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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雪激战莫斯科


        首都告危情势迫,风雪激战莫斯科;
        受命驻城撑战局,佐理统帅显才卓。

  苏德战争进入第一个秋季的时候,苏军所面临的战略形势依然十分紧张。总参谋部根据种种迹象分析认为,此后战场双方将要展开的军事行动,在紧张和激烈程度上将不会亚于战争初期。

  因为,当时法西斯希特勒军队并未丧失其优势地位,虽然自入侵苏联以来他们已经损失兵员达53万之多,但他们仍在气势汹汹地猛烈向东推进。法西斯军队仍然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掌握制空权,在战场总兵力和兵器方面也仍有相当大的优势。在西北地区,苏军未能制止住德国军队向列宁格勒的挺进,随后这座城便遭到了敌人的围困;在西南战场,由于基辅陷落,致使哈尔科夫工业区和顿巴斯受到严重威胁。在克里米亚,苏军受到了敌人的分割包围,他们独自承受着法西斯军队的打击。

  那时,苏军最高统帅部大本营和总参谋部所最为关切的仍是西部战场,即中央方向的战局变化。总参谋部认为,虽然秋季以来这里的形势比较稳定,但这并不全是因为法西斯军队曾在这里遇到了顽强的抵抗和打击。显然,敌军由进攻转入防御只是暂时的,他们正在这个方向上组织新的突击集团,以便在认为适当的时候从这里发动对莫斯科的第二次攻势。因为,法西斯希特勒一直坚持认为,只要苏联首都还是苏方战争的鼓舞中心和组织中心,那么就休想取得对苏战争的最终胜利。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在这里通过殊死决战来决定战争命运的机会。

  事实证明,苏军总参谋部的这种判断是正确的。

  9月底,希特勒德国军队基本上完成了夺取苏联首都莫斯科的战略部署。希特勒在“中央”集团军群司令部的会议上说,在这次战役中必须对莫斯科实行合围。进攻方法仍像战争初期那样,同时从3个方向给拼死防御的苏军以决定性打击。他甚至发出了灭绝人性的指示:“在完成合围以后,任何一个俄国士兵,任何一个居民——不管是男人、妇女还是儿童——都不许逃出城外。任何突围的企图,须以武力镇压之。”他把该战役命名为“台风行动”,规定的突击日期为10月2日。

  当时,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已集中了77个师的部队,总人数在100万以上,拥有1700辆坦克和强击炮,1400门火炮和迫击炮,950架作战飞机。而与之对抗的苏军西方方面军、大本营预备队方面军和勃良斯克方面军,仅拥有约80万兵力,6808门火炮和迫击炮,782辆坦克和545架飞机。更为严峻的是,当时大本营已经不再掌握有已经编成的任何战略预备队了。

  9月30日,德军“中央”集团军群装甲部队首先派出的一支先遣部队出发了。10月2日,霍特的装甲兵团和古德里安的装甲兵团同时在两个方向发起突击,从而揭开了维亚兹马和勃良斯克双重战役的序幕。先是奥廖尔被攻占,接着维亚兹马和勃良斯克也相继陷落。在西南方向,距莫斯科不到100俄里的卡卢加被攻占,在西北,距莫斯科93俄里的加里宁城也被攻占。

  莫斯科处于危急中。

  10月5日,国防委员会作出保卫莫斯科的决定。决定号召全体莫斯科市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协助苏军保卫自己可爱的城市和祖国的首都。当天,华西列夫斯基作为大本营代表与国防委员会委员伏罗希洛夫、莫洛托夫及马林科夫到了西部前线。他的具体任务是把冲出敌人重围和从西部撤下来的部队火速派往扎伊斯克防线并在那里组织防御。下午3时,华西列夫斯基到达西方方面军司令部。在那里,经过与该方面军首长一道努力,用了5天时间,终于从尔热夫、谢切夫卡及维亚兹马撤下来的部队中抽调了5个步兵师的兵力,并派他们开赴到扎伊斯克一线。

