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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腐败反动 风雨飘摇


  
  一面是革命党,一面是立宪派,大清朝的日子真是难过。乾清宫里,摄政王代宣圣旨,决定先成立一个皇族内阁,挡一挡立宪的舆论。小皇帝不解地问道:“立宪?立宪了我还是最厉害的吗?”……
  溥仪挥舞着雍正皇帝传下的宝剑,一下又一下地向身边的太监刺去。太监满头满脸的鲜血,似乎更刺激了溥仪,若不是摄政王“请”下了宝剑,这太监只怕要死在小主子的剑下。溥仪气犹未平,还在不住口地喊着:
  “格杀乱民!”可是,大清国东南西北的“乱民”,真是这小皇帝杀得完的吗?……
  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
  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


  “好诗!气势恢弘,格调沉雄。大帅此诗的胸襟,不下高祖唐宗。”
  袁世凯笔还没落,冯国璋就拍案叫绝。
  “如今天下飘摇,正是大帅大展弘图之时。此时,大帅如龙潜渊,不知何时能腾天而起,学生请大帅指点迷津。”段琪瑞道。
  “你二人多次微服来此,以我看,还是不来为好,如今我们大家都是居晦养韬之时,不可行藏尽显。以前我虽然位居要害,你们和我其实都是亲兄弟。如今我下野归田,虽然二位老弟不忘旧情,屡次来访蜗居,但也应看到,这必然引起当权者的注意。为稳妥起见,为保存我北洋一脉,我送你们一个字——”袁世凯又饱醮浓墨写下一个大字——“忍”。
  冯国璋道:“如今各省立宪运动风起云涌,孙文、黄兴之匪徒气焰日益嚣张。黄帝乃一小儿,载沣、载洵、载涛兄弟又孱弱无能,其他人等,也只会贪默。如此,朝政日非,大乱将至。若论平乱人才,李鸿章算得上是行家里手惜早已去世,张之洞也算是个人才,最近也已去世。现在只有大帅一人,大帅若再不出山,一味‘忍’下去,危机必迫在眉睫。”
  袁世凯道:“如大局不糜烂,载沣之辈决不起用我,果真糜烂,则恐怕我出山时,不好收拾。所以你们回去以后,要对形势严加控制。对孙文黄兴之徒的打压,决不能手软,但又要留有余波;而对立宪派,则一同鼓吹播扬,与他们建立感情。”
  “我们懂了,”段琪瑞道,“朝中之事,大帅也不可掉以轻心。”
  袁世凯道:“段老弟所言甚是,但料也无妨。徐世昌与我有几十年的交情,与你们也都是血脉相连,同是当初练兵时的刎颈之交。所以,朝中有什么事,他会及时处理的。另外,奕劻等人既是皇族亲贵,又是朝中首脑,相来为我所用。如此则确保无虞。”
  冯国璋道:“这样,我等就放心了。”
  段琪瑞道:“大帅倚重杨士琦和杨度,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杨士琦是立宪要人,杨度则不仅为维新党人所信赖,与同盟会之徒也过从甚密。据我所知,他在东京的寓所,有‘留日学生俱乐部’之称。像黄兴、宋教仁、陈天华、刘揆一等同盟会要员都与他经常往来。二位老弟所担心的可能就是杨度。我仔细研究过,这杨度当初被认为是维新党,本来是笑话,而他与同盟会的交往,也不是有什么革命主张,他这个‘毛’是看哪张皮好便依附在哪张皮上。”他又补充说道:“杨度,字皙子,是湖南湘潭县人。光绪二十七年朝廷开经济特科时,他和梁士治同往应试,梁士治中了一等第一名,他中了一等第二名。西太后向瞿鸿(礻几)谈及特科中试人才时,瞿鸿(礻几)信口答道:‘第一名梁士治是梁启超的兄弟,孙文的同乡,他的姓名又是梁头康足——康有为原名祖治,其人可想而知?’瞿鸿(礻几)把三水人梁士治当作新会人梁启超的兄弟,又把香山县和三水县当成一个地方。这是笑话,不过西太后听到革命党和维新党的名字,就吓得变了脸色,撤换了阅卷大臣。杨度因新党嫌疑逃往北京。”
  “大帅真的是结交天下英雄,预闻天下大计。”冯国璋道。
  “二位老弟,此来我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临别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但我想,如今正是艰难困顿之时,我们每个人,特别是二位老弟,都要结交天下英雄好汉。我这里有些散碎银子二位拿回去做大事吧。”
  “大帅正在困厄之时,还需花费。而我们每次来都蒙厚赠,实在汗颜。这银子,我们绝不能收。”段琪瑞急忙推辞,冯国璋也坚辞不受。
  “别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你们跟我打天下已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客气。我家世代为官,土肥地丰,家底殷实。我在山东做巡抚和在直隶做总督时,又积蓄了不少,这些你们是知道的,如今你们正是用钱之际,就不要再推辞了。”
  “报——”
  袁世凯让奏报的人进来,那人拿一封信交于袁世凯,袁世凯看罢,嘴角露出笑容,向段冯二人道:“又有好事了,赵秉钧从北京来信,说他已获知近日广州革命党将有大的行动。他问我如何处理,你们看怎么办?”
  赵秉钧原来是巡警部侍郎,是袁世凯一手提拔的特别头子,现在是善耆的手下,管着北京的巡警。
  冯国璋道:“大帅的意思是,有两个拳头打向清廷:一个是立宪派,一个是革命党。我们要托住一个拳头而又要砍下一个拳头。我以为赵兄的这个消息应让朝廷知道,以弥灭革命党人的星星之火。”
  段琪瑞道:“以学生看来,广州地处偏远,对腹地影响不大,正可让革命党逞一时之能,而观载沣的举动。”
  袁世凯道:“这就对了。既要让革命党有所行动,又不能让他们闹得过大,这样,既可以摇动清廷这棵大树,又不让革命成了气候。对清廷的方略就是摇大树方略,不断地摇它,不断扯动它的根须,假以时日,它就倒了。但清廷这棵树倒了决不能再长出革命党的大树来,对它,只能让它成为幼苗,待清廷这棵大树倒下时,就掐灭它。”
  袁世凯又特地吩咐他们和其他各镇保持团结,要他们和赵秉钧保持密切联系,几人又谈了一会,段冯二人便离开了彰德。
  袁世凯刚送走冯段二人,又报张謇来见。袁世凯不由得又是一番高兴。
  张謇是目前国内立宪派的领袖,是光绪年间的状元。中状元后,见国势衰微,就动起了实业救国的念头,创办了大生纱厂、通海垦牧公司、广生榨油公司、大兴面粉公司等企业。袁世凯想,若能拉他拉过来,宣统小朝廷就更孤立了。
  袁世凯赤着双脚,手上沾满了泥巴,满脸堆笑,迎上张謇道:“在下正在侍弄菜园,闻听张兄到此,心里欢喜,不嫌冒昧。如此模样,张兄不会见怪吧?”
  “宫保高人雅志,躬耕南亩,在下钦佩不及,何来见怪?”
  二人来到池边,袁世凯洗着脚,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如今我倒真的是这样了。”
  “不知宫保可真的愿意当今,再踏人世俗吗?”
  “种豆谷菜蔬,吃五谷杂粮,我可从来没离开过世俗啊。”
  “如今为立宪之事,天下沸腾。可是当途者不顾民生国计,只顾一己之私,一家之权,营数人之利。如此逆潮流而动,恐怕不是国家之福。宫保既不离世俗,对此事有何看法?”
  “不遵宪政,不建国会,天下为一人之天下,则我国政体经济难人正轨,官贪吏情的现状也绝难改变。若建国会,民众参与国事,有识之士尽可畅谈国事,由精英主持国政,国家决策就不致有何偏颇,则中国地大物博,人才荟萃,前途无量。”
  “为了建立国会,为了实行宪政,为了国家的前途,不知宫保现在有意出山否?”
  “我何敢吝惜自己的穹钝之躯而不为国出效力?”
  “好!老夫此行正是要到北京请愿,敦促朝廷早日实行宪政。其实,全国各省也都为立宪纷纷进京请愿,谓成立国会已刻不容缓。”
  “真的要实行宪政,蒙皇上天恩,命世凯出山,我一切当遵从民意而行。而且我一定同先生您合作,可以做你的股肱臂膀。”
  “宫保怎说出这样折煞老夫的话。宫保放心,对你,不论何时,老夫一定任你驱使,若有谋于我有用于我,但说无妨。”
  二人于是进了养寿堂,密读了半天,订下同盟。
  有二次请愿都被朝廷屏退了。“国会请愿同志会”的孙洪伊、李长生等人发起第三次国会请愿运动,请愿得到各省督抚的大力赞助。
  孙洪伊、李长生带着二十多人组成请愿团前往摄政王府上请愿书。天上还下着瓢泼大雨,20多人在大雨中行进,身上热血沸腾。正走着,忽然听到有几个人在路上冒雨议论着:
  “国家若再不改革,我中华必沦落为列强的殖民地。”
  “其实现在就是任人宰割。”
  “听说各省谘议局联合起来组成了‘国会请愿同志会’,不知现在怎样了。”
  “屡次都没有成功——现在,皇上冲龄,摄政王纯为一人打算,国家大难正在眼前,我辈学子可不能坐视啊。”
  请愿团的同志听到这里,看谈话的是几个青年,便不约而同地围拢上去道:
  “不知几位怎么称呼,从何处来。”
  其中一个青年道:“你们是谁?”
