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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教授职位



  不管思成夫妇有什么怀疑,东北大学的教职是一个特别大的挑战。一个宾大建筑系毕业不到一年的同学,应邀创建一所新大学的建筑系并组建班子,还能指望别的什么呢?而且,这还是全国仅有的两所建筑学训练中心之一。另一所设在南京中央大学机械系内,也是头一年(注1.)才开始招生的。

  对于年轻的建筑学家们的挑战不仅来自大学而且来自广袤的满洲大地。原来是入侵中原并从1644到1911年统治它的满族人的保留地,这一大片北国土地尽管有大批汉族农民迁入,在1928年仍然是属于边疆地区。那年夏天他们以每周四万人的速率,从附近人口稠密的省份河北和山东拥入,而汉族家庭已占人口总数的90%。为了打开这个地区,俄国是首先建造铁路的,但1905年俄国在日俄战争中被打败,把南满的控制权让给了日本。在思成夫妇到达的时候,中长路地区的日军驻扎成为维持秩序的主要因素。汉族的移民大部分也是沿铁路居住,为能逃脱华北军阀的蹂躏而庆幸。然而满洲也有自己的军阀张作霖,他靠日本的势力进行统治。他不满足于对沈阳的独裁统治,兵分四路通过长城进逼北京,意欲打败华北军阀,重组政府并自任总统。当以蒋介石为首的南京国民政府派兵北伐时,张作霖在北京夺权的最后企图被阻止了。他在1928年6月3日乘火车回沈阳,但火车还未到达就被炸,他因重伤而死。

  日军在这次炸弹谋杀事件中的预谋作用是众所周知的,而且他们还发出了进一步的威胁。可是在这年年底以前,老军阀的儿子,“少帅”张学良就使满洲(此后叫做东三省)和中国的其他部分结成政治联盟。沈阳于是有了一个不稳定的和平。正常的生活得以暂时恢复。

  尽管有这种不安全,思成在大学里的事业开端良好。他刚来就被任命为“建筑系责任副教授”,两年以后被提升为“责任教授”。尽管头衔很好听,第一学年全系一共只有两位教职员——他和徽因。他们两人都教建筑设计,他又开了一门把西洋和中国建筑史融为一体的课程。

  当春天缓解了辽宁省的北国严寒时,家里又增添了新的快乐。徽因有了身孕,在1929年8月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再冰”,以纪念她已故祖父的书房雅号——“饮冰老人”。

  1929年夏天,建筑系教职员中增加了三位年轻人,他们也是宾大毕业的——思成的老朋友陈植(本杰明)、沈阳人童寯和蔡方荫。他们全都是执教克雷式建筑学课程的内行,而他们共同的学历和友谊预示着今后年代里有趣的和有生气的合作。不仅如此,梁思成所预见到的对建筑计划、设计和施工监督的需求至少已被认识。在沈阳需要有活跃的建筑实践,于是“梁、陈、童、蔡营造事务所”建立了。

  事务所差不多是立即接了两项大活。第一项是给吉林省的吉林大学设计整个校舍。花岗石和加固水泥的大学行政楼、教学楼和宿舍楼的设计和施工等于1931年完成。第二项也是设计高教机构的工作。交通大学计划在辽宁的锦州建一所分校。这个项目的建筑由这个事务所设计出来并开始施工,但后来毁于战火。徽因自始至终参加了设计。她和思成还在一项“公共设计”中合作,设计了沈阳郊区的一座公园,名叫肖何园,还替沈阳一些有钱的军阀家庭设计了私宅。

  思成对古代纪念性建筑物的强烈兴趣继续保持着。沈阳是满洲人在北京建立清朝以前1636至1644年的“首都”。在他能够挤出来的空闲时间里,他丈量了沈阳郊区“北陵”的建筑物。那房檐翘起的大瓦顶和有着无支撑的“幕墙”的木结构类似清宫在北京时期的陵墓。为了练习,他首次仔细丈量了建筑物并且作了最后图稿可以依据的记录。他是在宾大学习建筑史期间和看罗马大奖赛参赛者的图稿展览学到这门技术的。但他的试验失败了,他发现他的丈量不合乎绘制最后图稿的要求。他沮丧他说,“这代表我在追求我后来掌握了的技巧中的一个阶段。”比如,作为改进,他立即废弃了英尺和英寸,代之以公制。

  他第一次企图保护重要的纪念性建筑物。沈阳市长以阻碍交通为由,决定拆除漂亮的钟鼓楼。梁思成想把它抢救下来,他向那个官员陈述了以下理由:“毁坏容易保护难。它们一旦消失就不能再恢复了。为什么你要选择把它毁掉呢?”就像以后常常发生的一样,他的忠告被拒绝了。

  对于组成建筑企业的年轻朋友们来说,一开始就设计整座校园真是一种冒险行为。从1929年建立企业到1930年,他们的成就是辉煌的,因为发展高等学校是同日本驻扎在满洲的帝国主义野心直接冲突的。1931年初,日本的军事包围已经变得更加明目张胆。显然蒋介石并不准备用他的军队来抗击在满洲的日本关东军。而没有军事抵抗,中国的东北是注定要输给日本的。

  1930年晚些时候,徽因由于诊断出肺病而不得不离开沈阳回到北京治疗。1931年2月陈植走了,到上海开了一家建筑事务所。思成把家搬到北京之后又回到东北大学任教直到1930~1931学年结束。然后他就把系里的事交给童寯,到北京去会合徽因并开始新的事业。当1931年9月18日日本开始侵占满洲的军事行动时,在那些雄心勃勃的年轻建筑师中只留下了沈阳当地人童寯一个人(注2.)。此后不久日本人就关闭了大学,他和其他教职员和许多学生一起南下进关,到了北京和其他地方。

  注1. 原文如此,据别的资料说是同一年。——译者注
  注2. 童寯对作者的访问。(198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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