏军这一时期所损失的数字。反而言之,南方集团军在这段时间之内,死、伤和失踪者共为40.6万多人,而获得了补充却只有22万多人。因此,尽管苏军的损失比德军要大,但实力还是比德军要强。在装甲单位上,苏军的一个坦克军计划编制的坦克数为200—250辆,平均实有坦克为50辆到100辆,而德军的坦克师,最多也就是30余辆能供战斗使用。苏军在这段时间之内,已经大致接受了2700辆坦克的补充,而同期德军只接受了包括自行火炮在内的872辆。

  德军南方集团军如果撤出聂泊河防线,放弃克里米亚地区,则将会促使土耳其、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改变对德国的态度。如果想守这条战线,就需要最高统帅部下决心从北方集团军中抽调兵力,那样德军又势必放弃与芬兰邻近的排普斯湖以东的地区。失去德国强援的芬兰,就可能立即退出对苏联的战争,这样德国就丧失了波罗的海的控制权。不仅如此,德国将不能从瑞典获得铁矿石,德国海军的潜艇也会丧失一个主要的训练场。

  至于说到从西线抽调兵力的问题,除非英法联军的登陆被击败,或者英军的主要兵力被牵制在葡萄牙境内,否则西线的兵力也就很难抽得出来。德军目前的状况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拖时间等到西线有个眉目,或者新编成的单位完成,能够投入作战。

  希特勒认为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拖时间。如果能拖到1944年的5月,德国的潜艇战就将开始显示出效力;另外,敌人一方已经有了很多的分歧,反法西斯联盟是注定要有一天会崩溃的。在目前这种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也只好采取拖时间的下策。

  看到其他集团军参加汇报的人也都在等着发言,曼施坦因没有与元首争论,他只是要求会后与希特勒单独谈话,只留下参谋总长一人奉陪。希特勒对这一要求殊感诧异,但总算勉强同意了。于是最高统帅部的显要们,戈林和其他的侍从人员,甚至连会场的速记员也都退了出去。速记员本可留下,把一切的发言都记录下来,但他们面前并没有最新的战场态势图,所以常常不能准确地把内容记录下来,因此也就没有必要记录。

  这次曼施坦因下定了决心,准备除了与希特勒讨论本集团军的地位问题以外,把德军最高军事领导的问题也弄个水落石出。所以当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参谋总长柴兹勒尔将军一个人的时候,曼施坦因就请求元首允许他坦白发言。

  希特勒说:“请说吧。”他的态度虽然不是冷冰冰的,但至少是很有距离感的,这与数年前,作为军长的曼施坦因在他面前谈起“曼施坦因计划”有天壤之别。

  “有一件事我们是必须明了,造成我们现在的这种困难局面的原因,苏军的优势固然是一个方面,尽管苏军的优势是如此的巨大,我是说我们对于战争的领导方式也应负相当的责任。”

  听到曼施坦因又谈起了最高军事领导权的问题,希特勒的表情逐渐的僵硬起来,他用眼光死死地盯住了曼施坦因,想用这种充满魔力的目光征服他。

  曼施坦因从来没有从别人的眼睛中看到过如此的目光,似乎不像是人类的目光,确实有某种强烈的意志力。希特勒的面目固然可憎,但他的一双眼睛也确实有吸引力,现在他就是想用这种目光使他屈服。有许多人都曾为这一双眼睛中迸射出的目光所征服,其中的一些人还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元帅,或者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但曼施坦因这次是下定了决心,所以他仍然继续说下去,并坦白地告诉元首,像他这样的领导方式是再也不能使战争继续下去了。曼施坦因提醒希特勒,过去自己曾经两次提出,为了妥善处理大战略的问题,他需要一个完全负责的参谋总长。关于东战场,他应该指派一个全权总司令——在意大利和西线上都早已经采取过这种办法——而这个总司令在他所辖的范围之内>应享有独立的指挥权。曼施坦因劝说希特勒改变其处理军事问题的办法,实际上就是迫希特勒非正式地放弃战场指挥权,希特勒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希特勒不承认自己有错,认为目前只有他才是指挥各个不同战区的最佳人选。如果委任一个像曼施坦因所说的、能调动全局的参谋总长,除非这个人选是戈林,否则,戈林是不会听从任何人指挥的。