  孙洪伊道:“我们是国会请愿同志会的代表,现在正要到摄政王府上上请愿书,适才听到几位的谈话,所以围过来。”
  几个青年激动地道:“我们是东三省旅京的学生。”
  “我叫赵振清。”
  “我叫牛广生。”
  李长生道:“大家避一避雨吧。”
  于是众人来到一个茶馆,又议论开来。说到激动处,学生赵振清道:“我提议,我们割臂刺股写下血书,决心用鲜血换国会。”
  “我同意。”牛广生道
  “我同意。”“我同意。”……
  大家写下血书一齐往摄政王府走去。
  第二天,请愿团又上书资政院。这时,各省谘议局纷纷响应请愿团的行动。
  又过了一天,全国18个省的总督、巡抚、“将军联名致电军机处,请其代奏朝廷,请求召开国会。
  又过了一日,资政院上奏朝廷,要求“提前设立上下议院,以维安危,以安群情。”
  各地立宪的一片鼓噪搞得载沣心慌意乱。二年来,他首先从军事人手,排斥袁世凯,排斥汉人,把全国的兵权总揽在皇室的手里,用满人为各级高级军官,加强了对军队的控制,他本人代皇帝为全国陆海军大元帅,又设了军谘府作为陆海军的联合机构和全国军事的参谋本部。他让两个弟弟分别作了军谘府大臣和海军大臣,让自己的亲信荫昌做陆军大臣,接统北洋各镇。在外交上,与各国部已达成充分的谅解,互相间已建立了信任,特别是通过铁路的修筑,清政府与各国的关系进入了蜜月期。载沣觉得,现在他的地位已十分巩固了,可是那些立宪派们却不识好歹,一天比一天嚷得更凶了,一点也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定局面,以致于连各省督抚都附和他们,这着实让他讨厌。如果翻脸视立宪为非法,载沣觉得他的实力不够,他对全国大局还不能牢牢地控制,那么载沣只有搪塞敷衍一番。
  这一天,载沣找来了载泽、载涛、载洵和良弼。
  载沣道:“立宪的事绝不能再拖,不然会引起内乱。”
  “如……如何应付呢?”载泽问道。
  良弼说:“再提前几年,把原来的九年改为五年,从宣统元年算起,还有两年就可立宪,这样,他们就该满意了。”
  载泽道:“仅仅这样恐怕不妥,还要拿出具体行动。”
  载洵道:“难道真的建立国会?大哥还要拿出什么具体行动?”
  “让大哥说完。”载沣责备载洵道。
  “我觉得应建立内阁。”载泽说。
  “这不比建立国会走得更远吗?国会不一定有实权,它有可能是个摆设,而内阁可是掌握着政府的一切权力。”载洵道。
  载泽说:“我们可以建立内阁,但这个内阁由皇族组成,不是经过选择的。先建立一个内阁后,对将来的国会成员也有一定的制约作用。”
  “这个办法好。”良弼道。
  “很好。”载洵道。“大哥以为这内阁总理大臣该是谁较好呢?”
  “奕劻。”载泽看了载沣一眼。
  载涛道:“这怎么行,这几年总是想遏制他,这一次建内阁,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大哥说的对,”载沣说,“你说奕劻不行,谁可胜任?”
  “肃亲王善耆怎么样?”载涛道。
  “他比奕劻更危险。”载沣道。
  “无论如何不能让奕劻做总理大臣,不就这等于袁世凯又回到朝廷来了。我认为还是善耆好,不管怎么说,善耆对大清是忠心耿耿的,不像奕劻那样处处为袁世凯所用。”良弼道。
  载涛道:“我也这样看,肃亲王的危险和奕劻的危险不同。”
  “大……大哥,你说呢?”载泽问载沣。
  许久,载泽都没有说话。
  从载沣的利益来说,善耆是危险的人物,善耆的个人野心确实很大,对载沣他是想取而代之,这一点载沣和载泽等都有所觉察。但是另一方面,对大清来说,善耆比奕劻可靠,因为奕劻是袁世凯的灵魂。不能说袁世凯就死了心了,袁世凯是绝对不甘于沉寂的。一个想取载沣而代之,一个想取清朝而代之,孰轻孰重?
  载泽道:“让奕劻做总理恐怕有后患。”
  载沣又结巴起来:“有……有何后患?也可以让奕劻有名无实,让他挂个空牌子得了。”
  良弼跪下道:“摄政王,此事万万不可这样做!请摄政王三思而行之。”
  载沣道:“各部都要派合……合适的人选,有何不可?袁……袁世凯已下野,张之洞已死,汉人还能翻起大浪?”
  载沣说什么也不想让善耆做总理,他似乎看清了善耆的性格,善耆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采用什么极端手段对他来说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让他做总理,载沣怎能放心?
  载沣最后道:“此事再和太后商量一下。”
  大家心里明白,和太后商量,奕劻做总理已成定局。
  隆裕太后不仅认定应内阁总理应由奕劻来做,还进一步的要求道:
  “我觉得那桐应做协理大臣。”
  这一天,溥仪坐在乾清宫高高的宝座上,载沣侍立在他的旁边,乾清宫内外站满了人。溥仪知道,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太监们说,有大事才会让万岁爷坐在乾清宫的座位上,召见王公大臣。
  宣统帝坐在宝座上,乾清宫的恢宏巍峨,衬托了宝座的高贵,不可企及。小皇上坐在上面,俯视着眼下黑压压的人群,自然地生出凌架于一切之上的感觉,自然生出尊严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啪——啪——啪——
  殿外三声鞭响,殿内群臣跪拜。御前大臣高声朗诵了摄政王和军机处代皇上的诏谕:
  “奉摄政王代宣统皇帝诏曰——
  著将原定于宣统八年立宪之期缩改于宣统五年实行,开设议院。此次缩期,即作为确定年限,一经宣布,万不能再议更张。此后倘有无知愚氓藉词煽惑,或希图破坏,或逾越范围,有违社会稳定,均足扰害治安,必即按法惩办。所有各省代表人等,着民政总参及各省督抚剀切晓谕,令其即日解散,各归安职业。著自即日起改立责任内阁,设立宪政内阁边。授庆亲王奕劻为内阁总理大臣,大学士那桐、徐世昌为协理大臣,以梁敦彦为外务大臣,善耆为民政大臣,载泽为外交大臣,唐景崇为学务大臣,荫昌为陆军大臣,载洵为海军大臣,绍昌为司法大臣,载沦为农工商大臣,盛怀宣为邮使大臣,寿耆为理藩大臣。另命内阁协理大臣俱为国务大臣,内阁总理大臣,协理大臣均充宪政编查馆大臣。庆亲王奕劻仍管理外务部。置弼德院,陆润库为院长,荣庆副之。仍置军谘府,以载涛、毓朗为军谘府大臣。并谕:以后不论满汉,对皇上自称不再有别,皆以‘臣’自称。钦此。”
  “万岁,万岁,万岁!”
  随着这响彻云霄的呼声,黑压压的人群跪下又站起,站起又跪下……
  乾清宫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六岁的溥仪仔细地看着满朝清官,神情专注凝重;看着渐渐散去的人流,目光中显出不应有的深邃。
  “皇帝,下来吧,退朝了。”载泽道。
  宣统帝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仍然注视着殿外的人流。
  “万岁爷,摄政王千岁和老爷子说话呢。”张谦和道。
  宣统帝郑重地道:“王爷,我是最厉害的吗?”
  载沣急忙答道:“当然,皇帝是最厉害的。”
  “养心殿的宝座,这里的宝座,只有我才能坐吗?”
  “那当然,这些宝座都是龙座,只有皇帝才能坐。”
  “那我也是最尊贵的了。”
  “当然,皇帝是天子,是天下最尊贵的,天下的都得服从你。”
  “刚才那么多的人都要听我的?”
  “我说过了,天下的人都是你的臣民,皇帝是天子,刚才这么多的人都是你的大臣,都是供皇帝驱使的。”
  “这大殿也是我的吗?”