  10月9日,当华西列夫斯基在西方方面军司令部向斯大林做例行工作汇报时,斯大林决定把朱可夫从列宁格勒方面军调来,继续担任西方方面军总司令,并准备把大本营预备队方面军合并到该方面军以加强力量、华西列夫斯基表示完全同意这种安排。次日上午回到莫斯科后,大本营就作出了这项正式决定,最后的命令文稿即是华西列夫斯基亲自起草的。

  10月12日,国防委员会召开会议,再次研究有关莫斯科的防御问题、会上,斯大林态度严肃,讲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但神情仍显得那么刚毅和不屈。华西列夫斯基已经两昼夜没有睡觉。自从10日上午回到莫斯科以来,他不是在大本营与最高统帅一起研究前线战事,就是在总参谋部作战部同大家一起分析情报,判断敌情,起草各种训令和命令。会间,他不由自主地坐在高背沙发上睡着了。斯大林发现后,示意大家把讲话的声音放低些,不要吵醒这位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副总参谋长。他对与会同志们解释说,沙波什尼科夫毕竟年纪大了,而且又多病,总参谋部的许多工作实际上都让他一人任劳任怨地揽过去了。尤其是每次到前线去直接布置,更是非他莫属。这些,是华西列夫斯基事后听伏罗希洛夫说的。

  10月14日,法西斯德国军队又开始进攻。莫斯科的各个主要方向都在进行激战。各方向的战线都越来越逼近莫斯科市区,首都的危险大大地增加了。为此,国防委员会决定,一些政府机关、外交使团、大型国防工厂以及苏联首都的科学文化机构都必须撤出莫斯科市,只允许国防委员会、最高统帅大本营及对国家和武装部队实施有效领导所必不可少的党政军机关留在这里。

  16日,最高统帅部决定,为了做到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可靠地指挥部队,必须把总参谋部分成两个梯队:其第一梯队总计10人,由副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领导,留下负责前线军队的指挥;第二梯队是大部分,则由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带领迁往新地点,并在次日早晨乘坐两个列车向莫斯科郊外转移。但有一条,这撤出去的总参谋部第二梯队,仍必须与大本营继续保持牢固可靠的经常联系。

  由华西列夫斯基领导的总参谋部第一梯队,当时人们都习惯地把它称为作战参谋小组。它的任务就是直接为大本营服务。它的具体职责大致有如下数条:

     1.全面了解和正确估计前线的形势;
     2.经常地、准确地、但又不过于烦琐地向大本营提供前
   方形势的情报;
     3.如前方形势发生变化,要及时而正确地拟定出自己的
   建议向最高统帅部报告;
     4.根据大本营作出的战役战略决定,迅速准确地拟定具
   体方案和训令;
     5.对大本营一切决定的贯彻情况进行严格的、经常不断
   的监督,对部队的战备情况和战斗力、预备队的编组和训练
   情况、部队作战物质的保障情况实行监督。

  当时,作战参谋小组的生活异常紧张。开始,大家的脑子里干脆没有了日夜的概念,一天24小时都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因为毕竟人员太少了,每个部门只有一名首长和一名工作人员。但是,人总不能不睡觉。于是,就在地铁的车站上给他们准备了一节车厢供睡觉用。最初从华西列夫斯基到一般工作人员都是坐着睡,后来才又给弄来了几节铁路上用的一等车厢(卧铺包厢式),这样大家才能躺着睡觉了。当时,总参小组的工作办公室与斯大林的办公室离得很近,但斯大林很少在地下办公,只有躲空袭的时候才来这里。

  德国飞机越来越加紧对莫斯科的轰炸,空袭警报不断地响。有些单架敌机黑夜里来偷袭,甚至白天也不客气地来光顾。一次,大概是10月28日傍晚,一枚炸弹落在了基洛夫大街总参谋部的大院里,好几辆汽车被炸毁,3名司机被炸死,另有15名军官受伤,正在总参谋部值班的伊利琴科中校被炸弹的气浪抛到房子外边,跌破了半张脸。其他人多是碎玻璃片、破窗户架子等碰伤的,华西列夫斯基也受了点伤。同志们劝他走,他不肯,只是临时做了些包扎,便继续工作起来。