  至于说到东战场上委派一个全权总司令的问题,希特勒说,任何人都没有足够的权威以协调东战场的所有集团军。说到这里,他有些神经质地高声地叫道:“甚至于我都不能使这些元帅们服从我!难道你以为他们会服从你么?必要时,我还可以撤他们的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我这样的权威。”

  在希特勒的咆哮声中,结束了这场不愉快而且无任何结果的谈话。

  曼施坦因的这次努力,既未能改善南方集团军的地位,又未能使战争指挥的情况得以改善,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到了集团军总部。

  1944年1月6日,情况越来越危急,苏联红军第1坦克军和第40军矛头直指德军南方集团军总部所在地的芬尼特沙。由于苏军的急速挺进,曼施坦因与防线右翼之间的通讯联络曾经一度被切断,所以曼施坦因只好把南方集团军总部迁到了普罗斯库罗夫继续指挥。

  是放弃聂泊河湾的战斗,以避免本集团军右翼被歼灭的时候了。决定土耳其、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态度的,现在已经不是取决于克里米亚的存亡,而是德军能否在这些国家的东疆维持一个完整的南翼。任何军事上的成功,其基础都要建立在上下各个阶层的协调,依赖于上级应对战争作出明确的指示,上下同欲者胜。一个集团军司令不能只从今天想到明天,他不可以只是命令死守,而对苏军正在进行的大规模迂回包抄熟视无睹。

  应该从陆军总部获得一个明确的东线战争的指导。于是曼施坦因再次致函希特勒,要讨得一个明确的答复。为了使问题更便于说明,这封信采用了私人信函的方式。信中的最后部分是这样写的:

  “所以我要求陆军总部或者是采纳集团军的情况判断和决心,或者明确地否决它,并把最高统帅部自己的看法告诉集团军。如果最高统帅部对本应是集团军自己范围内所作决定的呈报装聋作哑,那么上下之间的协调——战争赖以取胜的关键因素之———也就落空了。”

  “我的元首,让我们这样的作结论吧,专就我们而言,问题不是逃避一个危险,而是要采取必要的步骤来克服我们不久就要面临的危险,未雨绸缪。”

  曼施坦因恐怕没想到,元首的脾气随着德军在战场上的节节失利而变得越来越暴躁,耐性也越来越差,看到这封私人信函便大发雷霆,促使希特勒在解除曼施坦因的南方集团军司令职务的决心上,又向前跨了一大步。

  1944年1月27日,希特勒召集了在东线上的全部德军集团军和军团指挥官,加上参谋本部和空、海军高级军官,到东普鲁士的元首大本营中来听训。他要亲自向这些高级军官灌输在德国军队中推行纳粹党化教育的必要性。他认为,军事情况越是困难,就越是应该坚定对国家社会主义的信念,这才是获得胜利的必要保障,而坚定这些信念,对于在座的高级军官来说,也毫无例外;对纳粹主义的态度,甚至可以决定高级军官的去留。

  希特勒冗长的训话结束之后,照例是一个简单的会餐。在会餐前的致辞中,希特勒当着那些苦心孤谐地为法西斯德国经营东战场的陆军高级将领的面,挑衅似地说:“假如有一天德国的末日来临,那么最后保护国旗的人,应该就是真正的元帅和将军们!”之间充满了对军人尤其是陆军的明显的不信任,有辱于一个受过正规普鲁士式军事训练的职业军官对国家的忠诚之心。由于大家一向都是听惯了希特勒的训话,所以在希特勒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人开口。这种侮辱对于一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军人来说,简直是太过分了!当希特勒再次以强调的口气重复这句话之后,曼施坦因血液往他的头上直冲,就脱口而出,喊道:“他们将会如此的,我的元首!”

  这就是曼施坦因悲剧性格之所在,与他接触较多的德军高级将领都有同感,尽管曼施坦因聪明过人、反应敏捷,而且有过人的想象力,但正因为如此,也使他养成了过分地争强好胜的性格,而且这种争强好胜的性格又往往以一种最坏的形式表现出来,那就是喜欢逞口舌之利。因为他的这个性格,使他在军事生涯中吃了不少亏,如1938年3月由首席副参谋总长调任第18步兵师的师长、1940年2月由南方集团军参谋长调任第38军军长。以及在任第11军团司令初期,都因为这一性格而或多或少地吃过暗亏。

