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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山小考


  全世界儿童都知道孙悟空。无视中国怎样江山不幸,无论中国人怎样招人歧视,孙悟空与小说《西游记》,总是中国永远的属物。其中孙悟空一行长旅中的遭遇之地,如火焰山,也永远是人们憧憬的胜地。
  而火焰山的故事,其实还没有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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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处生死攸关之间,动辄存活大计——便渐渐厌恶装模作样的学者之态。本来可制论文的材料,怕被学者们偷读可惜了;于是漫笔散文,让劳累的大众能藉以神游——这是我近年来采取的形式。人应当有在地球上旅行的权利;我常常盼自己的文章能成为一种供人们让心灵在大地上散步时的可靠向导。
  火焰山,应当是牛魔王发妻——铁扇公主的分地。据小说描写,路在长安城正西,山上烈焰千年不灭。可是,后人精心研读后,考定火焰山确有其地,神话常常生于现实,火焰山在今新疆(或日本人爱称谓的东土耳其斯坦)东端吐鲁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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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鲁番是维吾尔人最古老的故乡之一,地名辗转变化,今称Turpan,是亚洲东部著名盆地,盆地正中艾丁湖水面海拔负154米,以盛产葡萄甜瓜为人称颂。
  在吐鲁番盆地正北,有一道颜色鲜红、寸草不生、沟壑挣扭如火苗丝丝的浅山。哪怕只是看它一眼,也觉得眼瞳灼病,如烤如烫。长久以来——但是确切的年代不详——此山被用汉语唤作火焰山。
  吐鲁番的维吾尔人也用生硬的汉语借词称呼它;1982年,我先是骑马、后乘毛驴车踏查火焰山时,钻遍了这道盆地北缘的鲜红山脉中的每一条山沟。从胜金口、吐峪沟、木头沟、直至葡萄沟、桃儿沟、大河沿沟。可怕的灼烤每天都从清晨直至日落,折磨着我和我的维吾尔人向导Litep。我从第一天起,确切地说是从第一天上午起,就感到体内和皮肤里的水分被晒干了,唇上瞬息之间便结了一层紫黑色的、厚硬干裂的痂,只要一开口说话,那硬痂便流血,疼得说不出一个长句子。我心里想,大概,孙悟空在这儿也一样渴得半死吧。

         ※        ※         ※

  我问Litep:
  ———Bul tag,Bul tag-eng ate ne degen?Bul tag,At?
  这是非常糟糕的维吾尔语,意思是:这个山,这山的名字叫什么?这山,名字?
  Litep简短地答道:
  ——Ko yan zan。
  他说的是“火焰山”。
  究竟是因为维吾尔人也读了《西游记》,才受影响使用了这个汉语借词地名呢,还是因为更古老的历史沧桑中,汉族移民早把这个地名留在了这里了呢?
  可以断定的只是:如我的朋友Litep,是承认吐鲁番北缘这条红山枯山叫做“火焰山”的。
  后来,那个1982年几近恐怖的曝晒我至今记忆犹新,我们便沿着火焰山坡麓,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一处古迹一处古迹地、一道沟’—道沟地,走完了我们用毛驴车走了10天,而乘坐日本电视台考察队的空调小汽车只用半天就可以遛完的长旅。火焰山,它那外貌酷似一丝丝火苗挣跳的形象,也牢牢地留在了我的心里。

         ※        ※         ※

  然而,那次我们还离开“火焰山”,纵向地向正北走了一条路线——即从吐鲁番盆地北缘的这条村落密集的浅山走向天山山脉主体的路线。起点是木头沟,在19世纪末诸大盗探险队的文件中,它被标为Multuk;终点是煤窑沟,一个天山南麓斜坡上维吾尔、回族混居采煤的大村庄。煤窑沟坐落在倾斜的天山南坡上,出门便要弯腰爬山,或者顺坡下山。维吾尔村与回族村之间有一道大路相隔,各有一座清真寺,互不混扰,相敬相远。住民中,辈辈以挖谋求生者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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