  这件事发生后,作战参谋小组便全部搬到下面的地铁车站内了。此后,大家连续5天吃不到热食,因为食堂和厨房都在这次空袭中遭到了破坏。在修复以前,只好天天吃夹心面包。可以说,这是自战争爆发以来最艰苦的时期。不但如此,他们的心情也特别不好——有的情报说,法西斯德国的坦克和自动枪手已经到达战前莫斯科人星期天常去游玩的那些可爱的地方了。

  形势越来越严峻。10月19日,国防委员会不得不决定,自20日起,在莫斯科市区及其附近地区实行戒严。这主要是担心德国鬼子或许会伪装成市民混进来。

  然而,雨季到了。作战双方都知道,秋雨是严寒和冰雪的前奏。一夜之前,田野泥泞不堪,德军的坦克再也无法行动。这时,只有公路还可以使用,但许多公路都是布满了车辙的泥土路。冰冷的秋雨仍在不紧不慢地下。身穿夏装的德军士兵一边哆嗦,一边捉着身上的虱子,心里却也不甘心:莫斯科已近在咫尺,只要把这个最终目标拿下来,该死的东线战事就肯定会结束了。那样,他们便可以在苏俄的首都过一个舒眼的寒冬了。这些都是前线指挥官对他们亲口说的,而眼前的战局也确实如此,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德军仍在继续猛攻,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好不容易前锋的装甲坦克才冲上了通往莫斯科的大型公路,但等一上路后,他们才知道,这大路的情形也十分糟糕——由于长时间的炮击和轰炸机俯冲扫射,路面上已全是星罗棋布的弹坑。坑内灌满冰水和泥浆,德制坦克走不多远就要陷入泥潭之内,简直无法前进。后面的炮车和运输车辆也全都陷在田野里更深的泥潭中,丝毫动弹不得,连弹药和粮袜都送不上来。德国指挥官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全线停止前进以待大地封冻。

  这时,苏军那体积庞大的远远出乎德国士兵意料的宽履带坦克群,像一群发了疯的巨形怪兽,猛烈地向德军停止进击的前线紧逼过来。它们终于找到了复仇的机会,一边狂吼般地轰鸣,一边从塔台上的旋转炮口里喷着火舌。德军士兵赶紧向这些怪兽发射步兵反坦克炮弹,有些则是特制的反坦克穿甲弹。但这些炮弹根本不管用,落到对方的甲板上只不过撞出一道火花,随后便被弹出很远。原来,这种苏制的KV-I型、KV-l型坦克,分别重达43吨和52吨,其甲板厚度全在80—120毫米之间,难怪连反坦克穿甲弹击中它也毫无作用。它的特点是能在多种气候条件下作战,即使在严冬的季节,借助高级防冻润滑油发动引擎也丝毫不成问题,虽然庞大的体积和宽型履带使它显得笨重,但却正是因为这样的设计,才增强了它比一般轻型坦克的超越障碍能力。

  德军的猛烈进攻被雨季的泥泞和苏军的重型坦克暂时止住了,其突击集团先锋部队的前出部分遭到了很大的损失。即使某些地段的德军仍在顽强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但进攻的速度显然大大减弱。在南面主攻的古德里安部队,也在距图拉还有3俄里的地方停顿下来。原来,他们企图一举攻下图拉,然后从背后或侧翼包围莫斯科,以便由此率先攻入俄国首都。但是,他过去在各个战场曾经一往无前的巨大坦克群也陷入了进退不得的泥潭之中。

  华西列夫斯基从作战参谋小组获悉这一情报后,当即打电话向斯大林报告喜讯。可是,专线电话怎么也挂不通,显然是那边也正在使用这部电话。待他刚刚放下听筒,电话铃声立即响了起来。“喂!华西列夫斯基同志吗?我刚才怎么打不通您的电话?”华西列夫斯基立即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还未来得及汇报前线战事,斯大林的话音又传了过来,听得出,最高统帅的情绪非常好。

  “喂!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您听着,我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您是否可以帮我起草一份关于向一位将军授衔的命令呢?”