  像这一次希特勒训话,在座的其他高级将领并非听不出希特勒话中有刺,但大家都是一忍了之,决不出头与希特勒顶撞,只有曼施坦因例外。事情过后,一同参加训话的同僚们告诉曼施坦因,他们心中的怒火同他是一样的高,所以当他开口喊出的时候,他们都长出了一口气,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希特勒在以一个国家元首的身分致辞时,从来没遇到过这样被人打断话头的情况,尤其是被他的下属,因此他明显地吃了一惊,然后用冰冷的目光朝曼施坦因看去,以低沉的声音吼着:“谢谢您,曼施坦因元帅!”于是希特勒匆匆地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当会餐完毕,曼施坦因正与柴兹勒尔参谋总长喝茶休息的时候,餐厅的侍从喊曼施坦因去接一个元首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元首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告诉曼施坦因,说希特勒要召见他。

  曼施坦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希特勒的办公室。看得出,元首还在为前不久发生的事情而余怒未息。希特勒开门见山地说:“元帅,当我向将领们致辞时,我不能容许您中途打断我的话头。假如您的下级如此,你也是一样的不能容忍。”

  这一点曼施坦因是无从抗辩的,他只好对之以默不作声。

  希特勒在盛怒之下,翻出了旧账:“几天之前,您送了一个情况报告书,我想您的目的是为了在德国战争日志上来证明你的看法是正确的。”

  曼施坦因知道希特勒所指的是最近一次写给他的私人信函,于是就回敬说:“元首,卑职写给您的信是私人性质的,是不会列入战争日志之中的。请原谅我在这里引用一句英国人的讲法:我对于我所作的动机的解释就是,我是一个Gentleman(正人君子)!”

  沉默无言,希特勒停了一会才说:“多谢你。”

  曼施坦因所期待的暴风雨,并没有马上降临。在当日晚间的汇报中,曼施坦因又被特别允许出席。希特勒对他的态度似乎又变得非常温和。当然,曼施坦因知道,元首是不会忘记上午对他的顶撞的。但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后悔也于事无补,况且除了与最高统帅的私人关系之外,曼施坦因还有其他许多事要操心,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当曼施坦因在元首大本营受窘的时候,那边南方集团军方面又有雪上加霜的消息传来。参谋长夏尔兹将军报告说,南方集团军所属第l装甲军团和第8军团,在其据守的满是泥泞和积雪的乌曼地区,被苏联红军包围在南北约30英里、东西为10—12英里的范围内,四面受迫。包围圈中的德军装甲师中,最少的只有五辆可用的坦克,而德军步兵师现在的实力只相当于一个战斗团。苏军已于1944年2月4日向他们下达了要求投降的最后通牒。

  曼施坦因回到集团军司令部后,命令立刻突围。为了避免斯大林格勒的悲剧重演,曼施坦因在下达突围命令时,事先没有通知希特勒,以免他又出面干涉。才是这两个军在2月16日到17日夜间,使用了全部的炮兵和弹药来支援突围,打完炮弹之后,火炮就被孤零零地丢弃在半开化的雪地上。

  2月17日凌晨时分,突围的部队已经同前去接应的德军第3装甲军前锋取得了接触,截止到2月28日,共有3万多人逃出了苏军的包围圈(被围的德军约有5.4万多人),但大部分的德军伤兵未能运出,第1装甲军的军长在战斗中被打死,这两个军的火炮和重武器大部分被陷在泥泞之中,尽被苏联红军俘获。

  这次突围的部队,从建制上,共有两个军六个半师,这些失去了重武器,同时更失去了斗志的德军部队都将退出前线,南方集团军处境更为艰难。

  又有一个消息传来,据守在罗夫罗地区的德军第13军丢失了该镇,军长豪飞将军战死。豪飞将军是曼施坦因在德军38军任内的参谋长,曼施坦因对豪飞之死,不免有物伤其类的感觉。

  虽然希特勒委任驻守在这里的乌克兰总督柯赫最先逃走,但希特勒却要杀失陷这个城镇的陆军将领。凯特尔也耸恿希特勒枪毙那里的最高指挥官,但遭到了柴兹勒尔的反对,他劝希特勒应当听取高级将领们的意见。

  希特勒命令军事法庭进行调查,结果宣布被指控的军官无罪。但又宣布负责该地区防御的一个师长判处死刑。以后经过曼施坦因元帅以一个集团军总司令的身分从中调解说情,希特勒还是赦免了这位师长。

