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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让、赵忠传



             ——《后汉书》卷一○八

  [说明]张让,东汉颍川人。桓帝时为小黄门,灵帝时与赵忠等十一人担任中常侍,封为列侯,形成操纵政权的宦官集团,有“十常侍”之称。劝灵帝增收租税以修宫室,灵帝对张让等备极宠信,常说:“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其父兄子弟、姻亲宾客遍布天下,贪婪残暴,损害百姓。中平六年,何进谋诛宦官,被张让等人杀死。接着,袁绍屠杀宦官殆尽,张让劫持献帝逃走,途中投黄河而死。

  张让,颍川人,赵忠,安平人。年轻时都在宫中供职办事,桓帝时担任小黄门。赵忠因参与诛杀梁冀的功劳被封为都乡侯,延熹八年被贬黜为关内侯,每年收入本县租税一千斛。灵帝时,张让、赵忠一齐升任中常侍,被封为到侯,与曹节、王甫等人互相呼应。曹节死后,赵忠兼任大长秋。
  张让有一个奴仆头目为他掌管家务,勾结官府,收受贿赂,声势显赫,令人生畏。扶风人孟佗财产丰饶,他与张让家的奴仆勾结,倾尽家财,赠送礼物,奴仆们都很感激他,便问他说:“你想得到什么,我们可以办到。”孟佗说:“我希望你们给我一拜。”当时,求见张让的宾客乘坐的车子经常有成千上百辆,孟佗那时去见张让,到得较晚,无法进去。那奴仆首领便带领众仆人到路上来迎接拜见他,随即拱卫他的车子进了大门。宾客都很吃惊,以为孟佗与张让关系很好,争着把珍贵的玩物赠送给他。孟佗拿出一部分送给张让,张让大喜,便让孟佗担任凉州刺史。
  这时,张让、赵忠以及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十二人都是中常侍,被封为侯,尊贵得宠,父兄子弟都安置在州郡做官,所到之处,贪婪残暴,损害百姓。黄巾军兴起后,盗贼如同沸汤,郎中中山人张钧上书说:
  臣认为,张角之所以能兴兵作乱,万民所以愿意归附张角,根源全在于十常侍多数安排父兄、子弟、姻亲、宾客把持州郡,垄断财利,侵夺百姓。百姓的冤苦无处申诉,所以图谋不轨,聚集起来,去当盗贼。应该斩杀十常侍,在南郊悬首示众,向百姓道歉,并派使者布告天下,就可以不用军队,使大寇自消。
  灵帝把张钧的奏章拿给张让等人去看,张让等人都除去朝冠,光着双脚,伏地叩头,要求自投洛阳奉诏关押犯人的监狱,并拿出家财,资助军费。有诏书命令他们仍然穿戴官服,任职治事。灵帝对张钧发怒说:“这真是个狂妄之人!十常侍中难道就没有一个好人!”张钧再次上书,象前一次上书一样,又被搁置,不给答复。灵帝颁诏命令廷尉、侍御史拷问入张角黄巾道的人,御史秉承张让等人的意旨,随即上奏诬称张钧学黄巾道,将他收捕入狱,拷打致死。但实际上张让等人多半与张角交往。后来,唯独中常侍封讠胥、徐奉勾通张角的事被朝廷发觉,两人获罪被杀,灵帝因此生气地质问张让等人说:“你们经常说党人打算图谋不轨,一概予以禁锢,有的还被处死。如今党人又为国家效力,你们反而与张角交往,是不是该杀?”张让等人都叩头说:“是原先的中常侍王甫、侯览干的。”灵帝这才没有追究。
  明年,南宫发生火灾。张让、赵忠劝灵帝在全国征收回税,每亩十钱,以便修建宫室。朝廷征调太原、河东、狄道各郡的木材和有纹理的石头,每当州郡押送到京城时,黄门、常侍就吩咐呵责那些不合格的州郡,于是强迫折价贱买,售价只给十分之一,然后再卖给宦官,宦官又不马上接受,终至木材积压腐烂,连年建不成宫室。刺史、太守又把私人征调加进去,百姓大声悲叹。
  凡是诏书征用官员,灵帝都让西园侍从暗中督促。号称“中使”,他们惊动州郡,大量收受贿赂。升迁除授刺史、二千石以及茂才、孝廉时,都责成这些人交纳助军钱和修宫钱,大郡多达二三千万钱,其余官职要出的钱也各有等差。应该赴任的人,都需要先到西园谈好价钱,然后才能前去。有些人交不足钱,甚至被迫自杀。清廉自守的人要求不去上任,就一律强迫他们前往。当时,矩鹿太守河内人司马直刚刚受任新职,由于他有清廉的名声,便少让他交钱,减为三百万钱。司马直接到诏书,惆怅地说:“为民父母,反而要剥削百姓,来满足时下的索求,我不忍心。”便托称有病,要求辞官,朝廷没有答应。他行至孟津时,上书极力陈述当世的失误和古今祸乱亡国的教训,随即吞药自杀。奏书呈送上去后,灵帝为此暂时不收修宫钱。
  灵帝又在西园内建造万金堂,动用司农掌管的金钱丝帛充积其中。灵帝还回到河间去买田地住宅,起造府第楼观。灵帝原来出身侯爵之家,过去资财不丰,往往感叹桓帝不能积蓄家产,所以聚积私人财产,还在小黄门、常侍那里分别寄存了数千万钱。灵帝经常说:“张常侍是我爹,赵常侍是我娘。”宦官得志,无所忌惮,一齐起造宅第,模仿宫室。灵帝曾经登上永安宫的了望台,宦官唯恐灵帝望见自己的住处,便让中大人尚但进谏说:“天子不应该登高。天子登高,百姓就会失散。”从此,灵帝不敢再登台谢。
  明年,灵帝委派钅句盾令宋典修缮南宫的玉堂殿,又委派掖庭令毕岚铸成四个铜人,陈列在仓龙阙和玄武阙。又铸成四座钟,容积都是两千斛,悬挂在玉堂殿和云台殿前。又铸造天禄和蛤蟆,在平门外桥东吐水,把水转入宫中。又制造翻车和渴乌,安设在桥西,用来喷洒南北郊的道路,以便节省百姓喷洒道路的开支。又铸造四文钱,钱上都有四道纹路。有识者私下说,奢侈暴虐过甚,已经在形象上表现出征兆,这种钱铸成后,必然四道而去。及至京城大乱,这种钱果然流散全国。灵帝又任命赵忠为车骑将军,一百多天后免职。
  中平六年,灵帝去世。中军校尉袁绍劝大将军何进下令诛杀宦官,以取悦天下。由于计划泄露,张让、赵忠等人趁何进进宫之机,便共同将他杀死。而袁绍率兵杀死赵忠,逮捕宦官,无论老少,一律处死。张让等数十人劫持献帝为人质,逃到黄河边。追兵迅速赶来,张让等人伤心哭泣,向献帝诀别说:“臣等被消灭后,天下也就乱了。请陛下自爱!”然后跳到黄河里自尽了。(刘洪波 译)