  华西列夫斯基表示完全同意,说:“那么,请您现在告诉我,是授予何种军衔,又是授予何人的,我好立即起草。”

  “请听好,他就是著名的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华西列夫斯基。”随后,听筒里传来了斯大林那特有的笑声。

  华西列夫斯基很感惊讶和意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情况会是这样子:他将要在这个时候被最高统帅提名授予更高一级的军衔——当然是中将了,因为他现在已是少将军衔。于是,他请求斯大林不要让他自己来承当这种工作,他会觉得不自在。

  “哈哈,那好,还是干您自己的事去吧。在这件事上,无论怎么说没有您我们也能对付得过去。”斯大林这样说道。忽然,他又接着问道:“您刚才要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请讲吧。”

  “我是想向您报告一个好消息:敌人中央方向和南部古德里安集团的猛烈攻势已经变得很弱了,可能是这场秋雨帮助了我们的部队和士兵。现在,我们的几个方面军又重新建立起了防御正面,最起码可以在一段时间内阻止敌人向前推进的企图。”斯大林听了没做什么表示,只说他也从西方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那里得到了相应的报告。稍后,华西列夫斯基灵机一动,试探着对话筒又说道;

  “斯大林同志,我还有个要求或者建议。我知道您对我的工作给予很高的评价,但是,这些都是我在作战参谋小组的全体同志们的协助下才得以完成的。因此我想问一下,是否也可以同时表彰一下跟我一样在如此艰巨的时刻工作的我的几位直接助手

  斯大林表示同意华西列夫斯基的提议,并要他直接通知波斯克列贝舍夫(斯大林办公室的秘书),应当向哪些人授予何种军衔。10月28日,根据苏联国防人民委员会的决定,华西列夫斯基等4人分别被授予下列军衔:华西列夫斯基——中将;卡尔波诺索夫——少将;库拉索夫——少将;,谢夫钦科——少将。

  自战争以来,由于与斯大林接触频繁,华西列夫斯基等常在他身边工作的人都知道,斯大林的性格十分不好,动辄暴怒,有时常常失去控制。他有一个习惯,如果战事不是像所需要的那样发展,或者某些军事首长未按他的指示打法去做(显然他提出的方案并不都是正确或可行的),那么便是厉声斥责,一点也不给对方留面子。有时则干脆无缘无故地撤换前线军事首长,根本不管不顾国防委员会或总参谋部的意见。但同时,他性格也有矛盾的一面,这就是十分体恤下属,在工作和生活方面给他们格外的关心和照拂。例如,就在莫斯科会战这几个月的艰难日子里,他规定总参作战小组的每个成员每天必须保证有五六个小时的休息和睡眠。具体到华西列夫斯基,最高统帅给他规定的休息时间是每天凌晨4时到上午10时,有时他还亲自检查他的这个指示是否得到了执行。如果华西列夫斯基未照办,他则严加批评,毫不迁就。因为他坚信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有效地工作。所以,每当深夜在最高统帅部大本营讨论问题,3点40分他总是要华西列夫斯基回去。而有时回来后华西列夫斯基还要对工作进行部署,或立即起草所讨论的命令训令等,他便不得不耍个小滑头:让副官专门守在他办公室内那架直通克里姆林宫的电话机旁,一旦斯大林来电话,副官就报告说总参谋长10点以前在休息。斯大林的答话总是“那好”,“那就好”。