  很明显,希特勒仍然继续寄希望于疲惫和坏天气会使苏军的攻势停顿下来,而到了5月间,就会有新的德军师来供他使用。曼施坦因更倾向于把这些编成新师的兵力和装备,随时补充到那些有战斗经验的各师,情况也许就大不相同了。

  由于希特勒致力于编成新师,陶醉于参谋总部统计的一些庞大的扩军数字,曼施坦因只能采取剜肉补疮的办法,在后勤单位中寻找人力去补充第一线的作战部队,虽然还是不足以补充太多的缺额,只是聊胜于无罢了。缺额的后勤单位只能找一些当地的“志愿人员”——主要是乌克兰人和高加索人——聊以充数。

  1944年3月初,在连降几场大雨、天气骤然转暖之后,希特勒盼望已久的泥泞的季节终于来到了。但希特勒希望利用泥泞季节阻止苏军攻势的计划也落空了。泥泞造成的麻烦对于德军来说,甚至比苏军还大。苏联红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履带都已经适时的加宽,在雪地和泥泞中,要比德军的坦克装甲车辆具有更强的越野性能。与此同时,苏军已经拥有了大量的美制卡车,它们的越野性能也比德军的车辆好得多,德国制造的卡车只能在为数不多的几条坚固的道路上行驶。因此在泥泞季节的机动性,苏军实际上优于德军。

  虽然天气的原因阻止了德军飞机的侦察,曼施坦因仍然了解到自己集团军面临的苏军第一白俄罗斯方面军、第一乌克兰方面军、第二乌克兰方面军、第三乌克兰方面军和第四乌克兰方面军的情况。3月3日,苏军开始对南方集团军发动进攻。

  希特勒又想出了新的方法让曼施坦因来实施,他宣布某些公路和铁路的重要地点为死守的据点,指定一个军官负责死守,并要他们立下军令状。希特勒天真地认为,只要封锁了这些要点,即足以迟滞苏军的行动。这简直就是妄想,希特勒指示坚守据点,往往并没有适当的工事和足够的兵力,或迟或早地都要被攻陷。曼施坦因每次都是在这些据点未被完全围困的时候,把兵力撤出来,希特勒的干预给集团军带来了相当的损失。

  1944年3月中旬,希特勒的侍卫长希孟德将军造访了南方集团军总部。他拿出了一封信让曼施坦因观看:这是一份向希特勒个人宣誓效忠的信,所有的德军元帅都要在上面签名,可能是为了抵消在斯大林格勒被俘的塞德利兹将军所发表的宣言。玩这套把戏的主意可能是希孟德发明的,他认为这样也许会增加希特勒对陆军的信心。南方集团军是希孟德将军的最后一站,曼施坦因是所有元帅中签名的最后一位。

  曼施坦因仔细看了看这封信结尾处排列的一大串签名,发现所有的德军元帅都在这上面签了大名,包括像自己的老长官伦德斯特这样德高望众的人都签了名,所以自己也就在上面签了名。曼施坦因在这个名单中还注意到了一点:得风气之先的希孟德将军,早已经把当时还是上将的穆德尔列入了只有元帅才有资格签名的名单。

  曼施坦因如同签名中的其他元帅一样,也不太相信签名效忠这一套把戏。但如果不在上面签名,就有同情塞德利兹活动的嫌疑。签名之后,曼施坦因对希孟德将军表白,从军人职业的观点来看,这实在是不必要的,因为没有一位德国军人会理会这种宣传。

  1944年3月19日,由伦德斯特元帅代表,在上萨尔茨堡把这个签名效忠的信件呈送给希特勒,许多高级将领都在场观礼。希特勒当时似乎很是受感动,尽管希特勒也知道,签名的元帅之中,有许多人并非是出于本心。

  德军在1944年春季经过一系列的惨败之后,只有在喀尔巴阡山以北建立一道持久的防线一途,还可以苟延残喘,但这样必须还要从集团军现有的防线上撤退,此时苏军强大的装甲部队已经在南方集团军的几段防御阵地突破,有割裂各个军团分而歼之的意图。

  此时,南方集团军的司令部已经迁到卢俄。在德军突围撤退的方向上,曼施坦因与所属第亚装甲军团司令胡比将军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胡比上将虽然承认突围是必要的,但却不同意曼施坦因指定向西的方向,只是想向南退到聂斯特河上,因为就当时而言,这条向南退却的路要比曼施坦因所要求的向西的路好走一些,向西的路上要受到苏军坦克军的拦截。