  “何止这大殿,整个皇宫,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
  宣统帝又望了望大殿的穹顶,回顾了一下四周。这才走下宝座。
  诏谕缩期立宪的当天,北京商民奉令悬灯欢祝国会缩期召开,欢庆内阁成立,北京城成了红灯的海洋。
  可是,各省的请愿代表见成立的内阁实际上是以皇族为主,便呼为“皇族内阁”,更加失望,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便留在北京继续活动。
  同志会中的汤化龙、谭延闿,蒲殿俊等,不断运动,坚持翌年即开国会。载沣气急败坏,谕令:“若再留不走,即以目无皇上,叛国卖国论处,即行逮捕。”同时他又谕令各省督抚弹压请愿者。请愿团仍不甘心,不顾身家性命,继续留在北京活动。
  在奉天,各界士绅民众一万余人手持请开国会的旗帜,在省公署前伏地跪泣,要求明年召开国会,一连数天不愿散去。省公署接到命令严词训斥,于是公署拟出《公告》,云:“有极少数别有用心的险恶之徒,煽惑民众闹事,政府绝不能坐视不管,望工商士民各安本业,不为奸邪之徒利用……”之后,省政府派大批军警围住群众,大有马踏枪击之势,众人见状,为顾性命,渐渐散去。
  各省都有类似的活动,也都受到政府类似的警告。
  善耆又是一脸阴沉的回到府上。他的这种表情又被整日泡在他家中的贵宾兼保护人兼管家川岛速浪看个一清二楚。
  川岛浪速正在指导宪(王子)练柔道,摔打了几下以后,他停下来对十七格格宪(王子)道:“亲王又有不顺心的事,你还是过去吧。”
  宪(王子)心领神会,跑出练功房,来到善耆的面前说道:“阿玛,又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了。”说着搂着父亲的脖子。
  善耆已经不好意思和女儿拥抱了。因为女儿虽然只有十三岁多一点的年纪,但已玉乳挺拔,屁股圆隆。她比同龄的女孩子要早熟得多,正是一朵待开的蓓蕾。何况现在正是夏天,女儿又穿着紧身的练武服。
  善耆道:“阿玛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阿玛骗人。”
  “好吧,阿玛承认。小宪(王子)是最了解阿玛的。”
  “是的。”川岛浪速也走了过来。
  “其实我应当高兴才是。我们盼了很长时间的宪政,现在有了一个影子,今天朝廷又宣布成立了内阁。”
  “这事,先前可一点风声也没有啊。是不是老朋友对我保密。”
  “说实在的。此事事先我也不知道。前几日谕诏说今天在乾清宫有大事宣布,事先并没有透露什么,今日突然宣布,看样子这是摄政王谋划好了的事情,他是不要人们有活动的余地。”
  “也可能是就瞒住你一个人。”川岛道。
  “不会。溥伟等也不知道。”
  “宪(王子),你出去吧,我和你父王有话要说。”宪(王子)出去后,川岛速浪说:“如此看来,摄政王对你并不十分信任。”
  “他可能觉得如今已羽毛丰满了,便独断专行起来。”
  川岛坐下来,呷了一口茶,道:“我大日本帝国近日对贵国政府也颇不满意。贵国政府酝酿与英美德法等国合作修筑铁路,这样把俄国和我国屏除在外,恐非明智之举。英美各国——其实俄国也是如此——都是想通过修铁路来控制贵国的经济,只有我大日本帝国,抱着东亚共荣的理想,真心实意地帮助贵国。我们一衣带水,实际上是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哪。”
  “此事我国民众的反响也极大。拟议中的粤汉铁路,川汉铁路等,我国可能倾向于向英美各国借款修筑。可是,我国民众却坚决反对,群起募银,要自行修路,不让西方各国赞助。我以为,俄国百年来秉持扩张野心,其修满州铁路,再欲往南延伸,恐怕是要将其势力深入到我国内地,其野心已不只限于蒙古满洲了。美、英、法、德等国向贵国收买南满铁路,很明显,是想把贵国从南满挤走。他们进而提出‘世界大铁路计划’,对贵国不利,对我国是经济侵略,也是主权干涉,且其野心也不止于此。对这些,贵国难道能袖手坐视吗?”
  “我国拼力从俄人手里夺得满州铁路,可是美国狂妄无比,鼓动各国要夺取我日本用鲜血换来的成果,偷天换日,我国政府绝不会答应,绝不会允许西方列强在东亚为所欲为。不过,恕我直言,对这些问题,贵国政府似乎是鼠目寸光。”
  “你我看法一样,我们两国还为你所说的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应携手共进,以中华之物力,以贵国之才子,两相结合,必能雄立于世界。可是,摄政王如今对英美似乎有特殊的兴趣,我非常忧虑,可也无可奈何。”
  “贵国若能多一些似亲王这样的有识之士,那么我们两国必会像亲王所期望的那样,繁荣富强,雄于地球。我还是希望亲王殿下不要恢心,多做工作,多努力,巩固我们两国的传统友谊。”
  善耆点头哈腰地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份内之事。”
  川岛浪速道:“奕亲王已是风烛残年,干不了几年。在中国最有途、有见识、有才干的政治家,是您——亲王殿下。我们大日本帝国政府一定会支持您这样识才兼备的人。”
  “对不起,只顾讲话了,竟忘记了老朋友的晚饭。请——”
  晚餐的丰盛自不待言,善耆的二十一个儿子,有五个陪坐在周围。善耆的家里总是打破常规的,他对儿子特别是对女儿们的纵容和荒唐,是非常闻名的,所以他的两个小女儿,当然包括宪(王子)也一起在坐。
  酒到酣处,川岛浪速道:“我差点忘了,这次我从日本回来,给贵公子带来些礼物。”说着他转向宪七道:“你托我带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太好了。”宪七叫道。
  川岛浪速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把包打开,宪七急步跨过去,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原来川岛浪速给宪七带的礼物是日本军警服,有军帽、军警上下衣、军靴、军刀,一应俱全。宪七迫不及待地穿上,好不神气!
  “七哥太帅了!”宪(王子)叫道。
  宪七挺胸在屋里跨起步来,走的是警察正步。满屋子的人都羡慕极了,大家再也没有心思饮酒吃饭。
  “我也要穿!”宪(王子)跳了起来,直走向哥哥,扯着他的警服。
  “姑娘家穿什么,去去去!”宪七又迈起了他的正步。
  “我就要!”宪(王子)死缠着不放。
  川岛浪速道:“就让格格也穿上试试!”
  “看在川岛先生的份上,就给你穿着看看。”
  宪七脱去警服,宪(王子)拿着到里屋换上,不一会儿出来,一亮相,大家都惊呆了:宪(王子)穿着这身衣服虽略显大了点,但英姿飒爽,比宪七更神气。
  川岛浪速心里一紧,生出邪恶的念头,盯着宪(王子)看了半天。
  宪七道:“今天晚上就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到西郊去打猎。”
  “我也去!”完(王子)叫道,“我就穿这身衣服去!”
  肃亲王善耆道:“好吧,你们明天都去。”
  “亲王殿下也放我两天假了?”川岛浪速道。
  “只要先生乐意,就也随他们一道去,也好就旁指点。”
  第二天,宪(王子)到底还是没有争过宪七,把那套日本警服给了哥哥。宪七穿着警服,腰悬东洋刀,站在马车上,神气活现地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一伙狗腿子见了,老远就喝彩叫好,宪七好不得意。
  肃亲王善耆的儿女们几乎全部出动,带着猎犬猎枪,浩浩荡荡,直奔西郊。一场围猎下来,各人都有收获,于是便兴尽扎下帐蓬准备过夜。善耆的大女儿保书舫叫道:“我们去游泳如何?”
  没有人响应。
  “那我就自己去了。”保书舫骑在马上就准备杨鞭。
  “姐姐,我也去。”宪(王子)叫道。
  其他的几个女人劝道:“宪(王子),可别去,你远不知道大格格的脾性吗!”
  “我就去!”宪(王子)叫道。
  “真不愧是我的妹妹,走!”保书舫叫道。
  宪(王子)也牵过一匹马,跨上去,和大姐并马而行,不一会儿,就隐没在树林中。
  全北京城乃至城郊没有不知肃亲王府中大格格保书舫的。她从来都是男人打扮,在城中城郊认了一些干儿子,专事包揽词讼,介绍捐官鬻爵。她经常行围打猎,驱车跑马,叫戏赶庙,逛二闸,手下地痞流氓云集,恶吏劣绅影从,是一个人见人怕的女魔头。
  二人驱马来到一个山窝,这里有一潭碧水。保书舫道:“妹妹,就在这里了!”
  于是二人下马,保书舫去掉头饰,三把两把扯下衣服,立即脱得精赤条条,一纵,跃进潭里。
  “快呀!”保书舫在水中叫着宪(王子)。
  宪(王子)也不再犹豫,迅捷地脱下衣服,往水中趟去。
  “老十四平时成胆大的,这会儿怎么这么胆小了,往里来呀!”保书舫喊她。
  宪(王子)便紧走几步,来到深水处。
  太阳刚被山尖衔了半边脸,天上红红的一片霞。
  游了一会儿,保书舫和宪(王子)来到岸边,保书舫上上下下盯了好一会儿宪(王子),摇头啧啧赞道:“唉呀老十四,老姐要是有你这身段,还不迷倒天下,说不定能当上女王哪!”
  说着保书舫来到宪(王子)身旁,伸手摸了一下宪(王子)隆起的臀部,那眼顿时射出淫邪的光,舌头伸出来左右的摇着。
  “老姐干什么!”宪(王子)叫道。
  “哈哈,干什么——”保书舫的舌头突然舔向宪(王子)的乳房,宪(王子)来不及闪避,被她舔个正着,顿时浑身一阵酸麻。宪(王子)连忙闪避着,往后急退。
  “老十四,我像你这个年龄已经尝过男人的滋味了,现在我已经有五十多个男人,可你看样子还一点不懂呢。”
  “你说什么呀——”
  “嗨——”保书舫又急步走到宪(王子)面前,道,“这一步,都要走的。妹妹,不如我就给你启蒙吧,我实话不瞒你,当初……当初,我,就是哥哥给我开的苞,这有什么!”说着她一把抓住宪(王子)。
  “怎么会有这种事!”
  “怎么不会有这种事?你看阿玛,生了二十一个儿子,怎么生的?我们兄妹姐弟无论怎么张狂,父王也是不问的——你不也是这样吗?你回避过男人吗?”
  “我不怕男人。”
  “你没想过男人?想过男人的好处?”保书舫拉妹妹坐下道,“都十几岁了,还没想过?我不信……”
  噼……啪……。
  不知是什么响声,保书舫忙穿了件衣服往那片树林走去——她心里好不懊恼,她的手刚摸向宪(王子)的大腿深处。
  过了一会儿,太阳已没人山里,宪(王子)等姐姐不来,急地喊起来,姐姐不应,她于是往树林走去,走到树林边,她突然听到里面咦咦呀呀的声音,好像是姐姐的声音,便继续往里走去,声音越来越清晰,又听到男人的吭吭声,男人的声音也很熟悉,她已经明白是什么事了,不由自主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悄悄走过去。近了,近了,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喉咙发干,她看清了,虽然树林中有点暗,但天还没有全黑,她看见那个男的正是她的七哥!