  到11月7日,一年一度的十月革命节又到了。这天,尽管在德军围困万千重的情况下,斯大林和苏联政府仍然在首都的红场上举行了传统的阅兵式和庆祝大会。惟其情况如此,这次活动才显得意义特别重大和巨大,它更能在这极端的日子激发苏联全国军民,尤其是前线广大指战员“保卫祖国、保卫首都”的极大爱国主义热情,让全体人民和全世界都感到苏联的伟大首都仍然在发挥它的巨大政治作用,从而增强人们相信战争必将会发生转折、苏联一定能战胜法西斯的信心。这次阅兵式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准备的,甚至对参加阅兵式的将士们也没有告诉他们为什么而练习。以致当时有许多各种各样的猜测,但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为开赴前线而做准备,个别人也想到了可能是十月革命节阅兵式,但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可能的猜测。因为,当时的莫斯科毕竟处在最残酷的非常时期,怎么还可再搞这一类活动呢。

  这次空前绝后的阅兵式结束后,斯大林照例发表了重要讲话,当然也是送别阅兵部队奔赴前线的贺辞。他讲道:

     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你们,把你们看成是能够消灭德国侵
   略匪军的力量!处在德国侵略者压迫之下的被奴役的欧洲各
   国人民都在注视着你们,把你们看作是他们的解放者!全苏
   联的人民也在注视着你们,他们把你们看作是祖国和可爱首
   都的英勇保卫者!
     伟大的使命已经落在你们肩上,你们不要辜负这个使命!
     让我们伟大的先辈——亚历山大·涅米斯基、季米特
   里·顿斯伊科、库兹马·米宁、季米特里·波扎尔斯基、亚
   历山大·苏沃洛夫、米哈伊尔·库图佐夫的英雄形象,在这
   次战争中鼓舞你们!
     让伟大的列宁的胜利旗帜引导着你们前进!

  同时,联共(布)中央还通过斯大林向全体共产党员发出了庄严的号召:拿出全部力量来保卫祖国,战胜敌人!

  在这期间,根据12月5日国防委员会的决定开始重新组建的10个预备队集团军已经大体完成。这些新的预备队,有些是由莫斯科市民自愿报名参加的,他们中多是曾经在军队服过役的人员;有些是由莫斯科地区党的组织就地征募的;有一些则是从俄国东部各军区调动的现役兵团,其中最有战斗力的一部分则是从东西伯利亚远东前线秘密运送过来的。他们原来驻扎在“满洲国”附近的中苏边境地域,以便随时对付在那一地区准备北上进攻苏联的日本关东军。苏德战争爆发后,前线苏军兵力明显不足。但就是这样,斯大林也没有把驻在远东国境上的军队抽过来——他一直担心日本人会在某一天发动对苏战争,这当然是有根据的。但这次所以敢于采取这一举措,是由于得到了较为准确的情报消息。据说,当时苏联驻在日本的一位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的谍报人员曾向斯大林报告说,据他侦知的可靠消息表明,日本人在最近的一个时期里已把英、美列入首要敌人的位置,他们正在准备在南太平洋地区发动对英美殖民地的进攻,并无北上侵苏的任何计划。

  这些大量新的预备队集团军的组建和训练工作,当时也是总参谋部主抓的最重要工作之一,但这主要由撤出莫斯科的总参谋部第二梯队来实施。尽管有了这些新的预备队,总参谋部也不敢对敌人有任何懈怠的心理。相反,他们认为,德军肯定还会孤注一掷地向莫斯科发起新的大规模攻势。因为,敌人“台风行动”的主要战略目的还未实现,他们还在仆从国继续征召前线进攻的预备队部队。目前敌人所以未出现大的举动,一则可能是在等待冰封,那样他们的坦克集群的优势便会死灰复燃;二则就是在筹组新的突击集团,选择更好的突破方向,以及等待其预备队的到来和配备。

  没错。这些都让总参谋部猜着了。

  11月6日,初期的冰冻开始出现,德军在西北方向开始了对莫斯科一加里宁公路上的克林城的进攻。一周后,即11月15日到16日,德军在中央地区的西部、西南地区,还有上面提到的西北地区,几乎同时再度发起异常迅猛的突击行动。