  曼施坦因说服胡比一定要向西,因为从根本上说,第1装甲军团撤退的目的是与西面的德军第4装甲军团建立接触,以防止苏军突入喀尔巴阡山北麓的格里西亚;而向南则只有退往山地之中,甚至连这一点把握都没有。从表面上看,越过聂斯特河的撤退路线危险似乎很少,但第1装甲军团缺乏架桥器材,不能多路快速地通过聂斯特河宽阔的正面。如果从该河现有的桥梁上渡河,则会暴露在苏军空军的攻击之下,并将丧失多数的重装备。更有甚者,苏军此时早已进至聂泊河南面,迟早会包围向南撤退的第1装甲军团。

  末了,曼施坦因明确地告诉胡比,集团军将不准许第1装甲军团退向南面,要他立即向西攻击,与第4装甲军团会合。

  3月25日上午,曼施坦因亲自面见元首,把自己的决定向希特勒作了说明,惹得希特勒老大的不高兴。希特勒没好气地回答说,西战场正忙于应付盟国的登陆,自然无法抽调兵力解东战场之困,为了政治上的理由,他也不能抽调其他轴心国(如匈牙利和罗马尼亚)的部队。

  希特勒反过来指责曼施坦因应对南方集团军今天所处的恶劣处境负责,指控曼施坦因浪费了许多兵力。根据戈林的空军提供的情报,南方集团军的战区内,曼施坦因所统辖的部队只看到极少数的苏军坦克,就在他们到来之前四散奔逃,所以才使防线不断地后撤。

  曼施坦因辩白说,这些兵力都是零零碎碎地投入战斗的,而且又到得太迟,所以也只能如此使用这些兵力;要是元首把所需的兵力早些投入,那么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抱怨。假如德军现在不再能挺身而斗,也是由于体力衰竭、疲劳过度和实力严重不足的缘故。这并非是哪一个人的过错,尤其是那些高级军官都是英勇而有经验的军人,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制止部队抵抗力的崩溃。

  在离开会议室时,神情沮丧的曼施坦因写了一张字条给希孟德将军,要求希孟德转告希特勒。他流露出辞职的意图,希望元首考虑好接替自己的人选。

  既然是曼施坦因自己提出辞职在先,希特勒不免有一种轻松感,终于卸下了免去曼施坦因这位不听招呼而又战功赫赫的元帅职务的道义上的负疚感。因此在送别曼施坦因之前,希特勒痛快地答应把一个党卫军的装甲军(下辖第9和第10两个党卫军装甲师),加上第10轻快师和第367步兵师,供德军第4装甲军团接应第1装甲军团突围之用。

  1944年3月26日清晨,曼施坦因飞返南方集团军总部,会见了担任接应突围的第4装甲军司令劳斯将军。这次看来救出了第1装甲军是没问题了,但希特勒对曼施坦因个人的耐心也已经到了尽头。对A集团军司令克莱斯特元帅来说,也是如此,曼施坦因离开上萨尔茨堡两天之后,克莱斯特元帅也曾到了那里与希特勒力争了他的集团军撤退的问题。

  1944年3月30日上午,曼施坦因与希特勒摊牌的最后时刻终于来到了。曼施坦因的副官把他从睡梦中叫醒,报告他说元首的座机已经从A集团军总部中接来了克莱斯特元帅,不久就会在南方集团军司令部的卢俄降落,再接曼施坦因一同到上萨尔茨堡。

  当曼施坦因在机场等候那架元首专机的时候,南方集团军参谋长夏尔兹将军与参谋总长柴兹勒尔将军通了电话,证实了希特勒要免去这两位元帅的职务的消息。这位一直受希特勒压抑的参谋总长告诉说,戈林、希姆莱和凯特尔在每次会见之后,都要说一通曼施坦因元帅的坏话,也促使希特勒免去两位元帅的职务。当希特勒把这个决定通知自己时,自己也表示应该立即辞职,因为他一直都是同意曼施坦因意见的,应该共进退。

  不久,柴兹勒尔果然又用书面形式提出了辞呈,遭到希特勒的拒绝。不过他的这种姿态还令曼施坦因感动了一阵子。

  与希特勒的最后一次会晤,给曼施坦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3月30日那天的黄昏,心情沉重的曼施坦因在上萨尔茨堡元首行宫,谒见了元首希特勒。曼施坦因和克莱斯特元帅不只一次地来过这里,此时夕阳已快落尽,把巨大的山影投向了远方。满山遍野的荒草已经泛绿,山间的松林似乎长势也更加繁茂,只是来访者额头的皱纹又深了几许,鬓边的白发又多了几茎,大有世事沧桑,物在人非之感。