  “老七,我要回去了,老十四还在那里等我呢——她可是个绝色的美人,那身段……”
  “很好吗?我离很远看着,看得很清晰。”
  “你个混帐王八蛋可不许打她的主意,不然我撕吃了你,她可是我的!”
  “我说老大,恐怕那老头得手了。”宪七道。
  “什么?你说那个日本人?你说得有理,还真得防着他点。”
  宪(王子)听到这里急忙闪身回到潭边。
  另一丛树的后面,一个秃头鹰眼的家伙看到这情景,听到这话,恨恨地在心里说:“她是老子的,她是老子的了!”
  宪七行猎回来后,还没进府门,就接到巡警密报,说摄政王府邸前有可疑的人在行动。宪七不敢大意,急忙来到派出所。
  载沣当上摄政王后,载涛主持宫廷和摄政王府的安全保卫工作,他特地在摄政王府邸加派了禁卫军一个连。建立警察后,肃亲王善耆为民政部长主管巡警,又在摄政王府邸加了一个派出所以加强守卫。宪七主管各王府的护卫工作,接到报告后,所以迅速来到摄政王邸巡警派出所。
  巡警祥和报告说:“小的在这一片巡视,发现有两个人不分早晚,总是在摄政王府附近徘徊,我就把这事告诉了长官,长官让我跟踪侦察。侦察了几天,我发现那两个整日在摄政王府周围徘徊的人在琉璃厂开设了个照相馆,照相馆的名字叫‘守真’。那两个人,一个姓黄,叫黄树中;一个姓罗,叫罗世勋。另外还有一个人姓汪,经常来这照相馆——基本上是每天必来,一来就扯上大半天。这几个人讲的满口都是南方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更为可疑的是,这几个人行动总是鬼鬼祟崇,总是不自安宁。这几日,又察到他们在菜市口铁铺中定购铁罐子。老爷们想想,他们定购铁罐子干吗?”
  “如此看来,这几个有重大阴谋。你们不要打草惊蛇,但一定要把这个人的行动牢牢控制住,严密监视。再派一些便衣,加紧警戒,特别是摄政王出人经过的地方,要严加防范!”宪七布置了一番,最后说:“谁要是疏忽酿成了大祸,他自己的下场是不用讲的;如果立了大功,他一辈子都会显耀。现在我就命令,把祥和升为巡官,今后还有重赏。”
  这一天,已是掌灯以后,祥和等人发现黄树中和罗世勋来到甘水桥下,这是摄政王每日上朝的必经之地。他们围拢过去,依稀看见照相馆的黄罗二人正在埋罐,几个便衣巡警突然出动,一举将他们逮捕。同时,火速到琉璃厂东北园,抓到了那个姓汪的。
  巡警迅速将这三人押到警察总厅,宪七审了一会后,觉得事情重大,即刻报告了他父亲肃亲王善耆。
  善耆坐堂,先问黄罗二人姓名,黄罗据实以告。
  善耆道:“地安门外甘水桥下的炸弹、地雷是否你们二人所埋?”
  黄树中道:“确实是我们所埋。”
  “你埋地雷何用?”
  “明知故问——特来炸摄政王。”
  “你与摄政王何仇了?”
  这时姓汪的答道:“我们与摄政王本人无仇,可是这载沣却是满清首脑,所以我们要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汪精卫,字兆铭。是追随孙文孙中山的革命党人!”
  善耆道:“本朝开国以来,待你汉人不薄,你何故恩将仇报?”
  汪精卫大笑道:“满清夺我土地,奴我人民,剥我膏血,已二百多年。这且不必细说,现在强敌四逼,已兆瓜分,摄政王既握全权,理应实心为国,择贤而治,大大地振刷一番,或尚可挽回一二。讵料监国数年来,毫无建树,中外人民请开国会,请求实现宪政,一再不允,坐以待亡,将覆巢之下,还有什么定卵?我所以起意要杀他。其实,杀他只是初步行动,我们要废除封建帝制,建造民主共和国体。”
  善耆叫他言语,停了一会儿,问他:“你是编《民报》的那个姓汪的吗?”
  “正是。
  “我觉得你革命党人也不是自己标榜的那样清高,我还记得章炳麟曾散发过《伪(民报)检举状》,里面指斥孙匪中山在经济上贪污,政治上卖国,把国家分送给南洋、美洲各地。我记得传单上说:‘孙中山怀挟巨资,而用之公务者不及。’可见你们革命党人也没有资格说满人搜刮民脂。我还记得,章炳麟的传单说‘昔之<民报>为革命党所集成,今之《人民报》为孙文、汪精卫所私有,岂欲伸明大义,振起顽聋?实以掩从前之诈伪,便数子之私图。诸君若为孙氏一家计,助以余资,增其富贵可也;若为中国计,何若掷劳苦之余财,以营饕餮穷奇之欲?’我记得不错吧?”
  汪精卫道:“你记得不错。可章炳麟是一派胡言,是造谣。”
  “可他也是革命党人,可见你的动机也不一定救国,正像你们革命党人章炳麟所说,你们也是为一人一姓而谋取天下的。”
  “章炳麟是叛徒,你也不要诬蔑党人。”
  善耆看汪精卫底气不足,便觉得此人可利用,于是问道:“你们几个人谁是主谋?”
  黄树中忙道:“是我!”
  注兆铭忽然对黄树中道:“你何尝主张革命?你曾向我劝阻,今天反来承认,为我而死,真正是何用意?”他回头对善耆道:“主谋的人是我汪兆铭,决非黄树中。”
  黄树中道:“主谋的人是我,炸弹是我到桥下放的。”
  汪精卫道:“主谋是我无疑,我在同盟会中,地位之高,天下共知,而且此次谋杀摄政王之背景,我也可说出一二。自镇南关、河口诸役迭遭失败后,我同盟会情绪有点低落,我悲愤欲绝,想以一死来激励革命。于是便约黄树中等从事暗杀。我曾写信给胡汉民兄:‘此行无论事之成否,皆必无生还之望。弟流血于菜市街头,犹张目以望革命军人之人都门也。’最初欲杀载洵、载涛未遂,便又决定杀载沣。此等细节,我都能一一说出,黄树中能说出吗?主谋是我!”
  善耆道:“我钦佩你们的壮烈,却鄙弃你们的行为。你们各人要写出供词,然后等候发落。”
  善耆回到府中先给摄政王载沣写了汇报,之后叫来他家的家庭教师程家柽。
  善耆早就和革命党人有来往。善耆的想法是,如果他要是做了总理,主持国政,革命党是一支不可回避的政治力量,甚至可以说是影响到自己政治生命的政治力量。他没有载沣的那种武力铲除的想法——或者说暂时不采用这种政治,而是以笼络为主要手段,以缓和时局,将来总理的位置到手又坐稳后,再作进一步的打算。所以。这几年,他已通过关系和革命党有了联系。他是通过他的内亲崇铠、家庭教师陈家柽、陈家柽的朋友谷思慎进行联系的。
  善耆知道他家的教师陈家柽是同盟会会员,所以现在把他叫来商议汪精卫等人的事情。
  善耆道:“我们抓到几个革命党人,他们要谋害摄政王。”
  “居然有这种事?”陈家柽假意道。
  “是的。抓到了三人。”
  “都是谁?”
  “汪兆铭,黄树中,罗世勋。”
  陈家柽大吃一惊,问道:“对这几人将如何处理?”
  “那肯定是杀头了。”
  程家柽道:“国家如果杀汪、黄等人,则此后党祸日夕相寻,并不是朝廷之福。”
  善耆道:“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程家柽问。
  “你是同盟会员,汪、黄等人是你的同志。”
  “这从何说起?”
  “我的意思很明白,请来王府,就是便于这种联系,就不要在遮掩了。”
  程家柽道:“既然如此,亲王必是同情革命党人的,若能在汪、黄等人的生死问题上有所通融,将来同盟会对亲王必有所回报。”
  “还望先生通知贵党。”
  “一定。”
  摄政王载沣召来法部尚书廷杰、民政大臣善耆。
  摄政王载沣道:“地安门外是我上朝出人必经之路,他们竟敢在那里埋……埋地雷,谋为不轨,若不是探悉密谋,我的性……性命恐怕不……不保。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廷杰道:“杀以儆其余。”
  善耆道:“还是‘怀柔’为好。革命党人都不怕死,近年以来枭首剖心,也算严酷,可是他们却越聚越多,胆子越来越大,党闹到京城中来了。依愚兄看来,就是将其立即正法,余外的革命党人又至,办也办不完。不如暂从宽大,令他们感朝廷恩惠,或许消解怨毒,也未可知。”
  “肃亲王这是何居心?岂有谋杀监国摄政王而不加以正法之理?”延杰叫道。
  “我正是为摄政王今后着想,为国家的稳定着想,才觉得对那些被邪说一时迷惑的匪人应当怀柔感化的。这和以前的‘招安’是一样的策略。当然,我们并不是丧失了警惕,而是加倍地警觉。不然,汪黄等人怎能被掀出?”