  看来,法西斯希特勒真的发疯了。

  在西北方向,德军北部集群的先锋部队见克林城久攻不下,便狡猾地绕过该城,直取索尔涅奇诺戈尔斯克。尽管苏军的两个师在这一带拼死抵抗,但靠着强大坦克兵团向前推进的德军还是在11月23日占据了该城。在这次战斗中,守城的苏军和市民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其中的一个团竟战斗到只剩下3名重伤员,但仍宁死不屈,最后饮弹自戕。两天后,疯狂的德军又攻克了该城东南的佩什基城,以致敌军的前锋第2装甲师推进到了距莫斯科只有37俄里的地方。而且,他们冲上了一条路面良好的公路,正在向莫斯科—伏尔加运河包抄,后面跟着他们的是3个精锐步兵师。

  此间,由德军装甲部队工程兵组成的摩托化尖兵部队,曾驰入了莫斯科郊外伏尔加河的小港口希姆基,它离首都郊区仅有5俄里。在这里,德军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显然,这是一个小豁口。但他们没有在这里停留,在突击奔进到这一地区后随即又退了回去。尽管如此,仍给这一地区的居民带来了极大恐慌,以至敌军走后仍惊恐不已。

  不久,消息更坏了,德军一个步兵师所属的一支部队,在炮兵的支援下于第2装甲师的右侧发起了猛烈进攻,并突到了卢涅沃。种种迹象表明,德军将从北面对首都实行大规模的进攻以求突破。在那里,德军已经在莫斯科一伏尔加运河东岸建起了一座巩固的桥头堡。越过运河的德军装甲部队,击毁了一列企图阻止德军前进的装甲列车后,几乎完整无损地占领了一座为莫斯科提供大部分电力供应的大型发电厂。

  看来,莫斯科已是指日可下。然而就在11月27日,气温在两小时内骤然下降20度,一下子跌到了零下40摄氏度。数以千计的德军士兵身无御寒之衣,情况最好的是在原来的夏装外面加一件呢制大衣,但是大衣并不是人人都有。于是成千上万的士兵染上了使人颤抖不止、全身无力的疟疾,冻伤成群,有些都冻成了残废。自11月19日以来,部队运送到前线的寒衣数量简直少得可怜,后来则干脆没有了。希特勒和他的帝国将军们后来抱怨说,对俄国首都莫斯科的进攻所以遭到失败,完全是俄国冬季异乎寻常地提早来临造成的。但事实上,并不是那一年冬季到来得早,而是德国统帅部对此干脆一无准备。因为,他们满以为早在冬季来临前就可以攻克莫斯科,当时很多指挥官对士兵们提出的一个颇有诱惑力的号召便是:“到俄国首都去过一个舒适温暖的冬季吧!”

  可怕的严寒不仅摧残士兵的身体,而且还使机器停转、武器失灵。担负中央集群进攻的德军部队,在一开始受到了强大苏军的正面抵抗。由于苏军总参谋部把精锐部队都用在这个方向上,因此这里的德军从突击开始就进展不快,每推进一节纵深都要损失大量的兵员和武器。而当严寒骤然来临时,他们的坦克集群的发动机已经无法起动,机枪和自动武器不听使唤,士兵们的步枪枪栓也被冻油卡死了。与之相反,来自东西伯利亚前线的苏军精锐防御部队却完全是另一副样子:他们的机枪都披有枪套,以防止寒流的侵袭;他们的武器全有冬季特制润滑油,使用照样灵活;每个战士都头戴软质皮帽,足登高统军靴,身着棉装又配有呢制大衣,冰雪无碍。同样,苏军的坦克集群也没有出现因严寒而不能发动的情况,尤其是他们最新装备部队的重26吨的T-34、T-35新型坦克,性能之良好、威力之巨大,在当时的战场上确实无与伦比。它有5个旋转式炮台、四挺重型机枪,可载乘员10人,速度快,装甲倾斜度很大,一般的反坦克炮弹和反坦克穿甲弹都对它奈何不得。后来德军没有办法,只好调来88毫米速射高射炮来对它进行平射。然而,太多的德国士兵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可怕的无休止的寒冷已经超过了人体所能支持的限度。在他们以为俄军预备队兵力不是全部被歼也已用光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苏军精锐师却源源不断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种人为的战场变化也大大地超出了他们理智所能接受的程度。