  在把宝剑加在曼施坦因的武士级十字勋章上之后,希特勒就温和地宣布:他决定将德军南方集团军交给另一个人去指挥,因为在东线大规模作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时才是曼施坦因所适宜的。现在只是要求死守而已。新的目标要求有新的战术、新的指挥官,集团军甚至还要有一个新的名称。

  “我阿道夫·希特勒对您,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元帅绝无任何误会,并且仍然完全信任您!”希特勒用平时不多见的甜蜜语言恭维曼施坦因,“不过,最近一年半以来,您已经够累的了,也应该休息一下了。我知道您是我最能干的指挥官之一,一旦有机会,我保证会给您新的任命。东线已经不需要像您这样的天才了,还是交给穆德尔较为适宜,因为他最近在北方集团军取得了一些坚守的经验。”

  穆德尔1891年1月出生于东普鲁士,1935年被任命为陆军参谋本部技术司司长,曼施坦因作过他的直接上级,对他比较了解,曾经夸他是群弱中的强者,是“鲤鱼池中的梭鱼”。1942年1月他率领德军第9军团突破苏军包围而获得株树叶骑士十字勋章。1943年11月,又因反对希特勒关于固守的命令而被免职。1944年1月,希特勒又起用穆德尔为北方集团军总司令,现在又准备让他接替曼施坦因的南方集团军司令的职务。

  在再度向曼施坦因保证,绝非是对他不信任之后,希特勒又像是回忆起几年以前的事:“我从未忘记过,在西线战役开始之前,唯一劝我在色当实行突破的人就是您,曼施坦因元帅!”

  希特勒这套近乎外交辞令式的语言,确实是使刚刚受到撤职打击的曼施坦因心头之气稍稍舒缓了一些,甚至使曼施坦因有那么一丝希望。

  “假如元首认为在现有的情况下,如果换一个集团军司令将会使工作更好,那么我当然不会反对。”曼施坦因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恰好目前本集团军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所以穆德尔此时接任并无任何不便之处。我只希望新司令官今后多帮助战斗部队,特别是给他们以精神上的支持,我想对此穆德尔是轻车熟路。”

  希特勒对此表示深有同感:“我认为穆德尔确实是精于此道的,他会驱使部队作最大的努力。”

  这句话有点伤曼施坦因的自尊心,因此他回敬道:“在我的指挥之下,本集团军各师早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任何人也不能使他们再进一步努力了。”

  这次希特勒显得宽宏大量,他没有计较曼施坦因话中有刺。不管希特勒内心是怎样想的,但他的外表却是很礼貌和周到的。

  双方再无话可说,曼施坦因起身与希特勒握手告辞:“我的元首,我相信您今天所采取的步骤,不会引起任何不良的后果。”

  接见过曼施坦因之后,希特勒在同一房间又接见了克莱斯特元帅,他也同样地被免职了。当这两位元帅离去的时候,他们的继任者也早就在门外等着。曼施坦因的南方集团军,经穆德尔接手之后,改名为北乌克兰集团军。

  1944年3月31日上午,天气突变,阴云四合。曼施坦因不顾危险,飞返卢俄的德军南方集团军总部,这要感谢曼施坦因的专机驾驶员南格尔中尉高超的驾驶技巧——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恶劣天气中,他都能使曼施坦因在天空中飞行无阻。飞机刚刚降落,就下起了暴风雪。

  曼施坦因的后任穆德尔没有同机前来,他所乘坐的飞机晚起飞了几个钟点,故此为暴风雪所阻,降落在途中的克拉考。由于新司令官暂时没有到位,先期回到集团军司令部的曼施坦因有机会颁发了他军事生涯的最后一道命令:要求第1和第4两个装甲军团在已经开始的突围作战中应确保合作。

  当天下午,曼施坦因又冒着暴风雪去视察了德军第4装甲军团,与军团司令劳斯将军讨论了党卫军装甲师的使用方式,并顺便向他道别。对于其他军团的司令,曼施坦因只好用书面的形式告别了。