  “好吧,肃亲王是如何想法?”载沣问。
  “就判他们终身监禁,与死也是一样的。”善耆道。
  “就按肃亲王的话办吧。”载沣道。
  叛刑后,善耆多次探监,和汪、黄、罗等人进行密谈。
  巡警厅丞王治馨对善耆道:“亲王爷,您老人家到狱中不便,一切还是交给小人吧。小人一定会为王爷办妥这些事情的。”
  善耆想,自己亲自到狱中确实惹人耳目,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他,于是道:“好吧,你是我的心腹。你办事,我放心。”
  于是善耆向黄、汪、罗等人时常馈赠食品,送钱送物,都让厅丞王治馨去做。
  民政部有侍郎赵秉钧给袁世凯的密电说:“我令王治馨投诚善耆,目前他已取得善耆信任。王治馨借善耆名义与汪、黄、罗等来往,也与江黄等建立了信任。今后如何行事,请明示。”
  袁世凯电示赵秉钧:一定要把江黄等人拉到我们这边来。
  于是王治馨公开和革命党人来往,日益亲密,表面上是为了善耆,实际上是为了袁世凯。
  赵秉钧的电报源源不断地把消息报告给(讠互)上村。
  贾仁是山东威海人,是个街头的无赖。那些年看洋教士威风,于是就跟在后面为虎作怅,人了教。洋教士专对古董感兴趣,他就随着洋教士的性儿专一为其搜罗一些瓷器玉器香炉什么的。久而久之,他也就入了其中的道儿,知道如何坑蒙拐骗,如何辨别真假,于是自己手头里渐渐有了钱。可是正当他蒸蒸日上的时候,义和团兴起,洋教士成了刀下鬼,作为洋教士的狗腿子,在威海呆不住,就跑到了北京。他到北京的时候,正是八国联军进京,北京乱遭遭的,头儿脑儿早跑光了,留着一些芝麻官儿在北京被洋人砍头。这贾仁和别人不同,别人避洋人如避蛇蝎,他却专往洋人身前蹭,凭着跟洋教士学的洋话,他居然和洋鬼子厮混得十分火热。特别是在烧圆明园,烧王府的时候,他也跟着洋人捞了不少,于是在北京他开了古董店,生意如日中天。多少年过去,贾仁已是出入王府和使馆的红人儿了。可是他总觉得自己还缺点什么。他觉得自己虽然有花不完的金银,可在人前总是低人一等,自己要是有个顶戴,在官府中有个名称,有个高一点的品级,他在人前就体面多了,再回到山东老家,那官府中人都要高看他一眼。动了许多天的心思,他最终还是决定走“庆那公司”的路子。
  “庆那公司”是国人对庆亲王府和大学士那桐的称呼。奕劻和那桐公开卖官鬻爵,天下无不知,无人不晓。
  几个月,他都在熟悉了解“庆那公司”,主要的精力是用在庆亲王府上。他了解到庆亲王奕劻住在宜春堂,他儿子载振住在“乐有余堂”,载振的大儿子溥锺住在爱日堂,二儿子博锐住在承荫堂,另一个儿子溥铨住在静观堂。载振的二弟载(捕犮)是镇国将军,最好吃喝玩乐,三弟载抡最会投机逢迎,最为阴险毒辣。这载抡的老婆就是山东巡抚孙宝琦的女儿。本来,贾仁想走载抡的门路,以后回到老家山东,能和孙宝琦扯上点关系,那种体面,是让人眼红的。可是,载抡最会敲骨吸髓,如果被他粘住,不知要花去多少家财才能弄个职务。贾仁也曾热过载振,可是载振自和杨翠喜这个名妓混在一起后,风声传了出去,因此而辞职,不再出任官职,也不轻易与人交往。贾仁甚至想利用总理大臣奕劻,他探查得很清楚,奕劻不仅贪婪成性,而且是个大色狼。他甚至把奕劻大格格的身份摸得一清二楚。
  原来奕劻在没有纳侧福晋时,和一个女仆有染而致使她怀了身孕。宗室王爵和私生子,宗人府是不人宗籍的。于是奕劻就让福晋把腹部用布棉垫起来,假装怀孕,同时把女仆关在东厢房里。后来这个女仆生下一个女儿,奕劻对外就说是福晋所生,这就是大格格。大格格后来嫁给了亲王那彦图,婚后这段内幕被那亲王知道,经常对她冷嘲热讽。
  可是,奕劻现在因年事已高,不轻易和陌生的人深交,何况像贾仁这样出身卑微的商人。
  最后,贾仁不得已走载(捕犮)这条路子,他最好吃、最好赌、最好女人,所以也就最好利用,最好结交。
  贾仁在锦中包一粒波斯红宝石,投帖镇国将军载(捕犮),请其赴宴。果然,载(捕犮)爽快地答应了。
  贾仁请了一位吃喝遍天下老秀才吴文作陪,这一天来到北京最大的饭庄庆寿堂。又请来酒桌上必备的优童歌女。
  载(捕犮)开汽车来到庆寿堂,贾仁打开车门,道:“三爷能赏光前来,小的真是三生有幸。过去虽曾在朋友处与三爷会过数次,但总没有表达我的孝敬之心,今天总能如愿一尝了。”
  “好!好!”载(捕犮)甩开步子往里走,道,“我以后会常到你的古董店去的,我听过洋人夸过你,想来你也真不简单啊。”
  “三爷,小的店,就是您的店,您老别见外。”贾仁指着吴文介绍道。“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酒中仙吴先生。”
  “哟,你就是吴文,我操,我听人吹过你,可神了,等一会儿请教请教。”
  “还望三爷体怜在下。”吴文点一下膝盖道。
  到了厅中,戏台上丝竹已响,载(捕犮)来到主位,拉了优童在怀里,坐下道:“我的小乖儿,你可要陪爷多喝几口。”
  吴文和贾仁在左右坐下,也叫过优童在旁,此时,歌女玉声已起。
  贾仁道:“三爷,这就开始吧。”
  载(捕犮)左手搂着优童,右手拿着杯子,说:“好!来吧。——不过,”他看了看杯子问,“吴先生,这杯子有名堂吗?”
  吴文道:“三爷真的考在下了,在下若说错了,三爷纠正。三爷在王府,是皇室亲友,什么没见过,我若错了,不要笑话。这饮酒的器具,说来可就多了,现在常用的,大致有这些:铜鹤樽、凤凰尊、流光爵、甲子觚、夜光常满杯、玉交杯、紫霞杯、熊耳杯、双凫杯、鸾机、九曲杯、碧筒杯、槲叶杯、藤杯、兰卮、葡萄卮、木兰蕉叶盏、垂莲盏、犀构、翠杓、紫瑶觥、云罍、白羽觞、九霞觞、缥粉壶、碧玉壶、小花蛮榼、绿沉香榼、银罂、瑶婴、翠斝;等等。今天这酒杯叫玉交杯,正应这优重如玉,歌女似雪之景。”
  “果然名不虚传!干!”一仰脖子,载(捕犮)把酒倒进了嘴里。
  吴文、贾仁干罢。“请问,”载(捕犮)道,“敢问吴先生,今天的酒是什么酒?”
  吴文道:“这是无名酒。”
  “怎么?是无名酒?”载(捕犮)问道。
  吴文道:“真正的好酒多半无名。刚才我看歌妓打开泥甕,真正是开坛十里香,隔壁千家醉。一杯人口以后,但觉甘芳凛冽,稍后,味清而鲜,淡而弥旨,香芳两颊,味过丹田,浑身清爽。此酒乃是取此地西山山泉所酿,泥封后窑藏至少六年,看这酒又呈浅绿色,必是陈冬酒,这酒实是酒中的仙品啊!”
  “这样说来,喝酒要喝无名酒了?”载(捕犮)问。
  “也不然。酒楼与王府不同,王府中酒乃世供奉仙品,名实相副,似饭庄中酒,有些确是以次充好。”
  “先生说一说都有哪些好酒。”载(捕犮)问。
  吴文道:“北方佳酿,无过易为之易酒、绝妙三沧酒、涞水县之涞酒,多陈放三四年,出窑时酒作金珀色,注杯中香冽浥鼻。其次房山县房酒,色如赤金,味冲和;颇醇。京师中唯有雪酒尚可。今日饮之无名之酒,乃京师酒中之极品。
  “晋省中太原有桑落酒、羊羔酒、桂花酒、碧瑰酒、蜡酒,其中蜡酒较相宜,桑落稍次之。云中郡有万花春酒,不及代为酒醉原清芬,为晋中第一。潞安州有三河清、豆酒、潞卅红三种,潞州红有药效,又能远携不坏。襄陵羊羔酒独佳,虽带膻味,浓艳且甜,味居太原之上。”
  “甘为枸杞酒,色红作莺药气,老人饮之有益。西梁萄萄酒色碧味者,能祛脏热。早几日在朋友家中,饮法兰西葡萄酒,有色白者,有色红者,味绵劲幽远,实乃酒中圣品。”
  “江北唯高邮有天泉、养莶、五加皮诸酒,天泉为上,荞莶次之,俱失之大甘,陈酒倍浓,多饮伤脾。过江则有江宁玉兰酒,芜湖关之三白酒、京口之红酒,俱非上品。无锡惠泉水为天下之胜,惠泉酒为南酒中之极品。另有状元红,色赤味甘厚,久贮者方堪与惠泉酒敌。”
  “杭州有腊白酒,却无名酿。绍兴花露酒陈三四年者,可与沧酒相比美。金华酒色味俱佳,但久蓄多坏。本地人酿酒佳者,皆不外传外运。”
  “两粤唯椰酒饶具风韵,其他如荔枝酒、蛇酒则恶劣矣。”
  “巴蜀贵湘等地……”
  “先生停——停,”贾仁打住了吴文的话说,“先生改日再说,今天主要是喝、玩,来,干一杯。”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贾仁道:“我们和歌妓猜一会酒谜如何?”