  德军在各个方向的进攻都被可怕的严寒和强大的苏军死死卡紧了。虽然莫斯科已经就在眼前,也已处于他们的炮火射程之内。但毕竟已经是锐气丧尽,乏力回天。德军士兵就在莫斯科的大门口的冰天雪地里流血,很多人歇斯底里地喊着:“我们再也捱不下去了!”“我们既进不了莫斯科,也回不去德国了!”及至气温下降到零下52摄氏度时,他们再也不能作战了。于是,不但进攻陷于停顿,而且简直是眼看着苏军在前面向他们发起冲击。

  在西南方向,疯狂的古德里安坦克集群仍在负隅顽抗,他们仍在徐徐地向前推进,并企图绕过布防森严的图拉而迂回莫斯科。就在这时,德军司令部停止进攻的命令下来了。司令官们明白,他们的部队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这一天,是12月8日。这是古德里安那支所向无敌的装甲兵团自从踏平波兰以来的第一次撤退。他不得不命令他的士兵们在坚硬如铁的冰封地面上构筑防御工事。然而就在这时,还不时地遭到苏军小股部队的骚扰性突击。这些部队惯于夜战,身穿白衣,手拿涂上白漆的自动步枪,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冷不防地一阵袭击后,马上又不见踪影了。原来,这是莫斯科近郊的游击队。后来,古德里安在他的自传体著作中写道:“对莫斯科的进攻已告失败,我们伤亡惨重……我们已经遭到了败北。”

  妄自尊大的希特勒和他的将军们,既低估了苏联军队可投入作战的兵员人数,也低估了它的无畏士气和战斗力。虽然这时他还不认输,并且在以后确实也苟延残喘了相当一个时期,但在这里所遭受的这场失败,却犹如当头一棒,击掉了他和他的法西斯部队的士气。像当年的拿破仑一世一样,这里也历史注定般地成为了他命运中的滑铁卢。

  莫斯科的危险解除了。

  这个英雄的城市犹如大病初愈的顽强患者,强烈地要求站起腰身并下地行走。

  还在11月初,苏军最高统帅部内就有人提出进行反攻的建议。斯大林将信将疑,当他询及华西列夫斯基的意见时,这位沉着稳健的将军表示不好。因为,根据当时他领导的作战参谋小组的判断,德军近期还要展开新的攻势,这说明他们还有力量。

  到11月底,德军的进攻力已渐告竭,这正是由于气候条件、敌人战线的拉长及苏军的顽强抵抗等多种因素造成的。总参谋部这时便提示大本营说,现在我军转入反攻的时机似乎差不多了。最高统帅部大本营和国防委员会也坚信此点无疑。经研究,最后把发起对德军反攻的日期定在12月5一6日。这时,希特勒的司令部还没有正式下令停止进攻,但实际上各个方向上的德军进攻已经基本停止。

  恰在此际,沙波什尼科夫总参谋长病倒了。于是,斯大林要求华西列夫斯基立即出任代理总参谋长一职。此后,华西列夫斯基与斯大林等大本营成员一起,具体制定、筹划并直接领导了这场莫斯科城下的反攻。这是苏德战争爆发以来,苏军所进行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反击德军的行动。

  对于这次反攻行动,苏军最高指挥中枢自信可以成功。这可以从下面一点得到证实和证明:12月15日,即在反攻开始后的第10天,苏共中央就作出了把原来迁出莫斯科的党、政、军机关迁回的决定。而原来迁出的总参谋部第二梯队,早在11月下旬就已迁回莫斯科,以便立即投入反攻的准备工作。