  1944年4月2日,新任集团军司令穆德尔终于到任。曼施坦因把职务移交给了穆德尔。尽管第1装甲军团的突围还没有最后完成,但在喀尔巴肝山脉和普里配特沼泽之间设立防线的计划却已经有了保证,这对东战场战线的稳定有重要的意义。

  到了与集团军总部参谋人员告别的时候,这是一个特别令人黯然神伤的时刻。这些人中,有的在曼施坦因当军长的时候就在他的手下,已经共生死达几年之久。集团军的参谋人员对曼施坦因被免职都是感到震惊与不平,为了表示这种心情,他们也都提出了辞呈,也都一律地获得了批准。

  对于曼施坦因个人而言,去职之后反有一种无官一身轻的感觉。战场责任一天比一天更重,几乎让人无法承受。与元首希特勒之间的拉锯战已经使他感到心力交瘁。这位独裁者相信他的意志力可以使焦头烂额的德军抵挡住攻势正猛的苏联红军。但是他内心确是虚弱的,他却不敢冒险,因为他害怕其威望受到损失。他固然有天才,但却缺乏真正的军事能力和基础。

  1944年4月3日,曼施坦因元帅离开了卢俄的集团军总司令部,返回故里。所有的同僚都到车站去送行。当列车开动时,有一个年轻英武的军官,举着一个耀眼的金属符号前来送别。这个人就是曼施坦因的专机驾驶员南格尔中尉,现在他已经志愿投入德军战斗机部队,而且不久就会战死。

  曼施坦因认出了他手中举着的金属符号:那就是记载着曼施坦因辉煌的象征——克里米亚之盾!这是南格尔中尉从曼施坦因的专机上拆卸下来的,他们都不再需要这个胜利的象征了!

  穆德尔接替曼施坦因之后,被晋升为元帅。虽然他在喀尔巴阡山前方和东加里西亚建立起新防线,并歼灭了突入德军防御阵地纵深的苏军坦克军一部,但仍然没能阻止苏军的进攻。

  在德军邻近溃败之时,穆德尔成为西战场总司令兼B集团军总司令之职。1945年4月17日,鲁尔工业区落入美军手中两天之后,穆德尔带了三名军官和几名士兵逃到杜伊斯堡附近的密林中,在那里,他告诉随从,他要自杀,并让他们将他的尸体掩埋在一棵事先选定的大松树下。三名军官竭力劝阻,穆德尔不听,握着他们的手说:“我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绝望,我只效忠于德国……”随即开枪自杀。

  克莱斯特被免职之后,一直隐居在西里西亚。战争结束之后,克莱斯特被美国宪兵逮捕,1946年被引渡到南斯拉夫,以战犯罪被判处15年徒刑,1948年又被引渡到苏联,关在莫斯科监狱的单人牢房内,1954年被转移到弗拉本米罗夫的将官俘虏营,同年秋天死在那里。

  曼施坦因的老上级伦德斯特元帅于1945年3月也被希特勒免职,并奉命永久退役,终止了自己的军事生涯。战后不久,这位老绅士在他的修养地巴特特尔茨被美国人逮捕,并引渡给英国人,英国人把他囚禁在布里金德。

  1949年在汉堡审判他昔日的参谋长曼施坦因元帅的时候,伦德斯特请求军事法庭准许他和曼施坦因站在一起接受审判。英国人拒绝了他的这一请求,并于1949年5月释放了他。从那以后,伦德斯特在德国策勒附近的一所养老院中安度余年,1953年死于心脏病。

  1945年,曼施坦因在林茨被英国人俘虏,并囚禁在英国的布里金德。德国投降之后,苏、美、英三国缔结波茨坦协定,划分德国为四个占领区,1947年1月1日,英、美两国两个占领区合并。1948年6月18日在美、英、法三个占领区实行单独的币制改革。1949年,盟国军事法庭在德国的汉堡公审了他,他被英国军事法庭判处18年徒刑,监禁在韦尔监狱。

  从1947年起,西方占领当局将自己收押的许多前战犯、将军陆续释放。

  1953年曼施坦因遇赦释放。1954年,西德被允许建立国防军,大多数的前纳粹将军成了西德军队的骨干,其最高军事会议的主席,就是前作战处处长豪辛格,而隆美尔的参谋长斯派达尔,也被任命为西德的武装部队司令。曼施坦因也曾为西德军队的重建,起过顾问作用,但他还是把主要精力用于著书立说,总结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失败的教训。

  1973年,曼施坦因因病死于西德柏林,终年8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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