  “如此甚好。”吴文道。
  当下三位歌女袅袅婷婷走来,分站在载(捕犮)吴文和贾仁旁边。
  “美人儿,坐下。”载(捕犮)道。
  于是三位歌妓坐下。
  载(捕犮)见身旁的女人,腰可一握,肌肤胜雪,裙下莲瓣娇小,喜不自胜。
  贾仁道:“就从三爷开始。”
  载(捕犮)道:“美人,你就说罢,我和乖儿一道猜。”
  那女人道:“爷,我说一句话,射唐诗一句:‘上从汤沐邑回鸾’。”
  载(捕犮)答:“君自故乡来。”
  “好,给彩。”贾仁道。
  于是一位歌妓,敬给载(捕犮)谜彩。载(捕犮)一看,见是绿纱裹大珠一颗,古砚一方,心道:“这姓贾的龟儿子果然有钱。”
  “轮到吴先生了。”贾仁道。
  吴文身边的歌妓道:“我也出一条,仍射唐诗一句。我出的是:木兰不愿尚书郎’。”
  吴文略一思索,道:“红颜弃轩冕。”
  “好!”大家赞道。于是歌妓捧来彩礼,如载(捕犮)的一样。
  贾仁身边的歌妓莺声燕语道:“我出一条‘曹孟德在马上长吁短叹’,射《西厢记》中一句。”
  贾仁装模作样了一会儿,他怀中的优童道“爷,是‘无语怨东风’。”
  贾仁笑道:“咱孩儿猜出了,赏。”于是一位歌妓捧来玉环一枚,优童收下。
  载(捕犮)道:“我们出谜,让美人们猜——从吴先生始。”
  “好,”吴文道,“‘月上十三楼,珠帘懒上钩。江声来眼底,春色上眉头。别久情方见,才多意转愁。可怜筝语细,凝睇对沙鸥。’每句射美女一名。”
  歌妓知难,道:“爷难我们,应说浅近的。”
  “是太难了,”载(捕犮)道,“但这杯酒美人喝下。”
  “奴婢不胜。”
  “让你爷为你代。”载(捕犮)叫道。
  于是歌妓呷酒满口,搂着吴文的脖子,把樱桃小口对着吴文嘴,吐了出去。吴文伸舌接着,把酒咽下,道:“这美酒又与美人唾津同酿,更是香润天比,真天下第一美酒也。”
  贾仁道:“三爷出一道。”
  载(捕犮)道:“好,我出一条,射用物一。”于是他道:“巫山云雨几曾收,才效鸳鸯结并头。揉到花心花欲颤,未能停顿水先流。”
  “爷太坏,羞噪奴婢,爷喝酒。”歌妓道。
  “爷一点也不坏,是你心存淫邪,意有轻薄。小乖儿,你猜是什么?”
  优童道:“男女媾精。”
  “打嘴!你小孩儿家,怎知这些事;真是无礼,灯谜雅事,怎能往淫邪上猜,罚你们口对口饮两杯。”
  歌妓和优童拗不过,只得照做。载(捕犮)道:“贾仁,该你了,你也来个荤谜素猜。”
  贾仁道:“我也出一条,打一物。”他说道:“越舐越稀奇,公然舐过脐。全凭三寸舌,卷人两重皮。味在酸威外,声传吮呷时。”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最好。”载(捕犮)道。
  贾仁身边的歌妓也猜不出,于是喝下一杯。
  天已破晓,贾仁扶载(捕犮)歪歪倒进了汽车。临别,载(捕犮)道:“包在我身上,四品顶戴!包,包在我身上。娘拉个X。”
  汽车发动了,载(捕犮)头一歪,进人梦乡。
  “你今儿个破费了不少啊!”吴文道。“我记了一下,这桌‘鱼唇席’总共是五十九道菜啊,不知厨子是如何做出的。”
  “天下都是这样。我的德国朋友说,中国人就只知‘吃喝’二字。不吃不喝办不成事嘛。”
  吴文道:“‘庆那公司’索贿,恐怕还不及摄政王的弟弟海军大臣载洵。”
  “我也听说过。他坐火车到奉天查案,火车到了,他不肯下车,派人示意地方官孝敬貂皮三千套才肯下车。关外虽出产貂皮,一时凑不齐,可钦差大人就是不下车,于是地方官派人到京城里办。这件事,天下皆知。”
  “一套貂皮就是顺天府一个小官吏一年的新俸啊。”吴文道。
  “回吧,别管这些事了,咱也管不了。除了贪默,就是女人——天下的官哪一个不是这样?咱也不笨,咱学着点,不吃亏就行了。”
  “好!贾兄,到你为官的那一天,在下一定拜访祝贺。”
  “到时一醉方休,比今天玩得更痛快。”
  香港。
  同盟会的同志正聚会商讨革命的大事。黄兴道:“多年来,我党同志前仆后继,为推翻清廷专制政府、建立民主共和,作出了不懈的斗争,可歌可泣。先是徐锡林、秋瑾诸同志牺牲在前,此后萍醴、镇南、安庆等多处起义又选遭失败。最近汪精卫、黄树中等同志又遭逮捕监禁。虽然如此,为救我中华,拯民于水火之中,我辈决不能吝惜生命,隳颓斗志。特别是现在,清廷驱逐各省请愿团,其假立宪的面目已暴露无遗,全国物议沸腾,清廷已陷于孤立。此时正是行动的大好时机。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确定今后的行动,商讨我党今后为何行动。”
  赵声说道:“内地封建势于过于强大,民众又多愚弱怕事,革命党虽救斯民于水火,但总是孤独而少响应。我党同志为国为民虽不惜生命,决不贪生怕死,但为中华民族,革命的力量、革命的火种一定要保护珍惜。所以,要吸取以往历次失败的教训,决不能作无谓的牺牲。我认为,两广最适宜我党行动,这里清廷力量相对薄弱,而且利于与国外联络。这里交通便利,万一事情不偕,革命同志可以迅速撤出。况且,这里经济发达,民众较为向往民主共和,若据而有之,建成根据地,可以渐图扩张。”
  “是的,”黄兴道,“目前逸仙先生已在南洋和欧美各地募集经费。他也认为应当以广州作为革命的首发地。占领了广州,我们可以据此而北上,经湖南、湖北和江西直捣北京。”
  与会的同志都认为这是正确的战略,于是讨论具体的行动,准备在广州集中革命力量进行暴动。
  他们先成立了统筹部,为领导起义的总机关,统揽一切。黄兴为部长,赵声为副。下设:一、调度处,运动新旧军界,以姚雨平为长;二、储轩课,购买和运送枪械,以胡毅生为长;三、交通课,联络江、浙、皖、鄂、湘、闽、滇各省,以赵声为长;四、秘书课,掌管文件,以胡汉民为长;五、编辑课,草定制度,以陈炯明为长;六、出纳课,掌财政收支,以李海云为长;七、总务课,司理一切杂务,以洪承点为长;八、调查课,调查敌方情形,以罗织扬为长。
  统筹部同时令谭人凤联络各省策应工作,各地同盟会员负责人宋教仁、陈其美、孙武、焦达峰、方声涛等奉命响应准备。预定4月13日在广州发难,由赵声、黄兴任革命军正副司令。
  部署妥当后,革命党人从南洋筹集到二十多万两白银,购到洋枪炸弹,专用女革命党人把这些武器弹药偷运入广州,租房子藏好。这些房子门条上面都是某某公馆,或写“利华工业研究所’、“学员寄宿舍”等。又把各种文书,如营制、饷章、军律、札符、安民告示、保护外国人的告示、照会各国领事的文书、取缔清廷的规则,都预先拟定了出来。筹备了好几个月,已是万事俱备,只待一声令下。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广东人冯如,在美国学造飞机,离美国回国,前去拜见总督张鸣岐,说道:“学生在美国学造飞艇,已二十多年,现在造成一艇,能升高三百五十尺,载重四百余斤,此次回国,已将飞艇运回,准备试验,不知大帅以为如何?”
  张鸣岐道:“冯先生爱国情切,学成回国,我们热烈欢迎。若试验飞机成功,实是我大清之福。好!我们定个日子——就在三月初十如何?”
  消息传出,广州官绅商民争欲先睹为快。三月初十日,在燕塘试放飞机的地方,辐接的人数达几万,红男绿女络绎不绝。
  广州将军孚琦是荣禄的侄子,也坐着绿呢大轿排仗出城。孚琦到达后,张鸣岐已经在场,相见礼毕,彼此坐定。张鸣岐一声令下,飞艇腾空而起,越飞越高,围观的人群发出海啸般的喝彩声。大小文武官员,也喷喷称奇。
  孚琦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但是守城的责任在身。如今聚集这么多人,他怕城中出事,便告别张鸣岐,先行回城。谁知刚到城门口,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孚琦从轿中探出头,一颗子弹嗖地一声从头上划过,孚琦大惊,忙大声叫道:“有革命党,快快拿住。”哪知他这一叫,反把手下的亲兵吓得四散逃走,连轿夫也弃轿逃去。此时,子弹连续地打来,孚琦的身体犹如蜂窝一般被穿了许多洞。放枪的人正要跑,正好遇上张鸣岐回来,围住了刺客,逮住了他。广州府正堂及番昌县大令,忙饬轿夫抬回尸首,一面押着刺客,随张鸣岐一同进城。张鸣岐立即令营务处审讯,刺客供称:“我姓温名生财,曾在广九铁路做工,无父无母,无妻无小,此次行刺,是为四万万同胞复仇,如今李传已被杀死,我甘愿偿命。”
  “你的同党是谁?”