  反攻计划编制完成后,身为代理总参谋长的华西列夫斯基在12月4日便亲自前往加里宁方面军司令部。在那里,他当面向该方面军总司令科涅夫传达大本营关于转入反攻的最后指示,并在那里作为大本营代表协调该方面军不折不扣地执行反攻命令。

  何以需要如此这般呢?原来,在12月1日凌晨3时30分,他和斯大林两人曾亲自签署了一道命令,要求科涅夫的加里宁方面军不要在自己所辖的地域内另外组织任何局部反攻,而应把主力用在配合朱可夫的西方方面军的反突击进攻上面。但随后科涅夫即打电话给华西列夫斯基,借口缺乏坦克和兵力不足,不想采取支援西方方面军的行动,仍想单独进行一次进攻加里宁的局部战役。最后,在华西列夫斯基答应他增加兵力支援的情况下,科涅夫才勉强放弃了自己原来的主张。尽管如此,斯大林仍不放心,于是便派华西列夫斯基亲自来到这里。

  12月5日,加里宁方面军在航空兵突击和炮火准备之后,先行按大本营方针转入了对敌人的反攻。次日,西南方面军和西方方面军也按期发动了强大的反击攻势。结果是完全可以想见的,自然是苏军节节胜利。当各方向上的德军还在冰雪覆盖的土地上一点一点地挖掘防御工事的时候,强大的苏军便纷纷冲到了他们面前。于是,敌军便丢盔弃甲,作鸟兽散,留在阵地上只是大批大批被冻伤的士兵,还有大片大片的废旧钢铁——那些根本无法发动的坦克和车辆、火炮、机枪……

  原来一路冲杀、骄横无忌的法西斯德国军队,现在开始了他们自战争爆发以来的第一次退却和逃跑,而当初从国境线上一路被迫退却、以致被迫退到自己首都大门口的苏军部队,现在终于获得了复仇的机会,他们开始由败退转入了进攻。这也是苏德战争爆发以来的第一次。

  这表明:苏军已经开始掌握战争的战略主动权,虽然这时还不是它的全部。

  经过莫斯科保卫战这场空前的激烈角逐,苏军很多高级指挥人员经受了锻炼,他们更多地掌握了现代化战争条件下一系列军事战略技巧与军事指挥艺术。华西列夫斯基在协助最高统帅部大本营筹划、指挥这次会战中,学到了许多实战军事技能,并在这次著名战役中成长为苏军高级将领。对于他的卓有成效的工作和献身祖国的精神,苏联国防委员会和最高统帅部给予了高度的赞誉,同时也给了他以应有的实际地位和善遇。

  关于整个莫斯科保卫战带给苏联和世界的影响、以及它对以后苏德战场复杂局势的导引作用,华西列夫斯基有自己的独立认识和分析,他曾经这样写道:

  苏联首都附近大会战的结局在精神方面和政治方面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在此以前,希特勒的馒略政策还没有遇到过挫折。他占领了一个又一个国家,控制了几乎整个西欧。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德国军队是不可战胜的。可是现在“不可战胜的德国军队”居然被打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在莫斯科附近,法西斯军队损失人员50多万,坦克1300辆,火炮2500门,汽车15O00多辆,还有其他许多技术装备。法西斯军队从来还没有遭受过这么惨重的损失。

  希特勒占领军全部从莫斯科州、图拉州和梁赞州被赶了出去,部分地从列宁格勒州、加里宁州、斯摩棱斯克州、奥廖尔州、库尔斯克州、哈尔科夫州、斯大林格勒州和刻赤半岛被赶了出去。这些胜利的意义在子,苏军已经将战略主动权从敌人手中夺了过来,使敌人“巴巴罗萨”计划所规定的战略目标一个也未能实现,在这些毁灭性的打击下,“巴巴罗萨”计划破产了,作为它的基础的“闪电战”理论完全破产了,从而迫使法西斯的头子们不得不转而采取持久战的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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