  [原文]

  张让者,颎川人;赵忠者,安平人也。少皆给事者中,桓帝时为小黄门。忠以与诛梁冀功封都乡侯。延熹八年,黜为关内侯,食本县租千斛。
  灵帝时,让、忠并迁中常侍,封列侯,与曹节、王甫等相为表里。节死后,忠领大长秋。让有监奴典任家事,交通货赂,威形喧赫。扶风人孟佗,资产饶赡,与奴朋结,倾谒馈问,无所遗爱。奴咸德之,问佗曰:“君何所欲?力能办也。”曰:“吾望汝曹为我一拜耳。”时宾客求谒让者,车恒数百千两,佗时指让,后至,不得进,监奴乃率诸仓头迎拜于路,遂共轝车入门。宾客咸惊,谓佗善于让,皆争以珍玩赂之。佗分以遗让,让大喜,遂以佗为凉州刺史。
  是时,让、忠及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十二人,皆为中常侍,封侯贵宠,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贪贱,为人蠹害。黄巾既作,盗贼糜沸,郎中中山张钧上书曰:“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百姓,又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天子以钧章示让等,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洛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有诏皆冠履视事如故。帝怒钧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钧复重上,犹如前章,辄寝不报。诏使廷尉、侍御史考为张角道者,御史承让等旨,遂诬奏钧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而让等实多与张角交通。后中常侍封谞、徐奉事独发觉坐诛,帝因怒诘让等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皆叩头云:“故中常侍王甫、侯览所为。”帝乃止。
  明年,南宫灾。让、忠等说帝令敛天下田亩税十钱,以修宫室。发太原、河东、狄道诸郡材木及文石,每州郡部送至京师,黄门常侍辄令谴呵不中者,因强折贱买,十分雇一,因复货之于宦官,复不为即受,材木遂至腐积,宫室连年不成。刺史、太守复增私调,百姓呼嗟。凡诏所征求,皆令西园驺密约敕,号曰“中使”,恐动州郡,多受赇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余各有差。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有钱不毕者,或至自杀。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
  时,钜鹿太守河内司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责三百万。直被诏,帐然曰:“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辞疾,不听,行至孟津,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古今祸败之戒,即吞药自杀。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
  又造万金堂于西园,引司农金钱缯帛,仞积其中。又还河间买田宅,起第观。帝本侯家,宿贫,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故聚为私臧,复寄小黄门常侍钱各数千万。常云:“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囗。”宦者得志,无所惮畏,并起第宅,拟则宫室。帝常登永安候台,宦官恐其望见居外,乃使中大人尚但谏曰:“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自是不敢复升台榭。
  明年,遂使钩盾令宋典缮修南宫玉堂。又使掖庭令毕岚铸铜人四列于仓龙、玄武阙,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县于玉堂及云台殿前。又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又作翻车渴乌,旋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又铸四出文钱,钱皆四道。识者窃言侈虐已甚,形象兆见,此钱成,必四道而去。及京师大乱,钱果流布四海。复以忠为车骑将军,百余日罢。
  六年,帝崩。中军校尉袁绍说大将军何进,令诛中官以悦天下。谋泄,让、忠等因进入省,遂共杀进。而绍勒兵斩忠,捕宦官无少长悉斩之。让等数十人劫质天子走河上。追急,让等悲哭辞曰:“臣等殄灭,天下乱矣。惟陛下自爱!”皆投河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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