  “四万万同胞都是我的同党。”
  “是谁人指使?”
  “枪杀孚琦的是我,主使的也就是我,何必多问?”
  营务处用了酷刑,见问不出什么,便请示督署,将温生财杀害了。
  经过此事后,广州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清兵迅速调兵人城,加紧城防。
  黄兴闻听了这个消息,顿足不已,大叫:“这个温生财,义气用事,坏了大事!”
  当下同盟会举行秘密会议,与会的同志大多认为目下举事恐怕不利,不如暂且让聚会广州的同志撤出,以后再找机会。
  黄兴道:“我们应先期起事。一、我们秘谋大事,不应存在畏缩心理。二、革命同志大多已进入城中,有进无退。这次起义,全党全力以赴,很多同志从日本、南洋和内地远道而来,现在形势虽然恶化,但是,若中途而废,将失去信用。三、我们花了几百万,全党经费已用殆尽,购买的军火大多已运至广州,若起义延期,军火必被清贼破获,我们如何向全党交待?四、筹划如此之久,惹起各国观瞻,若不战而退,有损同盟会声誉。”黄兴说罢痛哭,决意起义。
  众人又议了一会,于是举手赞成起事。到了三月二十九日,由于叛徒出卖,清军侦得风声。
  黄兴道:“束手待毙,不如冒险进取。”
  于是在这一天的六点钟,同盟会在广州举事。先派敢死队抬了轿子,向总督衙门内进去。管门的人还以为是觐进总督,不敢上前阻拦。待革命党进人衙门后,便扔起炸弹,将头门炸坏,炸死管带,然后又向二门捣入,直入内房,却不见总督。原来,张鸣岐听到爆炸声从内室顺扶梯从窗口逃跑了。
  张鸣岐微服来到水师统领署内,令统领李准反击。李准亲自上马出衙,在总督府门前指挥清军与革命党酣战。革命党人虽然英勇无比,但终因寡不敌众败退逃散。
  革命党中,只有黄兴、赵声、胡汉民、李燮和极少数人逃到香港。阵亡的人中,有七十二人葬在黄花冈。
  养心殿里,载沣坐在宣统帝的旁边。殿内,又是黑压压的一群。
  溥仪知道,只要他坐在了这里,眼前集了许多人,便一定有许多人说话,必定又要争吵,虽然他听不懂,但这些人有一点似乎是共同的:都是为了皇上,都是为了他宣统帝。
  有一个老头盛宣怀道:“皇上、摄政王,各省商民集股修路,设立公司,对国家实有大弊大害,宜敕部臣将全国干路定为国有,一些支路,可交各省绅商集股自修。请皇上、摄政王裁之。”
  学务大臣唐景崇道:“皇上、摄政王,臣以为,此事万万行不得,原因有二:一、若收归国有,国家财力捉襟见肘,必向外人大笔借款,则我铁路乃至经济命脉皆受外人控制,国家主权有可能被外人侵染;二、前此朝廷批准由商民自筹款项筑路,商民之公司业已纷纷成立,款项都已募集,此事正有条不紊地进行,若骤然间收铁路为国有,商民的利益有损,恐酿成祸乱,广州革命党枪声犹在耳旁,为国家稳定,还是维持原案为好。臣谨请皇上、摄政王三思。”
  老头邮传大使盛宣怀又道:“中国幅员广袤,边疆辽远,必有纵横四境诸大干路方足以利行政而握中枢。从前规划未善,致使路政错乱,不分支干,不量民力,一纸呈请,就准许商办,竟导致数年以来,广东收股只达一半,四川则倒帐甚后,再筹无着;湖鄂则开局多年,徒供坐耗。像这样迟缓不已,恐旷日弥久,民累愈深,上下交受其害。臣仍以为应定于路为国有。”
  民政大臣善耆道:“皇上、摄政王,依奴才看来,商民公司主事者多为奇思邪想之徒,说他们与孙文黄兴之匪徒有来往,亦未可知。所以臣以为,若把国家之动脉交由商民,恐出纷乱,盛宣怀收国有之说甚当。不过,奴才以为,若向外人借款,我国不可不考虑与东洋的关系而只把眼光看着西洋。须知,日本地域虽小,但能战胜俄国,足见其国力雄厚;且日本与我一衣带水,我国若有厚此薄彼之举,恐非大清之福。”
  总理大臣奕劻道:“日本在满州等地已有实惠,西洋友邦对我国帮助甚大,与西洋友邦互通有无更是刻不容缓。况西方友邦财力雄厚,对我国经济之发展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这些话说到了所有亲贵的心里,现在纷乱四起,立宪者要限制皇室利益,革命党更是要废除皇权、皇族的利益。现在,向国外求助是打击立宪和革命的最有力的手段了。
  载沣站起身,扶着小皇上溥仪道:“摄政王代皇上谕旨:晓谕我人民,宣统三年以前各省分设公司集股之于路,应即由国……国家收回,亟图修筑,悉废以前批准之案,违者以抗旨者论。与外国交涉事宜,交邮传大臣盛宣怀办理。内阁速将此谕布达各省。”
  人们向宣统帝跪拜退庭而去。
  1911年4月15日,盛宣怀代表清政府与英、德、法、美四国银行团签订了《湖北湖南两省境内粤汉铁路、湖北境内川汉铁路的借款合同》,共借款1000万英镑,以两湖厘金盐税作担保。合同规定,粤汉铁路用英国总工程师,川汉铁路用美国和法国总工程师;四国银行团享有二条铁路的修筑权和铁路延长继续投资的优先权。
  粤汉、川汉铁路拍卖给了外国,夺取了中国人自己办铁路的权力,而且不还商民的股本。
  全国沸腾了。
  四川民众指出:“此项以路抵款,是政府全力夺自于百姓而送与外人。”
  广东民众斥责:“铁路国有,失信天下。路亡国亡。政府虽欲卖国,我粤人断不能卖国。”
  四川、湖南、湖北、广东四省要求“诛卖国贼盛宣怀以谢天下。”提出“路存与存,路亡与亡”的口号。不久,这股浪潮迅速席卷全国,从城市到乡村,自近海流到内陆,人人激愤,都立下为救国而死的决心。
  载沣在养心殿西暖阁里看着各省督抚的奏报,气得发抖。各省一致吁请朝廷从缓执行铁路国有,以免引起大乱。载沣觉得这些督抚都是饭桶;特别是四川总督赵尔丰,成都将军玉昆,是刚刚调到四川委以大任的,竟也跟着起哄,电请维护民办路案。
  载沣气破了肚皮。
  民办!民办!国家还有什么体统!民办!民办!皇上还有什么权威!这天下是谁的?何况已经与友邦订了合同,签了约的,我中华向有传统美德,难道能违反条约吗?
  “杀——,杀——。”载沣狂叫起来。
  听到喊声,一旁的溥仪吓得大哭。宣统帝从来没见过监国摄政王这样凶狠,比太监讲的大灰狼还可怕。摄政王的眼睛里能滴出血来!
