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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曾秀苍


  前些日子,听法清说老曾病重,我请邹明和田晓明去看望他一次。回来说,还很清醒。今天法清又来,说是昨晚,老曾过去了。
  时值冬初,最近已经有三、四个老朋友相继过去了。
  听到老曾的逝世,我很悲痛,想写几句话。但在房间里转了好久,总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他没有给人留下过感人至深或轰轰烈烈的印象。
  因为他这个人,不好交际,更不会出风头。你和他说话,他从来不会和你辩论。你和他走路,他总是落在后面。他虽然写了几部很有功力的小说,但在文坛上,并无赫赫之名,也没有报刊登他的照片和吹捧他的文章。他的住所,非常冷落,更形不成什么诱人的沙龙。一些青年男女,甚至可以不知他是何许人也。
  但他是我们的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很尊重他的才学、修养和知识。他的字,写得娟秀无比,他的诗,写得委婉,富有风情。他对朋友,有求必应,应必有信,做事认真,一丝不苟。
  他自幼家境不好,上了几年中学,就当小学教师,投稿,考入报社当练习生。他是旧社会培养出来的文人,他只相信,收获是耕耘而来。他知道职业的艰难,应尽的职责。他知道吃饭不易,要努力工作。
  他的习惯就是工作,为了工作,求取知识。这就是生活。
  他习惯清苦,并不知道什么叫时髦,什么叫人间的享受。有一次,他把一个用了多年的笔洗送给我,说:
  “我还有一个好的,已经换上用了,我也该享受享受了。”
  换用一个新笔洗,对他就是享受。
  有一次,我送给他两锭旧墨,他马上复信,非常感激,好像受宠若惊。我想:如果他突然得到诺贝尔奖金,他就会活不下去了。这种人是不能大富大贵的。
  正因为如此,他是安分守己的,按部就班的,不作非分之想的。过去,没有从大锅里捞取稠饭自肥;现在,更不会向国家仓库伸手自富。他做梦也不会以权谋私。
  别人看来,他是一个不入时的,微弱渺小的,封闭型的人物。但是,不久就会证明,在编辑出版部门,他能做的,他已经做过的工作,其精确程度,其出色部分,后继不一定有人,或者有人,不一定能够达到。
                    1987年11月5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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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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