  听到溥仪的哭声,载沣来到他的面前,扑嗵跪倒,说道:“皇帝,我拼死也要保皇帝的权力、权威,我爱新觉罗氏不……不是软弱的,决不能向奸民屈服。”
  载沣给四川总督赵尔丰、成都将军玉昆去了电报,让他们对乱民格杀勿论。
  载沣把电报刚发出去,奏报端方求见。端方在朝廷解除满汉通婚的禁令时,和袁进凯结成了儿女亲家。因在为光绪帝移灵时端方在隆裕后的行宫摄影,以大不敬罪被革职。
  载沣心里正茫无头绪,听说有人求见,便让进来。
  端方叩首后道:“赵尔丰生性怯懦,我最了解。现在风潮越闹越大,已难以收拾。我以为对乱民暴徒绝不能手软,一定要采取严厉的措施。在此危难时机,恳请摄政王能让我对大清有所作为,对年幼的皇上尽绵薄之力。”
  载沣道:“皇帝冲龄,我……我们都应加倍努力,特别是现在,天下极不稳定,我们满人更应奋勇向前。你能自告奋勇担此大任,我甚感欣慰,现在就命你为川粤汉铁路督办,处理如今的铁路事宜。你到湖北后,应抽……抽调新军,亲自到四川,格杀乱民。”
  “嗻——”
  “杀——,杀——,格杀乱民!”宣统帝溥仪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竟取下墙上的一把宝剑,尽力地向跟着他的太监刺去。这是当年雍正帝挂在这里的一把宝剑,不知小皇上是怎么取下的。既是御剑,太监跪在那里哪里敢动,任由溥仪猛刺,鲜血从他头上涌出。端方五体投地,也不敢动。载沣面对御剑也跪下来,膝行至溥仪面前,叩头道:“皇帝把剑给我。”于是“请”下小皇上手中的宝剑,即命把太监抬出去医治,载沣随后命令张谦和:“以后把这些御剑都放到别处去。”
  端方这时才站起来,面如土色。
  赵尔丰接到载沣严词申斥的电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尔丰站在督署值室的窗前,用望远镜向外张望着。附近的大街小巷早已水泄不通,挤满了愤激的人流。总督府门前的广场上,更是人头攒动,犹如潮水一般。他看见一个人站在一块石头上,隐隐地听那人说道:“各位股东、父老伯叔们,有人出卖了川汉铁路,这是出卖我们的财产、我们的命啊!这是卖国!如果川汉铁路给洋鬼子占了,四川也就给鬼子占了,中国也就给鬼子占了!”说罢,那人号啕痛哭。一时间,广场上哭声喊声混在一起,如海啸一般。赵尔丰在望远镜里看到,一些警察也随着人群哭起来。
  “怎么格杀?说的倒轻巧。”赵尔丰扔下望远镜,对一旁的玉昆说。
  “炸弹扔过去,排枪打过去,马队踏过去,我不相信,这些人都不怕死!”玉昆道。
  “还要加上其他的办法。”赵尔丰想了想,说道,“要派一些人,在他们中指出,他们是受指使的,是受乱党煽惑的,要他们不要上当。”
  赵尔丰又召来几个人,密谋了一会儿,给端方拍了电报,让他急速进川。
  鸟无头不飞。赵尔丰首先找到保路同志会的会长蒲殿俊,副会长罗纶。赵尔丰道:“二位仁兄,如此闹腾对国家有何好处?难道国家陷于混乱,你们有什么好处吗?学生不上学,商人不做生意,农工人等不做活,你们就没有损失?何况,你们这样公然与政府对抗,与朝廷对抗,目无法纪,目无皇上,难道是要让国家陷于无君无父无法的混乱局面?至于铁路还于商民、本督也和你们有一样的看法。本督和将军也曾一起向皇上、摄政王禀陈此事,你们也是知道的。本督还是奉劝二位,要以国家稳定为务,不要破坏安定,不要引火烧身。”
  蒲罗等人本是利用群众排山倒海的力量,企图迫使政府收回铁路国有的成命,因为在他们的手中握有最多的铁路股票。但是,如果群众真的暴动起来,这对他们是绝对不利的,他们绝不想让自己卷人漩涡蒙受“造反”的罪名。听了赵尔丰的话后,二人都表示,他们的行为绝不会越轨,百姓绝不会暴动;他们这样做,只不过是为国为民族的利益、为大清为皇上而呼号,希望朝廷、皇上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从而改变政策,使国家走上民富国强的道路。
  赵尔丰虽然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但摸清了这次运动的情况,这次保路风潮的领导者都是立宪派,直接领导是谘议局;保路同志会之中的“同志”,并没有革命党人。这些人既想利用民众,又害怕民众的行动超出他们的目的范围;既想要挟政府,又怕担当“造反”的罪名,赵尔丰的心里踏实了些。
  蒲殿俊、罗纶回去后,贴出了《公启》,上面写道:“一不要在街头聚集,二不要暴动,三不要打教堂,四不要侮辱政府。”他们用黄纸刊印光绪皇帝的神位,在神位左右两边写着光绪皇帝的话以作为对联:
  
  各种政务让大家讨论
  铁路事务还是归商办


  他们把这幅对联发给各家各户,贴在门上,让人们每日早晚向神位烧香礼拜。各街道中心也搭起了“皇位台”。
  赵尔丰又接到载沣的电报,训斥他多日来对局势仍没有控制,行动迂缓。赵尔丰牙一咬,道:“好!看看咱的手段!”
  这一天,赵尔丰召铁路同志会的蒲殿俊、罗纶、邓孝可、颜楷、张澜、胡嵘、江之乘、叶秉诚、王铭新等到总督府商讨有关铁路事宜,说皇上有旨,诏令川鄂诸省迅速陈述铁路还归商办的理由。这些人信以为真,一齐来到总督府,可是刚到府衙署室,众人被齐齐拿下捆绑,投进监狱。
  聚在广场上的人群见众位同志一去无回,便头顶光绪皇帝的牌位,集合起来齐向总督府门前请愿。赵尔丰早有准备,见民众已挨近府门,便一声令下,埋伏的士兵,一阵排枪打过去,顿时总督府门前,血流成河。此时,两边的马队骑兵直冲过来,踏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如同烂泥一般。百姓们被屠刀驱散了。赵尔丰下令关闭城门,不许人们出人;关闭电报和邮路,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封锁消息。
  同盟会员龙鸣剑,在夜深人静时,用一根绳子冒死爬过城墙,做了几百个小木片,木片上写道:
  “赵尔丰先逮捕蒲殿英、罗纶等人,后剿杀四川爱国群众。各地同志赶快起来自保自救。”
  木片顺锦江漂流而下。各地群众抬到“水电报”,知道成都出了血案,纷纷组织“保路同志军”,很快脱离了君主立宪派和平请愿的轨道而走向武装起义,他们奋勇攻打成都城,与政府军展开血战。
  大清的江山在风雨飘摇之中,载沣和隆裕太后整天只有以泪洗面、哀叹嘘唏的本事。
  一天,载泽向载沣说:“现在的人,只知道有光绪帝,而光绪帝驾崩了;他们不知道宣统帝,不知道有皇上,所以容易产生乱心。我想,皇上现在已经六岁了,就为皇上延师入学,让天下人知道皇上的聪明颖达。天下的人知道有皇上,也就安心了。”
  “大……哥,就这样吧,我让其他人准备一下,我……这这就去见太后。”
  载沣来到养心殿,跪在隆裕太后面前道:“是我……我无能,把天下弄成这样。奴才想,皇帝已经六岁,就为他延师入学,并通告天下,天下人知道皇上的聪颖,心里或许会安宁一些,也一定会对皇上表示忠心的。”
  隆裕太后道:“那就办吧,王爷你看谁可作皇帝的老师呢?”
  载沣道:“若论现在的才名和对大清的忠心,没有比得上陈宝琛的了。”
  隆裕也很高兴,因为她早就听说过福建陈宝琛的才名,在光绪年间,他同情光绪帝,受慈禧太后冷遇而被迫辞职。这样,这个1868年就考中进士的人,在福建鼓山的一个山庄内,一住就是20年,日日浸淫于圣贤著作之中,精研诗学和书法,其人品和学名不仅不因隐居而匿隐,而且更昭彰播扬于天下,正是“桃李不言,下自成健’。现在,他已出山,做山西巡抚,“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朝野交口称赞。所以隆裕太后道:“陈宝琛这个人好,是真正的君子,文质彬彬,文采和品德都没有说的,就这样定了吧。”
  “那么,我就召他进宫。不过,还应有古文师傅和满文师傅好。”
  隆裕大后道:“古文老师就选陆润庠,满文师傅就选伊克坦行了。”
  陆润庠是状元出身,自不必说;至于满文师傅,倒是无足轻重——这许多年来,满文已没有什么大用了。
  宣统三年七月十八日,天刚亮,张谦和就已给溥仪穿戴整齐。他把皇上打量了许多遍,仍意味深长地看着。
  溥仪道:“张罕达,怎么了?”
  张谦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会儿,他止住哭声,道:“我是太高兴了,万岁爷就要上学读书了,让奴才教识字的日子告一段落了,万岁爷长大了……”
  溥仪道:“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二嫫说,只有读书才有出息,她最羡慕那些读书人。”
  张谦和为皇上备好轿子,扶皇上进轿,来到养心殿。
  和别的日子不同,今天,隆裕太后也早早地起床,从长春宫来到养心殿。
  东暖阁内,她端坐在那里,不一会儿,溥仪来了。
  “给皇额娘请安。”
  “皇帝,从今天起,你就要正式读书了。为了大清的基业,你不可懈怠。要想长大后能治理好国家,就必须现在用功学习圣贤之道,学习祖宗的治国驭民方略——你明白吗?你长大是要主政的。”
  “皇额娘放心,儿臣会勤奋努力的。”
  看着六岁的孩子,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隆裕太后很激动,想:这皇帝和当年的光绪帝一样,很聪明,只是,现在的形势和当年大不一样了。
  隆裕道:“你这就去学堂吧。”
  “谢皇额娘。”
  中南海瀛台补桐书屋,载沣和陈宝琛、陆润库、伊克坦已等候在那里。皇上来了,载沣站在那里,陈宝琛等向皇帝叩了头。之后,载沣向溥仪道:
  “皇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皇帝虽是天子,也必须尊重师傅。《礼记》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内学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皇帝长大以后要主天下大政,这天下就是皇帝的,能不能治理好,就看皇帝能不能从现在起勤学先王治国之道了。”
  然后,载沣又向皇帝讲了读书的种种规矩,最后道:“这些老师,都是天下闻名的,道德文章都能垂范天下,皇帝要好好向他们学习。”
  然后,载沣带皇帝向坐在书房的三位老师作揖,算是行了拜师礼。随后,陈宝琛、陆润库、伊克坦带着小皇帝,到孔子的神位前磕了头,然后,回到书房的书桌旁。溥仪坐北面南,三位师傅坐在东面,陈宝琛便开始讲课了。
  陈宝琛总体上介绍了十三经,又大致地介绍了《大学衍义》、《朱子家训》、《庭训格言》、《圣谕广训》、《御批通鉴辑览》、《圣武记》、《大清开国方略》等书。第一天的课就这么完了。
  这一天,所有的学堂在辰时都停了课,所有的私塾也都不再开讲。在辰时,官府衙门和天下的学校、私塾中所有的人,都对着北京磕了三个头,庆祝皇上开学读书。
  不久,更是传出皇上如何聪颖,如何刻苦勤奋读书的事,一时间,天下的人都在传颂着宣统皇上。
  在中南海学了一个时期以后,大家都感到不方便,特别是皇上。于是书房便由中南海搬到了毓庆宫。
  毓庆宫是嘉庆皇帝的寝宫,光绪皇帝就是在这里读书的。
  从此,溥仪开始了在毓庆宫的读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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